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初小说戏曲中佳人形象的文化解读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么刃 年第 期 总第 期 明清小说研究 肠 绷玻 耐 伽 画 , , 快 以 , , 明末清初小说戏曲申 佳人形象的文化解读 · 纪 德 君 · 摘 要 本文综析了明末清初才子佳人戏 曲 小说中佳人形象模式的基本特 征 , 指 出佳人形象本质上不过是落魄文人心造的幻影 , 是他们 用 以 确证 自我存在 价值 、实现其人生理想的艺术符号 而佳人形象之所以 又能为广大读者接受 , 其原 因在于作家们塑造佳人时借鉴 了历 史文化流程 中为人们所广泛认同的才女名妹 形象 , 并从当时赞美女性的进步思潮以及现实中的贵族才女和风流才妓身上汲取 了创作灵感 , 从而赋予了佳人形象以丰厚的历 史文化 内涵和新鲜的时代气息 。 文 章认为 , 尽管佳人形象有理想化 、公式化的弊病 , 但其在文化史和文学史上仍然有 着不容忽视的审美存在价值 。 关键词 佳人形象 明末清初 落魄文人 才子佳人戏曲 小说 明末清初出现了一大批才子佳人戏曲小说 , 当我们将 目光投向这些戏曲小说 中的佳人形象时 , 眼前立即便会呈现一派婉紫嫣红 、争奇斗艳的春天景象 一位位 美貌多才 、柔情似水 、高雅脱俗的少女们 , 犹如一朵朵鲜艳夺 目的奇花异葩 , 将当 时的文苑点缀得如诗如画 。 那么 , 这些让人眼花缭乱的佳人 , 一般都具有哪些特点呢 《醒风流矛第 回说 “ 佳人乃天地山川秀气所钟 , 有十分姿色 , 十分聪明 , 更有十分风流 。 十分姿色者谓 之美人 , 十分聪明者谓之才女 , 十分风流者谓之情种 。 三者之中有一不具 , 便不谓之 佳人 。 ”这就是说 , 真正的佳人应“色 ” 、“才 ” 、“情 ”三者兼具 , 缺一不可 。 实际上 , 就小 说戏曲所写来看 , 佳人同时还须具备美好的德行 。 只不过就四者关系而言 , “才 ”又 起着主导作用 , 因为“色 ”藉“才 ”而韵 , “情 ”因“才 ”而生 , “德 ”亦有赖“ 才 ”的护持 。 为 · ·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便于后文讨论 , 这里且对佳人的色 、才 、情 、德及其内蕴略作分疏 佳人之色 。 佳人因得天地山川之秀气 , 或为其父梦神赐美玉而生 , 或为其 母梦奇花异草而降 , 故而个个生得美如珠玉 , 秀 比芝兰 , 洁似冰雪 , 淡若云烟 , 致使 才子一见 , 立即色授魂与 。 《娇红记 》第 出 , 申纯乍见娇娘 , 就不禁赞叹 “ 呀 , 这妹 子长的惩般好也 ”“美花容云霞满裳 , 天然国色非凡相 ⋯⋯猛教人魂飞魄扬 , 猛教 人心迷意狂 。 ” 佳人之才 。 佳人不仅能“佳美于耳 目 , 而销人一时之魂 ” , 更重要者 , 她们竟 能“ 窃天地之私 , 酿诗书成性命 , 乞鬼神之巧 , 镂锦绣作心肠 , 感时吐彤管之隽词 , 触景飞香仓之锦句 ’, ① , 表现出令人匪夷所思的才华 。 如《平山冷燕 》中的山黛 , 年 仅十岁 , 便才压群英 , 令朝中大臣 、 四方名士无不汗颜惊服 。 因为有此奇才 , 佳人 们便希望能嫁一个才堪匹己 的风流才婿 , 要求 自择佳偶 , 而择偶的主要标准就是 “ 才 ” 如果无才 , 纵使其人贵比王侯 , 富堪敌国 , 也是枉然 。 如《平山冷燕 》中的冷 绛雪说 “ 人家总不论 , 城里乡间也不拘 , 只要他有才学 , 与孩儿或诗或文对做 , 若 做得过我 , 我便嫁他 。 假饶做不过孩儿 , 便是举人进士 、 国戚皇亲 , 却也休想 ”这 · 种超越流俗之见 , 决定了佳人们能不为财势所诱 , 往往粪土贵介 , 蚁视小人 , 因为 在她们看来 , 执垮子弟多半不学无术 , 不是 “ 气势村沙 ” , 就是性情恶劣 , 怎如才子 风流才高 , 多情识趣呢 如《生花梦 》中的冯如玉 一见才子康梦庚之诗 , 即叹道 “ 观其诗才俊逸 , 韵致清新 , 虽未见其人 , 论其丰调 , 自是个风流才子 。 若得此种文 人相与作配 , 则唱和闺筛 , 岂非人生乐事 ” 第 回 从这里不难看出 , 佳人们颇善 于辨识人才 , 其“ 一片爱才心肠 , 可质鬼神 一双识才俊眼 , 犹如犀火 。 ”尤可贵者 , 她们一旦倾心寄意于才子 , 便立即付诸行动 , 决不肯株守常训 以 自误 。 如《驻春 园 》中的曾云娥见到才子黄 姿洒潘安 , 神清司马 , 不由为之心折 , 想道 “ 人才之 遇 , 自古为难 。 ⋯⋯今吾有此奇逢 , 且在隔邻之下 , 倘不及时萝附 , 不亦当面错过 乎 ”于是便寄诗柬 , 赠珑拍 , 与黄订情 。 这种大胆 自媒之举 , 显然有悖于封建闺 范 。 不过 , 她们却能巧用传统的经权思想以 自辩 “从来经权 , 原许并用 , 若行权有 路 , 不背于经 , 这又何妨 ” 《定情人 》第 回 而对于那些心存非分之想的纹绮子 或假名士 , 她们则惯用考诗择婿的绝招 , 即“ 以文品之高下 , 定婚姻之去取 , 也省得 那些豪华子弟贪痴妄想 ” 。 她们称此招为“ 选婿之变体而合乎名节 , 选婿之奇想而 终归于正 ” 。 倘若纹绮子们依势用强 , 才子们又束手无策 , 她们还能以其俏心侠胆 将纹绮子吓得抱头鼠蹿 。 故而小说称赞 “ 文士之胆 , 不如女子更险 文士之心 , 不 如女子更巧 。 ” 《女才子书 》意即佳人的胆识 、才略就连才子也相形见细 。 佳人之情 。 佳人除了有色 、有才 , 更具有多情的察赋 。 其情主要表现为对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才子才华人品的倾心仰慕和对落魄才子的体贴人微 。 如《玉娇梨 》中的白红玉读 了才子苏友白之诗后 , 就脱口赞叹 “好美才 , 好美才 勿论上下限韵绝不费力 , 而 情思婉转 、字句清新 , 其人之风流俊秀如在纸上 。 吾不能忘情矣 ”而一旦因私慕 与才子订了情 , 她们便“ 念切好述 , 矢生死而不移 , 历患难而不变 , 贵不易以情坚 , 一约必遂其期而后已 ” , “ 即艰难百出 , 事变百端 , 而情坚意笃 , 终始一辙 ” 《英云梦 弃言 》。 有的佳人 , 如《铁花仙史 》中的蔡若兰 , 在才子困顿失志时 , 还能及时给予 才子精神鼓励和物质帮助 , 体现出对才子的无限慰护 、体怜之情 , 故而穷才子们才 会产生深切的知遇之感 , 不由不感激涕零 。 佳人之德 。 佳人虽然对才子一见倾心 , 并大胆地与之幽期订情 , 但往往又 能发乎情而止乎礼 , 不效桑间淮上之欢 。 如 赛花铃 》中的方素云在才子文碗求欢 时当即正色道 “贱妾所以会君者 , 是为百年大事 , 岂肯蹈淫奔之行 , 而偷苟合之欢 乎 妾颇知诗礼 , 固能以节 自持 。 ”对于垂涎其色的小人 , 以及外力的逼诱 , 佳人们 更是以礼自卫 , 坚贞无比 。 如《飞花艳想 》中的梅如玉面对权贵的逼迫 , 即奋然以 礼自抗 “ 忠臣不事二君 , 烈女岂更二夫 , 我心如石 , 断无转移 。 ”就是父母强制她们 改弦更张 , 她们也决不妥协 。 如《麟儿报 》中的幸韶华 , 在其母嫌贫爱富欲悔婚时 , 就说自己 “ 只认得女子从一而终 , 死生不易 。 至于爱富嫌贫 , 这些世情丑态 , 皆孩 儿所最鄙 。 ”在这里 , 传统的“ 妇德 ”就成 了她们捍卫 自由 自主之爱情 的最有力武 器 , 故不可以迁腐视之 。 除此以外 , 佳人们还皆具不妒之德 , 往往心甘情愿共事一 夫 , 并常以娥皇 、女英自比 。 如梅如玉对雪瑞云即说 “ 昔 日娥皇 、女英同事一舜 , 姐深慕之 , 不识妹有意乎 ”有的佳人还热心为才子物色别的美女 。 为何她们竟如 此量大能容呢 《凰求凤 》中的佳人曹婉淑说 “ 一妻一妾 , 事理之常 况且又是文 字知己 , 有什么难容 ”又说 “ 愿从韵士分余宠 , 不作专房俗子妻 。 ”原来她们不妒 , 是因爱才和避俗 。 这真是才子们的造化 , 难怪他们个个都拥有双美或数艳了 。 由以上缕述可见 , 佳人们不仅集色 、才 、情 、德于一身 , 而且在四个方面俱臻完美 之境。 只是这样的佳人 , 真实吗 可信吗 在世间存在吗 且听才子们的道白 “ 天 下世间那里有甚么绝色的女子 明明都是我辈胸中一段妄想 , 幻出天仙胜概 , 把这 个想头只管想去 , 连 自己也不知觉 , 只说是真了。 唇楼海市 , 皆以气成 , 自马猿猴 , 总 缘心造 。 ” 《女开科传 》第 回 原来 , 他们所谓的佳人都是心造的幻影 。 更有趣者 , 这些戏曲 、小说作者有时竟不打自招 “ 这文字太荒唐 , 做将来 , 梦一场 , 多应是迷还 疑谎。 ” 《怜香伴 》第 出 有的作者还具体揭露了其同行作品的荒唐之处 “《情梦 拆》、《玉楼春 》、《玉娇梨 》、《平山冷燕 》诸小说 , 脍炙人口 , 由来已久 , 谁知其中破绽甚 多 ,难以枚举 。 试即一二言之 堂堂男子 , 乔扮妇女 , 卖人作脾 , 天下有是理乎 龄龄 ·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闺媛 , 诗篇字法 , 压倒朝臣 , 天下又有是理乎 且当朝宰辅 , 方正名卿 , 为女择配 , 不 由正道 , 将闺中诗词索人倡和 , 成何体统 此皆理之所必无 , 宁为情之所宜有 ’’《金 石缘序》不过 , 对佳人形象之虚假性揭批最力的 , 还是《红楼梦 》里的贾母 , 她身为名 门贵妇 , 对贵族小姐了如指掌 , 故而批评起来 , 能够人木三分 “这些书都是一个套子 , 左不过是些佳人才子 , 最没趣儿 。 把人家女儿说 的那样坏 , 还说是佳人 , 编 的连影儿也没有了 。 开 口 都是书香门第 , 父亲不是 尚书就是宰相 , 生一个小姐必是爱如珍宝 。 这小姐必是通文知礼 , 无所不晓 , 竟是个绝代佳人 。 只一见了清俊的男人 , 不 管足亲是友 , 便想起终身大事来 , 父母也忘了 , 书礼也忘了 , 鬼不成鬼 , 绒不 成绒 , 那一点儿是佳人 便是满腹 文章 , 做出这些事来 , 也算不得是佳人了 。 ⋯⋯这有个原故 编这样书的人 , 有一等妒人家富贵 , 或有求不遂心 , 所以编 出来污秽人家 。 再一等 , 他 自己看 了这些书看魔了 , 他也想一个佳人 , 所以 编 了 出来取乐 。 何尝他知道那世宦 人家的道理 ” 第 回 贾母讥嘲才子佳人戏曲小说家不知 “那世宦人家的道理 ” , 所写的佳人都属胡 编乱造 , 确是恰中其弊 而说他们胡编乱造是因为“求不遂心 ” , “ 所以编 了出来取 乐 ” , 亦大致不差 。 只是说他们 “ 求不遂心 ”是 因“ 妒人家富贵 ” , 就未必完全正确 了 。 所以 , 我们有必要对才子佳人戏曲小说家编造佳人以取乐的真实心理动机作 一番具体的探求和阐释 。 从才子佳人小说戏曲家为其作品所写的序跋来看 , 他们确乎“ 求不遂心 ” , 但 这却主要是由科场蹭蹬引起的 。 如天花藏主人就慨叹其“ 青云未附 , 彩笔并白头 低垂 狗监不逢 ,《上林 》与《子虚 》高阁 ” , “ 徒以贫而在下 , 无一知己之怜 , 不幸憔悴 以死 , 抱九原埋没之痛 , 岂不悲哉 ” 《平山冷燕序 》烟水散人也 自夸其‘’笔尖花足 与长安花争丽 ” , 怎奈时运不济 , 不仅往昔 “ 激昂青云 , 一种迈往之志 , 恍在春风一 梦 ” , 而且竟连温饱也成 问题 , 所 以他不禁哀叹 “ 天之窘我 , 坎何极 ” 《女才子 叙 》《西湖小史 》的作者蓉江也是“ 大才见屈 , 多困名场 ” , “ 屡战必北 ” 见书前序 。 《生花梦 》的作者娥川主人也 自称其 “ 既乏江皋之遇 , 空怀赠佩之缘 未逢伯乐之 毛 鸯 知 , 徒抱盐车之感 ” 书前序 。 至于李渔则悲叹 “ 予生忧患之中 , 处落魄之境 , 自 幼至长 , 自长至老 , 总无一刻舒眉 。 ’, ②为何他们怀抱卞和之玉不售 , 遂致风尘颠暇 、 慢郁满怀呢 这大概与他们所处的时代环境及 自身的条件有关 。 才子佳人小说戏曲家大都生活于明末清初 , 而明末正是科举腐败极其严重的时 期 。 当时 , 有钱有势之辈 , 既可贿赂中举 , 亦可用钱买官 。 如《女开科传 》即指出 “如今 · ·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世道凌夷 ,斯文扫地 , 上官不作兴士子 ,把考试当作一市生意 , 原价多少 , 新价多少 ,凭中 说合 , 现银交易。 ⋯⋯所以苦读的到未必能中 , 那怕你真正去撞破天门 ,怀才白首 , 浩叹 一生 ”醉醒石 》第 回也说 “只要有银子 , ⋯⋯三百两就买个秀才 , 四百两是个监生 , 三千是个举人 , 一万是个进士 。 ⋯⋯读什么书 若要靠这两句书 , 这枝笔 , 包你老死白 头 ”因此 , 无数朝吟暮读受尽灯窗之苦之人 , 遂不免有白首未售之叹 。 及至鼎革之变 , 科举之路干脆断绝了 。 许多下层文人历经战乱 , 生活无着 , 优虑“ 中原瓦解 , 吾辈将来不 知作何结果 ” ,哀叹“治民自古全非武 , 乞食于今半为文 ” 、“时艰借著无良策” 。 人清以 后 , 清统治者虽对汉人尤其是知识分子着意拉拢 , 但拉拢的多为明时官宦与隐士名流 顺治六年开始征召知名文士与旧官僚 康熙则开博学鸿词科 、四库全书馆网罗社会贤 达 。 那时科举虽已逐步恢复 , 但招收名额有限 , 况且清统治者从一开始就对汉族文人 心怀疑忌 , 不断施以政治打击 先兴科场案 , 后兴文字狱 。 才子佳人小说戏曲家在明时 非官非宦 , 亦少名士 , 虽自命为“逸才旷识 , 迥异凡流 ” , 实则才学平庸 这从其所作小说 即可看出 , 地位卑下 , 因此在当时那种环境下诧僚失志是在所难免的。 仕途的失意 , 直接导致了生活的困窘 。 如戴名世《种杉说序 》所云 “ 余惟读书之 士 , 至今 日而治生之道绝矣 , 田则尽归于富人 , 无可耕也 牵车服贾则无其资 , 且有亏 折之患 至于据皋比为童子师 , 则师道在今 日贱甚 , 而束之人仍不足以供俯仰 。 ”因 此 , 不少才子佳人小说戏曲家虽悲叹“未逢其时 , 不免为儒冠所困 ” , 明白“ 文章不能 疗饥 , 不若营工求食 ” , 但身无长物 , 又如何能使命运有所改观 更何况他们又普遍 具有“ 以治生为俗累 , 以不事生产为高雅 ”的陈腐意识呢 如李渔《巧团圆 》中的姚克 承 , 书剑飘零 , 穷愁难耐 。 当别人问他 “你曾学得些术数技艺么 ’’他说 “若论我的 能事啊 , 止会把笔屠龙 , 文搏虎 , 赋凌云 , 词倒峡 , 保得盛世无饥 。 要我去提浆卖水 , 筑草占龟 , 倒不如甘贫守贱 , 做个乱世夷齐 ”由于这样 , 士人的社会地位便一落千 丈 , 屡遭世人白眼 。 这在婚姻问题上表现尤为突出 。 当时 , 一个穷秀才若不 自量力 向富贵人家求婚 , 那么人们定会“ 笑他阴沟洞里思量天鹅肉吃 ” , 因为“ 婚娶之家 , 惟 论财势 ”。 。 就算他侥幸娶个小家碧玉 , 可若久困场屋 , 那也难保婚姻不变 。 如《醉醒 石》第 回写苏秀才屡试不中 , 其妻莫氏便寻死觅活起来 。 秀才劝她再忍三年 , 她 怒道 “三年三年 , 哄了几个三年 ”又见其姐夫靠银子当了官 , 就闹着离婚 “ 如何 不读书的 , 偏会做官 , 恋你这酸丁做甚 ’’说来真让穷秀才们掉泪 , 莫氏抛弃苏生之后 就去嫁了个开酒店的 。 以此推想 , 才子佳人小说戏曲家们的婚姻命运又会好到哪里 去 如烟水散人就 自称 “ 以长卿之贫 , 犹有四壁 , 而予云庆烟障 , 曾无鹅鹤之一枝 以伯鸯之困 , 犹有举案如光 , 而予一 自外人 , 室人交遍滴我 。”如此不幸的婚姻现状 , 使他不由放声长叹 “其有知我者 , 唯松顶之清肥 , 山间之明月耳 ”而这样也就难怪 , ·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他“ 唾壶击碎 , 收粉黛于香闺 彤管飞辉 , 拾珠现于绣阔 ” , “ 结一天际想于无何有之 乡 ” , 做起“游仙之虚梦 ,’了 。 还有天花藏主人 , 不也是在“ 计无所之 ”的境况下 , “ 不 得己而借乌有先生以发泄黄粱事业 ,, 的吗 这不由使我们想起爱因斯坦的一句名 言 “ 把人们引向艺术和科学的最强烈的动机之一 , 是要逃避 日常生活中令人厌恶的 粗俗和使人绝望的沉闷 , 是要摆脱人们自己反复无常的欲望的侄桔。 ,, 的确 , 正是 仕途淹赛 、婚姻失意 , 才使这些作家不得已借“ 飞花艳想 ”来寻求其理想的寄托和精 神的慰藉 , 所谓“吾欲有其遇而不得即遇 , 姑为设一不即遇而终遇者用自解焉 ,, , “ 凡 纸上之可喜可惊 , 皆胸中之欲歌欲哭 ,, 。 对此 , 李渔说得最为直白 “ 制曲填词之顷 ⋯⋯我欲做官 , 则顷刻之间便臻富贵 我欲致士 , 则转盼之际又人山林 我欲作人间 才子 , 即为杜甫 、李白之后身 我欲娶绝代佳人 , 即作毛墙 、西施之原配 。 ’, ⑨ 证之于小说戏曲所写 , 不正是如此吗 比如他们虽多非博学名流 , 却自诩为 神童下凡 、星辰投胎 , 其才堪与 “ 七步成诗的曹子建 , 醉草《清平 》的李清莲 ”相媲 美 他们看不惯现实中倚红偎翠的纹垮公子和趋炎附势的奸邪小人 , 就写才子如 何鄙薄公子 、唾弃小人 , 恨不得将一切浊恶皆归诸公子 、小人 他们对官场腐败 、世 道黑暗 , 尤其科举制的弊病有切肤之感 , 故而就藉才子之 口 大骂考场为“ 活现鬼 域 ” , 指出“ 那些登科发甲的 , 一大半是钱财买来 ” , 如果 “ 没有银子 , 任凭你锦绣珠 现 , 总是嚼蛆放屁 ” 他们因为不能“ 求乘时显达刮一 目之青 , 邀先进名流重片言之 誉 ” , 所以就对权臣每多非议 , 骂权臣 “ 满腹腌脸 , 多是庸才 ” 他们虽不曾蟾宫折 桂 , 但却写才子在备遭世人冷眼 、历经坎坷之后 , 如何抢元夺魁 , 扬名四海 , 于是一 肚皮学问终得世人赏识 。 这些描写 , 显然都是不得其遇的穷作家们不合时宜的南 柯幻梦 。 对于婚姻 、爱情的不幸 , 他们的感受就更为深切 了 , 因为他们无才无势 , 无法 责缘阀阅望族 , 娶到名媛闺秀 , 而所娶之妻 , 又常因其穷困落魄而失齐眉之敬 , 所 以他们笔下的才子就个个反对门当户对 , 主张以才情德貌作为婚姻基础 , 并以为 只有这样的婚姻才算良姻 , 如《定情人 》中的双星所言 “ 所谓 良姻者 , 其女出周南 之遗 , 住河洲之上 , 关雄赋性 , 窈窕为容 , 百两迎来 , 三星会合 , 无论宜室宜家 , 有鼓 钟琴瑟之乐 。 即不幸而贫贱 , 糟糠亦画春山之眉而乐饥 , 赋同心之句而偕老 , 必不 以夫子惬赛 , 而失举案之礼 , 必不 以时事坎坷 , 而乖唱随之情 。 此方无愧于伦常 , 而谓之佳偶也 。 ”可以说 , 小说戏曲中的佳人正是作家们本着这种心理愿望编造出 来的 , 她们出类拔萃的才情德貌 , 只不过是作家们理想追求的对象化 。 明乎此 , 我 们就不难理解 , 为何佳人们都那么才高貌美 、清雅脱俗 , 在婚姻问题上 , 不计贫贱 , 不问门媚 , 惟才是重了 为何佳人们一见到落魄才子就心倾神摇 , 甘愿 自托终身 ,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此后不管执绮公子 、富豪权贵如何以利相诱 , 以势相加 , 也决不变心 了 为何佳人 们不仅不妒 , 反而还主动地为才子物色别的佳人了 。 因为这些无一不是作家们基 于现实的缺憾希望她们做的 , 她们乃是作家们梦寐以求的红颜知己 , 所谓 “ 文君已 具怜才眼 , 司马何愁空鼓琴 ” , “ 东阁无贤谁物色 , 西厢有女是知音 ”等 , 即说明她们 正是被当作知己之情的化身来描绘的 。 正 因如此 , 佳人也就具备了“ 镜子 ” 的功 能 , 即成为作家们藉以观照 、体认 自我存在价值的一 面镜子 。 当他们面对这面镜 子啧啧称叹并拥有她时 , 他们实际上正是在赞美 、拥抱其本人的期待和梦想 于 是 , 通过与这面归其所有的镜子的合二为一 , 他们遂圆了 自我实现的美梦 。 也 因 此 , 佳人对于他们来说是十分重要的 , 即使不存在 , 他们也要把她发明出来 。 至于 说 , 他们何以要津津乐道几个佳人共同亲睐一个才子呢 流行的解释是传统一夫 多妻的陈腐思想在作者头脑中作祟 , 这固然有理 , 但我们认为最主要的 , 恐怕还在 于佳人除了是“ 知己 ” , 是 “镜子 ” , 此外还是衡估才子存在价值的重要 “祛码 ” , 祛码 愈多 , 自然也就愈能显示才子在人们心 目中的份量 。 只是佳人何以会有这样的功 能呢 这似乎得联系古老的文化传统来加以解释 。 实际上 , 早在原始社会 , 女性 特别是女俘或女奴就已常被作为礼物或勋章奖赏给有功的英雄 。 而宗法血缘家 族为其自身的经济 、政治利益 , 其尊长者也要 占有更多的女性作为广延嗣息的工 具 历代君王纳妃立殡也是如此 。 因之 , 占有女性的多少 , 便成了一个男子 的荣誉 及其在家族 、部落 、社会中地位的反映 。 在这一意义上 , 女性实为男性价值的衡 器 , 她们对男性的赏识和倾慕 , 自然也就是对男性人格价值的一种承诺 。 这种观 念随着历史的发展 , 逐渐演化为集体无意识积淀在民族的心理之中 。 于是在这种 集体无意识的驱动之下 , 那些仕途失意的文人墨客们 , 便 自觉不 自觉地从女性身 上寻找人格价值失落后的慰藉与补偿 , 体认着 自我价值实现的心理快乐 。 有鉴于此 , 我们在解读佳人形象时 , 就无须再为这样一个问题感到困惑了 , 即 为何作家们那么肯定女性才华 、主张婚恋 自主 、赞美知己之情 , 而同时又称道贞专 柔顺 、提倡众美一夫呢 实在说 , 这里并不存在妇女观进步或落后的问题 , 关键还 在于佳人的一切才情品性 , 几乎都是作家们以 自我需要为中心幻造出来以求过瘾 的。 比如 , 就佳人之才来说 , 有不少学者都说这反映了作家们对女子之才的热烈 赞美和崇拜 , 很有些民主进步意义 。 我们则认为 , 赞美 , 诚然 崇拜 , 则未必 。 谓予 不信 , 请读《平山冷燕 》中的这段话 女子眉 目秀媚 , 固云 美类 若无 才情发其精神 , 便不 过是花耳 、 柳耳 、 莺 耳 、燕耳 、珠耳 、 玉耳 , 纵为人宠爱 , 不过一 时 。 至于花谢柳枯 、 莺衰燕老 、珠黄 玉碎 , 当斯时也 , 则其美安在哉 必也有美而 又有文人之才 , 则 虽扰花柳 , 而 · ·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花则名花 , 柳则异柳 , 而眉 目顾盼之间 , 别有一种幽悄思致 , 双双动人 。 虽 至 莺燕过时 , 珠玉毁败 , 而诗书之气 、风难之姿固 自在也 。 这不分明是把“ 才 ”作为使女人变得更加可爱 、更适合于玩赏的一种优点来加 以肯定 , 把它作为使两性生活变得风流 、浪漫的必要条件来加以弘扬的吗 这足 以说明作家们并没有将佳人的才华视为一个独立的人所具有的创造能力来进行 赞美 , 又谈何崇拜 还是胡适先生在《三百年中的女作家 》一文中说得好 这两千多个女子所以还能做几句诗 , 填几首词者 , 只因为这个畸形社会向来 把女子作玩物 , 玩物而能做诗填词 , 岂不更可夸耀于人 岂不更加玩物主人的光 宠 所以精通文墨的丈夫都希望有“才女 ”做他们的玩物 。 既然被学者们认为写得最有进步意义的佳人之“才 ” , 本质上不过如此 , 那么其他 诸如佳人之“貌 ” 、“情 ” 、“德 ”等的精神实质 , 还用赞言吗 总而言之 , 佳人身上的诸种思想性格特征 , 几乎均可联系作家们 “ 求不遂心 ” 的生平际遇和“聊以 自慰 ”的创作心态来加以解释 , 因为它们本来就是穷作家们在 仕途失意 、婚姻不谐 、个体存在价值严重失落的情况下 , 藉助于“ 飞花艳想 ” , 将各 种对于女性的期待投射在 “ 佳人 ”身上 , 并加 以完善的结果 。 她们并非实有的存 在 , 而是心造的幻影 , 是载寓作家们的佳人幻梦和人生理想的艺术符号 。 但是 , 这 里又产生了另一问题 , 即为何这种心造的幻影 , 在当时竟能得到接受者的普遍认 同和喜爱呢 我们认为这显然是由于佳人形象也在不同程度上契合了当时人们对于理想 女性人格的审美心理结构 。 因为从创作角度看 , 虽说佳人形象是作者写心 的产 物 , 但构成这一产物的诸多要素却早已存在于此前描述女性形象的历史文化文本 之中了 , 她们“ 只不过是以往经验与当前经验在文化积累过程中的一种综合 ’, 。 设 若离开对历史文化文本中反复描述的具有普遍审美价值和丰富心理意蕴的女性 之美的借鉴和模仿 , 那么很难想象作家们拿起笔和纸就能无所依傍地创作出一个 前所未有的佳人来 。 “ 诗只能从别的诗中产生 , 小说只能从别的小说中产生 ’, 。 同 样 , 佳人形象也只能从已存在于历史文化文本中被人们赋予了丰富叉化审美内涵 的佳人形象中产生 。 我们可以这样设想 当才子佳人小说戏曲家在塑造佳人形象 时 , 他的头脑中一定会浮现起一大群早已在历史文化文本中存在的 、为己熟知同 时也为民众所认同和赞赏的佳人形象 , 她们争先恐后地展示着各 自的容貌 、体态 、 才情和气质 , 以供作者借用和仿照 , 于是作者便根据 自己的创作意图或审美理想 , 从这个佳人身上撷取“ 貌 ” , 从那个佳人身上撷取“ 才 ” , 从另一个佳人身上撷取其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行事风度 ”和“性情气质 ” , 结果 , 一个新的合乎 己意 、又能为读者大众认同的佳人 形象 , 就这样被创作出来了 。 如此设想 , 未免玄虚 , 还是让我们联系前文对佳人貌 才情德等性格因素所作的疏述 , 来作一些扼要论析吧 。 在描写佳人的容貌 、才调时 , 作家们就常爱将佳人比作历史上的那些才女名 妹。 如 玉娇梨 》称白红玉貌美 , 就说她 “ 生得赛西施 , 胜毛墙 。 ”赞卢梦犁才高 , 就 说 “谢家道祖不足数也 。 ”平山冷燕 则称山黛“ 问年随道锡之肩 ” , “ 品才有婉儿 之目” 。 《定情人 》更赞江蕊珠有“班姬儒雅 , 道摄才情 ” , “ 是一个赛毛端 、夸西子的 绝代佳人 ” 。 至于戏曲如《绿牡丹 》等称赞佳人才貌 , 也不外是 “ 文君眉上还留黛 , 芳蕙机中再吐花 ” , “谢娘代叔清谈苦 , 苏妹嘲兄笑语佳 。 ”它们所频繁称引的西施 、 毛嫡 、班姬 、谢道祖 、苏蕙 、上官婉儿 、苏小妹等 , 无一不是世人耳熟能详 、心仪神慕 的美女才姬典范 。 因此 , 借用她们的“ 貌 ”和“ 才 ”来美化小说中的佳人 , 就既可抬 高佳人的身价 , 又可使读者在 由此及彼的审美联想中易于接受 、喜爱这样的佳人 形象 。 除此而外 , 作家们对以往文学描写女性之美的固定思路及现成用语的承 袭 , 也易于加强读者对其所写佳人的认同感 。 比如说到佳人之美 , 作家们所惯用 的方式就是将佳人之貌与 自然之美作比附 , 说什么蜂首 、娥眉 、杏唇 、犀齿 、云鬓 、 秋波 、玉笋 、黄指 、杨柳腰 、步步莲等等 。 事实上 , 这种类比式的审美思路及由此产 生的描述语汇 , 早在《诗经 · 卫风 · 硕人 等诗篇中即已 出现 , 后来经文学家们 的递 相沿用 , 便形成了描写女性之美的一种审美思维定式 。 它不仅左右作者的创作 , 同时也影响读者的接受 , 致使人们普遍形成了一种对于女性之美的惯例期待 。 因 此之故 , 小说戏曲中的佳人之美 , 虽说缺乏个性色彩 , 但照样可为人们广泛接受 。 至于描写佳人对于爱情 、婚姻的认识和追求 , 作者们也常会提到历史上的卓 文君 、红拂等人 , 说佳人们正是从文君 、红拂身上汲取了冲破传统婚姻观念与习俗 的勇气和信心 。 如《铁花仙史 》中的夏瑶枝就说 “妾闻良禽择木而栖 , 智士择主而 事 , 红拂之于药师 , 文君之于司马 , 皆此意也 。 ” 第 回 凤凰池 》中的文若霞也 说 “求凰一操 , 月下 即奔 , 才子风流 , 佳人韵事 , 千古不 以为讥 , 而反作美谈 , 诚 以 配合之难 , 其人也故不得不宛转从权耳 。 ⋯⋯若必执守经合道之说 , 将来误配匪 才 , 则朱淑贞断肠百首 , 徒 自苦耳 。 ” 第 回 这就是说 , 她们不仅从戈君等人私奔 获适的大胆举动中受到了精神激励 , 而且还从朱淑贞等不幸误配的际遇里看到了 “执守经合道之说 ”的危害 , 所以她们在迫求爱情时才那么主动 、大胆 。 这样写 , 自 然是合乎情理的 , 赋予了佳人们追求爱情的行为以较为丰富的历史内涵和文化心 理动因 。 因为在历史文化流程 中 , 卓文君 、红拂等慧眼识才隽 、 主动择佳偶的故 事 , 早已被严重缺乏婚姻 自主权利的人们传为千古美谈 , 从而形成为具有特定文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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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纷纷为女子之才大唱赞歌 。 如李蛰就针对“ 女子头发长见识短 ”的世俗之见批驳 道 “故谓人有男女则可 , 谓见有男女岂可乎 谓见有长短则可 , 谓男子之见尽长 , 女子之见尽短 , 又岂可乎 ”。冯梦龙则干脆声称 “有智妇人 , 赛过男子 ’, 。 , “ 不是妇 人偏可近 , 从来世上少男儿 ’, 。 , “ 若许裙钗应科举 , 女 那见逊公卿 ’, 。凌檬初也 说 “世上夸称女丈夫 , 不闻巾帼竞为儒 。 朝廷若也开科举 , 未必无人待贾沽 。 ’, 。甚 至就连一些不太有名的文人也赞叹 “ 海内灵秀 , 或不钟男子而钟女子 ’, 。 , “ 非以天 地灵秀之气 , 不钟于男子 若将宇宙文字之场 , 应属乎妇人 。 ’, 。他们发出这样的议 论 , 显然不是空穴来风 , 而是切实地感受到了现实中一些女子才情 的不 同凡响 。 如明末清初的文坛泰斗钱谦益 , 在其所编的《列朝诗集小传 》中 , 就特设 “ 香奋 ”一 册 , 专收明代才女之诗 , 认为当时许多女才子诗作功底深厚 , 意境广远 , 大有不让 须眉的气概 。 如集中所载沈宛君母女四人及其姊妹沈大荣 、沈倩君 、沈曼君 、张倩 倩等 , 即以诗文代织纫 , 以唱和为能事 , 诗作闲逸清雅 , 颇有林下之风 , 时人交 口 誉 之。 凡此 , 正是小说戏曲中以才 自诩 、惟才是重的佳人形象赖以萌生的精神气候 和现实土壤 。 而当时江南一带骄曹连珠的风流才妓 , 更为文人举子们领略女子才 情 、暂圆佳人之梦提供了机缘 。 如余怀《板桥杂记 》记载 当时金陵之“ 旧院与贡院 遥对 , 仅隔一河 , 原为才子佳人而设 。 逢秋风桂子之年 , 四方应试者毕集 , 结驯连 骑 , 选色征歌 , 转车子之喉 , 接阿阳之舞 , 院本之笙歌合奏 , 回舟之一水皆香 。 或邀 旬日之欢 , 或订百年之约 。 蒲桃架下 , 戏掷金钱 芍药栏边 , 闲抛玉马 。 —此平康之盛事 , 乃文战之外篇 。 ”一些处于科举重压下的文人举子正是欲藉与风流才妓 的交游 , 来缓解其焦虑 、疲惫的身心 , 从中感受生命舒展的美丽 , 寻找成功的 自信 。 特别是科场失意的落魄文人 , 往往还会与风流才妓同病相怜 , 把一肚子牢骚和不 平向她们倾诉 , 希望能从她们身上获得慰藉和同情 , 而善解人意的风流才妓又的 确能迎合他们的精神需求 , 慰抚其受创的心灵 , 所以落魄文人常会将其相好的妓 女视为红颜知己 。 当这个知己脱离现实进人他们的艺术虚构之中时 , 她就成了一 种理想人物 。 如 玉娇梨 》中的苏友白提出佳人应有才有貌又于己有情 , 其友就戏 谑道 “若要这等佳人 , 只好娟妓人家去寻 ” 第 回 这不就分明暗示佳人形象蓝 本于现实中的才妓吗 一些才子佳人戏曲小说如《红梨记 》、《西楼记 》、《凰求凤 》、 《慎弯交 》、《女开科传 》等 , 则径直以妓女为主角 , 将妓女形象描绘得光彩动人 。 至 于大部分戏曲小说所塑造的贵族佳人 , 其性格也不妨看作是对妓女之才华 、巧媚 、 风情 、机敏和贵族小姐之高雅 、华贵 、坚贞 、娇羞等才情品性的揉合为一 。 倘若没 有现实中的风流才妓和沈宛君式的贵族才女给作者们带来创作灵感 , 那么很难想 象他们仅凭对以往历史 、文学中才女名妹的模仿 , 就能幻造出具有新鲜时代气息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的理想佳人来 。 因此 , 总体来看 , 佳人形象既因革了历史文化传统中才女名妹的美好性格因 子 , 又濡染了时代的精神风习和审美趣味 , 所以她们才会成为投合时人审美口 味 的理想之花 , 盛放在当时的文学园地里 。 四 以上 , 我们结合才子佳人小说戏曲家的创作心态及塑造佳人的艺术方式 , 深 人探究了佳人形象所隐含的文化心理动因及其具有的审美效应 。 我们认为 , 尽管 佳人形象是落魄文人表现其心灵理想的艺术符号 , 但是她们在文化史和文学史上 却具有不宜忽视的审美存在价值 。 首先 , 佳人形象为我们考察明末清初许多落魄文人的悲剧心态以及中国古代 文人所共有的人生价值观念和审美理想等 , 提供了一种可资取鉴 、颇耐探求的精 神范本 。 透过这一范本 , 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落魄文人在仕途失意 、价值失落时 , 如何藉佳人形象的发明来确证自我的存在价值 。 其次 , 佳人形象由于能为当时广大的接受者欣赏 、喜爱 , 所 以客观上也能在现 实社会中产生一些作用和影响 。 这一点可从封建卫道士们所发出的恐慌言论中 看出 。 如清黄正元《欲海慈航 》即云 “人虽不 肖 , 未有敢肆为淫纵者 , 自邪书一出 , 将才子佳人四字 , 抹杀世间廉耻 , 而男女之大闲不可问矣 。 每见深闺女子 , 素行无 瑕 , 暂一披卷 , 情不 自制 , 顿忘中之羞 , 速作阳台之梦 。 ⋯⋯若夫巧作传奇 , 当场演 出 , 以婉妾坟好之童 , 为阿媚淫之态 , 坏人闺门 , 不可胜数 , 皆此等书为之作俑也 。 ” 甚至连章学诚这样的大学者也优愤地说 “ 近有无耻妄人 , 以风流 自命 , 蛊惑士女 , 大率以优伶杂戏所演才子佳人惑人 。 大江以南 , 名门大家闺阁多为所诱 。 征诗刻 稿 , 标榜声名 , 无复男女之嫌 , 殆忘其身之雌矣 。 此等闺娃 , 妇学不修 , 岂有真才可 取 而为邪人拨弄 , 浸成风俗 , 大可优也 。 ”于此可见 , 佳人形象对于封建婚姻礼制 及“ 女子无才便是德 ”的妇德闺范等 , 的确形成了一定的冲击 、破坏作用 , 对于女子 寻求爱情婚姻的自由解放 , 打破现实对她们才情品行的多方面禁锢等 , 也的确产 生了积极的启蒙作用 。 所以 , 我们应对此作出一定的肯定性评价 。 再次 , 从文学史的角度看 , 佳人形象尽管是理想化 、公式化 、概念化的产物 , 缺 乏新鲜 、独特的个性生命力 , 但是她们的存在还是大大地丰富了古代小说戏曲中 的女性人物画廊 , 丰富了女性形象塑造的艺术技巧 。 除此以外 , 通过比较不同历 史时期文学中佳人形象的异同 , 我们还可 以考察佳人形象演变的历史轨迹 , 以及 造成这种演变的时代文化 、审美因素 同时 , 也可以通过与后来文学中佳人形象的 比较 , 探讨佳人形象对文学创作所产生 的作用和影响 。 对此 , 笔者另作专文予以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论述 , 这里就不展开讨论了 。 注 ①天花藏主人《两交婚小传序 。 参见天花藏主人 两交婚 》, 春风文艺 出版社 年版 , 第 页 。 ②⑨李渔《闲情偶寄 · 词 曲部 · 宾 白第四 · 语求肖似 。 参见《李笠翁曲话 》, 中 国戏剧 出版社 年版 , 第 页 。 ③谢肇喇 五杂坦 》卷 , 中华书局 年版 。 ④鸳湖烟水散人 女才子叙 》。 参见鸳湖烟水散人《女才子书 , 春风文艺 出版 社 年版 , 第 页 。 ⑤⑧天花藏主人《平山冷燕序 》。 参见天花藏主人《平 山冷燕 》, 人民文学出版 社 年版 , 第 页 。 ⑥《纪念爱因斯坦译文集 》, 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 卯 年版 , 第牡 页 。 ⑦李修行《生花梦序 》。 参见峨川主人《生花梦》, 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年 版 , 第 页 。 ⑩【美 」莱斯利 · 怀特《文化的科学 , 山 东人民 出版社 年版 , 第 页 。 叶舒宪编 神话 —原型批评 》 , 侠西师大出版社 年版 , 第 页 。 李赞《焚书 》卷二 , 中华书局 年版 , 第 页 。 ⑧⑥冯梦龙《喻世明言 》卷 、《警甘通言 》卷 、《醒世恒言 》卷 , 齐香书社 哭娜年版 ⑩凌漂初《二刻拍案惊奇 》卷 , 齐普书社 望抖 年版 。 赵世杰《古今女史序 》。 参见胡文楷编《历代妇女著作考 》, 上海古籍出版社 年版 , 第 页 。 葛微奇《续玉 台文苑序 。 参见《历代妇女著作考 》, 第 页 。 作者 广州大学中文 系 责任编样 王学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