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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闲愁万种我遊日出處(胡蘭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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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闲愁万种我遊日出處(胡蘭成)我遊日出處 ◎胡蘭成 ※零露瀼瀼   文明最是表現於女人的美與男人的美,此女性的美與男性的美,關係其民族的全面的器物的造形的,與人事行為的顏色、線條、意思,乃至關係其民族的歷史命運。   而世界上惟中國文明的女性美與男性美沒有其他民族的可及。西洋人的不及,印度人日本人的亦不及。 ※男女惟智為尊   男女的歷史追溯到往昔,低等動物時是雌大雄小,例如蜂與蟻,但是雄比雌更有變異能力,到了高等動物就雄追過了雌,例如雞與獅,皆是雄比雌強大而且美。舊石器人便亦是繼承的這個,所以男尊女卑。但其後女人倡始了新石器時代的文明,女人頓...

06.闲愁万种我遊日出處(胡蘭成)
我遊日出處 ◎胡蘭成 ※零露瀼瀼   文明最是表現於女人的美與男人的美,此女性的美與男性的美,關係其民族的全面的器物的造形的,與人事行為的顏色、線條、意思,乃至關係其民族的歷史命運。   而世界上惟中國文明的女性美與男性美沒有其他民族的可及。西洋人的不及,印度人日本人的亦不及。 ※男女惟智為尊   男女的歷史追溯到往昔,低等動物時是雌大雄小,例如蜂與蟻,但是雄比雌更有變異能力,到了高等動物就雄追過了雌,例如雞與獅,皆是雄比雌強大而且美。舊石器人便亦是繼承的這個,所以男尊女卑。但其後女人倡始了新石器時代的文明,女人頓時解脫了動物的進化律,而一下子女比男強,而且比男美了。而再以後是男人把女人所創始的文明來加以理論學問化,文明的造形因之而有新的展開,此後男人居於主導地位。男人纔陞了格與女人平,而且更比女人是新的歷史的主役,還比女人威光了。但這與前此舊石器人的男尊女卑又自不同。   蓋自西南亞細亞的與埃及與愛琴海諸古文明國的,到古代印度及中國日本的,皆是同源出於一萬二千年前洪水後開啟新石器時代的女人文明,而其後男人把這文明來理論學問化做得頂成功的則只有中國,而那邊巴比倫、埃及與希臘人所做的則很是不全。印度的與日本的更沒有其自己的,印度文明的理論學問化只開了一個頭就萎縮了,日本則只是學的中國的學問。   所以他們那邊一直不能像中國的有易經以來的新的男女定位,那邊如埃及、米諾斯等古文明國仍多有女王,惟中國雖古后字是王,但自黃帝以來即無女帝,武則天乃是僭竊。日本歷代天皇中即多有是女帝。印度的雕刻強調女體,中國則無之。   女人始創文明,為人類開啟了新時代,古文明國就是這樣的女人為歷史的主角,經過悠悠千年以上,而其後是男人更把這文明來理論學問化了,這纔又開出歷史的新時代,自此男人乃代替女人而成為歷史的主角了。中國的易經裏說的男女定位是這樣來的,那邊巴比倫也是如此的建立了男性的地位,雖然巴比倫的文明的理論學問化不能像中國的成功。巴比倫不聽說有女主。而埃及仍視女主為當然,如有名的克麗阿佩屈拉,那是因為埃及的天文學幾何學醫學等只是學的巴比倫的東西,埃及的男人並不足以壓倒女人。可比日本的就亦是女人文明,其後惟從中國學得了儒家的經書,日本男人自己並沒有把文明來理論學問化的功績,所以他們還是蓋不過女人,日本就是多有女帝。   希臘雖是從巴比倫與埃及學得的天文學幾何學等,但遠比埃及人多有一種在理論學問上的自創,所以希臘的東西比埃及的更有智慧的光,而且建築與雕刻上有男性的直線條的美。希臘也不作行有女主。   女人的地位,低等動物時的雌比雄大不算數,要新石器時代女人創始了文明,這纔是女人的威光。男人的地位,高等動物時的雄追過了雌,與舊石器人的男先女後不算數,要到後來男人把女人文明來理論學問化了,這纔是男人的尊貴。而如羅馬帝國的男人之強則毋寧只是蠻族的傳統而已,他們與歷史上學問的創始無緣。他們的女人也與歷史上文明的創始無緣。而他們卻是篡取了巴比倫希臘等的文明與理論學問,如此,他們的男人與女人變得都身份不明,男女之間的情意相與就多有不自然了。   蠻人的男先女後是自然的。新石器文明女人為主了,其對待男人亦是自然的。如日本女人的對待男人,其實是因為情意有餘,所以能有一個和字,用不著女人壓制男人。又其後男人做了文明的理論學問化,歷史的主角是男人了,其對待女人亦可以自然,如中國男人的對待女人是因為情意有餘,所以亦用不著由男人來壓制女人。但如羅馬帝國人,是已脫離了蠻族的男女相與的自然,而又女人無創始文明的資歷,男人無把文明來理論學問化的資歷,今由蠻族的男先女後一旦進入於摹擬巴比倫希臘人的男尊女卑,二者看似沒有多大不同,實則性質大不相同,而因男方女方皆缺乏對應這個的資歷,就變得不自然,各皆對待對方不能情意有餘,男方要用壓力,女方則要對抗,這裏就出來男權女權的話了。   新石器時代女人創始了文明,同時創造了女人的美。因為是女人自己創造的,所以如日本的與中國的女人的美皆是天成的,與其為給人看,毋寧是為淹然的自媚自喜。而西洋的女人的美卻是早先她們的蠻族的男人侵入古文明國掠奪得來給她們的,所以總誇張,專為打扮表演給人看。   在中國與日本沒有男權女權的觀念,日本的女人待男人,中國的男人待女人,皆是情意有餘,所以男女相愛悅可有一種清和,結了婚可以平常相安而長久。而洋人則如現在男女平等了,亦是不脫權力一個權字,男女權的平等。西洋人的男女戀愛與中國人日本人的根本不同,婚後的情意亦與中國人日本人的根本不同。西洋人戀愛時是男的獵追,女的自衛,結婚後是對立的妥協,仍是兩個對立體。而中國人的男女之際又與日本的不同。(今時的小說與詩把中國的與西洋的寫成同樣,乃是文人的無知。)   西洋史上的建築無過於希臘的神殿,雕刻亦然。希臘的男體女體的雕刻與建築一樣都有一種知性的光,那是因於希臘的理論學問的光所照。而後世西洋的雕刻雖如文藝復興期的亦不及。歐洲十七世紀與二十世紀雖是天文學數學物理學有兩次飛躍的進步,亦都不及古代希臘的學問的詩情。當然後來的西洋文學都不及希臘的。希臘的文學沒有後來的那種浪漫主義、自然主義等等。後世西洋的是因為缺著一樣什麼。雖然如此,但希臘的東西裏亦是原已有著缺點的,而到了後世西洋的東西,則是把這缺點來擴大了變為濃重的陰影,卻把原來的光輝都遮沒了。   男人把女人文明加以理論的學問化,可比帶舊了的金項圈拿到銀樓裏炸一炸,發出了新的光輝,希臘文明的就是這光輝,而希臘的男人就因此新有了男性的美。埃及的雕刻男體亦如女體的線條,印度是佛像皆像女體的柔和,埃及與印度皆其文明的理論學問化未成立,所以建立不得男性美。   新石器時代早期的出土物中的神像多是女神,美索波達米亞那邊是到了巴比倫的出土物中纔有男神像。巴比侖在西方是最早把文明來加以理論學問化的,其後希臘是承襲的這個而加以新意,譬如孔子是繼承的伏犧的卦象,而加以新意,所以中國孔子的與諸子的春秋戰國時代與希臘的七賢人的時代都放出人類知性的異彩。古代希臘人的偉大是說明了幾何學的點與線,與幾何學的五自理,與數學的公準是怎樣的,可比孔子說明了卦象與爻動,乃是理論學問化這樁事的成立。而其後如十七世紀以來數學與天文學物理學上的進步,雖然也是有新意,但是比起來沒有這樣偉大。所以後世西洋學問的承襲希臘,是不如希臘的承襲巴比倫。   原來巴比倫的並不止於天文學數學等,而是還有其宇宙觀的,可比中國的不止於天文學數學等,而是還有易經,只是他們那邊弄不到像易經的罷了。而希臘只學其天文學數學等,至其宇宙觀則是野蠻的宙斯大神的統治。宙斯並不是好的男體像,而其後羅馬時代的乃至文藝復興期的雕刻的男體像自米開蘭基羅的摩西像至羅丹的雕刻男體像是宙斯樣的。此是西洋到底亦沒有了建立了像中國的男性美。雖有米開蘭基羅的大衛像,但西洋人所熟習的理想的男人寧是羅馬的凱撒型的。我讀羅馬的英雄傳,對照中國的,總覺其不是這樣的。   中國的建築正正堂堂的有天下世界的開豁,這纔是男性的,而西洋的建築則只覺其沉重凝固。中國的書法纔最是男性的,所以能在美之上(美原來是女人文明的。)中國的建築器具都是像這樣的在美之上,而西洋的東西則不能有這個。若不是中國的男性的,即不可能有黃老。儒家的直線,黃老的曲線都非幾何學即可以有,而是男性的纔有的。原來如天文學、數學、物理學的美亦是男性的,惟因西洋沒有建立男性美,所以其數學等纔是與造形的情意無關。 ※造形始於人身   文明必是造形的,而造形從人身始。人身的線條是自己修成的。是從新石器時代女人創始了文明,纔修得了女身。又其後是從男人把這文明來理論學問化了,這纔修得了男身。這女身的線條與男身的線條都不是舊石器人或蠻族所能有的,如日本女人的身體線條與中國男人的身體線條都不是西洋的女人男人所能有。   動物未能造物,而能造己,自保護色至於體格,昆蟲並沒有顏色的知識,鳥類並沒有羽翮與風力浮力的知識,但是它們有意識,是以意識營造自己的身體。至人類纔有知識能造物了,但亦基本在於先來造自身。人類如何造自己的體格與容貌,亦是靠意識,不是靠知識。但舊石器人與蠻族末脫高等動物的階段,是高等動物身,要到新石器文明纔得了人身。人身的自己營造亦不是可用知識,亦不是以意識,而是以覺識。   無機物沒有意識,但是有意志,其結晶成體並且有全體統一的中心,便是因於這意志。但無機物因為沒有意識,所以雖有個體而無自己(生物的意識是先意識到有自己),其個體亦不能說是自己營造的,而只可說是為天所成。無機物天給它這個形,就只是這個形,成了制限。但是生物的自己意識亦是個制限。惟文明的覺識營造人身,有自己而這自己同時亦即是天,所以不被限制。中國人與日本人是以覺識來營造自己的人身,就線條及顏色與聲音都與西洋人的是兩樣了。   文明的一切造形從人身的造形起。譬如說聲音,西洋人的歌喉是肉聲,中國平劇的嗓子卻不是肉聲,而是創造出來的聲音。中國人日本人便平常說話的聲音亦與西洋人的是異質。又如線條,西洋人的體格的線條不能穿日本的和服,也不能穿中國的長衫。西洋人的身體的線條也不能住中國式的房子成日本式的房子。原來西洋日本的舞樂是依於其人身的聲腔與線條而造形的,中國建築與和式建築也是依於其人身的線條而造形的。而西洋人的粗惡的舞樂與建築亦是依於他們人身的聲腔與線條而造形的。其議會政治的造形亦然,是動物性的。   如此乃想起洪範九疇的「三曰五事」,講人身的視聽貌言思,原來是有著這樣的大道理的。佛經裏有如來身最是說得明白,新石器時代我們的祖先是修得了如來身,所以發想得了幾何學的點線──如的點線。如就是卦象的象。佛經又說「相好莊嚴,色相第一」,可惜止於此,不知更進一步說從人身的創造而有文明諸形相的創造。而不能以覺識來創造自己身體的線條與聲音顏色的民族,則雖學得文明的利器,亦萬般作為終成空亡。 ※櫻花清豔   如此我纔懂得了晏幾道所述其父晏殊之言、「吾生平為詞,不作一婦人語」,原來漢文章是男性的文章。不作婦人語,並不是不寫婦人。   中國的文章、建築、音樂、書書,及一切製器皆是男性的,與此對照,日本的一切東西則是女性的。   日本的女性美,以前我只是直覺的感到。二十歲上我在杭州時纔初次讀到日本小說,雖是譯文,亦覺日本女人的說話獨有一種溫柔。三十歲上在上海,我纔初次見到日本婦人,在春天的虹口花園裏,在尋常日子的北四川路街上,只覺日月明明兮,那就是日本婦人。及戰後來日本,我在日本人家住,乃知日本女人是新石器文明以來世界上惟一最純粹的女人。   在於西方,是古文明的女人與日本的同源,到希臘尚好,而以後羅馬以來的女人就在蠻族中荒失了。可與日本女人比的惟有中國女人,但是兩者不同。日本是只有女人文明,其男人沒有把文明來理論學問化的功績,所以日本女人保持得原來女性美的純粹,而中國則男人因其理論學問的功績而建立了男性的美,女人亦受其影響,而出來了像樊梨花一樣的新女性美,就應得男有剛強,女子也有烈性這句諺語了。所以中國女人沒有像日本的純女性,可以說是不及日本女人的美,但其實是中國女人更高過日本女人的。因為中國男人高過日本男人。   雖然如此,日本女人的美還是使人想念不完。   日本女人完全不怕男人,所以容易親近。中國女人要與男人比鬥,是因你有女人文明,而男人有他的理論學問的威嚴。日本男人沒有這威嚴。日本男人的暴橫只是被女人縱容。後來雖學得了儒教的婦道,也骨子裏還是一樣。太古女人文明時代是男人只做外務的總管,舊式日本家最長輩的婦人稱為とうじ(或作刀自),是一家最有威嚴的。一般人家尋常是家事歸女人,男人不得過問。用儒教的話是男主外,女主內,男不問內是男人的尊嚴,但日本的其實是女人的尊嚴。   日本沒有男性的美,日本男人的豪傑樣其實是被女人慣寵出來的男童的可愛的蠻橫,與從小被女人教出來的誠實。日本男人連其服裝之美都是女人所為。舊時日本總髮少年的眉目如畫,與其服飾的絕美,完全是女人眼裏的心裏的。我小時聽親戚家一婦人講她為女兒時肩下有個弟弟如何美貌,就是那種美法。日本的貴家總髮少年,我是在電影上見過,而還有藩士(日本稱為侍)的坎肩錦袴之美,則我是在福生七夕賽燈彩紮的人形所見,那都是女人給設計的美。   日本女人最是與神近。日本神社的巫女是世界古文明國的巫女生在今天,完全沒有西洋所謂女巫與巫婆的那種巫氣,而是在於高天原天照大神的太陽光影裏的,日本鄉間女人在沿溪的路邊露天溫泉裏裸浴,完全不避男子,唯古代希臘女神裸浴與之有相似,而日本的女人卻是在鄉村人間的。   十幾年前一次我跟人家到天城山相近看大瀑布,我一人走走,在山邊村端阡陌間迷了路,逢一少婦向之問路,她帶我走了一段路,到我說此去自己識得了她纔別去。我今記不得她的面貌與衣著,也想像創造不得,也記不得了當時二人的說話,單是一種日本少婦的灑脫的柔豔與親情與阡陌上的陽光,悠遠的存在心裏,悠遠得像是到過神山,又恍惚前世之事,若今生裏與她再見,必定當下認識不誤的。   又、住在福生時我每到多摩川對岸散步,是晌午時分,路旁人家的男人都出勤去了,婦人在院子裏洗衣曬被褥,見人在門首經過,雖是不識的亦施以目禮,微微俯身,道聲「早」。穿紫紅毛線衫的少婦,臉色同晌午天氣一樣的清柔,為什麼她對行路之人亦施以這樣的親情禮意呢?是因為此地乃是女人之國,所以她與你為賓主。鏡花緣裏有女人國,西遊記裏也有女人國,但日本纔真是女人文明之國。日本天皇的用語即亦是女性的。   若外國人演日本戲,就最是日本女人難扮,以中國人與日本最相近,亦絕對扮日本女人不像。和式住家的房間紙槅門無鍵,隨處可開,亦是日本女人的無禁忌無防衛。日本女人的聲音最美。日清戰爭勝利的慶祝歌:     あらうれしい(呀好高興)     よろこばしい(很可喜) 那樣的好法就是女孩子式的。這次日本的對華八年戰爭,比起那些軍歌,也只有「支那之夜」等幾隻女性的歌哀愁遼遠。日本女人是距今千年以前即寫有源氏物語這樣大部小說,世界上他無其比。源氏物語中明示男人是月亮。日本人且以為嫉妒是美人之德,這纔是周婆制禮,而日本男人亦無異議,枉為輸入了儒教的七出之條。   前年仙枝天文天心來日本看櫻花,到日本的好人家學禮,仙枝道:「看了人家的太太及女孩子,我們都成了是蠻人了。」   雖然如此,但還是中國的女人更好過日本女人,因為中國的男人高過日本男人。 ※江山有言   湯恩比說古文明國數在三十左右,其亡也非有兵疫饑饉,不知何故而自萎滅。湯恩比是不知其故的。古文明國的皆是女人文明,其亡是因為沒有把這文明來理論的學問化。巴比侖埃及與希臘是學問化而不能徹底,故長存而亦終亡。把文明來徹底的普遍的理論學問化了的是惟中國。湯恩比只當新石器時代是舊石器代的繼續,不知兩者間是有著不連續的飛躍,舊石器人的是無明,新石器的纔是始創文明。湯恩比是西洋人,不知什麼是文明(西洋人是覺識這一竅沒有開,而且是再也不能開的了,他們不知「無」,不知物之象),所以他把人類歷史上的這個交代來忽略過了。西洋人因之不知什麼是文明的理論學問化,所以他纔會不知那些古文明國滅亡之故。湯恩比旅行日本時,在讀賣新聞上還講現代世界的前途,但他豈知現代世界的前途是在希臘以來把文明來理論學問化的不得真切,所以到頭窮絀了,以致天祿永終。   這裏只說古文明國不得理論學問化而亡之故。原來文明是人悟得了大自然的妙理而生出的造形,如祭政的 制度 关于办公室下班关闭电源制度矿山事故隐患举报和奖励制度制度下载人事管理制度doc盘点制度下载 與衣裳居室器皿的式樣。而人乃定著於此造形的情緒與美,此制度與式樣乃成了巫魘,離反原來的大自然了,許多古文明國就是這樣變成萎縮殘忍(如以人為犧牲),而至於滅亡的。所以須得學問來說明當初的覺識與大自然的妙理的所以然,如此則可不拘於既成的制度與式樣,乃至可以離開神的名而直接從大自然來說明神,這就是理論化。理論不是從物之形說形,而是從物之象來說萬物之形。但如此就等於把定著於一定的制度與式樣的情緒與美的人們,像海邊的有一種小蟹從它所取庇的螺殼裏拉了出來,置於光天化日下,大家頓時變得無依無庇,這就要群起反對了。   所以女人最反對理性的,而講情緒與式樣,而日本的男人亦跟著他們的女人說不要理論,講實行,因為實行是情緒的,有式樣的。日本是靠了中國傳來的儒家的學問,纔不致像其他古文明國的萎死。而日本人卻隨即又定著於儒家的情緒與形式,因此朱熹學與日本人最相合。日本人的對於佛教亦然。   中國人的對於佛教是理性的,如唐玄奘在印度即是學的法相唯識論,而日本的道元禪師當南宋時,他在寧波天童寺卻是學的只管坐禪。中國的禪宗本來講理論,而只管坐禪則是情緒的。再以前弘法大師留學唐朝長安是學的密宗諸形式。 ※日本的是女人文明   中國東西的男性美,我是看了日本的纔有此自覺。日本的東西沒有男性美。   譬如畫畫,留學唐朝的弘法大師的書有男性的剛大,不是日本所自有的。日本的書法是自光悅纔成立,那優雅完全是女性的。其後江戶時代以至於今,一般如相撲的名次揭示,與歌舞伎的戲單,小巷店鋪的門帘的花體字都是日本的創格,亦都是女性的。日本書家學魏碑與顏體一類剛大的字,往往弄成亂暴,是被女人寵慣了的男孩的亂暴,他們不會得石門銘與顏書等的成人的美。畫是日本有個雪舟到宋朝學的山水,有男性的強大,但是總覺得很吃重似的,雪舟的畫,像弘法大師的書法,隨即都成了絕響,自光琳以來的纔是日本畫,美得女性。   小倉遊龜之師安田靭彥教她不要用粗線條作畫,要用面相筆,就是工筆畫描面相的那種細筆。又說畫與其在線條,不如更在於顏色,這都是無意中說出了日本畫是女性的。中國畫的線條則是男性的。中國畫有米芾的沒骨山水,不用線而用一片大大的點,但那點其實亦還是與線條同理,這只看衛夫人教王羲之的永字八法的側(即是永字第一筆的點),即是與勒(永字的第二筆橫線)運筆之法同,點是最短的線,而自具足,米芾是深知書法的人,纔能擅此。   日本畫的顏色真是美不可及,但亦中國畫自有其顏色,但不是女性的。日本畫亦自有其線條,但不能是男性的。日光輪王寺天井有堅山南風畫的鳴龍,用的相當粗線條,但那樣溫潤,其實也還是女性的。至如川端龍子的畫龍的粗線條,則我看並不好。我初不知橫山大觀是南風之師,對著南風想要說大觀的畫太美了,意思並不佩服,幸得從旁有人先提醒了我,及時而止。   中國的東西也有溫潤,但不是日本那樣女性的,日本的東西也有直線,但不像中國的是男性的。日本的是女性的直線。我每從旁看著和世與仙楓等家常吃飯時進饌撤饌動作的迅捷的直線之美,為之歡喜驚歎。日本女人是極柔順婉轉而同時明爽逕直。這是她們沒有過像西洋婦人的自太古就對神犯了原罪。她們亦沒有過束腰與纏足,她們的逕直是因為沒有被委屈過。一日,我到立川碁所下圍碁,鄰居有主人之女與客戲奕,她本來不甚會,是棒茶來被客央請,她就在碁盤側踞坐下來的。我只細細看她約是二十年紀,生得健康條達,暑天的薄穿著,肌體像(米+麻)糍的堅堅的,而她的整個人則可比是白白的蘆筍那樣的自然,便亦是這逕直。日本女人的肌體的清潔,雖是多洗浴,但亦是因為沒有像他民族的女人被原罪所污染過。也是因此,所以我在山邊阪上遇見日本女人,她們的袒懷與笑顏好像田頭雲日的無隱蔽。   日本女人自新石器以來沒有被原罪說傷害過,所以健康、自然、無禁忌,其後佛教傳入,說女人不潔,說女人不能成佛,更有些佛寺如高野山是女人禁止,而女人聽了亦竟能並無異議,因為日本女人強大有餘,可以容納得下。一日我去吉田家,吉田的太太正輪值箏友會的月會,聚集在她家一齊彈箏唱謠曲的長唄,我被邀坐聽,聽吉田太太唱到:     船櫓兒搖又搖,     前頭望見了,     又隨是從旁搖過了,     女人禁止之島,     江水悠悠兮晴陽好。 我看那班女人真是唱得日暖風和。   而後來又是傳入了宋儒的男尊女卑,日本女人亦以同樣的寬大來容納,忍受得丈夫的蠻橫與酷使。這都因為日本女人是強大,所以有餘,她們縱容丈夫,如同縱容男孩,還是女人為主,被縱容的則是賓。日本敗戰後教育大壞,年輕母親遭其小小的兒子拳打腳踢亦愛之不衰,細想想原先她們遭丈夫喝,遭丈夫打,也是做人的主角是她,正不是婦女無地位。她其實並沒有被摧殘到在身體上在精神上受了損傷,所以日本敗戰後一時男人都沒有了法子,倒是多靠婦人出來撐持過了日本史上這樣的大難關口。   日前能樂的和世女史的母親去世,諸人皆云其生前是不幸,因為她的丈夫野村先生待她很橫蠻,連女兒和世亦如此想,但我不是這樣想法。仙楓的母親一次對我說起她丈夫生前,盡是思慕的話,仙楓聽了不以為然,說父親待母親並不和善。我參加和世的母親入殮,只見其臉如童女,當時想起她做人一世的艱辛修行,我亦有淚盈眶。於是我乃重新記起電視上圍碁女流本因坊小川誠子的話,她說下碁途中只覺是苦,素人下碁的所謂樂趣在我這樣的專門家是全然沒有。樂趣當然也是有的,但絕不是那種樂趣法。其後數日又見電視上藤間流本家當主的答記者問,舞踊修業的苦與難,與小川誠子聽說的也是不約而同。兩人都還是三十幾歲的年輕姑娘,小川是前年纔結了婚。前日我去看岡野作陶,他正在因為不得新的發想而苦惱,我為說小川與藤間的話,只覺碁是難,只覺舞踊是難,岡野道:「我聽了此言簡直想哭泣呢。」當今日本畫第一人奧村土牛亦云:「畫之深之難,到底不是我這樣的人所能畫得的。」由此可知常人說的做人是為求快樂,不是為求苦痛是說得不對,做人是修行的苦樂,亦不是一般的所謂苦樂,野村老太太的寧是做人是為苦痛,她的做人真是土牛的畫的不易呵,然而她亦無悔了。她若真被蹂躪摧殘到損傷了心思,她也不會有臨終時這樣童女的臉了。   日本東西愛用夫婦二字,夫婦松,夫婦餅,夫婦岩,這樣念念於夫婦,完全是女人的口吻,原來夫婦的日本字「あおと」,是婦夫。筑波山二峰,一曰男體山,一曰女體山,而女體山遠比男體山更高六公尺,日本人又愛說親子,也是母子的意思多,父子的意思少。日本本有嬥歌,在日本文學的起源中占重要地位,嬥歌曾盛行於茨城縣,在一個什麼的節日,年輕男女月夜聚會於筑波山中,一簇一簇的火把的光影裏的人垣和歌偶舞,相悅的即一對一對引去野台,是晚不但處女,連已婚的年青人妻,亦在不禁。我先以為此是蠻風的遺留,與中國廣西雲南猺民的風俗有相似,今纔知此乃是日本女人心眼中的珍重男人,與中國易經的乾坤定位,意味完全不同。和世之母並不如旁人所想的受了委屈。 ※清明鼓聲   前年清明節,我在對街西友百貨公司門口看了打鼓,是一家父親哥哥與妹妹三人各司一面鼓,架在地上打。父親年紀約莫六十,半裸,打的是大鼓,是擺開馬步進退,身體跳擲而打,鼓聲裏震盪激烈,哥哥年紀未到三十,是打的二號大鼓,與之應和,妹妹的則是咫尺之鼓,也是架在地上,站著打。三人都是日本祭日或田畈上耕作時穿的青布對襟短衫褲,而我看這妹妹的竟看得呆了。你看她袖子只到半臂,褲腳管短到大腿上,底下赤著雙腳叉開立著。年紀大約是十三四,尚未到十五吧,生得眉比春山還疏,眼若秋空星朗,連同那臉龐與身裁,肌體潔白,使人想像是仙楓十三四歲時。那俊秀要用柔挺二字來形容,清豔到連安個艷字亦不適當似的。像仙楓這樣瘦瘦的,卻不是腰身苗條,而是整個身體苗條,就像我所最愛的初抽長的嫩薑芽,初初茁枝猶未舒葉的新篁,乃至白白的茅根與蘭芽,那健康,不是體育式的那種,而只是柔柔的挺秀。   講到肌膚顏色之白,我是不喜西洋人那種白法的,那石灰牆壁似的白法,而現在這位打鼓少女的乃是梨花之白。我又最愛帶青桃子的青白隱紅,那正是她的臉,她的手,與雙腳的膚色。唐詩裏講楊貴妃的妹妹素面朝天的素面想必就與這一樣的了。日本民謠裏是把銀的魚鱗來比。她這樣赤腳叉開立著,雙手兩支槌子,應著音節擊鼓,我只覺古往今來女人就只是這個她,世界上亦更沒有男人。我至今沒有見過像她這樣好的擊鼓法與鼓聲,而打在她父親及哥哥的打鼓音節裏。   方纔我給她定年紀,約是十三四,尚未到十五,想想真是再沒有比這個年紀最最青春的了。不是世界上還有個幼年或中年老年與之相對的青春,這少女的臉亦像仙楓的是長型的,前額的髮腳參差處亦像仙楓。我向來對長臉圓臉有意見,此刻卻絕諸意見。這裏沒有戀愛。乃至沒有日本敗戰的滄海桑田。萬物只是她的人,天下事只是她的在端然擊鼓,好到像是臉上沒有表情。原來一個「無」字乃是這少女的相好清純與擊鼓的真實。   日本是這回的敗戰男人精神上受了大挫折,日本的女人卻是精神上並沒有受到挫折。當然舊時她們一生受丈夫凌壓亦是並沒有傷到心裏。而日本的男人因是男孩,敗戰挫折得一回,隨又在造產得興興頭頭的了。日本民族的特點是沒有反省。因為反省是要以理論體系化的學問的思考方法纔可能,否則只可是宗教的懺悔,而日本的神道不墮宗教,是故日本人乃至亦不懺悔。   這一家人,父親、哥哥、妹妹打完鼓後揹了行頭而去,我還追蹤了一段路想要再跟了去,但是在節日路上的人叢裏失散了,以來一直留在心裏,到今朝纔把來追寫時,當下明白了這擊鼓少女乃是日本東西造形之美的最基本的型,連其直線的一面亦仍是女性的。還有是明白了日本人敗戰在精神上的挫折並不如我所想像之甚,這點新認識可以幫助了解今時日本的禮教破落的真因,並了解今時日本人的產業意氣與田中角榮式政治的所以然。 ※日本只有女性美,惟中國才有男性美   日本的大阪城也強大,但是看那砌壘石的直線,就覺是女性的,而中國的城則是男性的。日本住家的紙槅門,走廊,早先原從中國傳來,但日本的就成了是女性的。岡野法世對我說:「明清的磁器,以前我有些看不起它,近來再看,纔知佩服。」岡野的造陶是樸素強大的一流,而小山說他近來的作品漸漸優柔,少了野性,日本的東西到於極致,都只能是女性的。他雖不自覺,但他見了明清磁器乃一驚,而明清磁器正是男性的。日本江戶時代富岡鐵齋的晝,好像中國明末石濤的,鐵齋的還更野些,石濤的倒更柔淨些,然而鐵齋的是被女性愛寵的男性,石濤畫那種男性的野趣他不能有。   女性美與男性美不是那麼容易懂的,而且[我]是從書法纔悟得的。岡野是到了陶藝的極致了纔為明清的磁器所驚,雖然他在學問上說不明白,他是在感覺上迎面碰到了男性美了。岡潔則是意識到了所謂女性,他曾說女人是與我們不同的別一種動物,他這話雖說得粗忽,卻是男性的不分明的自覺,而他是從數學得來的感覺,數學可以說是男人的學問。   如希臘的雕刻男人像,其實還是帶有女性美的,這拿秦始皇陵出土的武士塑像來比就知道。始皇陵的武士塑像有數千人,都是與山東大漢等身大,這纔是中國人的男性,現實的,壯大自然的,沒有希臘男像那種女性的優雅,而亦不像宙斯像與羅丹雕刻男像的蠻族的男性。   真的女性美與男性美,要懂是像知音的難。是要當初創始了女人文明的民族的女人纔有真的女性美。而男性美則要是當初把這文明來理論體系的學問化了的民族的男人纔有。高等動物如母獅雌雞的美不算數,如羅丹雕刻裏的男性美也不算數。又譬如音樂,西洋歌的男高音女高音單是生理的肉聲,算不得,卻要像崑曲與平劇的生與旦的嗓子纔算得。日本的民謠、能樂與歌舞伎是男音尚未成氣候,其女音則盡美,但亦不如中國的女音更好。孔子有「盡美矣,未盡善也」這句話,這裏正應用得著。   女性美不是沒有強大,然而不是男性的,男性美不是沒有婉順,然而異於女性的。所以知音真是不易。我送了孔子作「幽蘭」的古琴曲錄音唱片給岡潔先生,他聽了讚美說:「這纔是音樂呢!」叫他女兒也聽聽,但他的女兒學西洋聲樂的,聽了幽蘭曲只覺不親切。岡潔先生是從數學懂得男性美,因為數學是男人創始理論學問的一部份。岡潔的字有日本人稀有的男性的線條。   書畫亦如音樂的知之不易。西洋的大畫家的木炭作的線條亦有很好的,但那是像小孩畫的線條,只是生命的生動之姿,而沒有人生修行的成長的內容。西洋畫的色彩亦是原色,再複雜些亦仍只是原色的複合。其線是並無新的內容的線。而日本畫的線與色彩則是女性美的線與色彩,為西洋畫所無。近日偕小山去日本橋三越本店看了奧村土牛的畫展,他與安田靭彥、小倉遊龜都著重在色彩,不著重線條,但三人的畫的線條都是極女性美的,那色彩與畫境是更不必說了。看畢出來,到「豚吉」去吃豚排,那店裏壁間卻張有北魏的摩崖刻石門銘拓本全文,頓覺到了另一境界,我沒有比此時更豁然而親切的感知中國文明裏的男性美了,那書法的線與拓的墨色,與空間時間,與方纔看的奧村土牛的畫的完全是另一世界。而中國是畫亦書法化,不但畫的線,連畫的色彩亦與這石門銘的拓本的黑色的是同一境。但亦仍可以畫是畫,不是書的附庸。中國的陶器與音樂即亦是與書畫的同一境,皆是男性美的,而不是誰比附誰。 ※西洋的則兩皆不是   岡野法世作的陶器原是樸素強大,而小山說他近幾年來的作品變得優雅了,沒有以前的野氣。岡野是全生命投入於作陶的人,但是到了日本陶器的究極,就不自覺的一致於女性美,而先前那男性的野氣卻原來是何處欠著根底。這亦似奧村土牛晚年到了畫的究極,就定著於女性美。土牛的畫,我最愛的一幀是題名「醍醐」的,畫京都醍醐寺的一株垂枝櫻花,寺壁有春陽的淡遠,而櫻花是最最櫻花的顏色,春事這樣熱鬧,卻是似夢中的又似現世的極樂淨土之境。與此對照,石門銘的卻只是個天地清曠,萬物皆真。這是男性的纔會。   印度的畫是宮粉,黛綠或深藍,深紅與金色,用細筆描,還比日本畫更女性。但其實是日本畫因學有中國畫的畫法,所以比印度畫高,亦只這點差別罷了。   雌雄易別,而陰陽難感難知。陰陽是要開了悟識的民族纔感得,但是不見得就能說得清楚。如希臘,畢達戈拉斯說數有雌雄,奇數雄,偶數雌,但是不知說陽說陰,希臘人是感到了而其學問不夠,必要有易經的學問纔知是陰陽。而現在的西洋人是更連這感亦沒有,雖然現擺著陽子與陰電子,卻只作出(+)(-)論(西洋人知有負數亦是十字軍之役間接從中國學去的)。他們的物理學者因不知陰陽,纔會謅說有個反宇宙云云。他們發見了素粒子領域的現象,宇宙線放出的最初惟是陽子,到了途中纔有陰電子中子等,陽子的活動是最激烈的了,又則奇數的核子比偶數的更活動激烈,這都是證明了易經裏說的陰陽,可是西洋人的他們到底亦不知陰陽二字。連感亦不感。這就是他們的沒有悟識,只有末節的知識。西洋人又哪兒感知得文明人的人身與其器物的造形更有女性美與男性美。   陰陽是大自然的,人把來感得了知得了纔有女性美與男性美,女性美不必在於雌雄,乃至亦不單是陰陽,而是修得的。是把陰陽感得了,知得了,更修得了。   西洋畫的線條與色彩再好亦不能有日本畫的線條與色彩的女性美,更莫說中國東西的男性美了。西洋歌的嗓子練習得再好亦只是肉聲的好。人若自己沒有的東西,是雖見了他人有這個,亦不能就懂得的,若是屬於末節的知識的還可懂得,而若是屬於最初的悟識與學問的東西則絕不可能懂得。所以莫說西洋人,饒是日本人對於中國東西,亦因到底有所不知而致心有不快。 (本文錄自胡著《閑愁萬種》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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