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 州 语 音 中 所 见 韵 等 残 迹
· 王 世 华
方言间的语音对应 , 有的类 、 值俱同 ,
这对于学习 、 掌握另一种方言语音 , 比如学
习 、 掌握以北京音为
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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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的普通话语音 ,
是较为方便的 。 如果类同值不同 , 或者类的
对应不是简单的一比一 当然值也有异了 ,
这在学习 、 掌握时就麻烦了 但正是在这种
情况下 , 往往可以追寻出古音的痕迹 。 进行
方言调查 , 整理方言音韵系统 , 都应在这一
方面多加留意 。
本文就是从扬州语音和北京语音的对应
出发 , 举出一些在扬州语音中所见到的韵等
的残迹 。
文中举出的都属常见字 。 比较冷僻的字
不 出现于当代口 语中 , 这些字的读音按同音
的常见字类推或按反切拼读即得 。 如 “ 玩 、
贩 、 酝 、 女元、 寸尼” 同 列于 《 广韵 》去声二
十九换韵的 “ 玩 ” 小韵下 , 则 “贝尼、 哉 、
妩 、 牛元” 按 “玩 ” 类推 , 或据 ‘ 五换切 ” ,
北京音均读为〔 ” 〕, 扬州话均读为〔 ” 〕。
扬少话没有舌尖后音声母 , 按一般对应
规律 , 北京 音 中的 〔岁〕、 〔召‘ 〕、 〔多〕、 〔不〕,
扬州读 为 〔 〕、 〔 ‘ 〕、 〔 〕、 〔〕 韵母中 ,
北京的〔 〕, 扬州读为〔免 〕。 象 “ 斩 、 栈 、
馋 、 产 、 山 ” 等字即是 。 但有更多的字 , 扬
州语音中与上述一 般 规 律 不合 , 如 “ 沾 、
规 、 詹 、 瞻 、 占 、 毡 、 展 、 辗 、 估 、 颤
抖 、 蟾 、缠 、廖 、蝉 、禅 宗 、 单 于 、
蝉 、 诌 、 阐 、 颤 动 、 擅 、 煽 、 陕 、 闪 、
扇 、 赡 、 善 、 鳝 、 缮 、 缮 、 膳 、 鄂 、 擅 、 单
姓 、 禅 一让 、 髯 、 然 、 燃 、 染 、 冉 ”等 ,
扬州话中声母为〔异〕、 〔 ‘ 〕、 〔‘ 〕及零声母 ,
韵母为〔日〕。
扬州话有入声韵 , 北京音中韵母为〔石 〕
的 , 扬州一般读为〔。 〕, 如 德 、 特 、 勒 、
则 、 择 、 侧 、 色 、 这 、 割 、 渴 、 合 ” 等 。 但
“辄 、 摺 、 蛰 、 哲 、 蚕 、 辙 、 折 、 浙 、 彻 、
撤 、 掣 、 舌 、 摄 、 涉 、 设 、 热 ” 等却又与之
不合 , 声母为〔。〕、 〔。‘ 〕、 〔临 〕及零声母 ,
韵母为〔 〕。
这些使扬州人学习普通话语音增加了困
难 , 因为这些特异的对应规律和别的一般规
律交叉 。 如 扬州音〔。〕、 〔。‘ 〕、 〔 , 〕与北京
音〔异〕、 〔 , ‘ 〕、 〔节 〕对应 , 扬州音〔己〕与北
京音〔 〕对应 结合前述特异规律 , 扬州读
为〔 〕、 〔“ 〕、 〔异〕与〔已〕相拼的字 , 读北
京音就要分别为〔。〕、 〔“ 〕、 〔。〕与〔。 〕相
拼和〔多〕、 〔昌‘ 〕、 〔昌〕与〔 〕相拼 的 两 组
字 , 如 “见一战 ” 、 “ 前一缠 ” 、 “线一扇 ”
等。 但联系中古音考察一下 , 却可见到扬州
音的读法 “其来有自” “ 沾 ” 组字和 “ 辄 ”
组字 , 声母均为知组 、 照组和 日母 , 韵母均
为山摄或咸摄 特别是在韵图上 , 它们均列
于三等 , 绝不与一 、 二 、 四等相混 。
前中国科学院语言研究所所编 《方言调
查字
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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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声母的比较列有“ 散一扇一线 ” ,
已注意到其中声母的区别 但在 韵 母 比 较
中 , 却只有 “ 酸一三一桑 、 竿一间 、 含一衔 ”
等 , 似乎尚未注意到这里韵母因中古音中韵
等的不同而在方言里造成的不同音读 。 清人
陈遭云 “ 等之云者 , 当主乎韵 , 不当主乎
声 。 ” 如果我们承认这说法不无道理 , 那么
调查方言时 , 韵母 中就应有 “见一战 ” 之类
的比较 。
到现在 , 扬州话中也还是“ 官一关 ”有别的 。
北京音中 , “官 、 关 ” 均读 为〔 〕,
扬州话中 , 分别 为〔 妇和〔 易习, 音位对
立 , 绝不相混 。 规律是
北 京
〔 〕
扬 州
〔笼 〕
《方言调查字表 》的韵母例字中 , 列出
“ 光一官一关 ” 对比完全必要 , 因为象南京
话中是 “ 光 ” 与 “ 官 、 关 ” 不分 , 而近代音
十九韵部中却是“寒山 ” 、 ‘ 桓欢 ” 分立 , 直
〔 〕
公二二二二二二二二
一 二 二二二二二二
〔 〕
〔奏 〕
〔 〕
这与声母
一
也是有关系的 。
下面列出扬州语音中这一类字的区分
、 、
韵母
声母
〔藻 〕 〔 〕
唇 音
班斑颁扳板版坂扮瓣办攀盼撵蛮慢
工曼缓
般搬半伴拌潘番 禺 拚盘架磐
判伴叛畔瞒馒瞒满慢
唇齿音
帆藩蕃翻番蟠凡烦繁蟠播樊矾反返
泛把范 姓 范 模 犯梵贩阪饭
叹 , 口 口 巴 口 叫
、
韵 一
声 裕
、
具
仁子 、 一
〔 昌 〕
舌尖前音
〔注 〕 赚撰撰门拴捌
鳃纶关惯揽还环寰餐圆幻患宦豢
弯湾顽给晚挽挽万
一 一一二 —
‘
〔 〕
端短断锻段缎湍团传瞳 家暖奕鸯峦
奈滦卵乱软阮
钻纂窜羹酸厦算蒜
专砖撷转篆川穿传椽船喘鲜串
官信棺观冠莞管馆贯灌罐观 楼
鹤盟冠 军 宽髓款家欢灌骥谁
桓季亘唤焕涣灸换
剑豌完丸统碗皖院缓腕惋莞 尔
玩宛婉碗碗
小大立曰舌中
面音舌后
〔注 〕虚线 以下 的字 , 北京音中声母为舌 尖后音 。
上述表内诸字 , 除极个别者外 , 基本上
与 《中原音韵 中寒山 、 桓欢二韵的区别相
同 , 扬州今韵为 荡〕、 〔 蛋 〕的属寒山韵 , 为
〔 〕的属桓欢韵 。 再由此与中古韵 等相联
系 , 也看出较为整齐的规律 扬州话中唇
音与 基 〕相拼的 , 均为中古音山摄开 口二等
字 与〔 〕相拼的 , 则为山摄合 口一等字 。
扬州话中唇齿音只与〔藻 〕相拼 , 不与〔 。 〕
相拼 这些字均为中古音山 、 咸二摄合 口 三
等字 。 扬州话中舌尖中音只与〔 〕相拼 ,
不与 奚 〕相拼 , 这些字绝大部分为中古音山
摄合口一等字 只有来源于 日母 的 为 三 等
字 。 扬州话中舌尖前音与仁 奋 〕相拼的 ,
均为中古山 、 咸二摄合 口二等字 与〔 。 〕相
拼的分别为山摄合口 一等和三等字 。 —这与声母有关 一等字声母源于精组 , 三等字
为知 、 照组 , 扬州话精组与知 、 照组不分 , 读
音混同了 。 扬州话中舌面后音与〔 葵 〕相
拼的 , 均为中古音山摄合 口二等字 与〔匀
相拼的 , 则为山摄合 口一等字 。 扬州话中
零声母的〔里 〕和 〔 〕比较复杂 , 两者都 有
中古音的山摄合 口二 、 三等字 但有一点却
又很清楚 , 只有仁 。 〕中有山摄合 口 一等字 ,
如 “剑 ⋯ ⋯惋 ” 。
语音的发展 , 除历史渊源外 , 还有其他
因素的影响 , 这就会出现个别例外情况 。 比
如 “ 漫 ” 字 , 中古音为山摄合 口一等 , 按前
述规律 , 扬州音应入〔 。 〕韵 但现在扬州话
中却〔 石〕、 巨 笔 〕两读 , 这〔 笼 〕一读当是
受同声符的“慢、 女曼”等字影响而来 。又如“ 篡 ”
字 , 中古音为山摄合 口二等 , 应入〔夏 〕韵 ,
但扬州今读为〔’ 。 〕, 这该是被 “算 ” 字“ 同
化 ” 了的结果 。
是姓 “严 ” , 都可从语音上分辨 得 清 清 楚
楚 , 这些北京音中为一个音位的 , 扬州恰是
对立的两个音位 , 即
北 京 扬 州
〔 杯 〕
〔后‘ 〕
〔侣 〕
〔奋 〕
〔 杯 〕
〔 异‘ 〕 〔
〔 〕 〔 分 〕
〔 ‘ 〕
〔 〕
〔 己 〕
扬州话中 , 是 “ 中间力量 ” 还是 “ 中坚
力量 ” , 是 “ 闲人 ” 还是 “ 贤人 ” , 是天上
一啪勺“ 雁 ” 还是 “ 燕 子 ” , 是姓 “颜 ” 还
扬州话中 , 以〔奋 〕为韵母的字如 “缄 、
艰 、 间 、 好 、 营 、 好 、 减 、 碱 、 简 、 涧 、 柬 、
拣 、鉴 、监 、 舟监、槛 一车 、 间 离 、 谏 、 涧 、
铜 、 咸 、 衔 、 匆 、 娴 、 间 、 陷 、 限 、 淹 没 、
颜 、 眼 、 雁 、 鹰 、 晏 ” 等 。 以〔已〕为韵母的
字如 “ 尖 、 煎 、 键 、 蜒
、 兼 、 嫌 、 嫌 、 鹅 、
兼 、 嫌 、 笺 、肩 、 坚 、 歼 、 检 、 俭 、 剪 、 剪 、
截 、 赛 、 窖 、 茧 、 早开、 渐 、 剑 、 箭 、 溅 、 践 、
贱 、 饯 、 件 、 建 、 键 、 健 、 腿 、 僧 、 荐 、 见 、
签 、 金 、 歼 、 迁 、 愈 、 夸 、 寨 、 谦 、 千 、 降 、
牵 、 潜 、 钳 、 黔 、 铃 、 钱 、 乾 、 虔 、前 、 浅 、
遣 、 谴 、 口兼、 堑 、 欠 、 芡 、歉 、倩 、茜 、 纤 拉一 、
逞 、 纤 维 、 拿舌、 北欣、 仙 、 鲜 、 掀 、 先 、
涎 、 嫌 、 贤 、 险 、 捡 、 称
、 跳 、 铣 、 显 、舰 、
线 、 羡 、 宪 、 献 、 霞 、 观 、 现 、 淹 留 、
阉 、酪 、 吨 、焉 、 嫣 、 郡 、烟 、燕 地名 、 闷 、胭 、
炎 、 盐 、 篙 、 阎 、 严 、 延 、 筵 、 蜒 、 言 、 研 、
妍 、 掩 、 陇 、 弃 、 魔 、 块 、 刻 、 俨 、 咸 、 崛 、
演 、 衍 、 堰 、 鄙 、 殿 、 验 、 厌 、 膺 、 艳 、 焰 、
盛 、 醉 、 彦 、 谚 、 唁 、 堰 、 砚 、 燕 、 燕 、 咽 、
宴 ” 等 。
扬州话中上述两组字的区分 , 恰恰正是
《中原音韵 》中寒山韵与先天韵 、 监咸韵与
廉纤韵的区分 属寒山 、 监咸韵的 , 扬州今
读为 富 〕, 属先天 、廉纤韵的 , 扬州今读为
〔 〕。 再由此与中古韵等相联系 , 规律也极
分明 扬州话 中韵母为巨苗 〕的 , 均为中古音
山 、 咸两摄的开 口二等字 扬州话中韵母为
己 的 , 均为中古音山 、咸两摄的开 口 三等
和四等字 。
当然也偶有例外 —
·
主要是呼的变化 。
如 “ 弦 、 炫 、 舷 ” , 中古音为山摄开 口 四等
字 , 扬州今读韵母为 石〕 “ 县 ” , 中古 音
为山摄合 口 四等字 , 扬州今读韵母为〔 〕。
这也有其变化原因 , 这里不赘述了 。
北京音中的〔 , 〕韵字 , 如 “ 捐 、倦 、眷 、
卷 、 绢 、 倦 、 圈 猪 、 圈 圆 、泉 、 全 、
权 、 颧 、 拳 、 犬 、 劝 、 宣 、 旋 、 玄 、悬 、选 、
位 、 冤 、 员 、 圆 、 缘 、 原 、 源 、 元 、袁 、 辕 、
园 、 援 、 远 、 院 、 愿 、 怨 ” 等 , 扬州话中不
再分洪细 , 均读为细音〔己〕韵 。 这正是从一
个 侧面反映了本节所述规律 这些字在 《中
原音韵 》中均属先天韵 , 在中古则均为山摄
合 口 三等 、 四等字 。
四
明人叶秉敬有言 “ 韵表之设 , 大都述
而不作 , 未有无所因而辄创 自愚臆者 。 ” 事
实正是如此 不是韵书 、 韵图之类
规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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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
的语音 , 决定语音的发展变化 大多数人可
以不知韵书 、 韵图为何物 , 但却总是按一定
的音韵系统使语言物质化 , 被反映出来 , 便
成为韵书 、 韵图 。 这样 , 方言语音现象和韵
书 、 韵图相合 , 表明的是韵书的反切 、 韵图
的排列等等有实际语音作为依据 。
另一方面 , 尽管某一方音的某些成分与
古音相合 , 象本文所举出的那样 , 但也只是
一些痕迹 以至残迹 想要以一时一地的方音
证成古音的全貌 主要是音类 , 不是音值 ,
哪伯是与古音最近的方言 , 如粤语 、 闽语 ,
也无法做到 。 如果采取如黄典诚先生所说的
“截长补短 ” 、 “ 互相 补 足 ” 、 “交 相 参
证 ” 的
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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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则庶乎近焉 。 这一事实应该可
以
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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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三韵也好 , 二百 六韵也
好 , 一百 六韵也好 , 都不是一 时 一 地 之
音 , 而是古今南 匕语音的综合体系 。
各地方音都可用来参证古音 。 但是 , 在
当代的物质生活条件下 , 语音的变化比过去
要快得多 。 即以扬州语音而论 , 本文中所说
的某些区分 , 大多数青年人 已茫然不知 。 扬
州 尚且如此 , 更不必说那些地处交通要冲的
通都大邑了 。 因此 , 即从研究音韵的角度而
言 , 也必须组织力量 , “抢救方言 ” , 挖掘
宝藏 , 留下当代的方音纪录 , 以 存 音 韵 故
实 , 并窥见古音消息 。 如果再拖延下去 , 这
种活资料将愈来愈少 。 —这不 是 危 言 耸听 , 也不是记人忧天 , 而是严酷的事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