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2-10 陈光甫与中美桐油、滇锡贷款

陈光甫与中美桐油、滇锡贷款张振江　　任东来1938年12月和1940年3月美国先后宣布向中国提供数目为2500万美元和2000万美元的两笔贷款,中国以出售桐油与锡矿为抵押,史称“桐油贷款”和“滇锡贷款”(亦称“华锡贷款”)。当时正值中国抗日战争最困难时期,这两笔贷款在相当程度上鼓舞了中国的抗战士气。同时,这两笔具有政治援助色彩的商业贷款也标志着美国开始摆脱孤立主义逐步走向中美反日同盟。因此,贷款对中美、美日、中日关系及整个太平洋地区的形势都有着重大的影响。作为促成贷款的中方首席谈判代表,著名银行家陈光甫功不可没。本文结合陈光甫的生平,从其争取贷款的努力入手,分析他的谈判技巧和外交风格,指出他对中国抗战外交的贡献。一陈光甫(1881—1976)原名辉祖,后改辉德,字光甫,江苏镇江丹徒县人。幼年曾在汉口祥源报关行、汉口海关邮政局当学徒。1904年随湖北省代表团赴美国参加路易斯安那州国际博览会,会后留美学习。1909年在宾夕法尼亚大学获商学学士学位。1910年回国后,先后在南洋劝业会、江苏省清理财政局工作,后任江苏省银行总经理。袁世凯称帝后,张勋占领南京,为掌握江苏省的财政情况,劫持了江苏省银行并查抄存户姓名,陈光甫因坚持银行通例为存户保密而被免职。1915年6月2日,陈光甫以10万元注册开办了上海商业储87蓄银行(简称上海银行),自任总经理,开始了他一生最重要的事业。当时上海的整个银行业都被实力雄厚的外国银行所垄断,作为一个白手起家的中国小资产者,其艰辛可想而知。陈在这竞争激烈的金融界独辟蹊径,以“一元开户”、“礼券储蓄”、“教育储蓄”、“婴孩储蓄”等新颖的项目,及其“不辞烦碎,不避劳苦,不图厚利,从小处做起,为人所不屑为,时时想新法”的经营原则,使这一新成立的小银行信誉与日俱增,实力也大大增强。到1937年时,其资本总额达500万元,存款额达1.8亿元,分支银行遍布全国,成为全国商业银行之冠。陈光甫本人也以其正直、守信而深得中外人士的赞誉。陈光甫在发展上海银行的同时,还积极拓展其它业务。他提倡发放铁路贷款、盐业贷款创办首家中国旅行社,首开由中国的银行经营保险业务的先例。更为值得一提的是,陈很早就认识到中国发展的根本在于农业,强调“送银行入内地”,并游说外国银行投资中国农业。�为了培养农业人才,1933年上海银行特出资在金陵大学农业经济系设立两个客座教授席位,聘请美英专家各一人。当时的美方教授为卜凯(J.LossingBuck)[著名美国女作家赛珍珠之夫,后离异],此人后来是美国财政部部长亨利·摩根索(HenryMor-genthaw)在中国的私人代表。卜凯对陈光甫的人品大加赞赏,为以后陈两次赴美谈判埋下了伏笔。�1936年3月,陈光甫作为中国币制代表团首席代表赴美谈88��以上陈光甫的生平资料根据张寿贤:《国史馆现藏民国人物传记资料汇编》,第四辑,台北国史馆1990年编印,第299—304页内容,与吴相湘《民国百人传》的有关内容综合而成。陈光甫曾邀请久居中国的英国银行家托马斯(W.H.EvansThomas)赴长江沿岸及平汉、陇海、津浦线实地考察,劝其投资中国农业。此人后与陈光甫、劳海三人一起主持中美英平准基金会,合作良好。著有《消失了的中国》(VanishedChina)一 书 关于书的成语关于读书的排比句社区图书漂流公约怎么写关于读书的小报汉书pdf ,对陈光甫倍加赞赏。见吴相湘:《民国百人传》,台北传记文学出版社,1971年,第18页。判,签订了中美《白银协定》�,挽救了国民政府危在旦夕的法币改革,此举第一次显示了陈光甫的外交才能,并为他在中美两国政府中间留下了良好印象。二1937年中国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以后,英法等国在欧洲自顾不暇,对日本在华的侵略一味退让、妥协。蒋介石政府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选择美国为争取外援的突破口,寻找抗日伙伴。�1938年9月,蒋介石召回驻美大使王正廷,派遣深受美国人欢迎和喜爱的学术界名人胡适为驻美大使;与此同时,又派出颇受美国财政部长摩根索赏识的银行家陈光甫赴美洽谈贷款事宜。台湾著名民国史专家吴相湘为此写道:“这时正值广州武汉战局紧张,我国孤立无援,而国内最负众望的两位学术界银行界领袖‘临危受命’飞渡大西洋前往美国,这在当时是非常重要而且是再无其它选择的两颗‘棋子’。”胡适后来一直称自己的大使生涯是一颗“过河卒子”,充分反映了当时中国政府外交上的被动和对美交涉的艰辛。陈光甫使美,与其说是受中国政府主动派遣,倒不如说是中国政府应美国的要求而派遣的。这其中有三个人起了重要作用。一是美国财政部长摩根索。1936年3月他与陈光甫谈判达成中美白银协定,对陈的印象非常好。1938年7月他在访问欧洲时对当时中国驻法大使顾维钧谈及此事,一再赞扬陈光甫的人品,言谈之间对陈“异常钦羡信任”。摩根索还暗示,如果中国政府再派陈光甫赴89��吴相湘:《抗战时期‘两过河卒子’》,载《胡适传记资料》(二),台北,第235—239页。章百家:《抗日战争前期国民政府对美关系初探》,载《中美关系史 论文 政研论文下载论文大学下载论文大学下载关于长拳的论文浙大论文封面下载 集》第二辑,第295—325页。参阅郑会欣:《〈中美白银协定〉述评》,载《中美关系史论文集》,第二辑,重庆出版社,1988年,第280—294页;迈克·罗素:《院外集团与美国东亚政策——30年代美国白银集团的活动》中译本,复旦大学出版社,1994年。美商谈,他将设法帮助中国争取贷款。摩根索甚至保证,如果中国派遣陈光甫,他会指示美国财政部驻华参赞尼克尔森(M.R.Nicholson)陪同陈赴美,以便沿途照料。�第二个人则是摩根索在中国的私人代表、金陵大学农业经济教授卜凯。他与中美双方政界都有密切联系,一方面极力向摩根索推荐陈光甫,另一方面又向中国政府建议陈光甫是争取美援的最佳人选。促成陈光甫赴美的第三个人是摩根索的助理劳海(ArchieLockhead)。劳海在进入财政部前曾在美国纽约化学银行工作,与上海银行有许多业务往来,和陈光甫有过愉快的合作,对陈也十分赞许。�正因为有这样良好的人事关系,故而早在1938年6月,摩根索、劳海、卜凯及国务卿赫尔(CordellHull)等人就曾协商,认为中国委派陈光甫赴美谈贷款之事就是中国的唯一机会。虽然摩根索等允诺积极协助,但就当时整个国际形势来看,陈的使命仍十分艰难。当时美国政府主要注意力放在欧洲,在亚洲则立足于维持现状,对日关系十分微妙。虽然罗斯福总统、摩根索财长等人意识到援华抗日的重要性!,但国会中存在着严重的孤立主义倾向,商界则力图与日本保持经贸关系,不愿开罪日本。陈赴美之前,行政院院长孔祥熙也未拟定具体 方案 气瓶 现场处置方案 .pdf气瓶 现场处置方案 .doc见习基地管理方案.doc关于群访事件的化解方案建筑工地扬尘治理专项方案下载 ,只是不切实际地要求陈争取3—4亿美元的贷款。∀陈光甫以其商人特有的敏锐,非常准确地把握了当时的这种形势,一再谢绝担当求援重任。后来由于宋子文(中国银行董事长)推荐的赴美人选浙江兴业银行总经理徐新六从香港飞重庆途中座机被日军击落身亡#,加之孔祥熙的再三恳请,以及蒋介石的90��!∀#姚崧龄:《陈光甫的一生》,台北传记文学出版社,1984年,第86—95页。任东来:《中美桐油贷款外交始末》,《复旦学报》1993年第1期,第107—112页。(美)布卢姆:《摩根索传:危机年代1928—1938》,波士顿1959年,第508—513页。吴相湘,前引书,第24—35页。吴相湘,前引书,第24—35页。秦孝仪主编:《中华民国重要史料初编——对日抗战时期》第三编《战时外交》(一),台北裕台公司,1980年,第234—235页。亲自督促�,陈光甫才不得不接受这一使命。但他在日记中还是把种种困难一一列出:“奉命之初,病体未复,极感责任重大;美国孤立主义及姑息分子活跃,如何避重就轻?我国求援之切与希望之大,如何达成使命?加以战局正急,未来变化未可预测,我财政当局对牵涉借款之种种问题一时未能拟具明确方案。”�与孔祥熙等人盲目乐观的态度不同,陈光甫的经验与阅历使他认为政治借款的可能性很小。因此在赴美之前,他对国内可做贷款抵押的各种产品进行了详细的研究,并在美财政部驻华参赞尼克尔森的建议下,选下桐油做为抵押品。桐油是美国所需的军需物资,反对援华抗日的孤立分子也无由反对,更重要的是桐油属中国当时最大的出口品,因而可能争取到较多抵押贷款。他之所以能从一开始就设计了这种抵押贷款方式,与其在国内首创抵押贷款的经历是分不开的。他现在把这种办法应用于国际之间,国内抵押贷款为桐油、滇锡两笔贷款提供了雏形,也无疑为国际谈判节省了大量的宝贵时间。三1938年9月9日,陈光甫率席德懋(中国银行业务局局长)和任嗣达(云南昆明人,矿产品出口商)乘美国专机自香港启程。10日,美国国务院便要求中国驻美使馆停止借款活动,一切等陈抵美后再谈。为避免走漏消息,陈一行沿途住宿美军招待所,并由美国特工人员专门保护,行动十分隐秘。9月19日,陈一行三人抵达华盛顿。次日便受到摩根索的欢迎,摩根索表示罗斯福、赫尔及他本人对中国的形势均十分关注并91��吴相湘,前引文。吴相湘,前引书,第24—35页。秦孝仪,前引书,第237页。深表同情,愿意帮助中国摆脱财政困难。他还指定其助手怀德(H.White)与劳海两人与陈尽快讨论如何援助中国。�在接着的谈判中,当美方问及以何种方式争取借款时,陈光甫当即回答可用桐油出售做担保争取借款,并且详细说明中国的桐油生产情况。美方谈判人员欣然答应。随后,双方立即围绕桐油买卖进行了一系列实质性的会谈。在谈判过程中,陈光甫积极主动,具体提出了有关桐油收购、管理、定价、运输等八点意见以及运油出口的三条路线。�他还亲自赴纽约数次,与美孚德士古运油专家以及汽车工程师们研究公路运油的组织、车辆运行等具体事宜,力争在谈判中有的放矢。一个月后,他便与财政部就桐油贷款事宜达成了 协议 离婚协议模板下载合伙人协议 下载渠道分销协议免费下载敬业协议下载授课协议下载 。10月24日,根据美国财政部的要求,美国进出口银行正式同意向中国发放贷款。10月25日中国重镇武汉失陷当晚,摩根索邀请陈光甫与胡适大使到家中做客,宣布贷款一事。后来胡适曾致函摩根索,再三强调这是值得纪念的一个夜晚,称“正当中国局势危急的时候,这一笔钱,真是有救命与维持体力的作用,也是心脏衰弱时一针强心剂。而由此‘桐油计划’确立,英国之购料借款与币制借款亦相继获得成功。中国国际信用,大加改善。关系之重大,不言可喻”。!美财政部虽批准了借款,但国务院却不肯开绿灯。由于日本占领武汉,国务院担心中国政府会放弃抵抗,同时又顾虑日本会指责美国借款之举违反中立。于是提出中美桐油借款不得违反《中美商约》和《九国公约》规定(即有关反对贸易垄断的规定)、不得直接向中国政府借款、不得用借款购置军火与装备三个先决条件。∀针对这些限制,陈光甫灵活地提出由中方在中国国内组织一复兴商业92��!∀吴相湘,前引书,第24—35页。吴相湘,前引书,第24—35页。秦孝仪,前引书,第255页。姚崧龄,前引书,第86—95页。秦孝仪,前引书,第239页。公司,负责收购桐油,同时在纽约注册设立世界贸易公司,负责在美销售桐油与购买货物。随后再由世界贸易公司与美国进出口银行订立贷款 合同 劳动合同范本免费下载装修合同范本免费下载租赁合同免费下载房屋买卖合同下载劳务合同范本下载 ,并由中国银行纽约经理处担保。这样,贷款从表面上看完全成为中国公司与美国政府银行间的业务关系,摩根索对此十分满意,他可以理直气壮向外界宣布“这是商业,不是外交”。�陈光甫在谈判中所表现出的主动与灵活,大大增强了摩根索的援华积极性。他利用与罗斯福的私交,趁借款的主要反对者国务聊赫尔11月底赴秘鲁参加泛美会议之际,与代理国务聊萨姆纳·韦尔斯(SumnerWelles)达成一项交易,由他在古巴问题上替韦尔斯说话,韦尔斯则代表国务院同意对华贷款并以国务院名义敦促罗斯福总统批准贷款。�12月15日,美复兴金融公司董事长琼斯(JesseH.Jones)正式向外界宣传进出口银行将给予纽约世界贸易公司2500万美元的贷款。1939年2月8日,陈光甫以世界贸易公司董事长身份与进出口银行签订了借款合同。桐油贷款敲定后,陈光甫又向孔祥熙建议将借款留存在美国,并直接用于在美购货,以此“交好毛财长[摩根索],开日后接济之门”。陈光甫继续留在美国负责采购事宜。至1939年6月底,桐油贷款已全部用完。所购商品包括汽油、润油、有线电材料、运输桐油车辆、粗布、无线电材料、军用车辆设备、备件等皆为中国抗战的紧俏物资。在安排采购的同时,陈光甫非常关心国内桐油运输状况,并请美国政府选派运输专家来华视察,研究改善办法。他还邀请美国防疟病医疗专家赴桐油产地与运输地提供医疗保证。1940年6月返国后,陈光甫本人又亲自到昆明设立办事处,派专人至海防疏运存93��王铁崖编:《中外旧约章汇编》第三辑,三联书店,1962年,第1128—1130页。布卢姆:《摩根索传:紧急年代1938—1941》,波士顿1965,第58—64页。(美)布卢姆,前引书,第511页。积物资,同时不顾日机轰炸危险,亲自前往缅甸公路考察全线的输运情形,注意有关桐油运量、运速、包装、油质变化以及补救问题。�在他倡导下,国民政府于1940年10月成立了桐油管理委员会,加强对桐油生产、运输的统一管理,加之国际市场上桐油价格上扬,到1942年3月,中国提前2年还清了桐油贷款本息,美国舆论认为这是“世界战时国际债史上所罕见”。美国商务部长琼斯特此致电孔祥熙表示祝贺,尤其对陈光甫及其同仁的努力表示钦佩与赞叹。�四桐油贷款达成之后,国民政府并不满足,仍努力寻求更多的美国援助。中国政界要员宋子文曾通过其它渠道向美方提出借款,但遭到拒绝。因此,孔祥熙婉言拒绝陈光甫的请辞旅美任务,一再强调陈是代表中国政府向美求援的最佳人选,要求陈光甫务必继续留在美国,并在1939年5月指示陈再设法争取一笔更大的借款。自5月底开始,陈光甫与驻美大使胡适开始与美国各方交涉争取新贷款。此时美国进出口银行的贷款基金已经用完,新的预算方案尚在国会讨论。陈光甫与胡适难有作为。不过,陈敏锐地判定国会一定会批准进出口银行的增资计划,遂在私下里开始研究美国的需求,发现美“需锡甚殷”。于是他在9月份便非正式向美财政部提出中国可以用锡矿为抵押品申请贷款,得到了对方的赞同。!同时,陈又要求孔祥熙提供详细的国内锡矿资料,并建议立即先运50094��!姚崧龄,前引书,第86—95页。姚崧龄,前引书,第86—95页。姚崧龄,前引书,第86—95页。姚崧龄,前引书,第86—95页。吨到美国,“先行交易,以利其行”。�除了美国国会因素的限制,陈光甫争取借款的另一障碍是来自中国国内的干扰。首先,汪精卫伪政府在日本授意下竭力破坏桐油运输,滇越铁路也因南方失守而被迫中断,致使桐油运输更加困难;其次,国民政府各种关系复杂多变,孔祥熙、宋子文在美国都有自己不同的渠道,干扰了美国政府对陈胡等人求援的重视;最后,中国的达官贵人、富商巨贾在美有数亿美元的私人存款,致使许多美国人责问:“为何不动用是项款项?竟向美国求贷?”面对以上种种困难,陈光甫毫不气馁,反复奔走在华盛顿与纽约之间,与胡适一起协作努力,多次与美有关人员洽谈协商,但鉴于上述各种条件的限制,总不见效果。为了打破僵局,陈光甫决心“效秦庭之哭,以求有效”。1939年12月6日,陈光甫再访摩根索财长,力陈中国时局的恶化以及对美援助的期望。他首先向摩根索本人对中国的同情以及在桐油、滇锡贷款谈判中的帮助和承诺表示感谢;接着指明中国抗战已经坚持了两年之久,国困人乏,时下到了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特别是各种军需物资更急待补充;他向摩根索表明了中国政府与人民抗战到底的决心;最后,还向对方分析了当时的形势,认为国际局势变化非常快,如果日本正式对中国宣战,美国的援助势必会更加困难。摩根索听后,“颇为动容,答应极力设法”。随后,陈光甫告知对方今天是自己59岁生日,能够得到摩根索财长“极力设法”的允诺,实在是一个最好的生日礼物。摩根索听后,极为兴奋,为陈的这种敬业精神所感动,当即亲自为陈光甫预订了回纽约的机票,让陈回去过一个安稳的生日,答应他将亲自处理贷款事宜。在得知陈尚未与联邦贷款署琼斯商谈后,又马上表示将亲自与琼斯商谈此事。�摩根索的这两项许诺,无疑为滇锡贷款的成功起到95��吴相湘,前引书,第24—35页。秦孝仪,前引书,第240页。了极大的推动作用。陈光甫与胡适抓住这一转机,趁热打铁。1939年底和1940年初,胡适两次会见罗斯福总统争取贷款。1月24日,胡陈两人又一起会晤琼斯。胡适保证中国政府将抗战到底,陈光甫则将桐油运美与在美购物的各种详细资料送交琼斯。2月1日,琼斯在国会就出口银行增资一事作证时,极力为中国辩护。他拿出陈光甫所提供的资料,宣称“如各借款国均如中国一样履行借款条约,则进出口银行之业务,将比目前更为稳妥可靠⋯⋯再次借款中国在美购料,足以裨益美国工商业”。�与琼斯在国会为中国辩护的同时,陈光甫则以世界贸易公司董事长身份游说美国汽车业巨头,向他们保证,如果中国再获贷款将继续购买美国汽车。在这些商人的影响与协助下,国会修改了每个国家向进出口银行借款累计不得超过3000万美元的限制,规定每一国家以每次借款2000万美元为限,不论先前是否有过借款。在胡陈两人的不懈努力下,美方最终同意再次贷款中国。1940年2月,美国国会通过了进出口银行的增资方案,其主要目的是为了援助苏芬战争中的芬兰。由于陈光甫与胡适两人的积极努力与默契配合,额外为中国争取到了2000万美元的贷款额度。就当时中国内外交困的环境而言,这的确是一次成功的游说和了不起的外交成就。1940年3月7日,琼斯正式宣布进出口银行再次向世界贸易公司贷款2000万美元。不料好事多磨,3月8日孔祥熙一电,要求陈光甫向美方再提出三个条件:取消以滇锡作抵,改为对芬兰之政治借款方式;取消由中国银行担保条款;取消必须在美国购买物资的限制。如果据此去做,无疑将严重损害陈、胡两人的良好信誉和得之不易的成就。陈光甫在气愤之余,不得不去试探进出口银行总经理皮尔逊(WarrenLeePierson)的态度,后96�吴相湘,前引书,第24—35页。者认为此举会使整个贷款前功尽弃。�因此,陈光甫与胡适先后几次恳请孔祥熙维持原议,一个月后孔祥熙才回电不再坚持己见。4月20日,陈光甫与美进出口银行正式签署了滇锡贷款合同。�滇锡借款结束后,陈光甫了解到国内的桐油、锡砂运输状况改进甚少,担心会因此影响中国的信誉,于是决定回国亲自处理两项贷款的善后工作。4月16日,他在胡适的陪同下向总统罗斯福、国务卿赫尔以及财政部长摩根索辞行。罗斯福赞扬陈光甫在美国的工作,希望他回国后能改进油锡的运输,并欢迎他秋天再来美国,答应可以随时接见他。5月中旬,陈乘船离美。6月底回到重庆复命。此时,国民政府已决定任命他为经济作战部部长(亦称贸易部长),陈光甫坚决不受,深深感到自己“所能办之事为在美接洽,所不能办之事为周旋中国复杂环境”。五桐油、滇锡贷款之后,美国又于1940年10月和1941年2月向中国提供了钨砂和金属矿砂两笔贷款,合计7500万美元。但这两笔借款,在相当程度上是美国迫于国际形势主动向中国提供的,与陈光甫争取借款时相比,其困难程度不可同日而语。但就其贷款方式而言,是与前两笔贷款所确立的模式及其造成的良好信用分不开的。!万事开头难,陈光甫的确为美国援华抗日开了一个好头。争取桐油、滇锡两笔贷款虽有其有利条件,如蒋介石曾两次电97��!详情可参见任东来:《围绕美援展开的中美外交》,《南京大学学报》,1990年第5、6合期;《国民党政府寻求美援的外交与皖南事变》,《安徽史学》,1992年第1期。吴相湘,前引书,第24—35页。王铁崖,前引书,第1156—1159页。姚崧龄,前引书,第86—95页。请罗斯福关心贷款事宜等�,但也有不利条件,如中国政策不统一,美国国内有严重的绥靖日本的势力和倾向。在这种不利条件下,陈光甫这个业余外交家竟能竟职业外交家未竟之事业,开美国援华之先河,不能不说是个奇迹。就陈光甫个人而言,以下因素促成了他使命的成功。首先,陈光甫的优秀人品以及他与外国友人的良好私交构成了其使命成功的先决条件。与卜凯的相识,使他成为1936年中美白银谈判的中方代表。在白银谈判中给摩根索留下的良好印象又成为他再次赴美洽谈贷款的基础。上海银行与美国纽约化学银行的业务往来中与劳海的愉快合作从另外一个方面加强了摩根索对他的信任和在谈判中的优势。陈光甫自己在日记中写道:“此种因果关系,不知如何凑成。固然不布其因,不得其果,但有此因而得此果,则非当初意料所及也。”�究其根源,陈之优秀人品是一切因果的开始。其次,作为一个受过西方正规教育而又白手起家的银行家和商人,陈光甫的学识与阅历又为其提供了成功谈判所需的能力与技巧。第一,陈光甫是国内抵押贷款方式的首创者。因此,在赴美之前,他就选定了桐油贷款的模式,从这一点讲,桐油、滇锡贷款可称“陈氏贷款”。第二,陈光甫勤于实地调查,收集各方信息。他一向重视市场信息的作用,早在开办上海银行初期,就特别设立了一信息调查部。这种作风促使他对美国市场仔细调查,发现锡的效用。由于能够知彼知己,他在谈判中常常处于主动,因而节约了大量的谈判时间。第三,陈光甫还是一个非常灵活的人,善于捕捉时机。在滇锡贷款陷入僵局时,他利用与摩根索的私人关系以自己的生日来打动他,从而把谈判大大向前推进了一步。而在国会讨论进出口银行增资案时,他又向琼斯提供有关中国良好信用的书面资98��吴相湘,前引书,第24—35页。秦孝仪,前引书,第260—261页。料,并游说美国汽车业界向国会议员施加影响。这些都显示了其灵活务实的外交技巧与能力。在总结自己两年使美经历时,陈曾在日记中写下了一段肺腑之言:“余在此接洽事宜,几如赌徒场中掷注。日日揣度对方人士之心理,恭候其喜怒闲忙之情境,窥伺良久,揣度机会已到,乃拟就彼方所中听之言词,迅速进言,藉以维持好感。自[1938年]9月以来,无日不研究如何投其所好,不敢有所疏忽。盖自知所掷之注,与国运有关,而彼方系富家阔少,不关痛痒,帮忙与否,常随其情绪为转移也。”�一片赤子爱国之心和知己知彼的谋略,跃于纸面。第三,陈光甫深厚的爱国情怀是他忍辱负重不懈努力的根本动力。早在创业初期,他就力求在业务上与实力雄厚的外资银行进行竞争。他在驳斥不主张冒险与外国大洋行竞争的言论时所说的“图谋削弱外人在华经济侵略之势力,更非由此着手不可”�,反映了陈的一片诚挚爱国之心。他平时极力避免涉入政治,但在国家危难之际,挺身而出,不辱使命;完成任务后,又毅然脱离政界,回到自己的事业中。虽然他很清楚当时政府的软弱无能,但在贷款谈判结束之际,仍凭一腔爱国热情力劝政府当局明了:“我先自助,人才助我,否则,求救之事难若登天”,“国际间无慈善事业⋯⋯今后抗战必须基于自力更生之原则”。第四,陈光甫的精明与对细节的注重也是促成其谈判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1938年10月在纽约注册成立世界贸易公司时,陈光甫特意聘请由琼斯推荐的马立斯(LawrenceMrris)和阿尔弗雷德·琼斯(AlfreedJones)担任法律顾问,1939年11月,席德懋(世界贸易公司总经理)回国后,他又聘任刚从美财政部下来的劳海担任总经理。他这样做无非是想增加财政部对世界贸易公司与99��同上。同上。吴相湘,前引书,第24—35页。他自己的信任度。由此可见其良苦用心。又如他主动与美国政府协商选派有关运输专家赴华改善油锡运输工作,让对方更加相信其合作的愿望与诚意。这些虽都是些很细微的小事,但陈光甫悉心周到的安排,无一不体现其精明之处,也的确加强了美方对他的信任与下一步谈判的顺利进行。最后,陈光甫的另一大优势是他视信用为生命的哲学及其敬业精神。从他早年为存户保密而被免去江苏省银行总经理,一直到他在完成贷款谈判回国后仍冒着危险前往昆明主持贷款的善后工作,无一不反映了他重合同守信誉的态度。这种态度反映在他的工作上,更是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他把临时组建的世界贸易公司管理得有条不紊,胡适对此曾万分感慨,特别致电政府赞扬陈氏:“弟默察光甫诸人在美所建立之采购输运机构,真能弊绝风清,得美国朝野敬从,不但在抗战期中对国家取得外人信用,亦可以为将来中美贸易树立久远基础。”�可见陈光甫个人的信用已成国家信用的一个重要部分。回顾桐油、滇锡贷款交涉始末,我们不得不承认陈光甫个人作用的重要。从其使美、谈判以及善后工作,无一不体现出他个人的品质、能力、外交技巧与爱国情怀,正是由于他的这些个人因素,才促成这两项贷款的顺利达成。从这两笔贷款开始,加上后来太平洋形势的发展,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开始走上了援华抗日之路。因此,就短期效果来讲,陈光甫的个人因素是促成桐油、滇锡贷款的决定性因素,从长期影响来看,陈光甫是打开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援华大门的先驱者。(作者单位:张振江,南京大学历史系国际关系史硕士研究生;任东来,南京大学中美文化研究中心)(责任编辑:刘兵)100�姚崧龄,前引书,第86—9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