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进.《南阳书画表》考辨.图书馆杂志3(2010)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南阳书画表 》考辨 韩 　进 (华东师范大学 　上海 200241) 文 　摘 　《南阳书画表 》是晚明一部重要的艺术专科目录 ,著录了韩世能、逢禧父子收藏的元 代以前的书画珍品。同名目录有两种 ,内容同中有异。学界一直认为它们分属于两位不同的 编撰者 :张丑、茅维。但通过对该表今存版本的调查和校勘 ,可知张丑是唯一受聘于韩氏的鉴 藏、编目家 ,所谓茅氏《南阳书画表 》系伪托之作。 关键词 　《南阳法书表 》　《南阳名画表 》　张丑 　茅维 On N an - Yang Shu - H ua B iao Han J in (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241) Abstract: A s a special bibliography in the late M ing, N an - yang shu - hua biao records Han’s art collection before the Yuan Dynasty. There are two of the same name, which were respectively attrib2 uted to Zhang Chou and Mao W ei. In fact, the second one signed by Mao W ei is counterfeit. Key words: N an - yang fa - shu biao, N an - yang m ing - hua biao, Zhang Chou, Mao W ei 　　南阳韩氏是明代中晚期苏州著名的士大夫收藏 家 ,其家藏书画编制成《南阳法书表 》和《南阳名画 表 》,合称《南阳书画表 》(一作《南阳秘箧表 》)。南 阳为韩氏郡望 ,今属河南。这是一部典型的艺术专 科目录。流传的《南阳书画表 》作者署名不一 ,一署 “张丑 ”(简称“张表 ”) ,一署“茅维 ”(简称“茅表 ”)。 对于韩家为何请了两个人分别为其编目以及两份同 名目录的前后、异同关系 ,学者提出质疑。余绍宋、 谢巍二位先生曾针对上述问题对《南阳名画表 》作 出过有益的探索 [ 1、2 ]。但因缺乏系统的版本调查 , 持论难免偏颇之处。① 通过对今存《南阳书画表 》各 版本的考察 ,笔者发现该表原非单行 ,而是收录于张 丑的另一部书画著作《真迹日录 》中。明末清初时 , 它被录出 ,托名茅维行世。张丑署名原表则至清乾 隆年间始引人注意。作为一部私藏目录 ,该表在鉴 定意见上存在有意无意拔高韩氏藏品价值的倾向。 1　韩氏家藏概貌 韩氏书画收藏的开创者名世能 ,字存良 ,号敬 堂。生于嘉靖七年 ( 1528 ) , 卒于万历二十六年 (1598) ,享年七十一岁。隆庆二年 ( 1568)进士。由 庶吉士授编修 ,官至礼部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 [ 3 ]。 他自编《云东拾草 》十四卷 ,由其子逢佑于万历年间 刊行 [ 4 ]。在京宦仕时 ,他留意搜求书画 ,与多位翰林 交游频繁。 当时自内府流出的籍没品是韩世能最大的收 获 ,这在沈德符《万历野获编 》中有详细记载 [ 5 ]。同 时人张丑从另一个角度记述了韩氏的这段机缘 :“朱 希孝太保承袭累代之资 ,广求上古名笔 ,属有天幸 , 会折俸事起 ,颇获内府珍储 ,由是书画甲天下。而韩 存良太史素号博雅 ,与朱公称石交。朱寻卒 ,书画悉 归之太史 ,名物会合 ,信有数哉。[ 6 ] ”朱希孝书画收 藏多得益于隆庆年间针对严嵩籍没品的“折俸 ”事 件。这批藏品后贿入张居正家 ,再遭籍没。据张丑 上文 ,韩世能和朱希孝同朝为官 ,交谊深厚 ,应有机 07 图书馆杂志 (L ibrary Journal) 　　　　　　　　2010年第 3期 (Vol. 29. No. 3) ① 余绍宋比对张、茅《南阳名画表》异同 ,对它们之间的关系以及四库完全忽略茅表等提出疑问 ,谢巍试图回答上述问 题 ,指出韩氏先倩张丑著录家藏 ,因不甚合意 ,又聘茅维 ,后四库以张表编次合理而取此舍彼。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会揣摩其藏品。在后来内官盗卖时 ,韩氏得以迅速 出手 ,购得心仪珍品。②韩氏秘箧顾恺之《洛神图 》、 展子虔《春游图 》和孙过庭《书谱 》等煊赫名品 ,都是 由严、朱氏直接或间接流入的 [ 7、8 ]。它们被韩氏带 回故里苏州。③ 从这个意义上说 ,韩氏对当时的北 画南流趋势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韩世能殁后 ,其子逢禧 (1576～1655之后 )成为 家族藏品的主要继承者。④ 他字朝延 ,号古洲 ,有半 山草庐 ,又号半山老人。以父荫入仕 ,天启元年 (1621)任雷州 (今属广东 )知府。⑤ 天启四年 (1624) 致仕 ,即董其昌《书载记略 》称“韩古洲郡守 ”者。⑥ 他又陆续收进了一些书画 ,如宋徽宗赵佶《高士图 》、 李怀琳《绝交书》等 [ 9、10 ]。但家藏品开始散落。 由韩世能肇始 ,其子逢禧接衍的这份书画收藏 家业吸引了周围众多鉴藏家 ,包括董其昌、詹景凤、 陈继儒和张丑。董其昌《容台集 》中记载了他多次 从韩氏观赏、鉴定和借摹书画藏品的经历。⑦ 他们 在韩氏得阅珍品 ,锻炼了眼力 ,提高了艺术修养 ,同 时也开始为这批藏品“著书立说 ”。除了上面提及 的《容台集 》外 ,《东图玄览编 》、《妮古录 》和《清河 书画舫 》等时人艺术名著中也频繁出现韩氏藏品的 身影。 2　同名《南阳书画表 》出自一人考 《南阳书画表 》编撰于韩世能逝世之后 ,由逢禧 委托时人制成。表中著录韩氏家藏魏晋至元代的书 画精品。⑧ 书法、绘画先后独立成编 ,“法书表 ”先 成。“名画表 ”是在后来逢禧“南北宦游不便提挈 ”、 藏品“遗失数多 ”的情况下 ,“追理画目 ”而成。⑨ “法书表 ”中收录的一件定武《兰亭序 》荣芑本 ,购进 于崇祯三年 (1630) ,据以推知二表均成于这个时间 之后。λυ 两份同名书画目录各自的署名者张丑和茅维被 认为曾先后受聘于韩逢禧。张丑 ( 1577～1643) ,原 名谦德 ,字叔益 ,后改名丑 ,字广德 ,一字青甫 ,号米 庵。λϖ 长洲相城 (今属苏州 )人。鉴藏家 ,美术文献 家。著有《清河书画舫 》和《真迹日录 》。《真迹日 录 》撰著于泰昌至崇祯年间 ,是一部随笔笺记式的书 画著作。初分三集 ,后文渊阁《四库全书 》本蠡作五 卷。在国家图书馆和谢国桢收藏的两种清钞本《真 迹日录 》中 ,《南阳书画表 》和张丑编撰的另外两个 目录表《法书名画见闻表 》、《清河秘箧书画表 》一起 被收录于集三。这应该是继承了张丑原稿的面貌。 其中的谢国桢藏本 (简称“谢本 ”,下引张表用此 本 ) ,“玄 ”缺末笔 ,“弘 ”字不讳 ,当为清初钞本。可 见 ,《南阳书画表 》起初并非单独成书 ,这也就解释 了《千顷堂书目 》张丑名下仅著录《清河书画舫 》和 《真迹日录 》两种著作的原因 [ 11 ]。 清乾隆年间 ,鲍廷博知不足斋刊刻《真迹日 录 》,把书中的四个表格移至书后附录位置。之后的 文渊阁《四库全书 》钞本与之一脉相承。由于篇幅 短小、内容工整 ,这四个表格在清末民初被选入多种 丛书。这些丛书中较早的是同治辛未 ( 1871)年刘 17韩　进 : 《南阳书画表》考辨 ② ③ ④ ⑤ ⑥ ⑦ ⑧ ⑨λυλϖ 明王肯堂也曾谈及韩氏收藏和内府藏品的关系 ,云 :“故宗伯韩敬堂先生多藏晋唐真迹 ,甚奇且富 ,盖从天府散在人间者 ,非人间有也。余为庶吉士时 ,先生为馆师 ,数款余斋中处。方择日 ,辄出书画以娱余。余辄为竟日留 ,故赏玩最熟。”见清张照 :《秘殿珠林》卷六《唐颜真卿书〈摩利支天经〉》,收入《故宫珍本丛刊》,海南 :海南出版社 , 2001年影印本 ,第 435 -436册。张丑 :《南阳法书表》(谢国桢藏清初钞本 )序中有“长公朝延以余耿尚 ,时接讨论 ,瑰宝在陈 ”等语。张氏居地苏州 ,无仕宦远游经历 ,故“时接讨论、瑰宝在陈”之地必在苏州 ,可知 ,这批藏品随着韩世能到了江南。明钱谦益 :《有学集》(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 1996年 )卷二十四“韩古洲太守八十寿序 ”云 :“岁在旃蒙协洽 ,雷州太守韩兄春秋八十。”此处旃蒙协洽岁当为清顺治十二年 (1655) ,上推知韩氏生于万历四年 (1576)。清雍正年间修《广东通志》卷二十七《职官志 》载雷州知府“韩逢禧 ,江南长洲人 ,官生 ,天启元年任 ”,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陈寅恪 :《柳如是别传》录韩逢禧跋容庚藏《兰雪斋刻定武兰亭帖》中有“(天启四年 )甲子 ,解组归田 ,心厌烦嚣 ”之语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 1980年 ,第 1030 - 1031页。明董其昌 :《容台別集》(《四库禁毁书丛刊》据明崇祯三年董庭刻本影印 ,第 32册 )卷二 :“钟太傅书 ,余少而学之 ,颇得形模。后得从韩馆师借唐搨《戎辂表》临写 ,始知钟书自有入路 ,盖犹近隶体 ,不至如右军以还 ,姿态横溢 ,极凤翥鸾翔之变也。”可知 ,他对钟繇书法风格的深入认识有赖于韩氏藏品唐搨《戎辂表》。董其昌还临有韩世能藏王献之《洛神》十三行、褚摹《兰亭序》等 ,均见《容台別集》卷二。韩氏的明代藏品如刘珏《葑溪草堂图》、文征明《雪夜联句图》等不予收录。见张、茅《南阳名画表》(张表用谢国桢藏清初钞本 ,茅表用《式古堂书画汇考》本 )前言。谢巍据茅表序言中“于是续撰南阳画表”一句 ,误解张、茅二表之间存在先后关系。通读全本序言可知 ,“续撰”是“名画表”相对于“法书表”而言。韩氏收藏《兰亭序》事见陈寅恪《柳如是别传》第 1031页。谢巍推测《南阳法书表》撰于韩世能去世之前、《南阳名画表》约成于泰昌、天启年间 ,均误。张丑在《清河书画舫》卷十二中自叙改名原因云 :“万历丙戌 ,先子获秦人张丑古印 ,而不腆实以丁丑生 ,遂易今名 云。”据此得知他的生年。张丑卒年见清吴荣光 :《历代名人年谱》卷九 ,李宗颢补遗、林梓宗点校 ,北京 :北京图书馆出版社 , 2002年。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晚荣藏修书屋《述古丛钞 》翻刻知不足斋本 ,把四表 合称为“张氏四种 ”。λω 后来的《藏修堂丛书 》、黄任 恒重辑《翠琅玕馆丛书 》、《艺术丛书 》和《芋园丛书 》 都自此本来。在《艺术丛书 》中 ,张氏四种更名为 “张氏书画四表 ”。λξ 上述版本均采用表格形式 ,以时代为标题行 ,起 自魏 ,历晋、南北朝、唐、五代、宋、南宋 ,迄于元 ,分成 八列。其中 ,“法书表 ”首列为正书、行狎、草圣三个 书体加上石刻一类 ,下著录二十五位书法家的七十 二件作品。“名画表 ”首列为道释人物、山水界画、 花果鸟兽和虫鱼墨戏四个画科 ,下收录四十七人九 十五件作品。 茅维 ( 1576～?) ,字孝若 ,归安 (今浙江湖州 ) 人。λψ 茅坤之子。诗人、杂剧作家。万历间“四子 ” 之一。有《十赉堂甲乙集 》。茅氏《南阳法书表 》有 清卞永誉《式古堂书画汇考 》本 (简称“式古堂本 ”, 下引茅表用此本 )。此外 ,“法书表 ”还有《六艺之一 录 》本 ,“名画表 ”有《佩文斋书画谱 》和《古今图书集 成 》两个节录本。λζ 这两个节录本的产生是受类书 体例限制的结果。余绍宋著录的原刊本一种 ,“前有 小引 ,述朝延之言 ,末云‘于是续撰南阳画表 ’”,与 节录本序言相符。又该本不收周昉《蛮夷职贡图 》 以及把南宋马远《临王 □村社会集图 》误作《临江村 社会图 》等特征与节录本吻合 ,而不同于式古堂本 , 可以判定它实为与《佩文斋书画谱 》本一系的节录 本。λ{ 虽以“表 ”名 ,但上述茅表均非表格形式 ,而是 以书体 (加石刻 )、画科为纲 ,下按时代顺序分列书 画家及其作品。这应是后人收录时作了改动的结 果。书体同张表 ,下列二十六人七十二帖 ,再加上石 刻七帖。λ| 画科中则不单列虫鱼墨戏科 ,张表此门 中的米芾《砚山图 》和龚开中《钟馗元夜出游图 》被 分别附入山水界画门、道释人物门 ,共收录四十七人 九十九图。 由于张、茅二表是以同一家藏品为著录对象 ,所 以它们收录的条目大体相同。每一条目基本上包括 书画家、作品名称、钤印和题跋者姓名诸项。后两项 以注文形式出现。一件流传有绪的名作上 ,往往钤 印累累 ,题跋者众多。两人都是从中择要选用部分 信息 ,而不是全部予以收录。在文字表述上 ,也有一 定的弹性 ,并不机械照录作品上的原文。这样一来 , 二表在注文上理应表现出不同的文本面貌。但事实 并非如此 ,它们在相同条目下的注文都是一样的。 如《清河书画舫 》卷八著录韩氏收藏的宋李公麟《九 歌图 》上有曹纬、吴说、张浚、谢奕恭、谢奕修、蓍山道 者、刘珏等款跋 ,张、茅二表却都选择性地著录为 : “曹纬、吴传朋 (即吴说 )、谢奕修奕恭等跋 ”。又如 元王振鹏《金明池龙舟夺标图 》上钤元“皇姊珍玩 ” 印 ,有王振鹏隶古诗跋 ,李道源、袁桷等十三跋。λ} 张、茅二表则皆不录该作品印文和题跋人具体姓名 , 只是笼统著录“元世翰院十余人题跋 ”。《南阳法书 表 》情况相同。两份署名不同的《南阳书画表 》,除 非出自一人之手 ,否则上述现象是难以解释的。 下面考察张、茅二表的差异。茅氏《南阳法书 表 》中的书法家较张表增加李白一人。他名下的作 品是“自书诗 ”,归入草圣类。这件作品在《真迹日 录 》中亦有著录 : 　　是日 ,又见李白诗帖小帧 ,其字粗可览观 , 熏纸殊败人意。四边徽庙、思陵、许有壬等题 跋 ,皆伪迹显然。不知韩太史家以何因缘收此 , 瓦砾杂之夜光连城间也。爱忘其丑 ,良可太息。 它被鉴定为并不高明的赝品 ,茅表把它收入《南 阳法书表 》,无疑也是“瓦砾杂之夜光连城间 ”。除 27 图书馆杂志 (L ibrary Journal) 　　　　　　　　2010年第 3期 (Vol. 29. No. 3) λωλξλψλζλ{λ|λ} 知不足斋本和《述古丛钞》本《南阳法书表》中颜真卿《楷摩利支天经》“楷”前均缺“小”字、孙虔礼《书谱 》注文后缺“全”字 ,又“赵孟頫画《蜀道难》”中“画”字为“书”字之误 ,据以判断二本关系。有误把清宣统元年 (1909)铅印《艺术丛书》本“张氏书画四表”当作单行本的。孙书磊考证茅维生于明万历四年 (1576) ,卒于清顺治、康熙年间 ,见其《茅维及其凌霞阁杂剧考述 》,《中国典籍与文化》2004年第 2期 ,第 29 - 35页。茅维《南阳法书表》收录于清卞永誉《式古堂书画汇考》(民国十年鉴古书社石印蒋氏密韵楼藏本 )书考卷四、倪涛《六艺之一录》(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卷三百七十九 ,题名皆作“南阳书法表 ”。茅氏《南阳名画表 》收录于《式古堂书画汇考》画考卷二、清御定《佩文斋书画谱》(清康熙四十七年静永堂刻本 )卷一百、陈梦雷编《古今图书集成 》(中国台北鼎文书局民国七十四年版 )卷七百六十三。其中 ,《式古堂书画汇考》本卷首书考、画考引用书中此表作者题为“明韩朝延”,但正文序言题“洁溪茅维序”,序中有茅维自言撰表之语。式古堂本中的《临王□村社会集图》在《佩文斋书画谱》本、《古今图书集成》本和余绍宋著录本中均作“临江村社会图”,误。据唐裴孝源《贞观公私画史》(明陶宗仪等编《说郛》卷九十一 ,《〈说郛〉三种》,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 1988年影印宛委山堂本 )著录晋王廙《村社会集图》一卷 ,推测该题名中缺字为“廙”。《六艺之一录》本茅表后有统计数字称“凡二十五人计七十二帖又石刻七帖”,但表中实有二十六人。今藏中国台北故宫博物院 ,卷首韩氏藏印灿然在目。以《清河书画舫》卷六所录题跋与今存本相校 ,张丑等十数跋 失去 ,止存袁桷、刘基二跋 ,书中“尝览”误作“赏鉴”,“青田刘基题”误作“集贤大学士陈”。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这件作品外 ,茅表中的《论书帖 》、《陆宣公像赞 》和 《临阁帖右军第六卷 》三条为张表所未见。其中 , 《论书帖 》在茅表正书、草圣类中重复出现 ,且怀素 正书此帖未见其它文献记载 ,或有误。此外 ,茅表较 张表少赵孟頫《庄子秋水篇 》一条。这件作品确为 韩逢禧旧藏 ,后转入松陵沈氏 ,不知茅表因何遗 漏 [ 12 ]。 石刻类定武《兰亭 》,张表仅著录荣芑一本 ,茅 表增加了乔行简跋本 (即韩侂胄藏本 )和黄公望跋 本。这三本定武《兰亭 》的确都曾入韩逢禧箧中。 其中 ,乔行简跋本入藏最早 ,在万历二年 ( 1574) ,由 韩世能收进 ,后给了逢禧。崇祯三年 (1630) ,韩逢禧 购入荣芑本 ,后又见到第三本。三本之中 ,最看重荣 芑本 ,也称玉石本 ,说它“传之有绪 ,足为吾斋中书迹 甲观 ”[ 13 ]。可知 ,张表是择优著录。茅表增加的还 有宋拓《淳化阁帖 》和《十七帖 》,名称下均标注收藏 家 ,前帖是“云间顾砚山珍藏 ”,后帖是“文寿承家 藏 ”。《南阳书画表 》其它条目则均不注收藏经过 , 体例不合 ,疑此二帖为后人增入。 前面提及 ,茅维《南阳名画表 》较张表少“虫鱼 墨戏 ”一科。“墨戏 ”是中国古代文人画中的重要术 语 ,张表中所收录的米芾是“墨戏 ”艺术的代表画家 之一。又查两人“名画表 ”序言中都有“道释人物、 山水界画、花果鸟兽、虫鱼墨戏诸科以次代兴 ”之语 , 则表中当设“虫鱼墨戏 ”科。茅表取消它 ,实与序言 不合。关于二人表中具体条目的比较 ,已见诸前人 论述 ,此处不赘。λ∼ 张表收录的宋徽宗《高士图 》在 《韵石斋笔谈 》中有相关记载。姜绍书在书中叙述 他崇祯五年 (1632)见到这件作品 ,因对方索价较高 没买 ,后此图辗转吴中 ,被韩逢禧收藏 ,十二年 (1639)他在韩处复见此图。那么 ,此图应该是韩氏 入藏于崇祯五年至十二年之间的藏品 ,茅表再次漏 收。周昉《西旅献獒图 》也是同样的情况。µυ 茅表较 张表多的八个条目中 ,除阎立本《陈叔达锁谏图 》一 条下注“宋徽宗前后小玺 ”外 ,其它都只记名称 ,无 从查验 ,可信度值得质疑。特别是道释人物门中著 录元代画家依次为赵孟頫、钱选 ,后面又增加“赵子 昂《百花美人图 》”等四种 ,与该表按时代顺序列画 家的体例不合 ,判断为后人增入。 虽然不能一一考察所有存在差异的条目 ,但上 面这些例子显示茅表存在无故缺失韩氏重要藏品以 及后增入条目的迹象。由增入的李白自书诗和两本 定武《兰亭 》确为韩氏藏品的事实可知 ,这个增删者 可能接触过韩氏藏品实物 ,也可能通过间接的口头 或文字途径了解到相关信息 ,但在作品鉴定把关和 体例统一等问题上就不遑多顾了。结合前面所说的 二表主体内容出自一手的情况 ,可以推测 ,茅表是在 张表基础上 ,增删个别条目而成的。 3　再辨《南阳书画表 》作者 判断张、茅二表的关系并确定韩氏藏品目录真 正的编撰者 ,有以下四方面的依据 : 首先 ,张、茅《南阳法书表 》前均有撰者序 ,备述 编撰缘由 ,文字相同 ,里面有这样一段话 :“而长公朝 延以余耿尚 ,时接讨论 ,瑰宝在陈 ,剖腹无计 ,乃以暇 日 ,即其家书迹目录作为‘法书表 ’行世 ,纵未敢自 称赏鉴之董狐 ⋯⋯”由此可知 ,撰表者与韩逢禧交往 密切 ,且精于书画鉴藏 ,才能“时接讨论 ”。 查茅维《十赉堂甲乙集 》,没有他和韩氏交往的 记录。除了他向董其昌、陈继儒求作品的书札以及 题赋扇面、人像、壁画的诗文 ,书中也毫无涉及书画 史论、著录和鉴藏方面的文字 [ 14 ]。张丑和韩氏则交 往密切 ,自言“朝延盖名家子 ,与予善 ”。崇祯元年 (1628) ,韩逢禧请他鉴赏梁武帝《异趣帖 》,九年 (1636)两人结伴同访安徽收藏家吴能远 ,见到了巨 然《萧翼赚兰亭图 》[ 15 ]。张丑对韩氏家藏也很熟悉 , 称其 :“家传历代名迹甚伙 ,一一甲于江南 ,其尤醉心 者 ,莫如《黄庭内景经 》、《十一月廿七日帖 》、绢本小 楷《曹娥碑 》。[ 16 ] ”同时 ,韩氏还是《清河书画舫 》涉 及的众多收藏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位。此外 ,由 于地域上的便利和鉴赏趣味上的互相认同 ,张丑在 韩氏藏品散出时接藏了吴道子《送子天王图 》、陆机 《平复帖 》等名作。µϖ 其次 ,比较张、茅《南阳名画表 》序言 ,发现以下 三组文字差别 : 37韩　进 : 《南阳书画表》考辨 λ∼µυµϖ 可参见余绍宋《书画书录解题》和谢巍《中国画学著作考录 》。但由于二人据以讨论的文本选择不慎 ,产生了一些错误 ,统计茅表所无的周昉《蛮夷职贡图》在式古堂本中实有 ,题名作“□□职贡图”,又张表赵伯驹名下的“三生后身图 ”在谢本中实亦列李唐名下。张丑《清河书画舫》卷三著录此作于阎立本名下 ,云 :“阎立本《西旅献獒图 》袖卷 ,绢本 ,大着色 ,其画沉着痛快 ,亦见之韩氏 ,乃真迹也。 (其画沉着痛快中之不易得者。) ”茅表未收此图。《送子天王图》现藏日本大阪市立美术馆 ,图后张丑跋语中有“泰昌纪元八月之望 ,购得韩氏《送子天王图 》”等语 , 《清河书画舫》卷四自言“丑近购⋯⋯吴道元《送子天王》”。《平复帖 》今存故宫博物院 ,钤“韩世能印 ”、“韩逢禧书画印 ”、 “张广德”和“张丑之印”,董其昌题。《真迹日录》集二有“崇祯改元 ,韩王孙朝延以陆士衡《平复帖》见与”之语。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一 )张子曰 :画者 ,挂也。义取挂万象以 垂世也。 　　茅子曰 :画者 ,挂也。义取挂方 µω象以垂世 也。 　　 (二 )丑闲居研究 ,把臂晤言 ,每以斯事质 之韩朝延氏。 　　维闲居研究 ,把臂晤言 ,每以斯事质之朝延 氏。 　　 (三 )丑感朝延之言 ,愿附名以垂不朽 ,于 是续撰《南阳名画表 》。 　　惟感朝延之言 ,愿附名以垂不朽 ,于是续撰 《南阳画表 》。 (二 )中“丑 ”是张丑自称 ,“维 ”则为茅维自称 , 与各自署名作者的名字相符合。 (三 )同 (二 ) ,“惟 ” 字疑“维 ”字之误。再看 (一 )中所列两句话中的 “张 ”、“茅 ”之别 ,似乎同样照应了各自的作者。但 这里的“张 ”,并不是指代张丑。撰序者以“子 ”敬称 自己也有背常理。“张子 ”实际上指称唐代美术文 献家张彦远 ,下引“画者 ,挂也 ”一句出自他所著《历 代名画记 》,原句是这样的 : 《释名 》云 :画 ,挂也 ,以彩色挂物象也 [ 17 ]。 茅氏《南阳名画表 》没有弄清楚这句话的出处 , 错误地把张表中的“张子 ”理解为张丑 ,依样改为 “茅子 ”,露出伪窜痕迹。 第三 ,《南阳书画表 》采用的表格是书画目录中 的一种特殊形式 ,以其纲目明晰 ,得到余绍宋的推 许。µξ “法书表 ”序中称“窃比子长年表 µψ之例云 尔 ”,可知是从汉司马迁《史记 》十表中得到的启示。 张丑曾着力校订《史记 》,于万历三十六年 (1608)撰 成《史记镌 》一百三十篇 ,以“铁史 ”名堂 [ 18 ]。这样 一来 ,他从《史记 》中获得灵感便成水到渠成之事。 《法书名画见闻表 》和《清河秘箧书画表 》也都是表 格形式。 最后 ,张丑《法书名画见闻表 》自注云 :“目睹真 迹杂见《南阳秘箧表 》中者 ,不载。”若未撰《南阳书 画表 》,则不应有此注文。 综上 ,可以判定现在见到的诸本《南阳书画表 》 并不存在两个编撰者 ,而皆出自张丑。《千顷堂书 目 》卷十五著录茅维《南隅书画录 》一卷 ,余绍宋称 即《南阳书画表 》之误 ,可知伪托的茅表在明末清初 已有流传。当时 ,张表还是《真迹日录 》中的内容 , 应该是有人从书中录出该表 ,窜改文字 ,钞刻以行。 又因茅维名气较大 ,依附托名。谢本《真迹日录 》中 《南阳书画表 》虽收录条目同知不足斋本 ,但在知不 足斋本和茅表发生分歧的一些文字细节上 ,谢本又 多同茅表。如宋徽宗《百合奇石图 》下注文 ,谢本和 茅氏署名诸本都作“宋名人题倪元镇等跋 ”,而知不 足斋本则作“宋名人倪元镇等题 ”。两相对照 ,可作 推断张表版本源流和茅表所据底本的证据。 茅表增删条目的目的是为了区别原表 ,取信于 人。事实上 ,张丑署名《南阳书画表 》因迟迟无单行 本流传 ,几至于湮没无闻 ,自然也无人对茅表提出质 疑。直至清乾隆年间鲍廷博把张氏四种从《真迹日 录 》中拎出 ,附录书后 ,才逐渐为人所认识 ,收入多种 丛书。《四库全书总目 》取张表而舍茅表 ,应该是已 经洞见个中原由。随着人们对张表的关注 ,它和茅 表的矛盾关系问题才得以被提出来。 4　《南阳书画表 》作品鉴定考察 张丑在《清河书画舫 》和《真迹日录 》中以不同 的体例著录了许多和《南阳书画表 》相重复的书画 作品。对比三书 ,可以发现它们对同一件作品的鉴 定意见时有歧异。同一个人对同一件作品给出不同 的鉴定意见 ,一种解释是随着年龄和资历的增加 ,张 丑的鉴定水准和眼力发生了变化 ,对曾经鉴定的作 品进行 反思 小班合家欢主题反思小班合家欢主题审议反思小班合家欢反思恩怨历尽后的反思下载恩怨历尽后的反思下载 ,从而做出新的判定。但这三部著作成 书时间大致相当 ,都在崇祯年间 ,排除了先后更定的 可能。 另一种解释是三书著述出发点不同。《南阳书 画表 》是私藏目录。张丑为他人藏品作“传 ”,不免 为主者讳、为尊者讳 ,拔高作品价值。在《南阳法书 表 》中 ,《黄素黄庭内景经 》、《谢司马帖 》和《曹娥 碑 》三件作品都著录于王羲之名下。但张丑在崇祯 元年 (1628)作《真晋斋记 》时称 :“然余细办之 ,《内 景经 》系杨羲和笔 ,《廿七日帖 》(即《谢司马帖 》)属 唐人临写 ,右军《曹娥碑 》则晋无名氏书。[ 19 ] ”又如 张丑在《清河书画舫 》卷三中曾从字体、误字、纸质 和题跋四方面的证据出发 ,判定韩氏收藏的《倪宽 赞 》也是赵构临本 ,但在表中仍归入褚遂良名下。 另外 ,张丑的鉴定工作受到韩氏藏品的另外两 47 图书馆杂志 (L ibrary Journal) 　　　　　　　　2010年第 3期 (Vol. 29. No. 3) µωµξµψ “方”字疑误 ,应为“万”。余绍宋称 :“以表著录书画 ,前无所承。米庵此作 ,实为创格。窃谓此法若能详为记载 ,较之依次顺叙者 ,尤为明晰 ,惜后人无仿行之而更为之推广者也。”“年表”,茅表作“十表”。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个鉴定者韩世能和董其昌的影响 ,即使看出偏差也 不便更正 ,肯定意见多 ,否定意见少。如唐张旭《宛 陵帖 》,都穆《寓意编 》中已鉴定为“非真迹 ”,张丑也 倾向于这种说法 [ 20 ]。但因韩氏和董氏对此帖极口 称许 ,因此在《南阳名画表 》中仍著录于张旭名 下 [ 21、22 ]。µζ 不过 ,这种外界意见也并不总能代替张丑的真 实看法 ,他也有推翻定论 ,坚持以己见入录的时候。 如韩世能题唐《明皇夜游图 》称“道子覃精驱鬼神 , 一幅丹青夺真宰 ”,判定为吴道子笔 [ 23 ]。张丑则定 其为张萱作品 ,录入《南阳名画表 》。又有《五星二 十八宿真形图 》的作者 ,元夏文彦《图绘宝鉴 》认为 是梁令瓒 ,董其昌定为吴道子。张丑称此图艺术风 格沉着 ,不同于吴道子的放逸笔法 ,按张僧繇笔鉴定 入录。µ{ 参考文献 1　余绍宋. 书画书录解题. 卷六 ,北京 :北京图书馆出版社 , 2003年影印 , 408 - 409 2　谢巍. 中国画学著作考录. 上海 :上海书画出版社 , 1998, 354～355。 3　[明 ]俞汝楫 1礼部志稿 1卷二十四 ,影印文渊阁《四库 全书》本 4　[清 ]纪昀等 1四库全书总目 1卷一百七十九 ,北京 :中 华书局 , 1965 5　 [明 ]沈德符 :万历野获编卷八籍没古玩 ,北京 :中华书 局 , 1959 6　[明 ]张丑. 清河书画舫. 卷六 ,清乾隆二十八年 ( 1763) 吴长元池北草堂刻本。 7　同 6,本次引用卷三 8, 10 , 12　[明 ]张丑. 真迹日录集二 ,据谢国桢藏清初钞本 影印 ,北京 :北京图书馆出版社 , 2002 9　[清 ]姜绍书. 韵石斋笔谈. 卷下《徽宗〈高士图〉》 11　[清 ]黄虞稷. 千顷堂书目. 卷十五 ,瞿凤起、潘景郑整 理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 2001 13　陈寅恪. 柳如是别传.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 1980, 1030 - 1032 14　 [明 ]茅维. 十赉堂甲集诗五卷文十二卷 ,乙集诗十七 卷词一卷 ,明万历四十五年 (1617)刻本 15　同 6,本次引用卷四、七 16　同 8,本次引用集三 17　[唐 ]张彦远. 历代名画记. 卷一 ,北京 :人民美术出版 社 , 1963 18　[明 ]张丑. 史记镌序 ,见明张应文《清秘藏 》附录 ,上海 图书馆藏王翼宸钞本 19　同 8,本次引用集三 20　 [明 ]都穆. 寓意编. 卷一 ,明嘉靖十八年至二十年 (1539～1541)顾氏大石山房刻《顾氏明朝四十家小 说》本 21　同 6,本次引用卷四。 22　[明 ]董其昌 :容台集 1别集卷三 ,《四库禁毁书丛刊 》 据明崇祯三年董庭刻本影印 ,第 32册。 23　同 8,本次引用集一。 韩 　进 　华东师范大学图书馆古籍特藏部 ,馆员。 (收稿日期 : 2009 - 03 - 09　编发 :梁颖 ) (上接第 69页 ) 18　调配图书会议记录. 上海档案馆档案 , Q244 - 1 - 335: 8 - 9 19　震旦大学图书调配 方案 气瓶 现场处置方案 .pdf气瓶 现场处置方案 .doc见习基地管理方案.doc关于群访事件的化解方案建筑工地扬尘治理专项方案下载 . 上海档案馆档案 , Q244 - 1 - 335: 48 - 54 20　院系调整委员会通知调委字第 204233号. 上海档案馆 档案 , Q244 - 1 - 335: 2 - 3 21　戴莲康介绍信. 上海档案馆档案 , Q244 - 1 - 337: 16 22　戴莲康介绍信. 上海档案馆档案 , Q244 - 1 - 337: 17 23　俞俊等介绍信. 上海档案馆档案 , Q244 - 1 - 337: 19 24　震旦大学图书馆调配总清单表格. 上海档案馆档案 , Q244 - 1 - 337: 23 - 38 25　震旦大学图书馆调配总清单表格. 上海档案馆档案 , Q244 - 1 - 337: 23 26　震旦大学致复旦大学函. 上海档案馆档案 , Q244 - 1 - 337: 39 - 40 27　震旦大学图书馆调配总清单表格. 上海档案馆档案 , Q244 - 1 - 337: 42 - 47 谭 　畅 　复旦大学文献信息中心 ,图书馆学专业 07 级硕士生。 (收稿日期 : 2009 - 12 - 17　编发 :梁颖 ) 57韩　进 : 《南阳书画表》考辨 µζµ{ 见张丑 :《清河书画舫》卷四。又董其昌 :《容台集》别集卷三云 :“张长史《宛陵帖》,有李建中、苏舜钦、易简三公题跋 ,郁屈瑰伟 ,气沓欧虞⋯⋯吾师韩宗伯所藏 ,以为甲观。”此图现藏日本大阪市立美术馆 ,钤韩逢禧收藏印。张丑 :《清河书画舫》卷三、《南阳名画表》著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