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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2010年第10期·文苑·永恒的爱(作者:〔印度〕万科·萨利姆 秦红梅编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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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2010年第10期·文苑·永恒的爱(作者:〔印度〕万科·萨利姆 秦红梅编译) 《读者》2010年第10期 文  苑 永恒的爱 〔印度〕万科·萨利姆 秦红梅编译 一 他们都围在她的病床前,神情忧郁。最后一刻终于来了。对他们中的每一个人来说,她都曾经扮演过那么重要的角色—母亲、姨妈、祖母、朋友和表姐。是她使他们每个人的生命变得与众不同。 现在他们都来了,满怀忧伤,因为她就要永远地离开他们,留下一个无法填补的空缺。 她吃力地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把周围的人瞅了一遍。她还有那么多话要说,那么多事要做,多年来的记忆潮水般地涌来。她看到儿了站在面前,他现在已经是一个结实强壮的男子汉,一位有两个孩...

《读者》2010年第10期·文苑·永恒的爱(作者:〔印度〕万科·萨利姆 秦红梅编译)
《读者》2010年第10期 文  苑 永恒的爱 〔印度〕万科·萨利姆 秦红梅编译 一 他们都围在她的病床前,神情忧郁。最后一刻终于来了。对他们中的每一个人来说,她都曾经扮演过那么重要的角色—母亲、姨妈、祖母、朋友和表姐。是她使他们每个人的生命变得与众不同。 现在他们都来了,满怀忧伤,因为她就要永远地离开他们,留下一个无法填补的空缺。 她吃力地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把周围的人瞅了一遍。她还有那么多话要说,那么多事要做,多年来的记忆潮水般地涌来。她看到儿了站在面前,他现在已经是一个结实强壮的男子汉,一位有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可是仿佛昨天他还是一个淘气好动的小男孩,吵吵闹闹地到处乱跑,跌倒了就爬起来,嘴角带着顽皮的笑,就像正在角落里玩耍的他的小女儿一样。 然后她看到的是女儿,现在女儿也已经当妈妈了。她曾经是个很难对付的丫头,动辄发脾气,摔盘子,又哭又闹。当然现在她不能由着性子来了,因为她已经有了一个调皮捣蛋的儿子。唉,真难为她了。 她还看到自己的好友在角落里默默地站着,神情悲痛。过去有多少时光她们是一起度过的啊!早在少女时代她们就结识了,那时屋子里还没有这帮孩子。那些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还有她的外甥—一个可爱的年轻人。他时而紧张地低头看表,可能是担心午休时间快结束了。他一直是个有责任感的孩子。 她试图张口说话,想告诉儿子这算不了什么,要像她养育他那样把孙女养大。她还相叮嘱女儿做事要专注,要有责任心。她想把只顾玩耍的孙辈们喊过来,再抱抱他们。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做这些事情服。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咕噜声。外甥女抓住她那软弱无力、布满皱纹的手抚摩着。 她又闭上了眼睛,心想:什么也救不了自己了,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这些亲人花几天时间哀悼她之后,他们的生活还会一如既往地继续下去,就像她从来就没来过这个世界上一样。人生真可悲啊!她感到没有丝毫力气。外甥女还在揉她的手,这让她感到特别舒服,不由得有了睡意。我该知足了,她想,我毕竟来过这个世界,把孩子们都养育成人,他们很优秀。她还想到了好友。这让她又想到年轻时代,那是多么令人怀念的光阴啊,谁能想象她这样一个弱小的老太太过去曾做过那些疯狂的事情!想到这里,她在心里笑了。好了,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现在该休息了…… 二 一个神情恍惚的陌生老人突然来访,打破了病房的沉默。他敲了敲站,拖着学生的步子挪了进来,停下来环顾一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说:“对……对不起,这位病人是……”他说出了她的名字。 她的疲倦的亲友们相互看了看,都露出困惑的表情。她儿子正要走上前去探问,她的好友发话了:“是的。”接着对她儿子点点头,示意他这没有关系。 儿子退回到原来的位置,虽然心里仍然有疑问,但看在阿姨的分上,没去阻止老人。 “请问,我可以……看看她吗?”老人几乎在哀求。 儿子看了看阿姨,她又点头同意了。 众人很不情愿地慢慢给老人让出一条道,老人一步一挪地走到病床前。一个年轻人主动给他让了一个座。 老人双手扶着扶手椅的两边,动作迟缓地坐下来,轻轻地叹了口气。 自从进来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她。他好像忽然间僵住了,停止了一切动作,甚至包括呼吸。他的眼神很空洞,灵魂似乎被脑海中鞭个遥远的记忆攫住了,但是他又始终在盯着躺在病床上的她。他的眼皮不时地眨一下,流露出的眼神愈加悲哀、沉重和痛苦。他断断续续地咕哝着些什么,声音很低,外人几乎听不见。 他就保持着那个姿势坐着,一动不动,直直地盯着她,始终没有往别处看。他的面容似乎在讲述一个哀伤的故事,那种哀伤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他陷入自己的内心世界里,然而又不时地把注意力聚集在她身上,好像她就是他一直寻觅的能够让他回到这个现实世界的唯一牵引力。 老人看上去好像要永远坐下去,但是最终还是把视线挪开了。人们发现老人的眼睛又红又肿。他把手伸进衣兜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一张纸和一支笔,颤抖地写着什么。他不时地停下笔抬头看看她,好像这样才能进入她要带他进入的那个世界,然后又接着写。终于写完了,他把笔放进衣兜,小心翼翼地把纸条折叠起来,抬起头茫然若失地看了看众人,用苍老而沙哑的嗓音问道:“我可以把这个纸条交给她吗?” 有人开始怀疑他是否精神不正常,正欲反对,她的好友又出面了。 “可以,你该走了。”她语气坚决地说。 “我知道,”他无精打采地说,“我是该走了。”他低头看着被他紧张地捏在手里的纸条。这与其说是一个回应,不如说是自言自语。然后他就吃力地站起来,慢吞吞地挪到她的外甥女面前,因为她的手仍然被外甥女握着。 “别担心,我不会打扰她的。”他的声音在发颤。 他温柔地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把她的手指掰开。这时他的脸又颤抖起来,好像内心正经历着一场暴风雨。他的双眼红红的,但是很专注,很警觉。他的苍老的嘴唇似乎带着喜悦和微笑。终于他非常小心而又笨拙地把纸条塞进她的掌心。整个过程的每一秒他都好像在用心回味,因为他的动作缓慢而从容,所以花费的每一秒似乎都是一个永恒。 他的眼神又变得空洞了,尽管她的手指还握在他手里。他脸上原先的那种近乎微笑的表情暂时被一种严肃而凝重的思索的表情所代替。接着,又现出一种万千思绪涌上心头的表情。当他们目光再一次聚集在她身上并且因此重回到现实中时,他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痛苦。他很快合上她那只攥着纸条的手,不再像刚才打开它时那么从容。他终于松开了她的手,强迫自己转过身子,好像非常不情愿地把自己从此情此景中抽离。他穿过人群,目标明确地向门口走去,脚步显得比刚才轻松些,脸上呈现陈同坚定的表情。就要走到门边时,他突然转过身来,面向还没回过神来的众人。 “谢谢你们。” 他用低沉喑哑的嗓音说,“你们都是好人,非常好的人。” 然后他转向她的好友,说:“谢谢你。”说完就走了出去,顺手把门带上了。 三 她在一阵骚动中醒来,发现儿子一副烦燥不安的样子,儿媳正在安慰他。外甥女仍然坐在床边,但是不再抚摩她的手,一脸的困惑。另一边坐着她的女儿,似乎对什么感到十分有趣。 “怎么了?”她奇怪地看着女儿,眼神在问。 “一个陌生人来了,把一个纸条交给了你。”女儿说。 “是什么?” 女儿又读懂了她的眼神,充满好奇地读起纸条上的文字来: 阳光 太阳依旧需要升起, 花儿依旧需要开放, 它们仍然在等待, 等待你早晨慵懒的微笑。 虽然我现在衰老不堪, 你送的礼物却依旧新鲜, 它照耀着我的一生, 就像你早晨慵懒的微笑。 我对你的爱从来没有停止过, 请不要离开…… 这时她听到小外孙在后面重复道:“啊,阳光!” “把纸条给我。” 这句话让他们吓了一跳,因为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开口说话了。她的声音虽然微弱,但是听起来既像一个命令,又像一个请求,让人难以拒绝。纸条放在她的手里,她带着一种非同寻常的热切紧紧地抓着它。 “他来了?”她用微弱的声音问正低着头的好友。 “是的。”她轻轻地回答,仍然没有抬头。 她不再说话,目光注视着前方,眼睛里闪烁着已经消失多年的年轻的光芒。 这时又到听她那正在旁边玩玩具的小外孙笑嘻嘻地喊了一声:“阳光!” 而就在此时,街道某处有一个年迈的老人正艰难地走着,他边走边旁若无人地啜泣着,泪水从他那肿胀的眼睛里尽情地滑落。 念你们的名字 张晓风 孩子们,这是八月初的一个早晨,美国南部的阳光输迟而透明,让人流溢着一种久经忧患的人的鼻酸的、古老而宁静的幸福。助教把期待已久的发榜名单寄来给我,一百二十个动人的名字,我逐一地念着,忍不住覆手在你们的名字上,为你们祈祷。 在你们未来漫长的七年医学教育者中,我只教授你们八个学分的国文,但是我渴望能教你们如何做一个人-----以及如何做一个中国人。 我愿意再说一次,我爱你们的名字,名字天下父母满怀渴望的刻痕,在万千中国文字中,他们所找到的是一二个最美丽最醇厚的字眼----世间每一个名字都是一篇简短质朴的祈祷! “林逸文”“唐高峻”“周建圣”“陈震寰”,你们的父母多么期望你们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孩子。“黄自强”“林进得”“蔡笃义”,多少伟大的期盼在你们身上。“张鸿仁”“黄仁辉”“高泽仁”“业宏仁”“洪仁政”,说明了儒家传统的对仁德的向往。“邵国宁”“王为邦”“李建中”“陈泽浩”“江建中”,显然你们的父母曾把你们奉献给苦难的中国。“陈怡苍”“蔡宗哲”“王世尧”“吴景弄”“陆恺”,含蕴哲一个古老的圆融的理想。我常惊讶,为什么世人不能虔诚的细味另一个人的名字?为什么我们不懂得恭敬的省察自己的名字?每一个名字,不论雅俗,我们便能学会更多的互敬和互爱,这世界也可以因此而更美好。 这些日子以来,也许你们的名字已成为乡梓林间一个幸运的符号,许多名望和财富的预期已模模糊糊和你们的名字连在一起,许多人用钦慕的眼光望着你们,一方无形的匾已悬在你们的眉际。有一天,“医生”会成为你们的第二个名字,但是,孩子们,什么是医生呢?一件比别人更白的衣服?一笔比平民更保涨的月入?一个响亮荣耀的名字?孩子们,在你们不必讳言的快乐里,抬眼望望你们未来的路吧! 什么是医生呢?孩子们,当一个生命在温湿柔韧的子宫悄然成形时,你,是第一个宣布这神圣事实的人。当那蛮横的小东西在试尝转动时,你是第一个窥的他在另一个世界的心跳的人。当他徒然冲入这世界,是你的双掌,接住那华丽的初啼。是你,用许多防疫针把成为正常的权利给了婴孩。是你,辛苦地拉动一个出生儿的船纤,让他开始自己的出航。当小孩半夜发烧的时候,你是那些母亲理直气壮打电话的对象。一个外科医生常像周公旦一样,是一个在简单的午餐肉中三次放下食物走入急救室的人。有的时候,也许你只须为病人擦一点红汞水,开几颗阿司匹林,但也有的时候,你必须为病人切开肌肤,拉开肋骨,拨开肺叶,将手术刀深入一颗深藏在胸腔中的鲜红心脏。你甚至有的时候必须忍受眼看血癌吞噬一个稚嫩无辜的孩童儿束手无策的裂心之痛!一个出名的学者来见你的时候,可能只是一个气结的哮喘病人。一个伟大的政治家来见你的时候,也许什么都不是,他只剩下一口气,拖着一个中风后的瘫痪的身体。挂号室里美丽的女明星,或者只是一个长期失眠的、神经衰弱的、又自杀倾向的患者——你陪同病人经过生命经过生命中最黯淡的时刻,你倾听垂死者最后的一次呼吸、探察他最后的一槌心跳。你开列出生证明书,你在死亡证明书上签字,你的脸写在婴儿初闪的瞳仁中,也写在垂死者最后的凝望里。你陪同人类走过生、老、病、死,你扮演的是一个怎样的角色啊!一个真正的医生怎能不是一个圣者。 事实上,作为一个医者的过程正是一个苦行僧的过程,你需要学多少东西才能免于自己的无知,你要保持怎样的荣誉心才能免于自己的无行,你要几度犹豫才能狠下心拿起解剖刀切开第一具尸体,你要怎样自省,才能在千万个病人之后免于职业性的冷静和无情。在成为一个医治者之前,第一个需要被医治的,应该是我们自己。在一切的给与之前,让我们先成为一个“拥有”的人。 孩子们,我愿意把那则古老的“神农氏尝百草”的神话在说一遍,《淮南子》上说:“古者民茹草饮水,采树木之实,食赢??之肉,时多疾病毒伤之害,于是神农氏乃始教民播种五谷,尝百草之滋味,水泉之甘苦,令民知所辟就,当此之时,一日而遇七十毒。” 神话时无稽的,但令人动容的是一个行医者的投入精神,以及那种人饥己饥、人溺己溺、人病己病的同情。身为一个现代的医生当然不必一天中毒七十余次,但贴近别人的痛苦,体谅别人的忧伤,以一个单纯的“人”的身份恻然地探看另一个身罹疾病的“人”仍是可贵的。 记得那个“悬壶济世”的故事吗?“市中有老翁卖药,悬一壶于肆头,及”市罢,辄提跳入壶中,市人莫见之。”——那老人的药事实上应该解释成他自己。孩子们,这世界上不缺乏专家,不缺乏权威,缺乏的是一个“人”,一个肯把自己给出去的人。当你们帮助别人时,请记得医药是有时而穷的,唯有不竭的爱能照亮一个受苦的灵魂。古老的医术中不可缺的是“探脉”,我深信那样简单的动作里蕴藏着一些神秘的象征意义,你们能否想象用一个医生敏感的指尖去探触另一个人的脉搏的神圣画面。 因此,孩子们,让我们怵然自惕,让我们清醒地推开别人加给我们的金冠,而选择长程的劳瘁,诚如耶稣基督所说:“非以役人,乃役于人”。真正伟人的双手并不浸在甜美的花汁中,他们常忙于处理一片恶臭的脓血。真正伟人的双目并不凝望最翠拔的山峰,他们俯下来察看一个卑微的贫民的病容。孩子们,让别人去享受“人上人”荣耀,我只祈求你们善尽“人中人”天职。 我曾认识一个年轻人,多年后我在纽约遇见他,他开过计程车,做过跑堂,以及各式各样的生存手段——他仍在认真地念社会学,而且还在办杂志。一别数年,恍如隔世,但最安慰的是当我们一起走过曼哈顿的市声,他无愧地说:“我还保持着我当年那一点对人的关怀,对人的好奇,对人的执着。”其实,不管我们研究什么,可贵的仍是那一点点对人的诚意。我们可以用赞叹的手臂拥抱一千条银河,但当那灿烂的光流贴近我们的前胸,其中最动人的音乐仍是一分钟七十二响的雄浑坚实如祭鼓的人类的心跳!孩子们,尽管人类制造了许多邪恶,人体还是天真的、可尊敬的奥秘的神迹。生命是壮丽的、强悍的,一个医生不是生命的创造者——他只是协助生命神迹保持其本然秩序的人。孩子们,请记住你们每一天所遇见的不仅是人的“病”,也是病的“人”,人的眼泪,人的微笑,人的故事,孩子们,这是怎样的权利! 作为一个国文老师,我所能给你们的东西是有限的。几年前,曾有一天清晨,我走进教室,那天要上的课是诗经——而我们刚得到退出联合国的消息。我捏着古老的诗册,望着台下而哽咽了,眼前所能看见的是二十世纪的烽烟,而课程的进度却要我去讲三千年的诗篇,诗中有的是水草浮动的清溪,是杨柳依依的水湄,是鹿鸣呦呦的草原,是温柔敦厚的民情。我站在台上,望着台下激动的眼神,仍然决定讲下去。那美丽的四言诗是一种永恒,我告诉那些孩子们又一种东西比权利更强,比疆土更强,那是文化----只要国文尚在,则中国尚在,我们仍有安身立命之所。孩子们,选择做一个中国人吧!你们曾犹豫命运生为一个中国人,但现在,让我们以年轻的、自由的肩膀,选择担起这份中国人的硊。但愿你所医治的,不仅是一个病人的沉疴,而是整个中国的羸弱。但愿你们所缝补的不仅是一个病人伤痕,而是整个中国的痈疽。孩子们,所有的良医都是良相----正如所有的良相都是良医。 长窗外是软碧的草茵,孩子们,你们的名字浮在我心中,我浮在四壁书香里,书浮在暗红色的古老图书管里,图书馆浮在无际的紫色花浪间,这是一个美丽的校园。客中的岁月看尽异国的异景,我所缅怀的仍是台北三月的杜鹃。孩子们,我们不曾有一个古老幽美的校园,我们的校园等待你们的足迹使之成为美丽。 孩子们,求全能者以广大的天心包裹你们,让你们懂得用爱心去托住别人。求造物者给你们内在的丰富,让你们懂得如何去分给别人。某些医生永远只能收到医疗费,我愿你们受到的更多----我愿你们收到别人的感念。 念你们的名字,在乡间隐动的清晨。我知道有一天将有别人念你们的名字,在一片黄沙飞扬的乡间小路上,或是曲折迂回的山野林间,将有人以祈祷的嘴唇,默念你们的名字! 诗两首 雨 【阿根廷】博尔赫斯 陈东飙 陈子弘 译 突然间黄昏变得明亮 因为此刻正有细雨在落下。 或曾经落下。下雨 无疑是在过去发生的一件事 谁听见雨落下,谁就回想起 那个时候,幸福的命运向他呈现了 一朵叫做玫瑰的花 和它奇妙的,鲜红的色彩。 这蒙住了窗玻璃的细雨 必将在被遗弃的郊外 在某个不复存在的庭院里洗亮 架上的黑葡萄。潮湿的暮色 带给我一个声音,我渴望的声音, 我的父亲回来了,他没有死去。 春天的村子 徐 迟 村夜, 春夜, 我在深深的恋爱中, 春天的村子 雪飘也是春天, 叶飘也是春天。 【赏析】 本诗写于三十年代中期,作者当时受现代派影响,用的也是现代派常用的象征手法。 “村夜,春夜”读前两行,以为诗人在写实,读到第三行,“我在深深的恋爱中”,这是一个信号:在深深的恋爱中的人,常用心中的情愫,来代替现实的景,给万事万物都添上美好的色彩。第四行“春天的村子”与诗 快递公司问题件快递公司问题件货款处理关于圆的周长面积重点题型关于解方程组的题及答案关于南海问题 重复,从修辞上说,是多余的,删去也可以。但从诗的感情来说,又是必要的。诗人正是要构造一个经过感情改造过的“春天的村子”》在实际上,这个村子也许是荒凉的,破落的,寂寞的。然而在诗人心中,它却是美丽的春天,因为他在深深的恋爱呵。爱的力量,可以使冬天的“雪飘”成为春天,使秋天的“叶飘”成为春天,每时每刻都是春天。 这首诗写恋情,但是没有一个字写到恋爱的对象,只写心中的情感。而又不直接写心中的情感,只构造出一个情感的对应物:连雪飘叶飘都是春天的村子。粗看极不合理,细想又极合理。这就是现代派追求的艺术魅力:建造一个比真实世界更真实的艺术世界。 求雨 汪曾祺 昆明栽秧时节通常是不缺雨的。雨季已经来了,三天两头地下着。停停,下下;下下,停停。空气是潮湿的,洗的衣服当天干不了。草长得很旺盛。各种菌子都出来了。青头菌、牛干菌、鸡油菌……稻田里的泥土被雨水浸得透透的,每块田都显得很膏腴,很细腻。积蓄着的薄薄的水面上停留着云影。人们戴着斗笠,把新拔下的秧苗插进稀软的泥里……但是偶尔也有那样的年月,雨季来晚了,缺水,栽不下秧。今年就是这样。因为通常不缺雨水,这里的农民都不预备龙骨水车。他们用一个戽斗,扯动着两边的绳子,从小河里把浑浊的泥浆一点一点地浇进育苗的秧田里。但是这一点点水,只能保住秧苗不枯死,不能靠它插秧。秧苗已经长得过长了,再不插就不行了。然而稻田里却是干干的。整得平平的田面,晒得结了一层薄壳,裂成一道一道细缝。多少人仰起头来看天,一天看多少次。然而天蓝得要命。天的颜色把人的眼睛都映蓝了。雨呀,你怎么还不下呀!雨呀,雨呀! 望儿也抬头望天。望儿看看爸爸和妈妈,他看见他们的眼睛是蓝的。望儿的眼睛也是蓝的。他低头看地,他看见稻田里的泥面上有一道一道螺狮爬过的痕迹。望儿想了一个主意:求雨。望儿昨天看见邻村的孩子求雨,他就想过:我们也求雨。 他把村里的孩子都叫在一起,找出一套小锣小鼓,就出发了。 一共十几个孩子,大的十来岁,最小的一个才六岁。这是一个枯瘦、褴褛、有些污脏的,然而却是神圣的队伍。他们头上戴着柳条编成的帽圈,敲着不成节拍的、单调的小锣小鼓:冬冬当,冬冬当……他们走得很慢。走一段,敲锣的望儿把锣槌一举,他们就唱起来:小小儿童哭哀哀,撒下秧苗不得栽。 巴望老天下大雨, 乌风暴雨一起来。 调子是非常简单的,只是按照昆明话把字音拉长了念出来。他们的声音是凄苦的,虔诚的。这些孩子都没有读过书。他们有人模模糊糊地听说过有个玉皇大帝,还有个龙王,龙王是管下雨的。但是大部分孩子连玉皇大帝和龙王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天,天是无常的。它有时对人很好,有时却是无情的,它的心很狠。他们要用他们的声音感动天,让它下雨。 (这地方求雨和别处大不一样,都是利用孩子求雨。所以望儿他们能找出一套小锣小鼓。大概大人们以为天也会疼惜孩子,会因孩子的哀求而心软。) 他们戴着柳条圈,敲着小锣小鼓,歌唱着,走在昆明的街上。 小小儿童哭哀哀,撒下秧苗不得栽。 巴望老天下大雨, 乌风暴雨一起来。 过路的行人放慢了脚步,或者干脆停下来,看着这支幼小的、褴褛的队伍。他们的眼睛也是蓝的。 望儿的村子在白马庙的北边。他们从大西门,一直走过华山西路、金碧路,又从城东的公路上走回来。 他们走得很累了,他们都还很小。就着泡辣子,吃了两碗包谷饭,就都爬到床上睡了。一睡就睡着了。 半夜里,望儿叫一个炸雷惊醒了。接着,他听见屋瓦上噼噼啪啪的声音。过了一会,他才意识过来:下雨了!他大声喊起来:“爸!妈!下雨啦!” 他爸他妈都已经起来了,他们到外面去看雨去了。他们进屋来了。他们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斗笠和蓑衣上滴着水。“下雨了!” “下雨了!” 妈妈把油灯点起来,一屋子都是灯光。灯光映在妈妈的眼睛里。妈妈的眼睛好黑,好亮。爸爸烧了一杆叶子烟,叶子烟的火光映在爸爸的脸上,也映在他的眼睛里。 第二天,插秧了! 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出来了,到处都是人。 望儿相信,这雨是他们求下来的。 知音 余显斌 雪很大,夜很静。一把火,从他房后烧起,一眨眼间,席卷了整个茅屋。他跑出来,只带了一把二胡。 他没有回头,即使回头,也看不见什么,因为他是瞎子。风吹来,浑身很冷。在风里,他一步步走着,最终,变成一粒黑点,消失在天边。 从此,他漂流异乡。 陪伴他的,是一把破旧的二胡,小镇、村庄,一路行来。二胡声,在他走过的地方流泻,如一声声低低的诉说,细细的,蛛丝一样。 夜里,他歇宿在破庙里的草堆后,静静地坐着,一双盲眼一动不动,望着虚空。手指颤动,一缕月光水色,从琴弦上淌出,闪着波纹,扩散着,荡漾着。 他走过的地方要一点剩饭,或者两个冷馒头。 一般的,他只吃一半,另一半放在自己寄宿的地方,草堆旁,或者是破庙里。第二天走时,留在那儿。 大家都说,这瞎子,穷讲究,不吃隔夜东西。 他也不说什么,摇头叹息。要饭时,仍多要些,拿回寄宿的地方,剩下一些,放在那儿。有时,要少了,他不吃,把要来的东西都放那儿。 这日,一个雪天,他头晕眼花,倒了下去。醒来时,一个女孩的声音清脆地响起:“醒了,你终于醒了!” 他点头,慢慢坐起来,很是感激。无物感谢,就拿起二胡,闭着眼,手指颤动,一支乐曲婉约流淌。 曲子停止了,一切都静静的。 过了很久,女孩醒悟过来,赞叹:“你的二胡拉的真好啊!我去告诉师傅,你就跟着我们杂技团吧。”说完,女孩一阵风似的跑了。 不一会儿,女孩进来了,坐下。 他一笑,道:“不收瞎子吧?”是啊,一个杂技团要一个拉破二胡的瞎子干啥啊? “你别急,我再求求师娘。”女孩说。 他笑笑,在女孩离开后悄悄走了,一步一步,走向流浪的远方。二胡音仍如水,随他流淌,时间也在二胡声中流淌。 他在乞讨和流浪中,慢慢老去。 一日,在一个破庙里,他摸到有个人睡在那儿,奄奄一息。显然是饿的。他忙拿出讨来的馒头,喂他吃下。两个冷馒头下肚,那人有了力气,坐了起来。那夜,没有旁人,只他俩。他坐在神案前,手指轻弹,两滴乐音溅下,闪着晶亮的光。然后,二胡音悠扬,在静静的夜空响起,一会儿如一缕花香,拂过人心;一会儿如一丝轻风,飘荡如纱。 那人静静听着,末了,哑着嗓子一声长叹:“是《月夜鸟鸣》吧,真是人间一绝!” 他笑笑,眨眨已盲的眼睛,和衣躺下,道:“睡吧,明天还要讨饭呢。” 那人也睡下。 以后,他拉二胡挣点小钱,养活两人,因为那人也是瞎子。夜里,坐在破庙里,他拉二胡,那人听。在奔波中,一天一天,他走向生命的尽头。那天,他吐了几口血,靠在一个草堆旁,对那人说:“你不是想得到《松风流水》的乐谱吗?今天,我给你拉。” “你——怎么知道?”那人惊问。 “你是瞎子;你的右手食指有弦痕,是拉二胡的;在这个世界上,能欣赏我二胡的,只有两人,一个是个女孩,另一个是我的弟子。”他道,脸上有一丝温馨。 “师父!”那人跪下,流着泪喊,不再哑着嗓子。 他点头,微微一笑:“你多次向我讨要《松风流水》的乐谱。又悄悄放火烧了我的茅屋,不就是想逼我带着乐谱逃走,你好在中途盗取吗?唉,世间最好的乐谱不在纸上,在心中。这些年,你跟在后面,我知道。没说破,是想让你跟着吃苦,时间长了,就能领会了我当年的话了。” “你留下饭菜,也是给我的?”那人哽咽着问。 “你脸皮薄,不讨要,会饿死的。”他仍一脸平静。 说完,二胡声流出,始如蚊痕,继如流水,最后,如一地灿烂春光。 音乐声越来越低,流入地下,渺无音痕。 二胡落下,他也倒下。 “你知道是我,为什么不恨我啊?”那人抱着他,号啕大哭。 “你是我的弟子,我的……知……音……”他说着,带着一丝笑,咽了气。 那人跪下,恭敬地叩下头去,然后,拿起二胡。月夜里,二胡声如水,波光闪闪,流泻一地。 我想念你 张曼娟 一直以为,仍有机会,在沉沉的夜里,手执听筒,聆听你的话语,感觉好接近。可是,全部的人都在传诵你最后的消息,我渐渐相信(起初一直感觉传闻是不正确的;结果是不实在的),再也不能够了,三毛姐。 于是大街小巷都在谈论,个报纸均以头版大篇幅报道,揣测、流言,漫天飞舞,反正,你也不能再争辩解说了。现代文学课程上,我向学生们宣布,下学期我们要作三毛的专题讨论,那是你走后第四天。我只是在想,当这片热潮过去,提起你的名字便欢呼或落泪或不以为然的反应稍稍平息以后,应该有人在你的浪漫传奇之外,发掘你在文学艺术上的成绩。 这一直是你所在意的,不是吗? 你曾和我讨论过在一篇散文中,我用“原来如此”四个字作结的方式,令你惊奇。方才知道,我是讲究字句的,当然,你也是的。又说起写给柴玲的一篇散文,实在写得用心而特别,许多人却说:你在写什么呀?三毛! 他们看不懂。你的声音里透着沮丧。 但你是在突破自己,尝试做别人不习惯的三毛呀。我说。 我因此知道,你其实是急切的,并不真的气定意闲。 你已经把自己缚锁给群众了。 不管我的心情好不好;不管我有没有病痛,只要站在演讲台上,看见挤得水泄不通的读者,明亮的灯光,我的生命力就来了,所有的痛苦都忘光啦!你说。 几年前,演讲结束后,人们一涌而上,忽然,有个年轻小女孩崩溃地哭,吓坏了旁人,只听她断断续续地说: 我,摸……到三毛了! 这类故事盛传着,为你涂抹神奇色彩。 可是,三毛姐,我说:我不喜欢演讲,只要站在台上,就觉得生命力大量流失,想要奔逃。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写作和生活,就好。 那夜,你说了一句我当时并不明白的话,你说: 那么,你是自由的。 在你走后第二天,我到南部去演讲,飞机上人人都在阅读刊载着你的消息的报纸,只我闭目养神,不忍再度碰触。天气寒冷阴沉,连南部也见不到阳光。到达演讲场地时,忽然有人问我对三毛此事的看法,并且疾言厉色地说:“她这样做,是不是太对不起读者了?” 刹那间,我有一股暴烈的,亟亟欲哭的悲痛情绪。 于是,才知道,你不是、自由的。 人们对于公众人物总是严苛得近乎残酷,连他们曾经痴心爱恋过的也不例外? 许多人都曾自你笔下世界获取安慰与感动,你给他们温暖,为他们编织梦想。当你自己正承受着肉体或精神上可以宣言与不能吐露的尖锐痛楚时,仍然扮演着万能智慧者,替旁人解答人生问题。 然而,生命于你,也有难以负荷的重量;或是繁华成灰的虚空,当你机须一些支撑的真实力量,这些接受过你的抚慰的人们,又能给你什么? 你曾在信中对我说: 有时候,我们要保护自己,不受伤害。这是你善待自己当有的智慧。 你给我的信,都是用九宫格毛笔练习纸,黑色钢笔水浸渗,酣畅淋漓: 很久以来,一直想跟你说,妹妹,这条路,我们都在走,旁人如果批评我们,你得分析一下他们的心态,因而不会再默默忍耐、委屈,甚而感到孤单。 三毛姐,我几乎为这封信而堕泪,尽管我们不是同类的人,却有过一些相似的经历。自从无意变成畅销书作者,提起我的名字,突然愤世嫉俗,忍不住寻找诸多罪状,加以口诛笔伐,恨不得连根拔除而后快。开始的时候,我是惊惶的,而后,慢慢地就平静了,因为知道这些事其实并不能真正伤害我。而这些都是你经历过的,摸索过的,完全懂得,看着我走来,担心我禁不住,忍不住轻轻说:不要怕,慢慢走……听见这样的声音,知道自己并非全然孤单,是令人感激的。 我们的交往,其实只有一点点,但我知道,你一直努力做着令人感激的事,对许多从未谋面的人尽心力。 演讲结束后,飞回台北,降落时正是黄昏与黑夜的交界,天空是浓郁的灰蓝色,跑道上一排排晶亮的灯光,一直流泻到视线深处,好美好美。这样的景象,曾经是你看惯的吧?怎么竟舍得下?我因此又想起你的邀约江南水乡,是你至深的留恋,曾约我同游,说找一群朋友,请当地建筑学者为我们介绍讲解,乘一叶舟,沿运河行走,那些黑瓦白墙,反影在盈盈水光。 也去不成了。或者你不需要伴,自己去了。真的,有时候我愿意这样想,当你像往常一样又去旅行了(你不是说要去西班牙的?),只是这次去的地方,是我们无法揣想的陌生。这一次,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心,三毛姐。 我想念你。 书林一叶 好玩心理学 原田玲仁 郭 勇译 乘电梯的时候,人为什么总是看楼层数 有一天,乘电梯的时候,我和往常一样,仰头看着显示的楼层数,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我每次乘电梯的时候都会仰着头往上看呢?而且,我看了看周围的人,发现他们竟然和一样,也都仰着头看着显示的楼层数。难道显示的楼层数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吗?还是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心理效应在背后起作用呢?总之,大家的这种行为让我非常感兴趣。 实际上,乘电梯往上看的行为与我们的“私人空间”有着很大的关系。所谓私人空间,是指在我们身体周围一定的空间,一旦有人闯入我们的私人空间,我们就会感觉不舒服、不自在。私人空间的大小因人而异,但大体上是前后0.6~1.5米,左右1米左右。据调查数据显示,女性的私人空间比男性的大,具有攻击性格的人的私人空间更大。在拥挤的电车中我们会感觉不自在,就是因为有人进入了自己的私人空间。 电梯是一个非常狭小的空间。在电梯中,人与人的私人空间出现了交集,也就是说互相感觉到对方进入了自己的私人空间,所以会感到不舒服,都想尽早离开电梯这个狭窄的空间。向上看正是想尽快“逃离”这个狭小空间的心理的表现。 此外,盯着显示楼层的数字看,不只是为了确认是否到了自己要去的楼层。当我们急于离开这个狭小空间时,不停变换的数字能让我们感到电梯在移动,让我们感觉到自己是在向“解放”前进,从而让缓解焦急的心理。不过,很多电梯的楼层显示数字的部分,竟然没有广告,这让我有点意外。难道广告商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块资源丰富的“广告沃土”吗? 看演唱会的时候,观众为什么会跟着唱? 本来性格内向、羞于在人前讲话的人,看演唱会时也会跟着大声唱歌,看体育比赛时也会高声为运动员呐喊助威。同一个人在不同的状况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呢?当人把自己埋没于团体之中时,个人意识会变得非常淡薄。心理学将这种现象称为“没个性化”。个人意识变淡薄之后,就不会注意到周围有人在看着自己,觉得“在这里我们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巨大的开放感能使自己的欲求进一步增长。反正周围也没有人认识自己,也没有人际关系的束缚,因此害羞的人在这种场合下也会大声唱歌、高声呐喊助威。此外,大声喊叫出来,也是一种释放精神压力的方法,可以使人心情舒畅。因此,有的人甚至大声喊叫上了瘾。 不过,如果这种状态持续发展下去,也存在一定的危险性。当人的自我意识过于淡薄时,就会开始感觉什么事都不是自己做的。比如狂热的足球迷,如果自我意识过于淡薄,就可能发展成危害社会的“足球流氓”。当然,“没个性化”并不会在所有情况下都能导致人丧失社会性。在保持着社会性的团体中,“没个性化”也很难使人做出反社会的行为。 心理学家金巴尔德曾以女大学生为对象进行了一项恐怖的实验。他让参加实验的女大学生对犯错的人进行惩罚。这些女大学生被分为两组,一组人胸前挂着自己的名字,而另一组人则被蒙住头,别人看不到她们的脸。由工作人员扮成犯错的人后,心理学家请参加实验的女大学生发出指示,让她们对犯错的人进行惩罚,惩罚的方法是电击。实验结果表明,蒙着头的那一组人,电击犯错者的时间更长。由此可见,有时,“没个性化”会让人变得很冷酷。 原创精品 因整容而毁容的故乡 王开岭 1 先讲个笑话。 一人号啕大哭,问究竟,答:把钱借给一个朋友,谁知他拿去整容了。 在《城市的世界》中,作者安东尼·奥罗姆说了一件事:帕特丽夏和儿时的邻居惊闻老房子即将拆除,立即动身,千里迢迢去看一眼曾生活的地方。他感叹道,“对我们这些局外人而言,那房子不过一种有形的物体罢了,但对于他们,却是人生的一部分。” 这样的心急,这样的驰往和刻不容缓,我深有体会。 现代拆迁的效率太可怕了,灰飞烟灭即一夜之间。来不及探亲,来不及告别,来不及救出一件遗物。对一位孝子来说,不能送终的遗憾,会让他失声痛哭。 2006年,在做唐山大地震30年纪念节目时,我看到一位母亲动情地向儿子描述:“地震前,唐山非常美,老矿务局辖区有花园,有洋房,最漂亮的是铁菩萨山下的交际处……工人文化宫里可真美啊,有座露天舞台,还有古典欧式的花墙,爬满了青藤……开滦矿务局有带跳台的游泳池,有个带落地窗的漂亮大舞厅……” 大地震的可怕在于,它将生活连根拔起,摧毁着物象和视觉记忆的全部基础。做那组电视节目时,竟连一幅旧城容颜的图片都难觅。 1976年后,新一代唐山人对故乡几乎完全失忆。几年前,一位美国摄影家把1972年偶经此地时拍摄的照片送来展出,全唐山沸腾了,睹物思情,许多老人泣不成声。因为丧失了家的原址,30年来,百万唐山人虽同有一个祭日,却无私人意义的祭奠地点。对亡灵的召唤,一直是十字路口一堆堆凌乱的纸灰。 一代人的祭日,一代人的乡愁。 比地震更可怕的,是一场叫“现代化改造”的人工手术。一次城市研讨会上,有建设部官员忿忿地说:中国,正变成由一千个雷同城市组成的国家。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只能指认和珍藏一个故乡,且故乡信息又是各自独立、不可混淆的,那么,面对千篇一律、形同神似的一千个城市,我们还有使用“故乡”一词的勇气和依据吗?我们还有抒情的可能和心灵基础吗? 是的,一千座镜像被打碎了,碾成粉,又从同一副模具里脱胎出来,此即“日新月异”“翻天覆地”下的中国城市新族。它们不再是一个个、一座座,而是身穿统一制服的克隆军团,是一个时代的集体分泌物。 每个故乡都在沦陷,每个故乡都因整容而毁容。 读过昆明诗人于坚一篇访谈,印象颇深。于坚是个热爱故乡的人,曾用很多美文描绘身边的风物。但10年后,他叹息:“一个焕然一新的故乡,令我的写作就像一种谎言。” 是的,“90后”一代肯定认为于坚在撒谎、在梦呓。因为他说的 内容 财务内部控制制度的内容财务内部控制制度的内容人员招聘与配置的内容项目成本控制的内容消防安全演练内容 ,现实视野中根本没有对应物。该文还引了他朋友的议论:“周雷说,‘如果一个人突然在解放后失忆,再在今年醒来,他不可能找到家,无论他出生在昆明哪个角落。’杜览争辩道,‘不可能,15年前失忆,现在肯定都找不到。’” 这不仅是诗人的尴尬,而是时代所有人的遭遇。相对而言,昆明的被篡改程度还算轻的。 2 “故乡”,不仅仅是个地址和空间,它是有容颜和记忆能量、有年轮和光阴故事的,它需要视觉凭证,需要岁月依据,需要细节支撑,哪怕蛛丝马迹,哪怕一井一石一树……否则,一个游子何以与眼前的景象相认?何以肯定此即梦牵魂绕的旧影?此即替自己收藏童年、见证青春的地方? 当眼前事物与记忆完全不符,当往事的青苔被抹干净,当没有一样东西提醒你曾与之耳鬓厮磨、朝夕相处……它还能让你激动吗?还有人生地点的意义吗? 那不过是个供地图使用、供言谈消费的地址而已。就像北京的车站名,你若以为它们都代表“地点”并试图消费其实体,即大错特错了:“公主坟”其实无坟,“九棵树”其实无树,“苹果园”其实无园,“隆福寺”其实无寺…… “地址”或许和“地点”重合,比如“前门大街”,但它本身不等于地点,只象征方位、坐标和地理路线。而地点是个生活空间,是个有根、有物象、有丰富内涵的信息体,它繁殖记忆与情感,承载着人生活动和岁月内容。比如你说“什刹海”“南锣鼓巷”“鲁讯故居”,即活生生的地点,去了便会收获你想要的东西。再比如传说中的“香格里拉”,即是个被精神命名的地点,而非地址——即使你永远无法抵达、只能诗意消费,也不影响其存在和意义。 地址是死的,地点是活的。地址仅仅被用以指示与寻找,地点则用来生活和体验。 安东尼·奥罗姆是美国社会学家,他有个重大发现:现代城市太偏爱“空间”却漠视“地点”。在他看来,地点是个正在消失的概念,但它担负着“定义我们生存状态”的使命。“地点是人类活动最重要、最基本的发生地。没有地点,人类就不存在。” 其实,“故乡”的全部含义,都将落实在“地点”和它养育的内容上。简言之,“故乡”的文化任务,即演示“一方水土一方人”之逻辑,即探究一个人的身世和成长,即追溯他那些重要的生命特征和精神基因之来源、之出处。若抛开此任务,“故乡”将虚脱成一记空词、一朵谎花。 当一位长辈说自个儿是北京人时,脑海里浮动的一定是由老胡同、四合院、五月槐花、前门吆喝、六必居酱菜、月盛斋羊肉、小肠陈卤煮、王致和臭豆腐……组合成的整套记忆。或者说,是京城喂养出的那套热气腾腾的生活体系和价值观。而今天,当一个青年自称北京人时,他指的一定是户籍和身份证,联想的也不外乎“房屋”“产权”“住址”等信息。 前者在深情地表白故乡和生壤,把身世和生涯溶化在了“北京”这一地点里。后者声称的乃 制度 关于办公室下班关闭电源制度矿山事故隐患举报和奖励制度制度下载人事管理制度doc盘点制度下载 身份、法定资格和证书持有权,不含感情元素和精神成分。 3 让奥罗姆生气的是他的祖国,其实,“注重空间、漠视地点”的生存路线,在当下中国演绎得更赤裸露骨、如火如荼。 “空间”的本能是膨胀和扩张,它有喜新厌旧的倾向;“地点”的秉性是沉静和忠诚,无形中它支持保守与稳定。二者的遭遇折现在城市变迁中,即城区以大为能、建筑以新为尚,而熟悉的地点和传统街区,正承受垃圾的命运。其实,任何更新太快和丧失边界的事物,都是可怕的,都有失去本位的危险,都是对“地点”的伤害。像今天的北京、上海、广州,一个人再把它唤作“故乡”,恐怕已有启齿之羞—— 一方面,大城欲望制造的无边无际,使得任何人都只能消费其极小一部,没人能再从整体上把握和介入它,没人再能如数家珍地描叙和盘点它,没人再能成为名副其实的“老人”。 另一方面,由于它极不稳定,容颜时时变幻,布局任意涂改,无相对牢固和永久的元素供人体味,一切皆暂时、偶然,沉淀不下故事——于是你记不住它,产生不了依赖和深厚情怀。总之,它不再承载光阴的纪念性,不再对你的成长记忆负责,不再有 记录 混凝土 养护记录下载土方回填监理旁站记录免费下载集备记录下载集备记录下载集备记录下载 你身世的功能。 面对无限放大和变奏、一刻也不消停的城市,谁还敢自称其主? 所有人皆为过客,皆为陌生人,你的印象跟不上它的整容。而它的“旧主”们,更成了易迷路的“新人”,在北京,许多生于斯、长于斯的长者,如今很少远离自己的那条街,为什么?怕回不了家!如此无常的城市里,人和地点间已失去了最基本的约定,同一位置,每年、每月、每周看到的事物都闪烁不定,偶尔,你甚至不如一个刚进入它的人了解某一部位的现状,有一回,我说广内大街有家馆子不错,那个在京开会的朋友摇摇头,甭去了,拆了。我说怎么会呢?上月我还去过啊。朋友笑道,昨天刚好从那儿过,整条街都拆了。我叹息,那可是条古意十足的老街啊。 吹灯拔蜡的扫荡芟除,无边无际的大城宏图,千篇一律的整容模板…… 无数“地点”在失守,被更弦易帜。 无数“故乡”在沦陷,被连根拔起。 何止城池,中国的乡村也在沦陷,且以更惊人的速度坠落。因为它更弱,更没有重心和屏障,更乏自持力和防护性。我甚至怀疑:中国还有真正的乡村和乡村精神吗? 央视所谓“魅力小镇”的评选,不过是一台走秀,是在给“遗墟”颁奖。那些古村名镇,只是没来得及脱旗袍马卦,里头早已是现代内衣或空空荡荡。在它们身上,我似乎没觉出“小镇”该有的灵魂、脚步和炊烟——那种与城市截然不同的生活美学和心灵秩序。 天下小镇,都在演出,都在伪装。 真正的乡村精神——那种骨子里的安详和宁静,是装不出来的。 4 “我回到故乡即胜利。” 自然之子叶赛宁如是说。 沈从文也说,“一个士兵要么战死沙场,要么回到故乡。” 他们算是幸运,那个时代,故乡是不死的。至少尚无征兆和迹象,让游子担心故乡会死。 是的,丧钟响了。是告别的时候了。 每个人都应赶紧回故乡看看,赶在它整容、毁容或下葬之前。 当然还有个选择:永远不回故乡,不去目睹它的死。 我后悔了。我去晚了。我不该去。 由于没在祖籍生活过,多年来,我一直把70年代随父母流落的小村子视为故乡。那天梳理旧物,竟翻出一本自己的初中作文,开篇叫《回忆我的童年》。 “我的童年是在乡下度过的。那是一个群山环抱、山清水秀的村庄,有哗哗的小溪,神秘的山洞,漫山遍野的金银花……傍晚时分,往芦苇荡里扔一块石头,扑棱棱,会惊起几百只大雁和野鸭……盛夏降临,那是我最快乐的季节。踩着火辣辣的沙地,顶着荷叶跑向水的乐园。村北有一道宽宽的水坡,像一张床,长满了碧绿的青苔,坡下是一汪深潭,水中趴着圆圆巨石,滑滑的,像一只只大乌龟露出的背,是天然的游泳池……” 坦率说,这些描写一点没掺假。多年后,我遇到一位美术系教授,他告诉我,30年前,他多次带学生去胶东半岛和沂蒙山区写生,还路过这个村子。真的美啊,他一口咬定。其实不仅它,按美学 标准 excel标准偏差excel标准偏差函数exl标准差函数国标检验抽样标准表免费下载红头文件格式标准下载 ,那个年代的村子皆可入画,皆配得上陶渊明的那首“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几年前,金银花开的仲夏,我带夫人去看它,亦是我30年来首次踏上它。 一路上,我不停地描绘她将要看到的一切,讲得她目眩神迷,我也沉浸在“儿童相间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想象与感动中。可随着刹车声,我大惊失色,全不见了,全不见了,找不到那条河、那片苇塘,找不到虾戏鱼溅的水坡,找不到那一群群龟背……代之的是采石场,是冒烟的砖窑,还有路边歪斜的广告:欢迎来到大理石之乡。 和于坚一样,我成了说谎者,吹嘘者,幻觉症病人。 5 没有故乡,没有身世,人何以确认自己是谁、属于谁? 没有地点,没有路标,人如何称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这个时代,不变的东西太少了,慢的东西太少了,我们头也不回地疾行,而身后的脚印、村庄、影子,早已无踪。 我们唱了一路的歌,却发现无词无曲。 我们走了很远很远,却忘了为何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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