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京华：中国何来“轴心时代”？（上）《史学月刊》2007年7月号

2007年 7月 第 39卷 7月号 学术月刊 Academic Monthly Jul. , 2007 Vol. 39 No. 7 史学经纬 中国何来 / 轴心时代0? ( 上 ) 张京华 (湖南科技学院 濂溪研究所, 湖南 永州 425100) [ 摘 要 ]雅斯贝斯的/轴心时代0理论在 20世纪 80年代介绍到中国 时,正值中国社会处于一个特殊的转折时期。雅斯贝斯将人类历史划 分为史前、古代文明、轴心时代和科技时代四个基本阶段,其中,第三阶 段以公元前 500 年为中心, 东西方同时或独立地产生了中国、印度、巴 勒斯坦和希腊四个轴心文明。虽然这一理论具有反西方中心论的意 味,但也必须注意到,在雅斯贝斯所划分的整个人类历史上,只有中华 文明跨越着全部四个阶段, 埃及和美索不达米亚文明到第二阶段绝灭 了,古希腊文明则在第三阶段才开始。追溯民初以来学者早已开始的 东西文明比较,更多关注的是在古埃及、古巴比伦、古印度和中华文明 的第二阶段上。20 世纪初兴起的疑古思潮将中国古史/砍掉一半0、 /打个对折0, /轴心时代0理论则恢复了晚周诸子学的合法性,但它同时继续漠视三代王官学,而三 代王官学正是晚周诸子学乃至整个中华文化的源头。/轴心时代0理论与中华文明对接中的偏差, 其影响将是流与源的颠倒、反 题 快递公司问题件快递公司问题件货款处理关于圆的周长面积重点题型关于解方程组的题及答案关于南海问题 与正题的倒置和各期学术史的逐次错位。 [ 关 键词 ]雅斯贝斯 轴心时代 学术源流 疑古派 王官学 诸子学 [作者简介]张京华( 1962 ) ) , 男,北京市人,湖南科技学院濂溪研究所所长、教授,主要从事中国古 代思想史、民国学术史研究。 [中图分类号] K09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0439-8041( 2007) 07-0129-08 /轴心时代0( Ax ial Age)理论是由德国存在主义哲 学家雅斯贝斯( Jaspers, Karl Theodor 1883 ) 1969)所提 出,主要体现在他的5历史的起源与目标6(原著为德 文,标题为Vom Ursp rung und Ziel der Geschichte, 1949 年初版, 1953年由 Michael Bullock英译,题为T he Ori- gin and Goal of History ,由美国耶鲁大学出版社和英 国Routledge and Keegan Paul公司出版)和5哲学概论6 (德文标题 Einf ™hrung in die Philosophie: ZwÊlf Radiovortr¾ge, 1950年初版, 1954年由 Ralph Manheim 英译,题为Way to Wisdom: An Introduction to Philos- ophy ,仍由美国耶鲁大学出版社出版)两部著作中。其 中,有关轴心时代的部分为5哲学概论6的第九章,题为 5人的历史6,标题下作者有一个脚注: /本章的某些段 落摘自我的专著5历史的起源与目的6,并且未加任何 改动。0 ¹1972 ) 1973年由史华慈( B. I. Schwartz)召集 的讨论会(罗马和威尼斯) , 1982 ) 1983年由艾森斯塔 ( S. N. Eisensdnt)参加和召集的讨论会(美国新墨西哥 州、德国和以色列) , 都对/轴心时代0作了专门的推 介。º 但在1972年以前,雅斯贝斯的/研究纲领并没有 得到学术界的回响0,而在1973 ) 1982年间, /轴心文明 的讨论一度被搁置0。» #129# ¹ º » 雅斯贝斯:5智慧之路6,第 67页,北京,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 1988。 许倬云:5论雅斯贝斯枢轴时代的背景6,见5中国文化与世界文化6 , 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 1991;余国良:5轴心文明讨论述评6,载5二 十一世纪6 , 2000(2)。 余国良:5轴心文明讨论述评6 ,第 33) 34页。 雅斯贝斯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产生的学者, /轴 心时代0理论提出的 1949年,在中国是一个特殊的年 份。该理论介绍到中国,始于 80年代,在中国也是一 个特殊的转折时期。他的两部著作, 5历史的起源与目 标6在前,5哲学概论6在后,但是介绍到中国,却是5人的 历史6在前,5历史的起源与目标6在后。5人的历史6在 1961) 1964年间,由田汝康翻译,收入田汝康、金重远 选编的5现代西方史学流派文选6, 1982年由上海人民 出版社出版。中译稿注明译自Way to Wisdom,但没有 注明此书的英译副标题亦即德文原版的主题,只称该 书的中译名称为5智慧之路6。译者当时的视角是将雅 斯贝斯作为存在主义以及主观唯心主义历史观的代表 人物来评判的,其对/轴心时代0的称述是, /自从公元 前800 ) 前 200年起直至现在,人类历史的发展始终在 一个死胡同里打转,悲观失望无法自拔0¹。1988年,柯 锦华、范进翻译了此书全文, 题为5智慧之路6,由中国 国际广播出版社出版。5历史的起源与目标6则在 1989 年由魏楚雄、俞新天翻译,华夏出版社出版。 20世纪 80年代,首先讨论/轴心时代0的有华裔美 国学者许倬云和中国学者刘家和等人。/ Axial Age0被 译作/枢轴时代0、/轴心期0或/轴心时代0,在近十余年 里成为了古典研究中最重要的关键词。伴随而起的 /第二轴心时代0、/新轴心时代0、/后轴心时代0、/前轴 心时代0等,也成为了最重要的新术语。然而,问题在 于,用/轴心时代0这一理论对接于中华文化是否合适? 它导致的恶果必将是流与源的颠倒、反题与正题的倒 置和中华各期学术史的错位。 一、中国学术界早有共识 ) ) ) 西方之/轴心0与东方之/运会0 雅斯贝斯提出: /在公元前800年到公元前 200年间 所发生的精神过程,似乎建立了这样一个轴心。在这时 候,我们今日生活中的人开始出现。让我们把这个时期 称之为-轴心的时代.。0/轴心时代0理论中一段最为感人 的文字,是关于人类精神觉醒、哲学飞跃的描述: 在这一时期充满了不平常的事件。在中国诞 生了孔子和老子,中国哲学的各种派别的兴起,这 是墨子、庄子以及无数其他人的时代。在印度,这 是优波尼沙和佛陀的时代;如在中国一样,所有哲 学派别,包括怀疑主义、唯物主义、诡辩派和虚无 主义都得到了发展。在伊朗, 祆教提出它挑战式 的论点,认为宇宙的过程属于善与恶之间的斗争。 在巴勒斯坦, 先知们奋起: 以利亚、以赛亚、耶利 米、第二以赛亚。希腊产生了荷马,哲学家如巴门 尼德、赫拉克利特、柏拉图,悲剧诗人,修昔的底斯 和阿基米德。这些名字仅仅说明这个巨大的发展 而已,这都是在几世纪之内单独地也差不多同时 地在中国、印度和西方出现的。º 这里首先要指出的是, 类似关于文化/盛况0的描 述,照理比较容易得到中国学术界的回应, 但另一方 面,也难以在中国学术界获得/发明权0,因为关于文化 /盛况0的各类描述其实早为中国学者所熟知。正如余 英时所声明的, /关于古代-突破. ,学术界早有共识,不 得视为雅氏的创见, 更不可视为西方学人的独特观 察0 »。余英时举出了闻一多 1943年所作5文学的历史 动向6一个例子: 人类在进化的途程中蹒跚了多少万年,忽然 这对近世文明影响最大最深的四个古老民族 ) ) ) 中国、印度、以色列、希腊 ) ) ) 都在差不多同时猛 抬头,迈开了大步。约当纪元前一千年左右,在这 四个国度里,人们都歌唱起来,并将他们的歌纪录 在文字里,流传到后代。 闻一多是最擅长描绘、文笔最优美的现代学者之 一,单从文笔和表意一面看,这段文字较之雅斯贝斯有 过之而无不及。除了闻一多,其他学者的论述尚多有 可补充者。邓实说道: /考吾国当周秦之际,实为学术 极盛之时代,百家诸子争以其术自鸣,,皆卓然自成 一家言,可与西土哲儒并驾齐驱也。0 ¼梁启超说道: /所 谓中国之国民性,传二千年颠扑不破者也。而其大成, 实在春秋之季。,,由此观之,春秋时代国史之价值, 岂有比哉?0½梁氏这段话有个小目, 题为/论春秋造成 文化通性0,而夹注中则提到了中西文化的比较,指出 #130# 学术月刊 2007 # 7 ¹ » ¼ ½ º 田汝康、金重远:5现代西方史学流派文选6 ,第 36、39页,上海,上 海人民出版社, 1982。 余英时:5轴心突破和礼乐传统6,载5二十一世纪6, 2000( 4)。与余 英时的观点略同,其本师钱穆亦早指出,西方史家观察世变与中国 传统气运观逐渐趋近: /从前西方的历史家,他们观察世变,好从一 条线尽向前推,再不留丝毫转身之余地,如黑格尔历史哲学,他认为 人类文明,如太阳升天般,由东直向西,因此最先最低级者是中国, 稍西稍升如印度,如波斯,再转西到希腊,到罗马,西方文明自优过 东方,最后则到日耳曼民族,那就登峰造极了。, ,最近西方一辈 文化史学者,才懂改变看法,也想籀绎出几条大原则,描绘出几套大 形式,来讲世界各民族文化兴衰的几条大路向。换言之,他们的历 史看法,是像逐渐地接受了中国人传统的气运观。0(钱穆:5中国思 想通俗讲话6,第 88页,北京,生活#读书# 新知三联书店, 2002) 邓实:5古学复兴论6 ,载5国粹学报6,第 1年第 9号,见5影印3国粹 学报4旧刊全集6 ,台北,商务印书馆, 1974。 梁启超:5春秋载记# 小序6,见5饮冰室合集6 ,第 8册,第 2 ) 3页, 上海,中华书局, 1936。 中国春秋时期文化的/特性0、/通性0,传承两千年颠扑 不破,其状况与古希腊近似。谭嗣同说道: /周秦诸子 之蓬蓬勃勃,,当时学派,原称极盛,,盖举近来所 谓新学、新理者,无一不萌芽于是。0 ¹这段引文中没有 作中西比较,但谭文的标题则是/论今日西学与中国古 学0。也有学者离开了世界文化的参照,专就自身的变 迁而言。张继熙说道: /吾国当成周之末,为学界大放 光彩时代。若儒家,若法家,若农家,若名家类,皆持之 有故,言之成物,蔚然成为专门之学。0º吴康论晚周诸 子学术的勃兴时说道: /神州古代期之学术,当推周末 三百年间为全盛时代。凡古代大思想家,其学术风流, 足以肸蠁来世。而为震旦文明之代表者,盖靡不诞育 于是。所谓千岩竞秀, 万壑争流, 怪异诡观, 于焉毕 具。0»刘汝霖说道: /中国的文化,进到春秋战国时代, 大放光明。自从孔子之生到韩非的死,这三百多年里 面,真有一日千里的进步。这重要学派,都在这个时代 成立起来。0 ¼夏曾佑说道: /周秦之际,至要之事,莫如 诸家之学派。大约中国自古及今至美之文章、至精之 政论、至深之哲理, 并在其中,百世之后,研穷终不能 尽,亦犹欧洲之于希腊学派也。0½梁启超的名著5论中 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6以/全盛时代0称道战国学术, 其/论周末学术思想勃兴之原因0有这样的描述: /孔北 老南,对垒互峙;九流十家,继轨并作。如春雷一声,万 绿齐茁于广野;如火山乍裂,热石竞飞于天外。壮哉盛 哉! 非特中华学界之大观,抑亦世界学史之伟迹也。0 ¾ 以上论述当然并没有提出/轴心时代0的字眼,出 于中国习惯,以文笔、描述居多,但是类如/全盛0、/蔚 然0、/勃兴0、/蓬蓬勃勃0、/大放光彩0、/千岩0、/万壑0、 /春雷0、/火山0这样的形容,中国读者均能明白其中的 意味, /轴心0的含义可谓呼之欲出了¿。 值得注意的是,中国学者在表达以往文化/盛况0 之时, 曾使用了一个颇为东方化的术语 ) ) ) /世运0。 /世0有时间的含义,近似于/时0,但是/世运0一语较之 民国学者所惯称的/时势0更要宏观和郑重。 前引梁启超5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6第三章 /全盛时代0的第四节是专作/全球0比较的,其中说道: 呜呼,世运之说,岂不信哉! 当春秋战国之交, 岂特中国民智为全盛时代而已,盖徵诸全球,莫不 尔焉。自孔子、老子以迄韩非、李斯,凡三百余年,九 流十家皆起于是,前空往劫,后绝来尘,尚矣。 在/徵诸印度0与/徵诸希腊0之后,继续说道: 由是观之,此前后一千年间,实为全地球有生 以来空前绝后之盛运。兹三土者, 地理之相去如 此其辽远,人种之差别如此其淆异,而其菁英之磅 礴发泄,如铜山崩而洛钟应,伶伦吹而凤凰鸣。於 戏! 其偶然耶,其有主之者耶,姑勿具论。要之此 诸贤者,同时以其精神相接构、相补助、相战驳于 一世界遥遥万里之间,既壮既剧,既热既切。À 中国、古印度、古希腊的哲人,一千年之间,遥遥万里之 隔,空前又绝后,除了/轴心时代0字眼,该说到的都说 到了。 /轴心时代0本是雅斯贝斯在施本格勒的 8个文化 类型和汤因比的 21个文化类型基础上,试探性给出的 一种假设。他说: 要是历史有一个轴心的话,我们必须依靠经 验在世俗的历史中来寻找,把它看成是一种对所 有的人都重要的情况,包括基督教徒在内。它必 须给西方人、亚洲人以及一切人都带来信念,而并 不依靠特殊的信仰内容,因而能为所有的人都提 供一种共同的历史观点。Á 在5历史的起源与目标6中,雅斯贝斯用了一节的篇幅 讨论出现/轴心时代0的规律性依据,最终/无人能充分 理解在此所发生并成为世界历史轴心的东西0 lu! 但 是,梁启超给出了理由,喻作/铜山崩而洛钟应0: /铜山 崩而洛钟应者,其机固若是也。0lv与梁启超大约同时, 在邓实的文章中也可以看到/铜崩洛应0的表述。邓实 #131# r 史学经纬 ¹ º » ¼ ½ ¾ ¿ À Á lu lv 谭嗣同:5论今日西学与中国古学6 ,第 400页,见5谭嗣同全集6 (下 册) ,北京,中华书局, 1981。 张继熙:5叙论6,载5湖北学生界6第 1期, 1903年 1月 29日。转引 自左玉河:5从四部之学到七科之学) ) ) 学术分科与近代中国知识 系统之创建6,第 169页,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 2004。 吴敬轩(吴康) :5周代学术勃兴之原因6 ,见5中国学术讨论集6,第 1 集,第 10页,上海,群众图书公司, 1927。 刘汝霖:5周秦诸子考6,第 1页,北京,北平文化学社, 1929。 夏曾佑:5中国古代史6,第 175页,北京,生活#读书# 新知三联书 店, 1955。 梁启超:5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6,第 18页,上海,上海古籍出 版社, 2001。 关于/ 人的觉醒0 ,在早于雅斯贝斯的中国学者中也可找到颇多例 证,如罗根泽在 20世纪 30年代即有专文讨论,当时的表述是/人的 发现0 :/ -人. 的发现是一切的发现与发明的根本基础,,-人.的发 现之在西洋要等到十六世纪,在中国则纪元前二世纪的荀卿已经发 现了。01罗根泽:5中国发现/ 人0的历史6,载5清华学报6 , 1934(1)2 梁启超:5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6,第 40页。自/ 由是观之0以 上,皆据严译5天演论6而有所修正。 田汝康、金重远:5现代西方史学流派文选6,第 39页。 雅斯贝斯:5历史的起源与目标6 ,第 26页,北京,华夏出版社, 1989。 此节标题为5对轴心期论点的审查6。 梁启超:5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6,第 127页。/ 铜山崩而洛钟 应0典出汉魏,见刘义庆5世说新语# 文学6及刘孝标注引5东方朔 传6、刘敬叔5异苑6卷 2。 在比较晚周诸子与古希腊七贤时说道: /周秦诸子之出 世,适当希腊学派兴盛之时,绳绳星球,一东一西,后先 相映,如铜山崩而洛钟应,斯亦奇矣。0¹ /机(機)0古文又写作/幾0,谓/機缄0、/幾微0。/其 机固若是0,谓其事理当如此。古文献中/事理0、/事情0 一语,往往针对社会理想、政治理想而发,意谓事物的 实际状态并不依人类的理性为转移。换言之,天机运 转之理大于人类的理性。在人类看来,天机似乎不合 理性,变化万端,无法料知,但是它有更大的理性,这理 性超越简单的直线因果律,出于偶然而终归必然(在人 为偶然,在天仍是必然)。º 关于/世运0的论述,在影响甚大的皮锡瑞和夏曾 佑的著作中都可以见到。皮锡瑞说道: /学术随世运转 移,亦不尽随世运而转移。隋平陈而天下统一,南北之 学亦归于统一, 此随世运转移者也。0 » 夏曾佑说道: /老、孔、墨,三大宗教,皆起于春秋之季,可谓奇矣! 抑 亦世运之有以促之也?0¼追溯根源, /世运0之说可以追 寻到被誉为中国/近世思想第一人0的严复。严复在所 译赫胥黎5天演论6中有几行译文: /夫转移世运,非圣 人之所能为也。圣人亦世运中之一物也。世运至而后 圣人生。世运铸圣人, 非圣人铸世运也。使圣人而能 为世运,则无所谓天演者矣。0此下更有大段案语说道: 世运之说,岂不然哉! 合全地而论之,民智之 开,莫盛于春秋战国之际。中土则孔、墨、老、庄、 孟、荀,以及战国诸子,尚论者或谓其皆有圣人之 才。而泰西则有希腊诸智者,印度则有佛。,, 尝谓西人之于学也,贵独获创知,而述古循辙者不 甚重。独有周上下三百八十年之间,创知作者迭 出相雄长,其持论思理范围后世,至于今二千年不 衰。而当其时一经两海,崇山大漠, 舟车不通,则 又不可以寻常风气论也。呜呼,岂偶然哉! ½ 由严复再往前追溯,论/世运0者亦往往而在。如 明代吕坤5呻吟语6有/世运0专篇,北宋邵雍有/元会运 世0。此下一直追溯到雅斯贝斯所说以公元前 500年 为中心的轴心期,类如邹衍有/五德更始0,5庄子6篇题 有/天运0,5礼记6章题有/礼运0等,均与/世运0一语相 应和。/世运0之说甚至也与古印度婆罗门教与佛教的 /劫数0相呼应。梵语 Kalpa译音/劫簸0、/劫波0,省称 /劫0,意为/长时0、/远大时节0。有大劫、中劫、小劫。 一大劫有/成0、/住0、/坏0、/空0四期,称为/四劫0。唐 释道世5法苑珠林6: /夫劫者, 盖是纪时之名, 犹年号 耳。0北宋释善卿5祖庭事苑6: /日月岁数谓之时,成住坏 空谓之劫。0笔者注意到,在赫胥黎5天演论6的原文中, 曾有/大年周期0、/ -大年.相对于-劫. 0¾等语,严译的 发挥大约亦基于此。 二、问天,天不告;问地,地不知 ) ) ) /轴心时代0的必然性 其实,雅斯贝斯也给出了/轴心时代0一个理由,就 是/同时出现0。这也可以是一个理由。不知道/轴心 时代0由何而来? 但是差不多在同一时间,该出现的都 /当然0出现,无需认证。 /轴心时代0的论证 方法 快递客服问题件处理详细方法山木方法pdf计算方法pdf华与华方法下载八字理论方法下载 是时空的归纳与类型的比 较,而现在首先一个问题就是, /同时出现0是否具有必 然性? 或比较的方法是否可以证明必然? 清末民初, 国事、学术在西学东渐的大趋势上演进,比较的方法可 以说是无可回避的前提条件。吕思勉就曾提到研究先 秦学术,与欧洲、印度文化的比较是/参证而益明0的 /不易之法0¿。梁启超在一次政治学的讲演中也曾专 门说到,欧美的社会组织和我们不同,所处的环境和所 要解决的问题和我们不同,研究欧美政治思想的目的 在于政治学的原则, /须知具体的政治条件是受时间空 间限制的,抽象的政治条件是不受时间空间限制的0 À。 通过文化比较可以看出异同, 说明状况, 参照定 位。但是,比较的方法固然可以/不受时间空间限制0, 这是它的优势,而比较方法本身决不能证明大家的相 同点或不同点具有何种必然性,这是它所不具备的功 能。1923年,顾实在一次演讲中提及严复,说道: 严又陵译5天演论6,他说: /中国春秋战国时 代,中国及印度、欧洲,皆学者辈出,张立门户,倡 导学说,正不知何以运会如此?0他的大意如此, 便 #132# 学术月刊 2007 # 7 ¹ º » ¼ ½ ¾ ¿ À 邓实:5古学复兴论6 ,载5国粹学报6第 1年第 9号。 钱穆曾对/ 气运0有富于启发的阐释: /宇宙一切现象,乃在一大化中 形生出万变。若勉强用西方哲学的术语来讲,也可说这是由量变到 质变。0/ 不论开风气与转风气,在其背后,必有一些经常不变的真理 作依据。0/中国人的气运观,是极抽象的,虽说有忧患,却不是悲观。 懂得了天运,正好尽人力。0 (钱穆:5中国思想通俗讲话6,第 69、74、 89页,北京,生活# 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02) 皮锡瑞:5经学历史6 ,第 135页,北京,中华书局, 2004。 夏曾佑:5中国古代史6,第 91页。 严复译:5天演论6,第 4、8 ) 9页。上海,商务印书馆, 1933。 5进化论与伦理学6,第 49、74页,北京,科学出版社, 1974。 吕思勉:5先秦学术概论6 ,第 8 ) 9页,上海,世界书局, 1933。 梁启超:5先秦政治思想6 (在北京政法专门学校五四讲演) ,见5梁任 公学术讲演集6第 2辑,第 1) 2页,上海,商务印书馆, 1922。 是一个极有兴味的问题。问天, 天不告; 问地,地 不知。也可不必穷究其所以然了。我辈只要知道 中国周季的古学,或者汉以前的古学,确有和希腊 罗马文化同样的价值,或者超过之,亦未可知。¹ 顾实是清末民初倡导/古学复兴0的重要人物,他 的这段话不是追问中、印、欧三地/运会0的理由,而恰 是对/天地不知0感到了刺激。一方面, /运会0无需理 由;另一方面, /运会0也拿不出理由。 雅斯贝斯在其著作中追溯了在他之前拉索尔克斯 和施特劳斯关于类似/轴心时代0现象的描述,并且以 反问的形式讨论了这一现象的必然性: /民族宗教的改 革者0/几乎同时出现,这不可能是偶然的事情0; /我常 感到,轴心期全貌未必仅仅是历史巧合所造成的幻 觉0。º 事隔九十年,当/轴心时代0理论风云再起之际, 笔者在北京大学本科生世界古代史和世界古代史文献 导读课程的网上专题讨论中看到,这些在教师指导下 的自由讨论的一个线索就是/轴心时代0的理由,讨论 结果仍主要是/不可测度0、/不能完全解释0、/更像是巧 合0。» 和近代中国学者关于古史的研究方法与取证方法 的大量讨论相比,如果/不可能是偶然0、/未必是巧合0 便可以等于必然,这样的结论未免来得过于轻松了。 三、从哪个阶段进行比较? ) ) ) /同时出现0还是/最早开化0 接着比较法与必然性的第二个问题是,从哪个阶 段进行比较? 雅斯贝斯将人类历史划分为史前、古代文明、轴心 时代和科技时代四个基本阶段,用来推设/轴心时代0 的是其中的第三阶段。 第一阶段: 在遥远而漫长的过去, 产生了语 言、工具和火的应用。/产生文明的地区,,从欧 洲经过北非和小亚细亚伸展到印度和中国。0¼ 第二阶段: 公元前 5000年到公元前 3000年 之间,出现了埃及、美索不达米亚、印度和中国的 /古代高级文明0。 第三阶段:以公元前 500年为中心 ) ) ) 从公 元前 800年到公元前 200年) ) ) 人类的精神基础 同时地或独立地在中国、印度、巴勒斯坦和希腊开 始奠定。而且直到今天人类仍然附着在这种基础 上。½ 第四阶段:自17世纪开始至今的科学和技术 的时代。 这里需要注意的是,中国跨越着整个四个阶段。 埃及和美索不达米亚文明到第二阶段绝灭了,古希腊 文明则在第三阶段才开始。虽然雅斯贝斯说到了埃 及、美索不达米亚、印度、中国这些最早的文明几乎同 时地在地球上三个区域产生是除/轴心时代0之外全部 世界历史中唯一的谜团和与/轴心时代0近似的唯一的 可比现象, /轴心时代0所选择的仍只是第三阶段。¾ 然而,较之雅斯贝斯的/错位0,近代中国学人也比 较了其中的前二个阶段,而比较的结果自然与雅斯贝 斯大相径庭,可谓全然不成比例。 清末,徐仁铸著5 轩今语6,将儒家及诸子与古印 度、古希腊文化比较, 其比较的时段与/轴心时代0吻 合: /儒者,孔子所立之教也,,诸子皆在孔子后,, 如印度之九十六外道、希腊之七贤, 皆一时之豪杰 也。0 ¿对此,叶德辉马上予以批驳,认为徐氏的议论是 出于/流0而不是出于/源0。叶氏指出: /诸子之学,亦不 尽在孔子以后。道家源于黄老,墨家始于尹佚,班氏明 言其出,明述其流,,谓孔子之教必符合印度之九十 六外道、希腊之七贤始得流传千古,岂不谬哉! 岂不谬 哉!0À 梁启超将/中国学术思想0分为胚胎时代、全盛时 代(春秋战国)、儒学统一时代(秦汉)、老学时代(三国六 朝)、佛学时代(六朝隋唐)和近世(明亡至清)六段。其 中,胚胎时代又为四期,第一期黄帝时代,第二期夏禹 时代,第三期周初时代,第四期春秋时代。前引5论中 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6一书曾以/先秦学派0与古希 腊相比,而在此书的开篇总论中,梁启超是另有一番比 较的: 立于五洲中之最大洲,而为其洲中之最大国 者谁乎? 我中华也。人口居全地球三分之一者谁 #133# r 史学经纬 ¹ º » ½ ¾ ¿ 顾实:5治小学之目的与方法6 ,见5国学研究会演讲录6 ,第 22页,上 海,商务印书馆, 1923。 ¼ 雅斯贝斯:5历史的起源与目标6 ,第 16、20、31页。 参见北京大学/ 史学论坛0网站关于/ 轴心时代0在 2003年 11月发 布的主题讨论。 田汝康、金重远:5现代西方史学流派文选6,第 38页。就中国历史 而言,东周时期(前 770 ) 前 221)特别符合雅斯贝斯第三阶段的断 限。 见雅斯贝斯:5历史的起源与目标6,第 20) 21、55页。正像有学者 指出的,雅斯贝斯/ 是站在反对西方文化中心的角度提出的认识0 , 笔者承认这一看法。本文的意图并非论证/轴心时代0理论的正确 与否,以及雅氏等西方学者是否对于中国历史足够了解,而只是关 注/轴心时代0为中国所接受过程前后的学术背景及反响。 À 叶德辉:5叶吏部3輶轩今语4评6引,见苏舆编:5翼教丛编6 ,卷 4, 第 83) 84、83 ) 84页,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 2002。 乎? 我中华也。四千余年之历史未尝一中断者谁 乎? 我中华也。我中华有四百兆人公用之语言文 字,世界莫能及。我中华有三十世纪前传来之古 书,世界莫能及。¹ 在这段/中华0与/世界0的比较中,梁启超还有一项以 传世文献为基准的具体统计:5尚书6距今 3700 ) 3800 年,而摩西5旧约全书6与婆罗门5四韦陀论6距今 3500 年,希腊荷马史诗距今 2800 ) 2900年,曼涅托5埃及史6 距今 2300年, /皆无能及5尚书6者0; /若夫二千五百年 以上之书, 则我中国今传者尚十余种, 欧洲乃无一 也0。º梁启超是近代学人中对本国历史极为敏感的先 驱, 他对中国文明的溯源早至三代之前的上古传疑时 代:大巢氏(亦称有巢氏)、燧人氏、庖牺氏、神农氏、共工 氏。梁氏曾说: /中国史宜托始于何时耶? ,,吾作载 记,虽托始三代,而太古亦未敢尽从盖缺。0 »梁启超还 曾借助法国学者蒲陀罗( T. M. Boutren, 1845) 1921) 之口说道: /一个国民,最要紧的是把本国文化,发挥光 大,,你们中国,着实可爱可敬。我们祖宗裹块鹿皮 拿把石刀在野林里打猎的时候,你们不知已出了几多 哲人了。0 ¼蒲陀罗其说真实与否姑可不论,世界文化的 比较与本国文化的自觉在梁启超身上体现得非常明显 是可以肯定的。 梁启超的统计数据可能出自日本转述的西人著 作。较之稍晚,陆懋德直接引据了韦尔斯( Wells)的5世 界史纲6,说道: /吾国为东方最古之民族,此为世界所 公认者也。,,此书于中国上古文化之开始,虽未能 详定其时代,然已明言-当阿利安人( Aryan)语言生活 传布东西之时, 其他文化甚高之民族,已存在于埃及、 米索怕土迷亚,或中国及印度. 。此于中国虽用疑词的 -或.字,然固已不能不承认中国之文化与埃及、嘉尔 地、巴比仑同一远古也。0 ½ 与 20世纪疑古派颇多往还的钱穆,曾经对夏史 有相当的肯定, 有时并将古史上溯到黄帝时期。他 的重要著作5国史大纲6和5中国文化史导论6论中原 华夏文化之发祥, 是以虞夏时代为中国史之开始 的。¾ 钱穆说道: 中国为世界上历史最完备之国家, ,从黄 帝传说以来约得四千六百余年, 从5古竹书纪 年6载夏以来约得三千七百余年。, ,若一民 族文化之评价, 与其历史之悠久博大成正比, 则 我华夏文化于并世固当首屈一指。¿ 尧、舜、禹的禅让时代无疑的为春秋战国时 一致公认的理想黄金时代。尧、舜、禹诸人, 也 为当时一致公认的理想模范皇帝。我们现在说 唐虞时代尚为中国各部族间公推共主的时期, 这大致是可信的。,,中国古代史, 直到夏王 朝之存在,现在尚无地下发现的直接史料可资 证明,但我们不妨相信古代确有一个夏王朝。À 钱穆认为,中国早在先秦时代已完成了/国家凝 成0与/民族融合0两大事业;同时,中华民族的/学术 路径0与/思想态度0,也大体在先秦时代奠定。钱穆 /凝成0一语,其实也有/轴心0的意味。但是,钱穆并 没有像梁启超那样热心于世界文化的比较,或者说 他宁愿显明中国与世界文化的不同。钱穆将世界文 化划分为三型两类: 以游牧文化、农耕文化、商业文 化为三型;又以游牧文化和商业文化为一类,以农耕 文化为另一类。其5中国文化史导论6第一章开篇亦 为中国文化与其他三大文明的比较, 而结论则是异 大于同,指出中国文化/自始即走上独自发展的路 径0、/特别见是一种孤立的0, /较之埃及、巴比伦、印 度,,绝不相似0。Á 较钱穆为早, 梁漱溟看出了古希腊、古中国、古 印度三大系文化即人生三条路向/于三期间次第重 现一遭0的/整齐好玩0 lu ,他的5东西文化及其哲学6 整部著作都以/中国人与西洋人之不同为主眼0 lv , 其比较的思路与东方化倾向与钱穆颇似。 与钱穆/华夏文化于并世固当首屈一指0的观念 相近,张君劢径直称中国为/全球第一老大哥0。张 氏说: /吾人既比较欧亚两洲上之文化中心,常觉吾 族文化虽稍后与埃及与巴比伦, 然较诸印度犹早一 千年,较诸希腊犹早五六百年;国人当念吾族立国之 久远, 而思所以保持之也! 0 lw/事物之成败得失, 以 历久不坏为准,,他人五百年之成效, 安能与吾族 历四千余年之久者相提并论乎? 吾族之特色,自古 #134# 学术月刊 2007 # 7 ¹ » ¼ ½ ¾ À lu lw º 梁启超:5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6,第 4页、第 4页夹注。 梁启超:5太古及三代载记# 小序6 ,载5饮冰室合集6,第 8册,第 1 页。 梁启超:5欧游心影录节录6,载5饮冰室合集6第 8册,第 35) 36页。 其下篇题为/中国人之自觉0,第十三节题为/ 中国人对于世界文明 之大责任0。 陆懋德:5中国第一篇古史之时代考6 ,载5清华学报6, 1924( 2)。 ¿ 钱穆:5国史大纲6 (修订 3 版) , 第 2 页, 北京, 商务印书馆, 1996。 Á 钱穆:5中国文化史导论6 (修订本) ,第 27、1、6页, 北京,商务 印书馆, 1994。 lv 梁漱溟:5东西文化及其哲学6 ,第 203、5 页,北京,商务印书 馆, 2005。 张君劢:5明日之中国文化6,第 25页,上海,商务印书馆, 1936。 代迄于今日,犹能保持其生命,视埃及、巴比伦之长 埋地下,视希腊、罗马之主已再易,视印度之为人奴 隶者, 大有天壤之别。此必吾族之自处有以胜于其 他民族者无疑义矣。0 ¹张君劢比较了世界上七个民 族的/独立生存年龄0, 认为中国文化有一个很崇高 的/门楣0,结论说道: /以七族之年龄与吾族之四千 三百年(自5尚书 #尧典6始)或三千七百年(自甲骨 文所证明之殷朝始)相比,则吾族为全球第一老大哥 显然矣。自有历史以来,绵延不绝者,除吾中华外, 世间已无第二国。0º 在中国历史、文化史的分期上,吴康、张星烺、夏 曾佑、柳诒徵、王正颜诸家观点也值得注意。吴康将 /先秦0分为四阶段, 其中第二、第三期的文化已是 /号称极盛0、/史乘为最发达0,第四期列国的文化更 是/凡阅三百年,此土大思想家之诞育, 咸荟萃于斯, 实为神州古代期学术思想发皇递衍之全盛时代。其 思潮曼衍,熿燿古今, 盖震旦数千年文明之星宿海 也0 »。/星宿海0为黄河源头所在, 以此形容孔子以 后列国期的文化,其实也有/轴心0的含义。 张星烺的文化比较也是将中国古史上溯很早, 认为中华文化自黄帝、唐虞、三代至汉武帝重通西 域, /全世界各国,皆混沌鸿濛,惟我中华,开化最早。 ,,史学发达,郁郁乎盛矣! 西方诸国, 如埃及、迦 尔底、亚述利亚、巴比伦、波斯、腓尼基、犹太、希腊 等,皆瞠乎我后0。¼ 夏曾佑将中国历史分为三段, 其中上古和中古 二段都予以了充分肯定, 认为足以和世界历史作一 比较,其观点与梁启超、钱穆所见略同。夏氏说道: /读上古之史,则见至高深之理想, 至完密之政治, 至 纯粹之伦理,灿然大备, 较之埃及、迦勒底、印度、希 腊, 无有愧色。读中古之史,则见国力盛强, 逐渐用 兵,合闽、粤、滇、黔、越南诸地为一国, 北绝大漠, 西 至帕米尔高原, 裒然为亚洲之主脑,罗马、匈奴之盛, 殆可庶几。此思之令人色喜自壮者也。0 ½ 柳诒徵将中国古代学术源流分为五期。其中在 今人所常言的/先秦0阶段,划分了伏羲以来、唐虞及 三代盛时、春秋至战国三个时期。¾ 而柳诒徵的比 较范围,则是今人所常言的/四大文明古国0。其5中 国文化史6一书引日本学者浮田和民5西洋上古史6 论迦勒底、亚述、巴比伦、埃及兴衰年数, 结论说道: /世界开化最早之国, 曰巴比伦, 曰埃及, 曰印度, 曰 中国。比而观之,中国独寿。0 ¿ 中国学术传统总是将考镜源流视为第一要紧 事,许倬云在 20世纪 80 年代曾敏锐地指出, /轴心 时代0理论有突出古希腊而回避文明源头之嫌: /古 代的几个主要文化 ) ) ) 两河、埃及、中国及印度河流 域 ) ) ) 都已有文字。然而雅斯贝斯却不承认两河、 埃及有过轴枢文化。雅斯贝斯的疑难, 在于他未能 认清两河古代文化与埃及文化实为波斯文化、希腊 文化以及以色列文化的源头。0 À就此方面而言, 民 初学者王正颜的观点颇值得注意。王正颜确定巴比 伦文化距今八九千年, 中国自伏羲至虞舜二千年,自 虞舜至今五千年。其文化比较的特色是划分世界文 化为/发源之国0与/非发源之国0两种类型,称埃及、 巴比伦、中国为/文化发源之国0, 而希伯来、以色列 为/非文化发源之国0。Á 很明显, 如果/轴心时代0理论是以时间早晚与 同时出现而立论, 那么古希腊、古罗马不是最早的, 也不与其他古代文明同时出现; 如果以持续影响而 论,那么埃及、两河的古代文明已经中断了,欧洲的 古希腊、古罗马文明亦曾中断一千余年,而只有中华 文明是既早又持久的, 同时符合这两项条件。 以上关于中华文化的考量, 时间因素占据着突 出的地位。当然, 时间本身只是一种外在形式, 但是 时间也可以显现本质。在此意义上, 清末许守微的 一个观点颇值得注意。如果说, /开化最早0只能说 明单纯的时间早晚,那么许守微依据/进化理论0得 出的唯独中华文化最为合理的结论, 就应该是与/轴 心时代0理论同样具有某些/精神0意义了。许守微 论中华文明独存可与天择之理互证, 说道: /四千余 年之古国, 以声明文物著者, 若埃及, 若希腊, 若印 度,皆以失其国粹,或亡或灭,或弱或微,而我中国独 岿然独著于天下,不可谓非天择之独厚也。毋亦我 古先哲贤抱守维持, 而得系千钧一发以至于斯乎? 以群古国之文明, 而独竞胜于我国,其必适于天演之 #135# r 史学经纬 ¹ » ¼ ½ ¾ ¿ À Á º 张君劢:5明日之中国文化6 , 第 135 ) 136 页附录、151 ) 152 页。 吴敬轩(吴康) :5周代学术勃兴之原因6 ,载5中国学术讨论集6 , 第 1集,第 13页。 张星烺:5中西交通史料汇编6 ,第 1 册,第 1页,北京,辅仁大学 图书馆, 1930。 夏曾佑:5中国古代史6 ,第 6页。 柳诒徵:5论近人讲诸子之学者之失6 ,载5柳诒徵史学 论文 政研论文下载论文大学下载论文大学下载关于长拳的论文浙大论文封面下载 续 集6 ,第 532 ) 533页,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1。 柳诒徵:5中国文化史6 ,第 4页,北京,东方出版中心, 1988。 许倬云:5论雅斯贝斯枢轴时代的背景6 ,见5中国文化与世界文 化6 ,第 101页。 王正颜:5国学原理考6 ,第 123页,上海,商务印书馆, 1928。 例可知也。0 ¹ 当时, 依照西方 /优胜劣汰0 原理证明中华文 化之 /独存0 合乎天演规律的, 还有梁启超。前引 梁氏书中曾经欢呼: /西人称世界文明之祖国有五: 曰中华, 曰印度, 曰安息, 曰埃及, 曰墨西哥。然 彼四地者, 其国亡, 其文明与之俱亡。,,而我中 华者, 屹然独立, 继继绳绳, 增长光大, 以迄今 日。0º 其后, 梁漱溟也颂扬了中华文化的创造力与 生命力, 代表了抗日战争期间中国学者的一种认 识。梁漱溟说道: /历史上与中国文化若先若后之 古代文化, 如埃及、巴比伦、印度、波斯、希腊 等, 或已夭折, 或已转易, 或失其独立自主之民族 生命。唯中国能以其自创之文化绵永其独立之民族 生命, 至于今日岿然独存。0 » 与上述各家关于/文化的时间起源0论述相经 纬,清末民初甚至还出现了关于/文化的地理起源0 的关注, 值得略为一提。早先, 张之洞、叶德辉都曾 说到,中国不仅文化起源为早,其地理位置也最为居 中,因之文明状态最为良好。总之,中国文化不仅最 早,而且/最尊、最大、最治0。张之洞说道,中国/其 地得天地中和之气,故昼夜适均, 寒燠得中, 其人秉 性灵淑,风俗和厚,邃古以来称为最尊、最大、最治之 国0 ¼。叶德辉也说: /合五洲之大势而论,人数至众 者莫如中国,良以地居北极温带之内, 气候中和, 得 天独厚,而又开辟在万国以前,是以文明甲于天下。 中外华夷之界, 不必以口舌争, 亦不得以强弱论 也。0 ½对此, 梁启超的论述更加具体, 不仅称中国 /天地中和0,进而认为亚细亚为世界各古文化的发 源地。梁启超引据日本人志贺重昂5地理学讲义6为 蓝本阐发道: /尔来绝代之伟人,如释迦,如孔子, 如 耶稣,如阼乐阿士打,如摩诃末相接出现于此土。全 世界所有之宗教, 如婆罗门教,如佛教,如儒教, 如祆 教,如基督教,如回教, 如马尼教等,无一非此土之产 物也。号称世界最古之国, 如印度,如中华,如犹太, 如亚西里亚, 无一非此土之肇建也。而泰西一切文 学、哲学、美术、巧艺,其渊源大率自印度、中华、亚西 里亚、巴比伦尼亚、腓尼西亚、波斯、阿剌伯等国而 来,无一非此土之子孙也。0 ¾如果雅斯贝斯笔下可 以假设出/轴心时代0的话, 那么,梁启超的论述是否 便因此可以称之为/轴心地区0了? (责任编辑:常山客) ¹ 许守微:5论国粹无阻于欧化6 ,载5国粹学报6第 1年第 7号。 º 梁启超:5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6 ,第 4页。 » 梁漱溟:5中国文化要义6,第 2页,上海,学林出版社, 1987。 ¼ 张之洞:5劝学篇# 内篇# 知类第四6 ,载苏舆编:5翼教丛编6卷 三,第 47页。 ½ 叶德辉:5叶吏部3非幼学通议46 ,载苏舆编:5翼教丛编6卷四,第 136页。 ¾ 梁启超:5亚洲地理大势论# 小序6 ,载5饮冰室合集6 ,第 2册,第 69 ) 70页。 What is Chinese Axial Age? Zhang Jinghua Abstract: Jaspers separated the human history into four fundamental phases, w hich consist o f the Pr e-his- to ry time, the A rchaian civilizat ion t ime, the A xial age and the science and techno logy time. Dur ing the third phase, about BC500, there independent ly or contempo rar ily created four axial civ ilizat ions, China, India, Palest ine and Greece. Just as some scholars po inted out that this theory is permeated w ith ant-i w estern center thought, but w e also must not ice that during the w hole human histo ry that has been separa- ted by Jaspers, Chinese civilizat ion ent ir ely spanned four phases, but the civilizat ion o f Egypt and M esopo- tamia disappear ed during the second phase, and the ancient Greek civilization barely began at the third phase. The t rend of doubt ing ancient histor y thought w hich arising in ear ly 20th century cut aw ay and re- bated half of Chinese histor y, the Axial Age theory resumed the validity of the var ious scholars in later Zhou Dynasty, and w ent on disreg arding the gover nment and of ficial scho lar s o f the San Dai Dynasty, but the government and of ficial scholars o f San Dai Dynasty just is the headstream o f the var ious scholars in later Zhou Dynasty even of the w ho le Chinese civilizat ion. Key words: Karl Theodor Jaspers, Ax ial Age, the fountainhead of learning, the t rend of doubt ing ancient histo ry thought , the government and of ficial scholars, the various scholars #136# 学术月刊 2007 #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