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社会记忆——读《社会如何记忆》[1]

马红艳·作为身体实践的社会记忆——读‘社会如何记忆' 作为身体实践的社会记忆 ——读《社会如何记忆》 [文章编号]1001—5558(2010)01—0229一04 ●马红艳 [中图分类号] C912 [文献标识码] E ：牙体实践”是保罗·康纳顿在《社会如何记忆》这本书中提出的重要概念。社会记忆(social memory)是社会学和人类学讨论集体记忆如何保持问题时的一个专有名词。既然存在一种叫社会记忆或 集体记忆的东西，那么我们通常就会认为。“社会记忆”是人们对“过去”的记忆，无非是通过文字， 口碑、仪式和文物来表现t这些都属于传统的“历史”或者。文献”的问题。同时作者也提到了艺人表 演时以口耳相传、口传心授来传承社会记忆的方式以及乡村的口述史对于传播社会记忆的重要作用。那 么作者为什么又单独提出“身体实践”，并认为作为行动和操演的身体实践是承载、保持和传承社会记 忆的霞要手段却长期以来被学界和社会忽略了?在这本书中，作者的焦点并没有集中在什么是社会记忆 这个问题上，而是集中在群体的记忆如何传送和维持上。“如果说有什么社会记忆的话，那我就要争辩 说，我们可能会在纪念仪式E找到它。但是，纪念仪式只有在它们是操演的时候，它们才能被证明是纪 念性的。没有一个有关习惯的概念，操演作用是不可思议的；没有一个有关身体tl动化的观念，习惯是 不可思议的。就是这样，我要试图表明，社会结构中有一种惯性，没有任何一个关于何谓社会结构的现 行正统学说对它有确切解释。”①就这样，作者采用步步深入、层层递进的方式为我们展示了作为个体行 动的身体是如何构成并建构了群体记忆以及它是怎样传递和维持社会记忆的。 一、什么是身体实践 作者认为，仪式是一种操演语言，发表操演话语本身构成了某种行为。就拿礼拜仪式来说，只能在 身体操演的行为过程当中用默念、祈祷、跪拜、身体保持直挺姿势等一系列动作来言说并展演这种仪 式，因此可以说仪式是一种身体语育，如果没有操演，就没有仪式。操演语言可以是人的各种行为以及 身体的各种姿势、手势、动作或各种技能。正如作者所说的，有一种记忆，就是我们能够再现某种操演 的能力。比如说如何读写或骑自行车，我们通常不去回忆我们在何时何地掌握了这种知识；我们通常仅 通过现场操演，就能够认可并向其他人演示，我们确实记得。这类记忆，它留下了一种习惯的痕迹。 “我们越是记得这类记忆，我们就越是较少有可能回忆在此涉及的我们过去所作所为的某种场合；只有 当我们陷入困境时，我们才可能求助于我们作为指南的回忆。”②作者把这种身体实践的记忆称为“习 惯记忆”。对于过去的记忆来说，我们不用去追溯何时学会并掌握了这种技能，只需要用现在的举止重 演过去，就像作者所说的在习惯记忆里，过去似乎积淀在身体中。心理学家将这种身体实践的习惯记忆 称作“运动技能”。运动技能一旦习得，就具有长期的稳定性，它是在反复操演的过程中积淀为身体惯 ① 保罗·康纳顿．社会如何记忆[M]．蚋日碧力戈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5． ② 保罗·康纳顿．社会如何记忆[M]．纳日碧力戈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20． ··——229·--—— 万方数据 马红艳·作为身体实践的社会记忆——读《社会如何记忆》 性。伍而福克把运动技能定义为： “完成动作所需要的一系列身体运动的知识和进行那些运动的能 力。”①“运动技能是人类一种习得的能力．是人类有意识、有目的地利用身体动作去完成一项任务的能 力。”②运动技能的学习往往是与认知学习交织在一起的。“认知记忆涉及对记忆的利用，此处我们据称 记得词义，或诗句，或笑话，或故事，或城市布局，或数学公式，或逻辑真值。或未来事实。”③也就 是说，人们在过去经历、遇到或听说过某事后再次遇见时，具有能够记得并识别的能力。这类运动技能 例如儿童在语文课上要学习书写动作，在数理化等课上要学习使用仪器、工具，在音乐课上要学习演奏 乐器，在体育课卜要偏重身体运动技能的训练。儿童只有在能够认知并充分熟悉此类技能的基础上-才 能通过反复的操练逐渐掌握它。人是文化甥造和社会建构的产物，这些技能和行为也是在长期的社会化 过程中内化为个体身体的惯性，也就是说个体身体实践的社会记忆是由其所属的社会和文化构成并建构 的。相对于个体来说，它们足身体实践；相对于群体来说，它们是社会实践。为了具体说明什么是身体 实践以及记忆如何在身体中积淀和积累，作者区分了两种不同类型的社会实践。 第一类是体化实践：“由此一个微笑或一次握手或见面打招呼说话都是一个传达人以他们自己的身 体举动来传达的信息1只有他们亲身在场参与这个具体活动，才能传达信息。”④不管这些信息的传达 者是个人还是群体，我们把这样的举动都当成是体化的。第二类称为刻写实践：“于是，我们用来储存 和检索信息的现代手段，印鞴IJ、百科全书、索引、照片、录音带、计算机，都要求我们人类生物体早已 停止发送信息之后，做些什么来捕捉和保存信息。”⑤作为刻写实践的文字对社会记忆的影响是广泛受 到学界认可和社会的关注。“从口头文化到书面文化的过渡，是从体化实践到刻写实践的过渡。”叫作为 身体实践的两种类型，体化实践和刻写实践是密不可分的。作为最为明显的刻写实践的例子，写作包含 了不町缺少的身体因素。每个熟练写作的人都知道如何写好每封信，知道要写的每一个字，他们如此轻 车熟路，以至于对这个知识不再有感觉，也不注意这些特定的意愿性动作。“然而，其中每一个动作， 都伴随着相应的肌肉运动。”⑦同样，在打字时，对同样的符号需要不同的身体动作。作为刻写实践的 电影同样需要观众的体化实践，被体化的是一种视觉习惯。所以说，“许多刻写实践包含体化因素，甚 至可以说，如果没有这样一种必不可少的体化成分，任何刻写都是不可思议的。”(ii)也就是说，作为身 体实践的任何刻写实践同时也是体化实践。 二、作为承载社会记忆之重要手段的体化实践为何被忽略了 在《社会如何记忆》一书中，作者并没有否认刻写实践对于保存和传播社会记忆的重要作用，同 时，作者通过论述刻写实践同时也是体化实践这一事实，更加强调了身体实践对于承载社会记忆的重要 性，尤其是不同于刻写实践的体化实践的重要性。那么，既然体化实践包含刻写实践，为何人类阐释学 的历史只偏重刻写对于文化传承的重要性而忽略了内化为身体习惯的体化实践这一社会建构的事实?正 是沿着这样一条思路，作者一步步构建了此书缜密的逻辑框架，并向我们展示r作为身体实践的社会记 忆这一事实是怎样被社会忽略，却又无声并完好地保存和传承着人类群体的社会记忆。 在作者看来，体化实践之所以没有在社会上赢得一席之地，是由它自身的原因和特质造成的。首 先，作为体化的身体实践是一种身体的惯性，一邑我们学会并掌握了它，就自然具备了完成一项任务的 能力。我们无需再去想如何完成这个动作或技能，它就像嵌入我们身体的技能一样，我们如此自然、娴 熟地协调身体的各部位，用身体的一系列和谐动作完成一项任务。正如一个人如果想要用钢琴演奏一系 列和音的话，他就必须培养出一整套各种各样的伸展技巧，环顾、移动、伸手、思考协调一致，演奏A 时就能顺利调整手形和姿势，自然地过渡到B。演奏连贯的音乐，就意味着“寻找音符以及明确地寻找 ①② 邵瑞珍．教育心理学[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7．154． ③ 保罗·康纳顿．社会如何记忆[M]．蚋日碧力戈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20． ④⑤⑥⑦⑧保罗·康纳顿．社会如何记忆[M]．蚋日碧力戈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91～ 115． ·-——230·--—— 万方数据 马红艳·作为身体实戢的社会记忆——读‘社会如何记忆' 和发现可识别、可看见的那个地方，这样的过程已经变得多余”。①也就是说，一个人在钢琴中部的习 惯位置上，学会了对于地方、距离和掀压的体化感觉。体化感觉是一种身体的习惯知识，也可以说成是 一种记忆，这种。距离间的移动体现在身体上，只有通过长期的体化过程才能达到”(z)。这种体化感觉 一经形成，就积淀成身体的惯性，积养成身体的技能，内化为身体的属性。像走路、游泳、骑马、滑冰 等技能，一旦我们掌握了它，。当我们变得熟练起来以后，用最少的肌肉运动就能达到效果，这些效果 出自单纯的本能。通过练习，身体开始能协调越来越大范围的肌肉活动，越来越变得自然而然。直到无 意识。动作不由自主地发生．于是出现了一套从头到尾流畅进行的固定习惯动作。”③这种体化实践成 了身体的惯性以后，其动作表现就是自然而然、无意识以至于不由自主地完成。掌握了这类技能，就意 味着它们已经构成身体的惯性。每次身体反复的展演与操练是这类技能的不断熟练与建构。然而人们往往 重视开始时如何学会并掌握这类技能，却忽视r当它成为身体惯性后在每一次需要时动作技能的熟练展示 这一短暂而又无意识的过程，因此这类技能的完成减少了我们活动中有意识的注意力，它是那样地不由自 主，以至于人们大多倾向于忽略它的存在和实际作用。 其次．体化实践是一种身体的自动化过程，它们大多不留痕迹。“在技能经过充分练习的情形下， 在神经系统中的程序很少需要知觉系统的监视，可以自行连续运行。所以，熟练操作表现出有预见性， 反应方式时刻都很精确，动作流畅，好像完伞自动化了，其内在的机制可能就是人脑内储存了这种指导 程序。”④“刻写”形成的文本为我们留下了社会记忆的痕迹与证据，同时也为人们留下了质疑与反思的 余地。而体化实践中，操演的现场性与身体的自动化没有给我们留下一丝痕迹，这种行为几乎等于无反 思，它已经内化，并储存为身体的机制，就像我们自幼生存于其中的生活方式。我们的体态身姿、我们 的现场行为不是通过规则学会的，而是和那些习惯于某种特定行为方式的人共同生活，耳濡目染才学会 的。这种习惯的行为方式隐Jl舌在我们体内，它是如此地自然而然，成为身体的一种自动化过程，以至于 我们在无意识当中操演了某项技能，实现了身体的协调运动，无须求助于先前的记忆，无须反思行为的 后果是否正确。这种体化实践经过反复操练，变得精确、熟练、稳固，只需用最少的肌肉运动就能完成 动作，自然而然达到目的。“我们完成活动的时候，注意力会部分或全部引向其他地方，身体运动伴随 感觉，但我们对感觉一般不加注意；当它们出现错误时，我们就会加以注意。”⑨身体的一系列动作技 能在形成自动化以后，它是自动而无意识地表现出来的，无需特殊的注意和纠正。人们可以一面从事熟 练的活动，一面考虑其他的事情。如有经验的司机在正常开车时，可以顺利地与别人交谈。所以通常在 不出问题的情况下。这种身体运动的自动化过程很难引起人们的注意和重视。 三、体化实践是如何承载社会记忆的 大家都有共同的经验：作为体化实践的运动技能一经学会以后。便不易遗忘。如学会了游泳和骑自 行车的人，过了若干年以后，虽未经练习，其技能却似乎基本上保持如故。为什么操作技能不易遗忘 呢?一般来说，运动技能是经过大鼋的练习后获得的，而经过过度学习的东西是不易遗忘的。另外许多 动作技能是以连续的动作形式出现的，经过反复的练习积养成身体的惯性，内化为身体的自动化程序， 就能够长期而稳固地保存记忆。同时，体化实践强调动作行为的现场性。“体化实践的特别记忆效果， 依赖于两个区别性特征：它们的存在方式和它们的获得方式，它们不会独立于它们的操演而客观地存 在，获得它们的方式不需要明确反省它们的操演。”⑤所以体化实践通常在操演那一刻得到保存，并且 115． 124． ①② 保罗·康纳颁．社会如何记忆[M3．蚋日碧力戈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91～ ③⑤ 保罗·康纳须．社会如何记忆FM]．纳日碧力戈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124． ④ 邵瑞珍．教育心理学E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7．161． ②@ 保罗·康纳须。社会如何记忆EM]．纳日碧力戈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 一231— 万方数据 马红艳·作为身体实践的社会记忆——读《社会如何记忆》 由于形成为人们的身体惯性和自动化的操演行为，不易受到对操演行为习以为常者的审视和评估，所以 身体实践都具有某种程度的保险性，不像刻写实践的文本存在积累性质疑和反思的过程。“这是它们作 为记忆体系的重要性和持续性的源泉。于是，每个群体都对身体自动化委以它们最急需保持的价值和范 畴。他们将明白．沉淀在身体上的习惯记忆，可以多么好地保存过去。”④在这里，康纳顿强调更多的是 记忆的惯性，关注的是记忆与身体实践的关系，也就是说，记忆是通过操演来传达和维持的，他更多探 讨的是社会记忆的传递性和持续性。“社会学认为社会生活是以群体形式进行的，人们总是生活在不同 规模与类型的群体中，多样化的社会群体塑造_『丰富多彩的人类行为，并满足着人们的各种需要。”③ 人既然是社会的产物，那么人的身体同时也是社会构造的。“在身体作为知识对象或者话语对象的意义 上，被看作是由社会构成的；但是没有被同样明确地看到，在身体是在具体实践和行为中被文化构成的 这个意义上，它也是由社会构成的。”④也就是说，身体的行为、操演的作用以及人类的习惯记忆在具 体的社会实践中被大大地忽略r，尽管它们在人类的社会记忆中发挥着难以估量的作用。不同的文化群 体，塑造了不同的人类行为，不同的人类行为，承载着不同群体的社会记忆。人类社会的形成与发展有 赖于人类群体的行为与交流互动，然而正是在这看似司空见惯、自然而然的人类社会生活实践当中，在 这习以为常的身体操演与具体实践当中，人类的历史不断向前推进，人类社会的群体记忆不断得到稳固 与保存。社会构成了人类的身体，同时也构成了人类的身体行为。人类的实践能力，身体操演反过来又 一次次构建和强化了人类的身体实践，即被作者称为习惯记忆的东西。人类社会正是在不断的构成与建 构中向前发展．人类的社会记忆也在不断的构成与建构中得到存续。在这里，作者尤其强调身体操演的 作用，身体实践与操演是社会在构成了身体行为以后的不断建构。在社会记忆的传递中，康纳顿认为身 体的社会记忆是百分之百的重要，它是保证纪念仪式具有操演性的基础，只有身体实践可以把认知记忆 和爿惯记忆结合起来。人类在不断的现场操演中进一步强化并保存了这两类社会记忆。作为体化实践的 身体实践的重要作用之所以被社会忽略，得不到人们的重视，就是因为它自身的特性，经过长期的练习 和反复操演逐步构成了身体的惯性和自动化行为取向。就像老子的“无为而无不为”的思想，并不是要 人们什么都不做，而是要人们在自然而然当中什么都做r，而且事事都做得完美并且不留痕迹。体化实 践就是这样，虽然它不会像刻写文本那样留下证据和痕迹以供人们参考和享用，并得到人们的重视和大 力推崇，从而在人类的文化传承与社会记忆当中独领风骚，然而它默默地、悄无声息地、不留痕迹地在 人们的忽视与遗忘中完整而现实地保存和传承着人类的社会记忆，无言去争辩，却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 身的存在与价值；不求被颂扬，却悄悄地发挥着它应有的、不可磨灭的作用。 [收稿日期]2009—08—15 [作者简介]马红艳(1976～)，女，回族，西北民族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博士研究 生，讲师。兰州730030 (上接P．197) MengJiangnv YangLiangcai Abstract：ThestoryofMengjiangnvisoneofthefourChinesefamousfolklegends．Foralongtime，it hasspreadwidelyinChina．Thisstorywascreatedorallybyfolkswiththethemeofanti—oppressionand anti—cruelauthority．MengJiangnv，anartisticimage，isactuallydifferentfromthewifeofQiliang，but thestoryofMengJiangnvwouldnothaveappearediftherewerenolong—termfeudalruleandforcedlabor forliteratureiStheexpressionoftealsociallife． Keywords：MengJiangnv，thefirstemperorofQin，theGreatWaU ③ 郑杭生．社会学概论新修[C]．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146． ·-——232·-—— 万方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