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教育的本原

2009 年第 8 期 (总第 355 期) EDUCA TIONAL 　RESEARCH No. 8 ,2009 General ,No. 355 试论教育的本原 史宁中 　　[摘 　要 ] 　人与动物最大的区别在于 :人有两个特别的生理器官 ,即扩充了脑容量的 大脑和喉位较低的发音器官 ;两个特别的行为方式 ,即工具制造和语言交流 ;两个特别的 思维能力 ,即想象能力和抽象能力。其中 ,生理器官是基础 ,行为方式是表象 ,思维能力是 本质。因此 ,理想的教育应该服从人的身心发展规律特别是大脑的发育规律 ,必须有意识 地、有针对性地激活大脑的各个部位 ,使得受教育者在知识、能力等诸方面都得到发展。 理想的早期教育的基本理念是注重智力开发而不是注重知识传授。早期教育在本质上应 当是基本思维能力的教育 ,特别是要关注学生想象能力和抽象能力的培养 ,其根本课程目 标应该是以思维训练的需要为核心。 [关键词 ] 　人的本质 ;理想的教育 ;智力 ;基本思维能力 [作者简介 ] 　史宁中 ,东北师范大学校长、教授、博士生导师 　(长春 　130024) 　　①　DNA 测试表明 ,在一个蚁群中工蚁与兵蚁的基因是不同的 ,因此 ,很可能是本能和习性左右着他们各自 的行为。 　　②　“长脖老等”,学名苍鹭 ,遍及我国各地 ,在南方繁殖的种群为留鸟 ,在北方繁殖的种群为候鸟。 　　笔者曾经在一篇文章中谈到 ,教育产生于生 存的需要 ,这个生存包括个体的 ,也包括种族的 , 并且在动物那里能够找到教育的原始形态。[1 ] 近代哲学的特征之一是强调人性的自然回归 ,这 是从叔本华开始的 ,正如罗素在《西方哲学史》中 对叔本华的评价 :强调意志是 19 世纪和 20 世纪 许多哲学的特征 ,这是由他开始的。[ 2 ] 这种关于 意志的学说强调的是人与动物的共性 ,这个学说 多多少少也影响了现代教育理论。但为了勾画出 一个科学的教育 ,就必须从讨论人与动物的区别 开始 ,因为理想的教育必然是能够高度彰显“人之 所以成为人”的那些东西。这里所说的动物是指 除了人以外的所有动物。 一、人与动物的区别 每个人都会赞同这样的命题 :人是可以区分 于其他所有动物的。但是 ,如何区分人和动物呢 ? 最基本的标志是什么呢 ? 至今为止 ,对这个问题 并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 传统的说法认为 :人与动物最大的区别是人会 劳动。可是 ,我们很难对“劳动”给出一个明确的定 义。人们通常称一类蚂蚁为工蚁 ,这不就意味着这 是一类“工作”的蚂蚁吗 ? 工作不是劳动吗 ? 有一首 非常流行的儿歌说得更明确 :小蜜蜂爱劳动。如果 认为这种劳动没有使用工具 ,是低级的 ,①那么 ,猩 猩会把细枝条插到蚂蚁洞穴中“钓”蚂蚁 ,这不是在 使用工具吗 ? 去年 ,笔者到宁夏 ,游览了银川附近的 沙湖 ,那里有一种被称为“长脖老等”的水鸟② ,总是 —3— 站在浅水沙滩上一动不动 ,当地人告诉我 ,有许多 长脖老等的爪下踩着蚯蚓之类的小虫子 ,它们在 等鱼儿来吃虫子然后吃鱼 ,这不就是在钓鱼吗 ? 这不就是劳动吗 ? 更让人吃惊的是 ,在一本 书 关于书的成语关于读书的排比句社区图书漂流公约怎么写关于读书的小报汉书pdf 中 记载了这样的事情 :美洲有数百种以培养真菌为 生的蚂蚁 ,每个培养真菌的蚂蚁部落都有各种精 细分工的工蚁来养护真菌。最早的蚂蚁“种植者” 出现于大约 5 000 万年前。蚂蚁们在巢穴中种植 小蘑菇 ,为蘑菇清除杂草 ,甚至喷涂“除草剂”。当 待婚的女王蚁举行婚礼时 ,为了为未来建立自己 的新部落做准备 ,“出嫁”时 ,她会携带上一片“娘 家”的真菌种 ,将来播种在自己巢穴的真菌温 床。[ 3 ]如果这个记载是真实的 ,那么 ,远在人类出 现以前很长的时间 ,蚂蚁就已经会“种植”了 ,种植 应当是不折不扣的劳动了 ,因此 ,用劳动来区别人 和动物是不可以的。 还有一种相当普遍的说法认为 :人与动物最 大的区别是人会思维。可惜的是 ,是否会思维这 件事也是很难界定的 ,对于许多行为 ,我们很难界 定是因为思维的结果 ,还是由于本能、习性或者模 仿的结果。达尔文在 1871 年出版的著作《人类的 由来》中记载了这样的事情 :猎人射猎两只野鸭 , 都击中了翅膀掉在河的对岸 ,他的猎狗游过河取 回 ,但它不可能把两只野鸭都活着衔回来 ,那只狗 犹豫了一下 ,咬死一只放在那里 ,把另一只活着衔 回 ,然后再回去取那只被咬死的。[ 4 ] 我们如何判 断这只猎狗的行为呢 ? 它所表现的行为是不是思 维的结果呢 ? 行为科学家普遍认为 ,如果意识到自我的存 在 ,那么 ,这种意识应当是思维的结果。美国心理 学家盖洛普一天早晨刮胡子时 ,突然想到了下面 的实验 :给动物的额头上涂一个红点 ,然后让这个 动物照镜子 ,如果动物把镜子中的映像看做另一 个个体 ,那么 ,这个动物会感到奇怪并且去摸镜 子 ;如果这个动物认识到映像是自己 ,那么 ,这个 动物就会摸自己额头上的红点。于是盖洛普用一 只黑猩猩做实验 ,黑猩猩的行为表明 ,它认识到了 自己的存在。[ 5 ] 后来 ,这个只有两页的实验报告 成为动物心智能力研究的里程碑。 研究古人类学著名的利基家族中的理查德 · 利基写了一本很有影响的书《人类的起源》,其中 谈到 :许多灵长类学者在南非考察时发现 ,狒狒具 有欺骗行为。[6 ] 欺骗的行为当然要依赖思维 ,因 此 ,用思维来区别人和动物也是不可以的。 在《人类的由来》这本著作中 ,达尔文认为 ,两 足行走、脑容量增大和劳动技能是协调产生和发 展的。人所以能在世界上达成今天的主宰地位 , 主要是由于他能够运用双手 ,它们能如此适应于 人的意向 ,敏捷灵巧 ,动止自如。手提供了一切工 具 ,又因其与理智表里一致 ,给人带来了统治天下 的地位。但是 ,如果手和手臂只是习惯地用来支 撑体重或者特别适合攀树 ,那么 ,手和手臂就不能 变得足够完善以制造武器或者有目的地投掷石块 和矛。[ 7 ]不言而喻 ,在人的形成过程中 ,强调“两 足行走和手的功能”的重要性无疑是正确的 ,但达 尔文在强调手的功能的同时也强调了脑的功能 , 认为相互之间是协调发展的 ,特别是强调了石器 的制造是推动两足行走和脑扩充的重要原因 ,因 此 ,达尔文的这种观点被称为“一揽子”论点。基 于这个论点 ,可以认为 ,古猿变为人经历了漫长的 历史 ,至少有几千万年的时间 ,后来人们普遍接受 了这个论点。 到了 20 世纪 60 年代后期 ,美国的两位生物 化学家威尔逊和萨里奇的研究则完全改变了人们 的看法。这两位学者不是通过化石 ,而是比较现 代人和非洲猿的血红蛋白、白蛋白、转铁蛋白的结 构 ,通过结构上的差别程度 ,计算突变的速率。[ 8 ] 显然 ,人与猿分离的时间越久 ,则突变积累的次数 就越多 ,因此 ,可以用血液蛋白的资料作为一种分 子钟。他们通过实验得到的结论是 :最早人类物 种的出现 ,大约距今 500 万年 (后来推前到 700 万 年) 。 按照达尔文“一揽子”的论点 ,如图中的 A 所 示 ,大约 3 000 万年以前 (图中的时间单位是百万 年) ,由古猿物种 ( ANCESTOR) 分化为非洲猿 (A PE) 、人科物种 ( MAN ) 和亚洲猿 ( MON2 KEY) 。根据威尔逊和萨里奇的“分子钟”分析 , 如图中的 B 所示 ,大约 3 000 万年以前 (后来缩到 1 500 万年以前) ,人和非洲猿的共同祖先与亚洲 猿分化 ,大约 500 万年前 ,人类物种才与非洲猿物 种分化。近些年来的考古发现 ,验证了威尔逊和 萨里奇的结论是正确的。因此 ,用两足行走来区 别人和动物也是不可以的。 事实上 ,归纳现代的研究成果 ,我们可以认 —4— 两足直立行走动物分化图 为 :人之所以能够成为现代的人 ,有两个重要的物 质基础 ,那就是扩充了脑容量的大脑和喉位较低 的发音器官 ,以及在这个基础上的行为变化。 　　①　近些年来 ,通过线粒体 DNA 分析女性、通过 Y染色体分析男性 ,一部分人类遗传学家认为 ,现代人大约在 10 多万年前出现在非洲 ,大约在 5、6 万年前其中的一部分人群离开非洲走向世界各地 ,并且逐渐取代了当地的人 类。参见 Gary Stix , Traces of a distant past , Scientific American , 2008 年第 7 期。当下这个说法很流行。但是 , 笔者认为 ,这个说法很可能是不对的 ,因为许多散布在世界各地的 500 万年前离开非洲的各种猿类没有灭绝 ,为什 么偏偏是智商更高的 200 万年前离开非洲的原始人类反而全部灭绝了呢 ? 通过对化石的研究表明 ,直到原始人出现之 前 ,所有的两足行走的古猿的脑都比较小 ,以吃植 物性食物为主。也就是说 ,大约在 500 万～700 万年前生活在非洲的南方古猿只是行走方式像 人 ,除此之外 ,则没有一点是像人的。大约在 250 万年前 ,在东部非洲出现了脑容量增大了一倍以 上的原始人 ,其成人脑容量已经达到 800 毫升 ,接 近现代人的成人平均脑容量 1 350 毫升。无独有 偶 ,至今发现的最早的制造石器也是在大约 250 万年前 ,因此 ,可以推测 ,是这些脑容量增大了的 原始人制造了这些石器 ,由此 ,人类学家断定 :最 早的人类出现在 250 万年前 ,其器官标志是脑容 量达到了 800 毫升 ,其行为标志是制造石器。[9 ] 顺便说一句 ,至今为止 ,除了非洲之外 ,在地球的 其他地方还没有发现 200 万年以上的原始人化石 和制造石器 ,因此 ,人类学家普遍认为 ,地球其他 地方最初的人类都是在距今 200 万年开始 ,陆续 从非洲走出来的。① 制造工具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动物会 使用工具 ,但动物不会制造工具。人类学家曾经 长时间训练黑猩猩制造工具 ,但至今它们打造出 来的东西也不能与原始人制造的石器媲美。[ 10 ] 制造石器是需要想象力的 ,需要挑选形状合适的 石头 ,然后根据石头的形状决定正确的角度进行 打击 ,因此 ,在石器制作之前 ,就必须想象出成品 的样式。关于这个问题 ,马克思有精辟的论述 :最 蹩脚的建筑师从一开始就比最灵巧的蜜蜂高明的 地方 ,是他在用蜂蜡建筑蜂房以前 ,已经在自己的 头脑中把它建成了。劳动过程结束时得到的结 果 ,在这个过程开始时就已经在劳动者的表象中 存在着 ,即已经观念地存在着。[ 11 ] 由此可以认 为 ,人之所以成为人 ,第一要点是有扩充脑容量的 大脑和基于大脑的工具制造。如上所述 ,制造工 具是需要想象能力的 ,因此 ,“想象”就应当是人类 区别于其他动物的最基本的、因而是最普遍的思 维形态。 任何人都不会否认 ,人与动物最大的区别之 一就是人会说话。传统的说法认为 ,是因为日常 生活和生产劳动的需要使得人类学会了说话。但 事实并非如此 ,人会说话的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人 类的发声器官与其他动物有本质的区别。利基在 《人类的起源》中论述 :除了人以外的所有哺乳动 物 ,喉位于喉咙的高处 ,因此 ,这些动物可以同时 饮水和呼吸 ,但只具有简单的发音功能 ;人的喉位 于喉咙的低处 ,使得人类大大地提高了发音功能 , 但不能同时饮水和呼吸 ,因为会引发窒息。特别 有意义的是 ,人类婴儿却像哺乳动物一样 ,喉在喉 咙的高处 ,所以 ,婴儿能够一边吃奶一边呼吸 ,但 到了 18 个月以后 ,喉开始向喉咙的下部移位 ,大 约到了 14 岁的时侯 ,到达成年人的位置。[ 12 ] 正 因为人类有了扩充了脑容量的大脑 ,又有了很好 的发音功能的器官 ,使得人类能够进行复杂的语 言交流。显然 ,大脑的逐渐发达与语言能力的逐 渐提高是相互依赖、相辅相成的 ,正如美国神经学 家特伦斯 ·迪肯认为 :语言能力是在大脑和语言 相互作用下 ,经过一个漫长时间 (至少 200 万年) 的持续选择过程逐渐进化而来的。[ 13 ] 但是 ,至今为止的考古发现 ,还不能确认人类 的发音器官是在什么时候形成的 ,从上面的引文 —5— 知道 ,迪肯关于时间的判断略晚于人类的大脑开 始扩充的时间。能够进行复杂的语言交流对于人 类的成长是极为重要的 ,其作用怎么估量都不过 分。如符号美学的创始人、德国哲学家恩斯特 · 卡西尔所说 :尽管语言无法以其自身的手段产生 科学知识 ,甚至也无法触及科学知识 ,但是 ,语言 却是通往科学知识之途的必经阶段 ,语言是对事 物知识得以生成和不断增长的唯一中介。命名行 为是不可或缺的首要步骤和条件 ,而科学的独特 工作就是建立在这种明确限定行为之上。[ 14 ] 因此可以认为 :人之所以成为人 ,第二要点是 有完备的发音器官和基于这些器官的语言交流。 语言交流最重要的作用就是使得人类具有了抽象 能力。关于“想象”和“抽象”之间的关系可以做这 样的推测 :人类最初的想象是基于实物的 ,也就是 说 ,人类最初能够想象出来的东西只是一些具体 的东西。后来 ,人们能够进行语言的交流了 ,为了 进行语言交流就必须把实物抽象为概念 ,而有了 概念 ,人类的想象就会变得更加丰富 ,这又促进了 语言的交流能力 ,进而促进了人类的抽象能力。 当然 ,在这个过程中 ,也促进了大脑和发音器官的 不断完善。 综上所述 ,人与动物最大的区别在于 :人有两 个特别的生理器官 ,即扩充了脑容量的大脑和喉 位较低的发音器官 ;两个特别的行为方式 ,即工具 制造和语言交流 :两个特别的思维能力 ,即想象能 力和抽象能力。很显然 ,生理器官、行为方式和思 维能力这三者之间是互相促进、相辅相成的 ,如果 必须要分出层次的话 ,大概可以说 :生理器官是基 础 ,行为方式是表象 ,思维能力是本质 ,这三者是 一个统一体。精神和身体可以分离是不对的 :生 理学与心理学是不可分割的。[ 15 ] 二、智力如何形成 自从人类有了扩充了脑容量的大脑之后 ,其 智力就要远远地超过其他动物。就大脑的构造而 言 ,智力的功能主要体现在大脑皮层 ,而大脑的实 体大部分是绝缘物质 ,这些厚厚的绝缘物质把联 结大脑各部分的“导线”很好地包裹起来 :绝缘越 好则信号传递越快。大脑皮层是薄薄的 ,大约只 有两毫米厚 ,比橘子皮还要薄。大脑皮层像核桃 肉那样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褶皱 ,如果把成人的大 脑皮层铺开 ,大约有四张 A4 纸那么大。与人类 渊源最亲的黑猩猩的大脑皮层大约有一张 A4 纸 那么大 ,猴子的大脑皮层则像明信片那么大 ,而老 鼠的大脑皮层只有邮票那么大。大脑皮层上布满 细网格 ,每个网格中神经元的个数大体相同。[ 16 ] 近代脑科学的研究告诉我们 ,大脑的不同部 位的功能是不同的。法国外科医生、人类学家皮 埃尔 ·保罗 ·布洛卡发现了这样一个病人 :可以 理解语言 ,但不能说话。这个病人可以发出个别 的词和哼曲调 ,但不能说完整的句子。通过尸体 解剖发现 ,病人大脑的左半球额叶后部有一个鸡 蛋大小的损伤区 ,但右半球正常。后来 ,布洛卡相 继研究了 8 个病人 ,情况相同。1864 年 ,布洛卡 发表了他的研究成果 ,并提出了一条著名的脑机 能原理 :我们用左半球说话。这是第一个具有说 服力的研究说明大脑皮层中特定区域具有特定功 能 ,后来人们称这个区域为布洛卡表达性失语区 , 或者简称布洛卡区。[ 17 ] 现在 ,人们已经在大脑皮 层逐渐发现了各种功能区域 ,比如视觉区、听觉 区、体觉区 ,等等。 现代脑科学的研究就更加仔细了 ,甚至发现 : 不同的思维模式使用大脑皮层的不同部位。法国 认知神经学家德阿纳采用磁共振成像技术 ,对于 人在进行精确计算和估计计算时脑激活状况进行 研究时发现 :精确计算主要激活左额叶下部 ,这与 大脑的语言区有明显重叠 ;估计计算主要激活双 侧顶叶下部 ,这与躯体、特别是手指运动知觉区联 系密切。[ 18 ]甚至 ,仅就语言而言 ,激活大脑的区 域也可能是不同的。2002 年以来 ,香港大学和北 京师范大学等单位利用脑成像等技术进行合作研 究发现 :以中文为母语的人对于英语的辨别更多 地激活大脑的右半球 ,而以英语为母语的人对于 英语的辩别则更多地激活大脑的左半球。因为汉 字是象形文字、英语是拼音文字 ,因此 ,这个研究 成果意味着 :前者更多地激活了形象思维能力 ,后 者更多地激活了抽象思维能力。[ 19 ] 上述的研究成果启发我们思考 :理想的教育 除却要传授知识以外 ,还必须有意识地、有针对性 地激活大脑的各个部位 ,使得受教育者在知识、能 力等诸方面都得到发展。那么 ,什么时候进行这 样的教育最为合适呢 ? —6— 从前面的讨论中我们知道 ,人的脑容量要比 灵长类动物的脑容量大 3 倍以上 ,在这个意义上 , 人的每一个婴儿都是“早产儿”,因为比照其他灵 长类动物出生的成熟期 ,平均脑容量在 1 350 毫 升的人类的妊娠期应当是 21 个月 ,只是由于人类 骨盆大小等原因 ,怀胎 10 个月生产才是最安全 的。[ 20 ]这样 ,就造成了人类婴儿出生时的脑容量 只有 385 毫升 ,还不到成人脑容量的 1/ 3 ,而其他 动物都要超过 1/ 2。因此 ,人类婴儿发育期比其 他动物都长 ,并且首先发育的是大脑 ,然后才是骨 骼、肌肉等身体的其他部位 ,到了 6 岁左右 ,儿童 的脑容量已经达到成人脑容量的 90 % ,到了 14 岁就基本成型了 (人的发音器官的成型是在 14 岁 ;事实上 ,人的性成熟期也在 14 岁) ,当然即使 是到了成人期以后大脑也都保持着持续的动态变 化。[ 21 ]上面的研究成果告诉我们 :教育应当是有 规律的 ,这个规律要服从人的身心发展规律 ,特别 是服从大脑的发育规律。正像我们曾经讨论过的 那样 ,脑容量的增加是人与其他动物的根本区别 , 并且 ,大脑是接受教育的根本载体。为讨论问题 的方便 ,我们称 14 岁 (或者 10 岁) 之前①的教育 为早期教育。 　　①　关于这个分期应当有专门的科学研究 ,笔者认为 ,这个研究的依据大概就是生理成熟特别是脑的成熟 情况。 　　②　康德认为 ,空间和时间是纯粹直观 ,是人们获得知识的基础。参见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人民出版社 2004 年版 ,第 25 - 29 页。 针对大脑的发育规律 ,理想的早期教育的基 本理念应是 :注重智力开发而不是注重知识传授。 当然 ,在智力的开发过程中 ,必然要涉及知识 ,但 无论如何 ,知识的传授不是本质的。 在冯 ·诺依曼参与计算机设计以前 ,计算机 也是具有计算功能的 ,但每一次计算都是个案的 , 甚至每一次计算以前都必须输入针对这一次计算 的、从头至尾的计算程序 ,因此 ,这样的计算机至 多起到了计算器的作用。后来 ,冯 ·诺依曼构建 了现在仍然在使用的计算机的框架 ,这种新型计 算机由五个部分构成 : CA (计算器) 、CC (逻辑控 制装置) 、M (储存器) 、I (输入) 、O (输出) ,其中关 键是加入了逻辑控制装置和储存器 ,这就使得新 型计算机具有了“智能”的功能 ,也就是说 ,如果要 进行新的运算 ,只需要启动逻辑控制装置和储存 器就可以了。受此启发 ,笔者认为 ,早期教育的主 要任务应是儿童的智力开发 ,其主要目的是帮助 儿童构建未来学习、思考、判断、行动所需要的各 种功能。形象地说 ,就是帮助儿童激活大脑的各 个功能部位 ,并且打通各个部位之间的联络。如 果这个分析是正确的 ,那么 ,早期教育对于一个人 一生的发展就是非常重要的了。下面通过两个例 子来进一步说明这个问题。 第一个例子。既然在精算和估算的过程中激 活脑的部位不同 ,那么 ,这两种运算都必须教给儿 童 ,并且在教育的过程中必须注意这两种运算的 不同和联系。在现在的教学中 ,有时候会让学生 先精算 ,然后四舍五入得到估算 ,这完全违背了估 算的要义。我们必须清楚估算与精算的不同 ,估 算虽然也是数的运算 ,但在本质上是一种数量的 运算 ,也就是说 ,估算要涉及计算的现实背景。对 于运算而言 ,现实背景的差异主要表现在空间范 围不同或者时间间隔不同 , ②具体表现在计数单 位的不同 ,我们称这样的计数单位为量纲。比如 , 我们要讨论地球与太阳的距离 ,就要用光年 ;讨论 北京与纽约的距离 ,就要用万公里 ;讨论一个县城 到省会城市之间的距离 ,就要用公里 ;讨论校园里 建筑物之间的距离 ,就要用百米 ;讨论教室里的物 或者人之间的距离 ,就要用米 ;而在学生的作业本 上讨论几何问题时 ,就要用厘米。由此可以看到 , 在进行与距离问题有关的估算时 ,是与计算者的 空间感觉有关联的 ,这与脑科学研究的成果是一 致的 ,因为估算过程激活的脑部位与控制人行动 的脑部位联系密切。显然问题不只涉及距离 ,对 于购买东西、设计活动、时间安排等许多日常生活 中的问题 ,都是类似的。当然 ,估算与精算之间也 有一致性 ,那就是 ,在具体计算过程中都是针对抽 象了的数进行的 ,也就是说 ,在具体计算过程中不 需要带着量纲。 第二个例子。我们知道 ,前期教育的第一要 务是关于语言的教育 ,现在的问题是 ,是不是可以 同时教授两种语言。笔者以为 ,既然脑科学的研 —7— 究表明 ,中文学习与英语学习激活脑的部位不同 , 那么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两种语言同时教给儿 童。笔者相信 ,人的本能能够使学生清楚在什么 样的场合、针对什么样的问题 ,应当用什么样的语 言进行表达 ,并且这种本能的激活必将使得一个 人终生受益。在这个意义下 ,虽然教师在教育的 过程中 ,要注意这两种语言规律的不同 ,但一定不 要强调两种语言之间的相互翻译 ,因为儿童对于 语言的掌握在本质上是模仿和记忆 ,而不是理解。 汉字与英语的书写也是重要的 ,因为脑科学的研 究表明 ,汉字的本体是象形文字 ,与形象思维有 关 ,而英语的本体是拼音文字 ,与抽象思维有关。 一个人如果能把形象思维与抽象思维打通 ,那将 是非常有益的。 三、基本思维能力的教育 现代科学研究的趋势是越来越精细。这样的 研究带来的好处是对事物的探究越来越深入 ,带 来的坏处是使得整体越来越支离破碎 ,因为一个 事物往往是不可能分割成为不相交的几个部分 的。比如 ,对于人的智力测试 ,人们想出了各种指 标加以度量 :记忆能力、空间能力、言辞能力、表达 能力、理解能力、数字能力、归纳能力、演绎能力 , 等等 ,并且认为这样的测试是多维目标的 ,因而测 试的结果是更加全面的 ,于是人们称这样的测试 结果为智商 ,并且普遍认为智商高的人就有智慧。 但是 ,上面所说的智商似乎与想象能力和抽 象能力无关 ,也就是说 ,智商的高低与一个人的智 慧之间似乎并没有必然联系。因为对于所有的测 试 ,用于评价的都是测试以后的结果 ,甚至要把这 些结果给予量化 ,但是 ,一个人是否具有智慧 ,往 往并不表现于行为的结果 ,而是表现于行为的过 程。[ 22 ]比如一个人的智慧 ,表现在对于重大问题 的判断与决策之中 ,表现在应付危难的沉着与机 敏之中 ,表现在安排实验的想象与设计之中 ,表现 在解题的直觉与逻辑之中。正如神经生物学家威 廉 ·卡尔文在他的著作《大脑如何思考》中所谈到 的那样 :我曾经对一群高智商的人做过一次餐后 讲演 ,虽然每一位听众在智商的测试中都得到高 分 ,但他们中的一位想象力之差实在令我惊诧。 那时我突然意识到 ,以前我一直以为智商与想象 力是并行的 ,但是想象力只是在形成某些高质量 的东西时才对智力有所贡献 ⋯⋯其实 ,智商只能 度量那些被普遍理解为智力行为的某些方面 ,本 质上并不包括对计划能力的测试。[ 23 ] 所以 ,在智 商的测试中 ,也出现了“高分低能”的现象 ,这里所 说的“能”主要是指实践的能力 ,主要包括“动手” 的能力和“动脑”的能力。当然 ,这里的动手能力 并不是指技巧类的能力 ,而是在日常生活和生产 实践中发明新产品、设计新工艺的能力 ,或者为了 验证结果而开发新实验、规划新试验的能力 ,如曾 经谈到的 ,这些作为都需要想象能力 ;这里的动脑 能力除了上面谈到的 ,还包括发现并提出新问题 的能力 ,或者分析并且创造新方法的能力 ,也如曾 经谈到的 ,这些作为都需要抽象能力。所以 ,在理 想教育中 ,把智商的考核指标作为教育的目的是 不可以的。 智商考核中所涉及的那些能力过分庞杂 ,这 对于教育是不可行的 ,因为教育不能、也不应当面 面俱到 ,教育只能顾及最为基本的能力 ,而其他能 力是因人而异的 ,其他能力的教育应当实施孔子 所说的因材施教。所以 ,为了理想的教育的需要 , 我们应当去寻找那些支撑智商所涉及的各种能力 的更底层的东西 ,因为智商只是那些底层东西的 表象 ,而所有表象都是具体的而不是一般的。为 了讨论问题的方便 ,暂称那些底层的东西为基本 思维能力。笔者认为 ,所说的基本思维能力是存 在的 ,这就是反复谈到的想象能力和抽象能力 ,因 为我们可以做这样的推断 :如果想象能力和抽象 能力是人与动物的关于思维方面的最根本的区 别 ,那么 ,人所独有的其他的思维能力就必然是这 两个基本能力的派生。因此 ,除却生活习惯和价 值判断的教育之外 ,早期教育在本质上应当是基 本思维能力的教育。也就是说 ,在早期教育中 ,要 特别关注培养学生的想象能力和抽象能力。如果 这个说法是成立的 ,那么 ,我们就需要在早期教育 中构想出各种教育内容和方法 ,用以培养学生的 这两种能力。在这里 ,笔者只想就本质问题谈一 些想法。 关于想象能力。无论是艺术类的教学还是科 学类的教学都能够进行想象能力的培养 ,这里所 说的艺术是广义的 ,是指那些结论可以是因为时 间、地点、人物不同而不同的那些东西 ,比如语言 —8— 学、社会学、伦理学、政治学、美学 ,等等。我们知 道 ,大多数哲学家都强调直观对于认识世界的重 要 ,比如康德认为 :人类的一切知识都是从直观开 始 ,从那里进到概念 ,而以理念结束。[ 24 ] 因为教 育必然要涉及到具体的学科 ,那么 ,就教育而言 , 可以把直观理解为关于学科的想象 ,进而 ,直观能 力就是基于学科的想象能力。 想象的基础是观察 ,是对于事物之间的联想。 针对数学 ,早期教育的想象能力主要表现在空间 想象能力 ,就像人类最初制作石器那样。关于空 间的想象能力的早期教育 ,应当从立体开始而不 是从平面开始 ,因为在日常生活中遇到的图形都 是立体的而不是平面的 ,甚至可以认为 ,过早的关 于平面的教育可能会削弱学生的空间想象能力。 在这种教育中 ,要引导学生观察各种立体图形的 形状特征 ,想象出同样物体被表面遮掩的部分 ;想 象那些自己能够做出来的东西 ,并且用实物验证 自己的想象 ;观察物体之间的相互位置 ,不仅知道 从“我”的角度判断“他”的方位 ,并且知道从“他” 的角度判断“我”的方位 ;知道并且能够预测通过 平移、旋转和反射变换 ,物体可能发生的位置变化 规律。与此相关 ,折纸、橡皮泥、拼图、积木以及现 实生活的观察等都是很好的教学工具和方法。关 于数量的想象能力的培养是重要的 ,也是困难的 , 因为数量的想象需要借助生活的阅历 ,但可以通 过估算等教育内容进行适当的补偿。需特别强调 关于棋类的教育 ,因为下棋需要想象出一步或者 几步以后的情况。另外 ,下棋对于理清思路也是 有好处的。 关于抽象能力 ,抽象大概可以分为两个层次 : 第一个层次 ,搭建感性具体和理性具体之间的思 维桥梁 ;第二个层次 ,搭建此理性具体与彼理性具 体之间的思维桥梁。[ 25 ] 早期教育涉及的是第一 个层次的抽象 ,这种抽象紧紧地依赖于具体背景 , 也就是说 ,这种抽象的对象是学生看得见、摸得着 的具体 ,是那些可以直接想象的具体。为了实现 这种抽象 ,学生必须学会观察事物的特性 ,从一类 事物的特性中抽象出共性。 针对数学 ,早期教育的抽象主要涉及两方面 的内容 :一是抽象出所要思考问题的对象 ,建立对 象概念 ,比如数、三角形、圆等 ;二是抽象出对象之 间的关系 ,建立关系术语 ,比如大小、包含、重合 等。事实上 ,数学的本质就是借助关系术语把逻 辑应用于对象概念 ,这样就产生了数学的结果。 那么 ,这种教育就可能会涉及到 :学会从立体的图 形中抽象出平面的结构 ,诸如点、线、面 ,能够清楚 地知道平面描绘的图形与实际立体图形之间的对 应关系 ;知道并且能够表达点、线、面之间的关系 , 知道用两条相交的线段和夹角就可以刻画三角 形 ,用一个点和半径就可以刻画圆等 ;进一步 ,知 道图形之间的相等关系、相似关系、包含关系 ;知 道通过平移、旋转和对称可以刻画物体形状不变 的运动。再比如 ,学会从数量中抽象出数 ,感悟两 匹马、两粒米都是抽象了的 2 的具体表象 ,从而体 会符号的意义 ;从数量的本质关系“多少”感悟出 数的本质关系“大小”;通过各种计算的练习 ,体会 出计算的四则运算的法则 ;通过分配、划分等实际 问题 ,体会分数的重要性、以及分数的运算方法。 与此相关 ,购物、测量、规划、数据分析 ,等等 ,都是 很好的教学手段。 在早期教育的过程中 ,数学教育应当与语文 教育有机地结合起来 ,因为数学抽象出来的对象 概念和关系术语 ,都需要合适的语言表达 ,在这个 阶段 ,必须让学生清晰地明白别人说了些什么 ,并 且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在这个意义上 ,我们应 当对早期教育根本课程目标进行改造 :不是以知 识传授的体系为核心 ,而是以思维训练的需要为 核心。对于早期教育 ,知识的体系是需要的但不 是第一位的 ,为了思维训练的需要可以打乱传统 的知识体系。总之 ,需要在早期教育中构想出各 种教育内容和方法 ,用以开发学生的大脑 ,培养学 生的思维能力 ,特别是培养学生的想象能力和抽 象能力 ,这种教育依赖于教师的传授 ,但更重要的 是依赖学生本人参与其中的活动。 再次强调 ,笔者没有能力构想出许多教育内 容和方法 ,用以培养学生的想象能力和抽象能力 , 但确信 ,只要是明确了方向 ,活跃在中小学教学第 一线的广大教师和教学研究人员一定能够很好地 实现这样的教育。 参考文献 : [ 1 ] [ 22 ]史宁中. 关于教育的哲学[J ] . 教育研究 ,1998 , (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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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ong them , biorgans are the base , behaviors are the appearance and ideations are the essence. Therefore , ideal education should conform to the law of the somatop sychic development of people , especially the development of the brain. It should activate part s of the brain consciously and pertinently so as to develop knowledge , ability and other aspect s of the student s. The basic concept of ideal early education is the emphasis on intelligence development rather than imparting knowledge. Early education in it s nature should focus on the t raining of basic ideations , especially on cultivating student s ’ imagination and their ability to deal with abst raction , whose ultimate course objectives should be centered on the need for t raining of ideations. Key words : human nature , ideal education , intelligence , basic ideations Author : Shi Ningzhong , President ,professor and doctoral supervisor of 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 ( Changchun 130024) [责任编辑 :杨雅文 ]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