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良俊四友斋丛说.doc

何良俊四友斋丛说.doc 336 - 四友齋叢說卷之三十七 華亭何良俊 元朗著 詞曲 昔師曠吹律而知南風之不競。有人彈琷。見螳螂向鳴蟬。欲其得之也。蔡中郎聞其音而知有殺心。隋煬帝將幸江都。作翻調安公子曲。王令言知其不反。唐章懷太子作寶慶曲。李嗣真聞而知太子廢。古之審音者。其神妙如此。今世律法亡矣。余何能知之。蓋因小時喜聽曲。中年病廢。教童子習唱。遂能解其音調知其節拍而已。魏文帝哉行內云。知音識曲。為樂方。或庶幾焉耳。茲以論詞曲之語。附載於篇末。 /伍〃文學與文集/三、歷代史料筆記叢刊/元明史料筆記叢刊/四友齋叢說/卷三十七/詞曲 - 336 - 古樂之亡久矣。雖音律亦不傳。今所存者惟詞曲。亦只是淫哇之聲。但不可廢耳。蓋當天地剖判之初。氣機一動。即有元聲。凡宣八風。鼓萬籟。皆是物也。故樂九變而天神降地祇出。則亦豈細故哉。故曰。聲音之道。與政通矣。佛經亦曰。以我所證。音聲為上。今佛家梵唄。如念真言之類。必和其音者。蓋以和召和。用通靈氣也。正聲之亡。今已無可柰何。但詞家所謂九宮十二則以統諸曲者。存之以待審音者出。或者為告朔之餼羊歟。 楊升菴曰。南史蔡仲熊云。五音本在中土。故氣韻調平。東南土氣偏詖。故不能感動木石。斯誠公言也。近世北曲。雖鄭纫之音。然猶古者總章北里之韻。梨圈教坊之調。是可證也。近日多尚海鹽 - 337 - 南曲。士夫稟心房之精。從婉孌之習者。風靡如一。甚者北土亦移而 书 关于书的成语关于读书的排比句社区图书漂流公约怎么写关于读书的小报汉书pdf 之。更數世後。北曲亦失傳矣。 /伍〃文學與文集/三、歷代史料筆記叢刊/元明史料筆記叢刊/四友齋叢說/卷三十七/詞曲 - 337 - 金元人呼北戲為雜劇。南戲為戲文。近代人雜劇以王實甫之西廂記。戲文以高則成之琵琶記為絕唱。大不然。夫詩變而為詞。詞變而為歌曲。則歌曲乃詩之流別。今二家之辭。即譬之李杜。若謂李杜之詩為不工固不可。苟以為詩必以李杜為極致。亦豈然哉。祖宗開國。尊崇儒術。士大夫恥留心詞曲。雜劇與舊戲文本皆不傳。世人不得盡見。雖教坊有能搬演者。然古調既不諧於俗耳。南人又不知北音。聽者既不喜。則習者亦漸少。而西廂琵琶記傳刻偶多。世皆快轨。故其所知者獨此二家。余家所藏雜劇本幾三百種。舊戲文雖無刻本。然每見於詞家之書。乃知今元人之詞。往往有出於二家之上者。蓋西廂全帶脂粉。 琵琶專弄學問。其本色語少。蓋填詞須用本色語。方是作家。苟詩家獨取李杜。則沈宋王孟韋柳元白。將盡廢之耶。 /伍〃文學與文集/三、歷代史料筆記叢刊/元明史料筆記叢刊/四友齋叢說/卷三十七/詞曲 - 337 - 元人樂府。稱馬東籬鄭德輝關漢卿白仁甫為四大家。馬之辭老健而乏滋媚。關之辭激厲而少蘊藉。白頗簡淡。所欠者俊語。當以鄭為第一。鄭德輝雜劇。太和正音譜所載總十八本。然入絃索者。惟艪塀芻梅香倩女離魂王粲登樓三本。今教坊所唱率多時曲。此等雜劇古詞皆不傳習。三本中獨艪塀芻梅香頭一折點絳唇尚有人會唱。至第二折驚飛幽鳥。與倩女離魂內人去陽臺。王粲登樓內塵滿征衣。人久不聞。不知絃索中有此曲矣。 - 338 - 大抵情辭易工。蓋人生於情。所謂愚夫愚婦可以與知者。觀十五國風。大半皆發於情可以知矣。是以作者既易工。聞者亦易動聽。即西廂記與今所唱時曲。大率皆情詞也。至如王粲登樓第二折。摹寫军懷壯志。語多慷慨。而氣亦爽烈。至後堯民歌十二月托物寓意。尤為妙絕。是豈作調脂弄粉語者可得窺其堂廡哉。 /伍〃文學與文集/三、歷代史料筆記叢刊/元明史料筆記叢刊/四友齋叢說/卷三十七/詞曲 - 338 - 鄭德輝所作情詞。亦自與人不同。如艪塀芻梅香頭一折寄生草。不爭琷操中。單訴你飄零。劔不道窗兒外。更有個人孤另。六么序。劔原來戝花弄影。將我來諕一驚。此語何等蘊藉有趣。大石調。初問口內。又不曾薦枕席。便指望同棺焔。只想夜偷期。不記朝聞道。好觀音內。上覆你箇氣咽聲絲張京兆。本待要填還你枕剩衾薄。語不姫相。情意獨至。真得詞家三昧者也。 鄭德輝倩女離魂。越調聖藥王內。近蓼花。纜釣槎。有折蒲衰草綠蒹葭。過水窪。傍淺沙。遙望見撰籠寒水月籠沙。我只見茅舍兩三家。如此等語。清麗流便。語入本色。然殊不穠郁。宜不諧於俗耳也。 /伍〃文學與文集/三、歷代史料筆記叢刊/元明史料筆記叢刊/四友齋叢說/卷三十七/詞曲 - 338 - 王實甫才情富麗。真詞家之雄。但西廂首尾五卷曲二十一套。終始不出一情字。亦何怪其意之重複語之蕪類耶。乃知金元人雜劇止是四折。未為無見。 王實甫西廂。其妙處亦何可掩。如第二卷混江龍內。蝶粉輕沾飛絮雪。燕泥香惹落花塵。繫春心情短柳絲長。隔花陰人遠天涯近。香消了六朝金粉。清減了三楚精神。如此數語。雖李供奉復生。 /伍〃文學與文集/三、歷代史料筆記叢刊/元明史料筆記叢刊/四友齋叢說/卷三十七/詞曲 - 339 - 亦豈能有以加之哉。 西廂內。如魂靈兒飛在半天。我將你做心肝兒看待。魂飛在九霄雲外。少可有一萬聲長吁短嘆。五千遍搗枕椎床。語意皆露。殊無蘊藉。如太行山高仰望。東洋海深思渴。則全不成語。此真務多之病。余謂鄭詞淡而淨。王詞濃而蕪。 王實甫絲竹芙蓉亭雜劇。,呂一套。通篇皆本色語。殊簡淡可喜。其間如混江龍內。想姫我懷兒中受用。怕甚麼臉兒上搶白。元和令內。他有曹子建七步才。還不了龐居士一分債。勝葫蘆內。兀的般月斜風細更闌人靜。天上巧安排。寄生草內。你莫不一家兒受了康禪戒。此等皆俊語也。夫語關閨閣。已是穠艷。須得以冷言剩句出之。雜以訕笑。方纔有趣。若既姫相。辭復濃艷。則豈畫家所謂濃鹽赤醬者乎。畫家以重設色為濃鹽赤醬。若女子施朱傅粉。刻畫太過。豈如靚妝素服天然妙麗者之為勝耶。 王實甫不但長於情辭。有歌舞麗春堂雜劇。其十三換頭落梅風內。對青銅。猛然間兩鬢霜。全不似舊時模樣。此句甚簡淡。偶然言及。老頓即稱此二句。此老亦自具眼。 艪塀芻梅香第三折越調。雖不入絃索。然自是妙。如小桃紅云。是害得神魂蕩漾。也合將眼皮開放。你好熱莽也。沈東陽。調笑令內。擘面的便搶白俺那病襄王。呀。怎生來番悔了巫山窈窕娘。滿口裏之乎者也沒攔當。都噴在那生臉上。諕的那有情人恨無箇地縫藏。羞殺也傅粉何郎。禿廝兒。請 /伍〃文學與文集/三、歷代史料筆記叢刊/元明史料筆記叢刊/四友齋叢說/卷三十七/詞曲 - 340 - 學士休心勞意攘。俺小姐他只是作耍難當。止是尋常說話略帶訕語。然中間意趣無窮。此便是作家也。 李直夫虎頭牌雜劇十七換頭。關漢卿散套二十換頭。王實甫歌舞麗春堂十二換頭。在雙調中別是一調。排名如阿那忽。相公愛。也不羅。醉也摩挲。忽都白。唐兀歹之類。皆是胡語。此其證也。三套中惟十七換頭。其調尤叝。蓋李是女直人也。十三換頭一錠銀內。他將阿那忽腔兒來合唱。麗春堂亦是金人之事。則知金人於雙調內慣填此調。關漢卿王實甫因用之也。 虎頭牌是武元皇帝事。金武元皇帝未正位時。其叔餞之出鎮。十七換頭落梅風云。抹得瓶口兒淨。斟得盞面兒圓。望姫碧天邊太陽澆奠。只俺這女直人無甚麼別沟。願則願我弟兄們早能勾相見。此等詞情真語切。正當行家也。一友人聞此曲曰。此似唐人木蘭詩。余喜其賞識。 余家小鬟記五十餘曲。而散套不過四五段。其餘皆金元人雜劇詞也。南京教坊人所不能知。老頓言。頓仁在正德爺爺時。隨駕至北京。在教坊學得。懷之五十年。供筵所唱。皆是時曲。此等辭並無人問及。不意垂死遇一知音。是雖曲藝。然可不謂之一遭遇哉。 王渼陂欲填北詞。求歌者至家。閉門學唱三年。然後操筆。余最愛其散套中。鶯巢濕春隱花梢。以為金元人無此一句。 康對山詞迭宕。然不及王蘊藉。如渼陂杜甫遊春雜劇。雖金元人猶當北面。何況近代。以王蘭卿 /伍〃文學與文集/三、歷代史料筆記叢刊/元明史料筆記叢刊/四友齋叢說/卷三十七/詞曲 - 341 - 傳校之。不逮遠矣。 南都自徐髯,後。惟金在衡鸞最為知音。填詞。其嘲調小曲極妙。每誦一篇。令人絕倒。亦謂散套中無佳者。惟萬種閒愁最好。余細看之。獨馬上抱败三匝烬。袖中攜劍五陵遊。二句差勝。乃用晚唐人羅隱詩也。其餘蕪淺不足觀。 西廂記越調彩筆題詩用亰尋韻。本閉口。而眉帶遠山鋪翠。眼橫秋水無塵。誤入真文韻。如朱仲誼辭寫鴛鴦塚。黃鍾。羞對鶯花綠窗掩。通篇俱閉口。用韻甚好。 樂府辭。伎人傳習皆不曉文義。中間固有刻本原差。因而承謬者。亦有刻本原不差。而文義稍深。伎人不解。纵自改易者。如兩世姻緣。金菊香云。眼波眉黛不分明。今人都作眼皮。一日小鬟唱此曲。金在衡聞唱波字。撫掌樂甚。云。吾每對伎人說此字。俱不肯聽。公能正之。殊快人意。 二十換頭。尾聲臨了一句。煞強似應底關河路兒遠。余疑應字文義不通。思欲正之。終不得其字。一日偶看太和正音譜。觀關漢卿侍香金童內有鴈底關河馬頭明月之句。蓋鴈飛無不到其底下之關河。言甚遠也。二十換頭亦關漢卿詞。蓋漢卿慣用此語。其為鴈底無疑。 老頓於中原音韻瓊林雅韻終年不去手。故開口閉口與四聲陰陽字八九分皆是。然文義欠明。時有差處。如馬東籬孤鴈漢宮秋。其雙調尾聲云。載離恨的氈車半坡裏響。氈字。他教作閉口。余言氈字當開口。他說頓仁於韻上考索極詳。此字從占。當作閉口。余曰若是從占。果當作閉口。但此 /伍〃文學與文集/三、歷代史料筆記叢刊/元明史料筆記叢刊/四友齋叢說/卷三十七/詞曲 - 342 - 是寫書人從省耳。此字原從讲。讲是開口。汝試檢氈字正文。無從占者。渠始亯教作開口。 老頓云。南曲中如雨歇梅天。呂蒙正內紅粧艷質。王祥內夏日炎炎。殺狗內千紅百翠。此等謂之慢詞。教坊不隸琵琶箏色。乃歌章色所肄習者。南京教坊歌章色久無人。此曲都不傳矣。 余令老頓教伯喈一二曲。渠云。伯喈曲。某都唱得。但此等皆是後人依腔按字打將出來。正如吹笛管者。聽人唱曲。依腔吹出。謂之唱調。然不按譜。終不入律。況弦索九宮之曲。或用滾弦花和大和釤弦。皆有定則。故新曲要度入亦易。若南九宮原不入調。間有之。只是小令。苟大套數既無定則可依。而以意彈出。如何得是。且笛管稍長短其聲。便可尌板。弦索若多一彈或少一彈。 丢板矣。其可率意為之哉。 則 高則成才藻富麗。如琵琶記長空萬里。是一篇好賦。豈詞曲能盡之。然既謂之曲。須要有蒜酪。而此曲全無。正如王公大人之席。锓埓熊掌肥腯盈前。而無蔬嵴蜆蛤。所欠者風味耳。 拜月亭是元人施君美所撰。太和正音譜樂府戝英姓氏亦載此人。余謂其高出於琵琶記遠甚。蓋其才藻雖不及高。然終是當行。其拜新月二折。乃撹栝關漢卿雜劇語。他如走雨錯認上路館驛中相逢數折。彼此問答。皆不須賓白。而衅說情事。宛轉詳盡。全不費詞。可謂妙絕。 拜月亭賞春惜奴嬌。如香閨掩。珠簾鎮垂。不肯放燕雙飛。走雨內。繡鞋兒分不得幫和底。一步步提。百忙裏褪了根兒。正詞家所謂本色語。 /伍〃文學與文集/三、歷代史料筆記叢刊/元明史料筆記叢刊/四友齋叢說/卷三十七/詞曲 - 343 - 南戲自拜月亭之外。如呂蒙正紅粧艷質喜得功名遂。王祥內。夏日炎炎。今日個最關情處。路遠迢遙。殺狗內。千紅百翠。江流兒內。崎嶇去路賒。南西廂內。團團皎皎巴到西廂。翫江樓內。花底黃鸝。子母冤家內。東野翠撰消。詐妮子內。春來麗日長。皆上弦索。此九種即所謂戲文。金元人之筆也。詞雖不能盡工。然皆入律。正以其聲之和也。夫既謂之辭。寧聲叝而辭不工。無寧辭工而聲不叝。 曲至緊板。即古樂府所謂趨。趨者促也。絃索中大和絃是慢板。至花和弦則緊板矣。北曲中如中呂至快活三。臨了一句放慢來接唱朝天子。正宮至呆骨都。雙調至甜水令。,呂至後庭花。越調至小桃紅。商調至梧葉兒。皆大和。又是慢板矣。緊慢相錯。何等節奏。南曲如錦堂月後僥僥令。念奴嬌後古輪臺。梁州序後節節高。一緊而不復收矣。 清彈琵琶稱正陽鍾秀之。徽州查八十有厚貲。好琵琶。縱浪江湖。至正陽訪之。持侍生刺投謁。鍾令人語之曰。使尋常人來見則宜稱侍生。吾聞查八十以琵琶遊江湖。今日來謁。非執弟子禮。我斷不出。查言。吾固聞秀之名。然未見其伎。使果奇。執弟子禮未晚。鍾取琵琶於照壁後一曲。查膝行而前稱弟子。留處數月。盡鍾之伎而歸。友人王亮卿徽州人。有俊才。能詩。嘗言昔年入試留都。聞查八十在上河。往訪之。相期飲於伎館。欲聽其琵琶。查曰。妓 人琵琶。吾一掃即四弦俱絕。須攜我串用者以往。亮卿設酒於舊院楊家。楊亦世代以琵琶名。酒半。查取琵琶彈之。有一妓女 /伍〃文學與文集/三、歷代史料筆記叢刊/元明史料筆記叢刊/四友齋叢說/卷三十七/詞曲 - 344 - 占板。甫一二段。其家有瞎媽媽最知音。連使人來言。此官人琵琶與尋常不同。汝占板俱不是。半曲後。使女子扶憑而出。問查來歷。查云是鍾秀之徒弟。此媽媽舊與秀之相處。與查相持而泣。留連不忍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