《感觉身体被掏空》的音乐气质
【无论庄与谐，皆可出音乐杰作，或流行一时或留存一世。原因在于这是用音符写下的社会万象。还在于这是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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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的多元化，丰富和扩展了音乐艺术境界。】
最近，一首叫作《感觉身体被掏空》的歌曲，被网民称为“神曲”，红遍网络。其自嘲和讽嘲之声，是当下年轻白领一族对于无边加班的痛彻“控诉”。自嘲的“加班狗”将愤懑压抑于心的情状，那个“眼神像黑背”也是狗样的老板，下班前端咖啡开会实施诡计之下的“加班”，在歌唱、叙说、动作、表情之中，犀利刻画了一个令人忧患的社会现象。歌中牛先生从回龙观到朝阳公园，从他以及同仁“十八天没有卸妆”“月抛戴了两年半”的遭遇中，看到了城市白领的集体白日梦。因为，歌与词漾出的无奈无助，是因为生存而“无力公开反抗”，即使跑到云南也难不当“加班狗”。歌曲深刻嘲讽了一个违反《劳动法》的普遍社会现象，表达了“加班狗”也算悲催的境遇。
乐为心声。白领们把苦涩的自嘲、愤郁的诉说，作为社会呼声的多元化表达，放到跃动的音符中。有人从这首嘲曲中听到诸如《睫毛弯弯》《暗香》等流行歌曲的音调音韵。
但我却从这首针砭时弊的有着艺术歌曲和美声唱法风范的作品中，看到令人起敬的另样音乐气质。
在音乐历史发展中，音乐题旨从来就有庄与谐。声乐作品中既有诸如亨德尔的《哈里路亚》、贝多芬的《欢乐颂》等庄重庄严庄伟的大曲，也有舒伯特《鳟鱼》、勃拉姆斯《徒劳小夜曲》等诙谐戏谑讽喻的小曲。特别是18世纪中叶的美国歌曲《扬基歌》，本是一个轻快滑稽的玩笑歌曲，却在历史与时代风云中成为著名的爱国歌曲。因此，无论庄与谐，皆可出音乐杰作，或流行一时或留存一世。原因在于这是用音符写下的社会万象。还在于这是音乐题材的多元化，丰富和扩展了音乐艺术境界。时下，“加班狗”这首“嘲曲”或许流行一时，但从题材上说，它却是音乐艺术的一个魅力元素。
从音乐形式上来说，人们曾认为音乐长于抒情，细腻情爱粗犷豪气，是音乐情溢于外的优势。但在厚重的音乐遗产中，以叙说见长的作品屡见不鲜。特别是嘲讽题材作品，几乎都融进去了说与唱的喧叙。歌剧素有咏叹调与宣叙调的模式，前者工于抒情，后者专事叙说。因此，当我们听到斯美塔那歌剧《被出卖的新嫁娘》中结巴瓦舍克断断续续唱出:“我的妈妈，她告诉我，她希望我，讨个老婆”，会心一笑中，会体味到瓦舍克的凄苦心境。而在艺术歌曲中，如穆索
尔斯基著名讽刺歌曲《跳蚤之歌》，其取材歌德《浮士德》一个插段，讲述了一个国王宠养一个跳蚤，借以嘲讽封建君王豢养弄臣。在音乐上，作曲家用了14个“哈哈哈哈”，最后全曲也以“哈哈”结束。这些光耀音乐历史的嘲讽之作，充分发挥了音乐的叙事特长，并间以说唱结合。即使在表演上，如俄罗斯著名男低音歌唱家夏里亚平，演唱《跳蚤之歌》时，也加上惟妙惟肖的表演，成为这位大师的一个保留节目。音乐之始就是语言声调的艺术化。在本质上，叙说就是音乐在语言上的回归，是音乐功能又一鲜明体现。歌之不足，语言叙之，肢体蹈之，这就在音乐界域出现一种叙说的体裁与形式，成为歌曲或艺术歌曲的一个重要的旁支别脉。
回到离我们最近的网红嘲曲《感觉身体被掏空》。这首由上海彩虹室内合唱团近30人演唱的作品，题材上是针砭时弊的一个并不轻松的自嘲，是贴近现实的一声并不起效的叹息。以轻松但不可笑、诙谐但不喜悦的含泪谑笑，横空出世。之所以网红，就在于乐音倾倒出一个现实的“控诉”。从音乐视角来看，这首歌曲的现实感扎根在专业化音乐传统的技法基础上。沿袭艺术歌曲与歌剧的多元表现元素，在跃动的叙说性音符之中，在专业化演唱的美声声线之间，加上说白与动作，一个现代的音乐嘲讽之作，让人喜爱也让人遐思。
嘲曲《感觉身体被掏空》，是这样一首作品，在戏谑中看到严肃，在嘲讽中体味辛酸，在倾诉中期望疏解，在流传中彻响呼吁。这不由得让我想起古典音乐大师海顿，作为雇佣于皇族贵胄的乐长，当自己的乐手常年不可回家省亲之刻，那怨尤和愤懑让海顿写出《再会交响曲》。在最后一个乐章中，乐手一个个奏完自己的音符，离席而去。最后在空无一人的暗场中，结束全曲。当然，300多年前的海顿和他的乐手们的抗议，取得了效果，皇胄老板终于给乐手放了假。但愿《感觉身体被掏空》嘲曲的网红，让“眼神像黑背”的现代老板，在下班时送员工一杯咖啡，让他们下班，然后精神抖擞地去玩去乐去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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