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的逻辑与儿童的逻辑

东北师大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 1 9 9 4 年 第 2 期 成人的逻辑与儿童的逻辑 (日 ) 鸟越信 为儿童创作的文学 , 与读者对象的年龄相适 应 , 一般可分为少年文学和幼年文学 . 而且 , 进一 步划 分幼年文学 , 有时 又可以分为只以讲述为目的 的低幼 童话和 幼 儿自 己也能 阅读的幼年童话 。 在 此 . 我想 在接触少年文学的同时 . 以幼年文学为中 心 , 对论题进行阐述 。 人类的思考和逻辑总是伴梢着具体的语言 , 此 乃众所周知的事实 。 不过 . 如果把这 两者图解式地 割离开 , 即把思想 与语言分开来进行思考 . 我认为 尤其在文学作品领域 内 . 恐怕是思想首先产生 . 然 后语言才接踵而 至 。 也许这一观点是错误的 。 但是 , 我之所 以这样 认为有两 个原因 . 其一 , 只要作品的内容有趣 , 即 使有一些难解的词汇和不认识的文字 . 实际上还是 可 以顺 利地欣赏它 . 这 种经验我们多少都曾有过 ; 其二 . 特别是 儿童文学 , 其作品是否契 合读者 (即 儿童 ) 所持有的逻辑 . 这是检验作品的分水岭 。 一般来说 , 区别成 人文学与儿童文学的基准是 因人而异的 。 而我认为 , 这个基准 只在于作品的逻 辑是 否是 儿童的逻辑 。 比如 , 本来是成 人文学的 《鲁宾逊漂流记 》和 《格列佛游记》之所以也得到 儿 童的喜爱 , 就是因 为这两部作品的思想内容是儿童 也能理解的 , 而决不是因为采取了易懂的 表 关于同志近三年现实表现材料材料类招标技术评分表图表与交易pdf视力表打印pdf用图表说话 pdf 现 。 对 此我们可以举出 《战争与和平 》、 《红与黑 》为证 , 这 两部作品即使用再易懂的语言来写作 , 也不会成为 面向 儿童的出版物 。 儿童有一天会成为大人 。 指定这一天的具体 日 子是困难的 。 但是 , 儿童的逻辑和成人的逻辑却是 以某一条线为分界而被清晰地 区别开来 。 匈牙利的 国民性作家蒙那尔的 《珍珠街的少年们 》就是一部 描写 了这一分界的作品 。 这部作品描 写 住在匈牙利 首都布达 佩斯的两 个少年团伙 : 一个是以博卡 · 亚诺什为首领的珍珠 街 少年团 . 另一个是以阿奇 · 菲里为领袖的植物园 少年团 , 又名红衬衣团 。 博卡们以位于珍珠街一角 的空地为据点 , 围绕着这块空地 , 两个少年团伙之 间发生了争战 。 对都市少年们来说 , 这块空地实在是珍贵的 。 这是遥远的梦想和憧憬的世界 。 这里时而是平原 , 是大草原 , 时而是高山 , 是大森林 。 在这块空地的 争夺战中 . 博卡一方的小个儿金发少年内梅切克 · 埃尔 内终于丢掉了性命 。 内梅切克咽气的那天黄昏 , 博卡一个人来到空 地 , 从看守员那儿得知 , 最近在这片空地上将建起 公寓 。 世界突然翻 了个儿 。 博卡哇地 哭 出声来 。 他边 哭边跑 , 从这 里 , 从这薄情 至极 的 土地 上逃走 了 。 啊 ! 这就 是那 么 苦心惨淡 , 那 么 苦斗奋战来保 卫的 土 地吗 ? 它现在薄情地抛弃 了我 们 , 竟要建什 么 .热 风景的公寓 , 使我们永 不 能使 用 I (中问省略 ) 博卡 · 亚诺什 以 庄严 的心情茫然地 向眼前眺 望 。 自己这些人揭尽 全 力地战斗 , 时而喜悦 . 时而 悲伤的这个人 生究竟是什么呢 ? 这一模栩的疑 问 第 一次 在他那单纯的孩子的心灵里升起 . 这里所描写的 , 正是博卡从孩子向成人转 变的 那一个瞬间 。 在这 一天 以前 . 十四岁的博卡与其他 孩子们一样 , 对 围绕着空地的自身的价值体系没有 半点疑念 。 以成 人们的目光来看 , 至多不过是适于 建筑公寓的一块极为普通的空地 , 可对孩子们来 说 , 却曾经是产生无穷价值的存在 。 正因如此 , 他 们才保卫这片空地 , 并为此豁出生命进行了真正的 战斗 。 但是 , 当博卡的心中涌起对这一信念的疑问 的时候 , 他便 已经与儿童的逻辑作出了诀别 。 这部 作品揭示 出这就是区别儿童与成人的界限 . 在马克 · 吐温的少年 文学中也出现过许多基 · 4 7 · 于儿童逻辑的生动描写 。 例如 , 在 《哈克 贝利 · 费 恩历险记 》中有这样一处描写 : 主 人公哈克和朋友 汤姆 · 索亚救吉姆从小屋出去时 . 并不打开门 , 而 是特意掘通床下的墙壁来 “逃脱 ” 。把这一行为看作 是白费力气的则是成 人的逻辑 。 另外 , 在以汤姆为主人公的 《汤姆 · 索娅历险 记 》中 , 汤姆巧妙地把涂墙的工 作 “卖 ” 给朋友们 , 结果他的手里聚 集了很多 “财产 ” 。 作品是这样列举 的 : “没啃完的苹果 , 风筝 . 胡乱捆着绳子的死老鼠 , 十二个玻璃球 , 口 琴的部件 , 代替有色眼镜的蓝玻 璃瓶的碎片 , 线轴做的玩具大炮 , 什么都打不开的 钥匙 , 粉笔头儿 , 水壶的玻璃盖儿 , 锡制士兵 . 两 只蟒抖 , 六个火花 . 一 只眼睛的小猫 , 黄铜门把手 , 狗脖套 , 刀把儿 、 四片桔子皮 、 破窗框 。 ” 是把这些 东西看作破烂儿 , 还是看作宝贵的财产 , 在这一点 上显示着 儿童与成人的区别 。 今天 , 作为儿童文学 的经典流传下来的作品全 都在于一点—与儿童的逻辑达到了契合 . 我持这一观点是在对长时期在低落 、 停滞境况里挣扎的日 本儿童文学进行反省以后 。 这种低落 、 停滞在幼年 童话领域里尤为显著 。 作为例证 , 我们看看被称为 日本幼年童话的典范的供 田 广介的作品 : 蝴碟 在田歼 上轻盈地 飞 舞 。 麻 雀看见 了 , 飞过 来要吃掉它 。 “蝴碟蝴蝶 落落 , 落 到油莱花上 。 ” 田 歼上正好 是油 菜花 盛开的时候 。 蝴蝶 一落到花上就消失 了身形 。 糊碟的翅膀是 黄色的 。 “蝴嵘 变成 了花 。 ” 麻 雀一边这样怒 , 一边喳喳 叫着从那里 飞走 了 。 以上是 《花和蝴蝶 》的全文 , 全部用平假名 书 关于书的成语关于读书的排比句社区图书漂流公约怎么写关于读书的小报汉书pdf 写 , 而且词语之 间空出间隔 . 语汇也没有难以理解 的 . 如果是小学一年级学 生 , 恐怕能读下来 , 即使 读不下来 , 听别人念理应不会有不懂的语言 。 但是 , 这篇作品的内容符合一年级学生的逻辑 吗? 我认为不符合 。 蝴蝶落在花上就看不见了 。 为 什么呢 ? 因为蝴蝶是黄色的 , 而且油菜花也是黄色 的 。 但这是成 人的逻辑 , 而不是儿童的逻辑 , 尤其 不是幼儿的逻辑 . 如果是幼儿的逻辑 . 那么首先必须在最开始处 介绍蝴蝶是 “黄色的 ” , 接着必须让幼 儿明白油菜花 , 4 8 · 也是黄色的 , 结果才能理解两者的同一性 。 当然 , 幼 儿的逻辑中也存在着跳跃 、 省略 、 倒 置和 比喻 . 但是 , 它与成人的跳跃 、 省略 、 倒置和 比喻并非同一的 , 而是具有独特性 。 为幼 儿创作的 文学 , 最重要的是介绍 人物要 明白 , 时间和场所的 关系必须明确 , 而 且不断发生的事件从开端到发 展 , 从高潮到结束 , 必须首尾一 贯 。 可是 , 广介童话的大部分是由成人的逻辑—成人的跳跃 、 省略 、 倒置和 比喻来支配故事的运行 , 其核心则由成人的感慨和 乡愁来支撑 . 换言之 , 在 其根本处与 “幽闲 ” 、 “古雅 ” 相通的咏叹和情调是 根深蒂固的 。 以广介童话为典范的 日本幼年童话直到 数年 以慈 , 一直忠实地卫护着这种传统 . 因此 , 生成了 被称为 “御字童话 ” 的独特的文体 。 所谓 “御字童 话 ” 就是指过分乱用 “御 ” 字的童话 。 (日本的这种 “御字童话 ” 表现 为语言上 的奶声奶气 , 就象把 “虫 子 ”说成 “虫虫 ” , 把 “鸭子 ”说成 “鸭鸭”一样 。 —本文译者注 ) 我认为 , 这决不是语言上的问题 。 即 是说 , 只要使用平假名 , 以亲 呢的 口 吻 , 再加上 “御 ” 字 , 幼年童话就创作出来了 , 这一错误观念造 成了这种结果 。 如果在根本上持着幼年童话最为必要的是如 何与幼 儿的逻辑契 合这一思想 , 恐怕绝不 会产 生过 分乱用 “御 ” 字的童话 。 当然 , 要说有 , 也有语言 本身的问题 。 比如 , 有 人就指出 , 虽说幼儿使用所 谓幼儿语言 (例如把 “大苹果 ” 说成 “大皮果 ") 但 母亲却不能重复这些语言 。 但是 , 比之这种语言上 的失误 , 我还是想强调逻辑上的问题 。近几年来 , 这 一问题在 日本的儿童文学界也终于开始被提 了出 来 . 在其背后有着优秀的外国幼年童话被介绍进来 的原因 . 我们看其中的一篇 《小黑孩儿桑布》。 这篇 英国女作家班娜曼创作的作品 , 即使在经典的幼年 童话中 , 也被称为杰作中的杰作 。 小黑孩 儿桑布是个可爱的黑 人男孩儿 。 有一 天 , 他穿着红上衣蓝裤子和紫皮鞋 . 撑着绿伞 , 到 森林里去散步 。 走了一 会儿 , 遇上了一只老虎 。 老 虎说 : “小黑孩儿桑布 , 我要吃了你 ! ” 桑布把红上 衣给了老虎 , 老虎就没有吃它 。 桑布后来又遇到三 只老虎 , 做了同样的事 , 失去了裤子 、 小鞋和伞 。 老虎们夸耀自己夺来的东西 , 认为自己才是森 林里最漂亮的老虎 , 争执之中打起架来 , 互相咬住 尾 巴 , 围着椰 子树绕起圈来 , 最后溶化成了黄油 。 桑布的父亲江布从 那儿经过 , 把黄油带 回家 . 母亲曼布用它做了热蛋糕 。 在故事的结尾 , 那热蛋 糕曼布吃了三十 一七个 , 江布吃了五十五 个 , 小黑孩 儿桑布竟吃了一百九十六个 。 《小黑孩儿桑布》非常出色地捕捉住了幼 儿的 逻辑 。 情节的高潮毫无疑 问是老虎变成黄油的场 面 。 黄色的老虎以凶猛的速度粘辘旋转时 . 腿渐渐 地看不 见了 . 终于溶化成了黄油 。 但是 , 成人们在 这里就要深 思 : 现实中会不会有这种事暂 且不论 , 这 一结果 无论如何是跳跃太大了 。 事实 上 , 就连 《赤鸟》的创始 人 , 对 儿童文学持着绝对自信的铃木 三重吉 , 在大正 13 年将这篇作品首次向 日本介绍 时 , 也删去了这个场面 。 但是 . 这 个情节是不能删掉的 。 因 为没有这 个 情节也就没有了热蛋糕的情节 , 结果是主 人公—读者的要求在没有完全满足的状态中故事便会结 束 。 从心理学上讲 . 就是失去了满足感 。 再也没有 比这更 无视幼 儿的心理和逻辑的做法了 。 正是这一 情节才是幼 儿的逻辑 。 当然 , 作品在这里的成功还有另外一 个重要 因 素 , 那就是插图的力量 。 它将老虎鲜艳的黄色和 老 虎们就象制作黄抽时搅拌牛奶那样 以猛烈的速度 旋转的样子 , 一下子诉诸以视觉 . 即是说 , 幼年童 话必须以图画书作为出版形式 。 下面姑且不论视觉 的效果 , 单就逻辑与语言进 一步作些论述 。 前面我讲过 , 故事的最后桑布与父母吃热蛋糕 一处 , 使儿童在心理上 获得了完全的满足感 。 在这 里 , 同时还应该注意的是 , 热蛋糕的数字是具体的 。 宫原诚一先生 曾说 , 这样的描写 , 与阿诺尔德 · 哥 兹尔所 说的 “使用数字并非是其真正的含 义 , 而是 带有试验性” 这 一幼儿期恰恰相适应 。 如果是 日本 的幼年童话 , 这处描写恐怕会以 “很多的 ” 这样的 形容词来结束 。 对上衣和裤子的形容也可以说是具体的 。 作品 中所说的 “红 ” 上 衣 , “蓝 ” 裤子 , “紫 ” 皮鞋 , “绿 ”伞 , 都是以原色或者接近原色的极为单纯明快 的色彩来规定事物 . 我们应该注意的是作品决不使 用 “美丽的” 、 “可爱的 ” 一类抽象的形容 。 论及这里 . 与逻辑和语言相关联的 “素材 ” 的 重要性便 突现 出来 。 上衣 、 裤子也好 , 鞋 、 伞也好 . 它们都具有即物性和 日常性 . 黄油和热蛋糕也是即 物的和 日常的 . 尤其是在这 篇作品的 出生国英 国 。 在这些事物中 , 非 日常的事件搅了进来 。 但是 , 其 转换本身也是非常即物的 。 素材的重要性 , 在前面 己经谈到 的 《珍珠街的 少年们、 和 《汤姆 · 索亚历险记》中也表现 得很明 白 。 但 是 , 素材并非自己孤立而重要 , 归根结底 , 它 是作为与逻辑和语言相关连的媒体而重要 。 以 《小黑孩 儿桑布 》为开端 , 数量众多的海外 优秀幼年童话翻译介绍到 了 日本 。 受其影响 , 近几 年来的 日本幼年童话取 得了显著的进步 。 尽管翻译 作品当然伴随着语言的 问题 . 但海外的作品吸引 日 本的幼 儿们 . 雄辩地证明逻辑的问题还是存在于语 言的间题之前的 。 另外 , 创作 《小黑孩 儿桑布 》的班娜曼 , 创作 《小房子 》的巴吉尼亚 · 丽 · 芭敦 , 创作 板喜欢妈 妈》的玛琼丽 · 夫拉克这些与其说是母亲作家 . 不 如说 只是母亲的彻头 彻尾的外行 , 创作出杰作这一 事实也告诉我们 , 如何首先把握幼 儿的逻辑是十分 重要的 。 芭敦曾说过 : 她是一边把 自己的作品讲给 自己的孩子 和游戏伙伴 , 一边 只保留下孩子们感兴 趣之处 , 其余的则坚决删去 。 不过 , 这样的技艺是 末流作家所无法摹仿的 。 接受上述作品的影响 , 最近 的 日本幼年童话基 本上摆脱了情绪化和咏叹调 . 达到了仅仅依靠语言 的简单化和节 奏感并非就是幼年童话这一认识 。 最 近出版的幼年童话集 《纷 纷扬扬的雪花 汐等作品就 找不到一个 “御 ” 字 . 这恐怕 正是这 一影响 的具体 表现 。 另外 , 《长长的长长的企鹅的故事 》、 《小卡姆 历险记》等长篇作 品的不断产生 . 也是受到同样影 响的结果 . 再者 , 翻译过来的丘柯夫斯基的 《从两 岁至五岁》这 样的苏联儿童文学长老所撰写的幼儿 语言研究著作 , 以及村獭 孝雄的 《< 小黑孩 儿桑布 > 的魅力与儿童》这样的心理学者所从事的研究等 等 , 也加速 了动年童话的上述变化 。 总之 , 以往的颠倒的幼年童话观渐渐失去影 响 , 这是令人可喜的事情 。 我认为这不是孤立的文 学问题 , 实际上也是教育观 、 儿童观的问题 。 (朱自强 译 ) 〔责任编辑 张树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