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江南望族的谱系——读《明清江南著姓望族史》

中国社会经济史研究 二。一。年第二期 明清江南望族的谱系 ——读《明清江南著姓望族史》 范金民汜-釜民 (南京大学历史系，江苏南京210093) [中图分类号]K248 [文献标识码]E [文章编号】1000-422x(2010)02-0104-03 上海师范大学吴仁安教授，自1997年出版 专著《明清时期上海地区的著姓望族》后，2001 年又出版了《明清江南望族与社会经济文化》 一书，新近又推出了他研究江南望族的集成之 作《明清江南著姓望族史》(三书均由上海人民 出版社出版；本书以下简称《望族史》)。江南 是宗族义田的发源地，望族是江南宗族区别于 其他地区宗族最为明显的特征，从而长期以来 备受学人重视。1937年，著名社会学家潘光旦 先生，即完成了他的名著《明清两代嘉兴的望 族》(商务印书馆，1947年)，着重从移民、婚姻 和寿考等角度论述明清两代嘉兴的清门硕望之 家；1999年，江庆柏教授也出版了专著《明清苏 南望族文化研究》(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着 重从文化角度探讨了明清两代苏南的望族，两 书均有重要的学术贡献。然而前后20多年间， 倾力于江南望族的研究，源源推出新著，结出望 族研究的硕果，不断深化和推进着明清望族史 和江南社会史的研究者，则是吴教授其人。 所谓望族，清代吴江人薛风昌归纳为“一 世其官，二世其科，三世其学”，常州人洪亮吉 总结为或以功德显，或以文章显，或以孝友称。 明清时代江南的望族，不同于前此的世家大族， 也不同于他地的强宗大族，而大多是簪缨望族、 科第之家。无论仕宦、科举、文章，还是宦绩事 功与道德文章，在科举最为兴盛、科考最为成 功、仕宦最为显赫的明清江南，科考与文化自是 江南望族的基本特征。《望族史》紧紧抓住这 一基本特征，展开对江南望族的论述。作者指 出，“在中国封建社会里，不管是力耕起家还是 [收稿日期]2010-02-15 ·104· 经商致富，不管是由行医还是教馆博得声望，要 跻身望族行列或者维持望族地位，科举人仕是 最为重要的途径”，因此代有高官显宦乃是望 族能够形成和经久不衰的关键所在。作者因而 将苏南各府望族士大夫的出身与家世归纳为： 由务农耕读起家；由经营工商业或行医等个体 劳动者家庭出身；由教馆课徒起家；出身于文化 世族之家；由勋业而成的官宦世家。无论哪种 出身，作者指出，江东望族“本质上是文化型的 家族：即家族均具有强烈的文化意识，都特别重 视家庭教育，‘世以风雅相传’，读书、著述与藏 书蔚然成风，诗礼传家、硕儒辈出，尤其是明清 苏南科甲之盛冠甲天下，许多家族都具有相当 的文化积累，家族整体文化素质较高。”这些看 法，是在对江南望族作整体把握和深入研究后 得出的，准确地反映了明清江南望族的基本面 貌，毫无疑问是具有充足的说服力的。可以说， 深入论述明清江南望族的基本特征，是《望族 史》的一大学术贡献。 望族是如何形成的?按照明中期苏州人文 征明的说法，“诗书之泽，衣冠之望，非积之不 可”，望族是世代累积而成的。《望族史》花较 大的篇幅，形象地描述了明清江南各地望族或 在科举仕宦、或在学术文化、或在艺苑杏坛，或 在孝义门风等方面世代相承的累积过程。诸如 历史悠久的无锡华氏，宋元明清28代兴盛的奉 贤陈氏，世家大族休宁程氏，明代以忠臣义士和 清代以“八世连科第”出名的丹徒张氏，明代余 姚孙氏的忠孝文武，明代吴江沈氏的戏曲创作， 明代常熟严氏的世代业医，清代武进庄氏的科 万方数据 考鼎盛，清代常熟翁氏的世代鼎甲，清代阳湖张 氏的诗文创作，清代吴县惠氏的四世治经，清代 太仓王氏的世代擅名画坛，清代金坛储氏的十 余世传医，明清海宁陈氏、上海陆氏、华亭张氏、 崇明施氏的显赫宦业，吴江汾湖叶氏的诗文传 承，秀水朱氏的宦业与诗书相承，会稽陶氏的鸿 儒硕彦辈出，吴县席氏的张贾业儒，他如无锡浦 氏，吴县严氏，长洲彭氏，武进臧氏，吴江袁氏 等，均是历经数代乃至十数代累积而起发展壮 大的。江南的望族一定程度上也是迁移而来 的。两宋之际，是中原大族迁移到江南的突出 时期，明后期到清前期，是徽商等经商之家人籍 江南的时期。《望族史》考察了徽州望族多由 中原迁移而成的历史，又描述了清代由皖南微 州移籍苏州的“贵潘”潘世恩等家族的史实。 因此，形象地叙述江南各地望族形成的过程，是 《望族史》的又一学术贡献。 明清时代的江南，赋税甲天下，科第冠海 内。科举考试原则上是面向社会各个阶层的， 非身份人户由于耕种田亩或经营工商得法，积 累了财富，有实力聘请塾师，使其子弟走科举攻 读之路，或通过捐买获得功名，从而崛起于村夫 野老之间，跻入缙绅行列，望族因而是流动的。 明清江南的望族，有不少就起自素封之家，甚至 是贫寒之家。《望族史》描述了江南大量向上 层流动的家族的崛起。如从耕读农家走出的明 代内阁首辅华亭徐阶和太仓王锡爵，从开小店 铺之家成长起来的明代大学士昆山顾鼎臣，崛 起于农家的明代士林之望无锡顾宪成允成兄 弟、号称“安百万”的无锡安家，以及清代归安 荻溪章氏，起自经商之家的明末休宁金氏，出身 于盐商之家的清代军机大学士歙县曹振镛，由 盐商而捐资成为绅商的歙县棠樾鲍氏，由雇工 而巨商而绅商的归安南浔刘氏，一个个寒i'-jsJ, 家由于科举的成功，或者由于治生的成就，转变 为了世代仕宦的望族。诚然，也有的望族因为 连续几代科场失意，或者子嗣不昌，后来就趋向 式微逐渐衰落，如明清之际的华亭许氏，明清时 期的休宁程氏、旌德丰溪吕氏等。《望族史》以 上海为典型，将门祚较长、社会地位维持较为久 远的望族分为三种：文化世族、科举官宦世家和 人丁兴旺，认为先天优生和后天优教这两点是 影响江南望族盛衰消长的关键性的深层次因 素，指出苏松常太等苏南诸府州县家族向上流 动的最佳、也是最重要的途径是科举人仕。这 些看法看似平常，实是探寻了江南各类望族兴 衰的个案后得出的。因此，深入地探讨了明清 江南各种类型望族兴起、繁盛以至衰落的过程， 是《望族史》的又一学术贡献。 望族具有怎样的社会地位?或者说其表现 出何种行为方式?清人邹鸣鹤说：“望族者，一 邑之望也。一邑之所当为而不为者，望族宜倡 为之，一邑之所不当为而为者，望族宜首屏之。 是故平一邑之政者，邑宰也，佐邑宰之化者，望 族也。”注意到著姓望族在地方上具有引导社 会舆论、规范大众行为和佐助官府治理的表率 作用。《望族史》围绕家学渊源、家族教育、科 举入仕、文化学术活动、婚姻圈、交游圈等内容， 通过著姓望族考录和典型家族史解读两个途 径，既对明清江南望族的历史概况、群体特点和 社会影响等方面作了论述，更对江南地区众多 望族士人的个人行实和家族世系门祚作了深入 周详的考证考录。单说望族之间的通婚，在 《望族史》中，诸如明代丹阳孙、贺两族联姻，有 朱陈之睦；无锡华邹两大族，互相联姻，钱氏与 华氏也是“世相婚姻”，侯氏与过氏有姻谊，秦 氏与许氏是世交；镇江殷、张、陈、茅四个著名家 族联姻；长洲彭宋两家联姻；常州庄氏与钱氏世 为婚姻，李、庄、张、陆几大家族联姻；江阴金家 与缪家“数百家年来如朱陈秦晋”；宜兴周氏与 任氏世代通婚“联姻缔交，累叶接踵”；吴江沈、 叶之间连环婚姻；常州庄氏族谱中，专门辟有 “姻娅类”。这些内容，都翔实地展示了出来。 而要做到这一点，其间的繁重细致工作，大约只 有作者才有深切体会。《望族史》考录了江东 89个、浙江92个、皖南36个共217个典型望族 的世系及其代表性人物，从而填充了江南各地 望族的谱系，全面地展示了明清江南望族的社 会面相，充实了明清江南社会史的生动内容，这 是《望族史》的又一学术贡献。 《望族史》将江东、皖南和浙江全境均纳入 江南的地域范围作探讨，在对各个地方的望族 作考察的基础上，进一步比较各地望族的特点。 在探讨了徽州望族的特点后指出，徽州地区的 汪道昆和许国，由于他们的努力和贡献，不仅仅 复振了他们本人家族已经沉沦了数百年的名族 地位，而且也为历史上的“世家大族”与当时新 兴的“著名家族”两者之间架起了桥梁，这种沟 ·105· 万方数据 通，仿佛是抹去了历史的尘埃，使得名门望族凸 显出应有的华丽与光彩，而使上述两者得以沟 通的乃是商人。在比较了徽州与江南望族的异 同后指出，徽州地区望族与吴中地区望族的社 会地位更为稳定。总结明清两代浙江望族的主 要特点时指出，首先，在本质上都是文化型家 族；其次，“忠臣孝子”之家甚多；再次；颇多务 本求实、与时俱进特点的家族。这样的比较和 所得结论，就比那些单论一地一族之作来得更 有说服力和更具学术价值。可以说，基本把握 各地望族的特点，是《望族史》的又一学术贡 献。 此外，《望族史》注意用最能体现特征的文 字作章节标题以点明题意，以主要著姓望族一 览简表形式附录江南望族，不作泛泛之论，叙述 时兼多考证，在在体现了作者凝聚的心血和功 夫。 这样说，并不是说《望族史》已臻完美。一 部洋洋洒洒近80万字的学术专著，存在缺憾或 不足自然是难免的。举其大者，《望族史》开宗 明义，将江东、皖南和浙江全境均纳入“江南” 地域范围，作了必要的论辨，然而论辨显得说服 力不够，三地地貌、习俗、语言、生活方式以至望 族形成的过程和体现的特征均有明显不同，有 些甚至迥然不同，却一概准以“江南”，不免难 以圆通，似有待商酌。全书所收望族，虽然繁 夥，仍不免疏漏，如明代嘉善支大纶家族、清代 泾县朱琦家族，只字未提，似有不妥。有些则所 列可商，如第177页列表将无锡顾宪成顾允成 兄弟列为两个家族，而第489页介绍典型望族 时则列为“苏南常郡无锡县顾学(宪成、允成等 之父宗族)”，前后既不一致，前者既不当，后者 也不成立，盖因顾学挑豆腐担做小本营生，其时 实在难称“望族”。再如全书罗列望族，或称家 族，或称宗族，或称浙江嘉兴，或称浙西嘉兴，并 无一定，显得较为随意。 举其小者，全书有些表述显得粗疏。如第 99页称，明清时期苏州一府“清代有进士六百 余人、武迸士二十六人，其中二十六人为状元、 一人为武状元。清代苏州状元合计有二十六 名，竞占全国状元总数一百十三名的四分之一 强”。是将112名文状元与一名武状元合计为 清代状元总数，再来计算苏州状元的比重，既不 ·106· 对头，又有不伦不类之嫌。第182页，引李伯重 先生所说“明清政府对进士名额实行地区分配 制度 关于办公室下班关闭电源制度矿山事故隐患举报和奖励制度制度下载人事管理制度doc盘点制度下载 ”，来论证各地进士的多少。实际是，明清 时期实行配额的，只是乡试名额，而非进士名 额，如果进士是分配的，各省科举盛衰比较就无 从谈起，《望族史》因袭了误说。第648页称， 商辂“成为明代‘三元及第’第二人”。明代三 元及第仅商辂一人，何来第二人之说。再如通 篇叙述功名动辄用“殿试一甲第一名进士状元 及第”，“一甲第三名进士探花及第”，“进士第 二人榜眼及第”，迸士及第是固定说法，如此称 呼似不够严谨。再如第190页称，“总之，上述 的杨守耻、屠隆、范钦、茅坤、丰坊、祁承(火 业)、沈节甫、黄尊素、王阳明、章学诚、邵晋涵 等都是进士及第的著名学者”。书中提及的这 11名进士，只有杨守瞰七是成化十四年殿试一甲 第二名，名符其实是“进士及第”，其余10人均 是二甲或三甲进士，只有“进士出身”或“同进 士出身”，不能称为“进士及第”。 有些表述不够严谨。如第222页，称陈祖 苞“崇祯时官至蓟辽巡抚”，次页述陈之遴称 “其父陈祖苞时任蓟辽巡抚”。明代蓟辽只设 总督，而不设巡抚，陈祖苞于崇祯十年以右副都 御史巡抚顺天，不可能巡抚蓟辽。第223页称 “江南大学士洪承畴”。秘书院大学士洪承畴 于顺治年间总督江南军务招抚江南诸省，但不 能直接称作“江南大学士”。 有些表述不够明确。第369页，称“李长 祚‘先入旬容庠’，说明他年轻时曾在江宁府句 容县住过相当长的El子”。其实原文是说李长 祚先入句容县学，不是说他年轻时曾在句容县 住过相当长的日子。第210页称孙燧“年十七 补邑庠弟子员”，语意不明。第191页，称孙燧 为“右副都御史巡视江西”，“巡抚”误印成“巡 视”。常州经学大师庄存与。多处印成“庄存 舆”。第195页注文l，称“邑志光绪《青田县 志》卷十《人物·一行》”，大约既衍了“邑志” 两字，又将“义行”误植成“一行”。有时注释不 够规范，如第263页注1《明史·选举法》，既过 于简略，又输录有误。 凡此种种不足，未免遗憾，但于全书上乘水 平似无碍，此可断言。 万方数据 明清江南望族的谱系——读《明清江南著姓望族史》 作者： 范金民， Fan Jinmin 作者单位： 南京大学,历史系,江苏,南京,210093 刊名： 中国社会经济史研究 英文刊名： THE JOURNAL OF CHINESE SOCIAL AND ECONOMIC HISTORY 年，卷(期)： 2010，""(2) 被引用次数： 0次 本文链接：http://d.g.wanfangdata.com.cn/Periodical_zgshjjsyj201002017.aspx 授权使用：西北师范大学(xbsfdx)，授权号：ede2491a-807d-4deb-96b4-9e2900d636be 下载时间：2010年11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