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杨朱”哲学中的“及时行乐”思想
/春香司马
先秦时代是一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时代，其所产生的思想孕育了中华文明。中国后世的几乎所有思想，都可以在先秦思想家的言论中找到发端和渊源。与主流的儒家、道家相比，先秦“杨朱”的哲学有很大的不同，其所倡导的“及时行乐”思想更是别具特色。考察很少受人注意的“杨朱”哲学，尤其是其“及时行乐”思想，无疑是很有必要的。
中国古代文化是以生命为本的文化，对生命的爱护及对生命安乐享受的追求是中国哲学思想传统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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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也有着重要的区别，使不同的哲学思想形成了不同的人生态度。儒家善于以理性调理情欲，强调个体生命的保全和个体人格的修养，让人适度地享受生命，在和乐盈盈的大家庭中享受天伦之乐，追求功名利禄、富贵荣华。道家生命哲学的根底在于避害全生，追求生命的安全长久和痛苦的解脱，要求人们清心寡欲、虚无寂静，通过养生得到长生，以得道成仙作为人生的最高境界。与此相反，先秦“杨朱”则主张一种及时行乐的人生哲学，反复论证人应该放纵情欲，今朝有酒今朝醉，“行乐须及时”。“杨朱”哲学中的“及时行乐”思想，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人要执着于现世今生，尽情地享受生命的乐趣。“杨朱”认为老庄哲学有取消生命的趋向，违反了中国生命哲学中享受生命乐趣的根本原则。“杨朱派”非常冷静地执着于现世今生：“理无久生。生非贵之所能存，身非爱之所能厚”。人死后根本没有什么净土和天国：“生则尧舜，死则腐骨；生则桀纣，死则腐骨。腐骨一矣，孰知其异？”于是，死了以后，“焚之亦可，沉之亦可，莢之亦可，露之亦可”。无论你是谁，无论你长生短命，都逃脱不了死神的宰割：“十年亦死，百年亦死；仁圣亦死，凶愚亦死”。“既死，岂在我哉？”那么，正确的态度应该是：“且趣当生，奚遑死后？”“尽乐生，莫管死”，人生的目的就是为了尽情地“饮食男女”，“为欲尽一生之欢，穷当年之乐，唯患腹溢而不得恣口之饮，力惫而不得肆情于色；不遑忧名声之丑，性命之危也。”
二、人生短暂，要利用美好时光及时行乐。“杨朱”哲学认为，对于欲望的压抑和阻塞，就是对身心的残害，主要原因就在于人生用于享乐的时间太少了。假设一个人能活一百岁，除去孩提和衰老的时间、夜晚睡眠和白天耽误的时间，剩下的享乐时间就已不多。因此，人就应该及时纵欲行乐，这样的生活即使过上一日、一月、一年，也就达到了养生之道。相反，人们受到各种束缚而不能纵欲，悲悲惨惨地生活，即使活上百年、千年、万年，也悟不出真正的养生之道。因此，“杨朱”反对违反自然的刑名礼法、仁义道德。也反对人们不遑享受而去追求虚名、地位、钱财、长寿之类的东西。
三、虚名不足乐，享乐最实在。“杨朱”非常赞赏子产两个兄弟的生活态度：哥哥公孙朝沉迷于饮酒之时，“不知世道之安危，人理之悔吝，室内之有亡，九族之亲疏，存亡之哀乐也”；弟弟公孙穆沉迷于女色之时，“屏亲昵，绝交游，逃于后庭，以昼足夜，三月一出，意犹未惬”。因此，“杨朱”美桀纣而非舜、禹、周公、孔子。后来虽然有万世名胜，但却辛勤劳苦，没有一天现世的欢乐；桀纣虽然背上了凶暴之恶名，但却纵欲安乐直至名终。最后，圣贤与无道，不过都成了一堆枯骨而已。所谓实在的东西，本非名胜所赋予；虽然你诋毁桀纣的名胜，然而桀纣并不知道，因而就象诋毁岩石土块一样。所以“杨朱”说“伏儀已来三十余万岁，贤愚、好丑、成败、是非，无不消灭……矜一时之毁誉，以焦苦其神形，要死后数百年中余名，岂足润枯骨？何生之乐哉？”
四、消受生命的欲望，执着于感性的安乐。中国儒家和道家本来是很看重人的感性生命欲望的，孔子把“未见好德如好色者”，并说“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但孔孟把伦理整体的问题看得高于感性欲求的满足，从而以礼制情，以道节欲。道家也很看重感性生命的欲求。老子的理想是“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庄子也说：“夫天下之所尊者，富贵寿善也；所乐者，身安、厚味、美服、好色、音声也；所下者，贫贱夭恶也；所苦者，身不得安逸，口不得厚味，形不得美服，目不得好色，耳不得音声”。但是，争夺这些锦衣美食、歌舞女色，又会劳神伤形，甚至危及生命，所以老庄就觉得还不如放弃这些欲求而归于自然的好。“杨朱”把人的感性欲望推向了极端，把人的破坏力和创造力消磨于美食与女色之中。“杨朱”说：“丰屋、美服、厚味、姣色，有此四者，何求于外？有此而求外者，无厌之性。无厌之性，阴阳之蠹也”。从中可以看出，“杨朱”所提倡的不过是人的肉体享受，是不顾外在的纷扰而内向地消受生命的欲望、消磨生命的活力。它的反道德只是为自己的道德堕落而作的辩解词，因而也只能导向道德堕落。这正是“杨朱”思想的局限性和糟泊，今天的人们必须引以为戒。
“杨朱”哲学中的“及时行乐”思想，是开在中国生命之树上的花朵，而且是比较艳丽的一朵。它与儒家、道家思想一样，对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人生态度产生了重要影响。
本文选编自高旭东所著的《生命之树与知识之树——中西文化专题研究》
2009年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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