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师院学报 �社会科 学版 � ! ! ∀年 第#期
叶百丰和《韩 昌黎文汇评》
吴 格
近 日 , 夏漪师母赐寄到叶百丰老师的遗
著 《韩昌黎文汇评》 , 这是一册印成于海峡
对岸的新书, 纸墨清晰 , 印制精良, 凝聚着
叶老师晚年的心血夕 又赖师母的努力终获出
版 , 抚卷思人 , 不由思绪万千。
叶老师生前以善于讲授古典文学作品闻
名 , 在近五十年的执教生涯中 , 所 到之处 , 皆
以讲析古人名篇精诣独到, 能示人以为文蹊
径而擅誉 。 记得当年在华东师大文史楼中听
老师讲授韩欧文 , 每回总是听众满室 , 连校
外师生都远道赶来受教。 座 中少长咸集 , 屏
气敛神 , 静聆老师 以清徐的声调讲诵韩欧名
篇 , 于长吟促读 、 抑扬顿挫中领略古文的妙
蕴 。 老师清疚的身影 , 循循善诱的教态夕 精
微的讲析 , 悠长的语调 , 引导我们与古人的
情怀交融合一 , 浑然忘却外界的喧闹。 斯情
斯景 , 虽经岁月迁移 , 实难磨灭 。
老师在动乱后为首批硕士研究生开讲韩
欧文时 , 开宗明义 , 列数清代学韩欧文的桐
城派作家之递传衍流。老师家学渊源 , 由来有
自, 他祖籍桐城 , 七世祖印孚先生 , 康熙间
曾从桐城派始祖方苞学文 , 嗣后清芬不替 ,
代有闻人 , 皆致力于唐宋八大家 文 。 至 清
末 , 老师的先人浦荪先生为古文大家马其爬
的高足 , 马其租许为 “感啃深至 , 幽光 炯
然 , 是学永叔 � 欧阳修 � 有得者 。 ” 民国时
离居沪读, 文名籍甚 , 著有 《灵脱轩文钞》
等传世 。 老师与其兄葱奇先生自幼 濡 染 家
学 , 年未弱冠 , 即以擅文辞名世 。 老师从事
古文教学以来 , 即以传自父兄及老辈的评点
方法讲析文章 , 参以熟读深思 , 曼吟庄诵的
家法 , 积累了丰富的教学经验 , 多年来学生
凡承教诲, 莫不受益 良深 , 用 以为文教学 ,
均见成效。 说到对于古文的诵读之法 , 老师
数次提及近代 国学大师唐文治先生 的 教 读
法 。 唐先生倡办无锡国专, 暮年失明, 犹不
废讲诵 , 四十年代末中原大地干戈扰攘 , 世
变方殷 , 唐先生曾由人挽扶登坛授课 , 感念
时局 , 选讲 《吊古战场文》 , 髦鸯盲翁 , 高
声朗诵 , 慷慨悲凉, 情溢乎辞 , 令在场师生
为之动容 。 而老师述此往事时之神情 , 也使
聆教的学生毕生难 忘 。
老师推崇韩欧文帝 , 与 以韩欧文为指归
之桐城文派自然有不解之缘。 作为古典文学
遗产一部份的桐城 派文章及作家 , 自“五四 ”
以来遭 人 痛低 , 早 已令人视为畏途 , 近年始
见重加评价 。传统悠久的中华民族原为“文章
华国” , 数千年文学发展史上流派 、 作家星汉
灿烂 , 而因一时的文化风潮或对作家的政治
评价而导致对其文学主张的否定 , 多年来也
为我们所熟知。 桐城派作家讲究作文之法 ,
主张为文要 “义理 、 考据、 辞章” 并重 , 标
举 “神理气味 , 格律声色” 的八字诀, 强调
为文须 “洁净 ” , 不容浮词滥墨缠绕笔端。
即今天所谓文章要有思想 、 合逻 辑 、 重 修
辞 、 反对冗滥俗丽 , 这对于今日的 文 风 改
造 , 何尝没有可取之处 ∃ 桐城派教人学文的
方法 , 是首先从 “摹拟” 古人名作入手 , 渐
一 ! ∀一
而至于 “脱化” 境地。 学习古人名作 , 桐城
派又讲究评点与诵读。 评点之习 , 非桐城派
创始 , 明末清初已蔚为风气 , 桐城派重视精
研前人的评点文字 , 由此既可上窥 作 者 匠
意 , 又可辨析前人对文学理论及写作技巧的
认识 , 初学由此入门 , 易识途径 。 至于在诵
读时由声调体味行气 , “急读以求体势 , 缓
读以求神味” 这些深具甘苦之言 , 都出 自多
年教学实践 , 至今仍被证明行之有效 。 可惜
的是 , 对于历史上某一作家流派 , 后人 自可
以不断有新的评说 , 但这种经由前人口耳相
传的师法心得 , 往往一旦 中断 , 便难以继承
模仿 , 更不必说发扬光大了 。
老师年少时便能作古文 夕 二十余岁 即主
编 《群雅》 杂志 , 文采斐然 。 门弟子获读老
师早年文字 , 莫不喷啧赞叹 。 老师数十年
忙于教学 , 暮年无意别撰著述 , 却花费最宝
贵的晚岁光阴 , 致力于韩文的汇评 选 编 工
作 , 依靠女弟子沈君达伟的辛勤校录 , 博涉
清代以来诸家韩文评点, 晨钞暮纂 , 孜孜数
年 , 直至生命垂危之刻 , 仍在病榻上扶疾编
排, 斟酌再四 , 终于完成这册去取精当 , 组
织严密 的韩文汇评 , 为今人提供了一种新的
韩文评本 。
老师抱病选编韩文评注 , 全稿初就 , 旋
即下世 , 序言尚付阅如。 遗稿由门弟子洪君
本健董理 , 请序于与老师有三世通家之好的
马茂元先生 。 马先生为清末桐城派重要作家
马其犯之孙 , 与老师年龄相近 , 长期执教于
沪上 , 谈文论艺 , 情同弟昆 。 八十 年 代 中
期 , 这两位老人因同样的病疾 � 肺气肿 � 养
病住院 , 同处一室 , 相伴四月之久。 “风雨
连床 , 乙夜论心 , 相知愈深 , 情好弥笃 。 ”
因此老师编选韩文汇评的 旨意 , 早已 向马先
生述及 , 经马先生在数易其稿的序文抉出 %
“府宋古文 , 世称八家 , 八家首推韩氏。 昌
黎白称其文不专一能 , 怪怪奇奇 。 盖尽得古
今之体势 , 而兼文人之所独专 , 挥斥纵横 ,
不轨故常之迹 , 斯之谓奇⋯ ⋯是 以 读 韩 文
者 , 如历岱宗 , 入匡阜 , 随远近高下 , 横侧
向背 , 晴雨晦明 , 朝晖夕 阴, 而所见 各不同
焉 , 苟非循声逐响 , 赞毁 随人者 , 必皆有所
得 。 ” 老师素推祟韩愈文章 , 加以 潜 研 有
素 , 熟读诸家评点 , 所以选出韩文中为世传
诵的名作七十八篇 , 别择诸家评语的精粹 ,
汇为一编, 以惠后学 。 汇评既总结了前人学
习韩文 的心得 , 又示人以学文的范例 , 选编
辑评 , 深具手眼 , 这又恰好体现了桐城文派
所重视的选家眼力 , 其间甘苦 , 自非轻言著
述者所能想象。
老师书稿 , 身后经师母频年奔走联系 ,
终获墨印传世 , 真为幸事 。 师母志在流传老
师著作 , 只获书二百册 , 现将悉数赠与师友
及国内各大图书馆 。 遗爱惠人 , 高风可仰 。
老师与马先生知此 , 想亦领首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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