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精卫词》赏析

王建《精卫词》赏析原诗：精卫①词王建精卫谁教尔填海，海边石子青磊磊②。但得③海水作枯池，海中鱼龙何所为④？口穿岂为空⑤衔石，山中草木无全枝。朝在树头暮海里，飞多羽折时堕水。高山未尽海未平，愿我身死子还生！注释：①精卫：《山海经·北山经》记载：“北二百里，曰发鸠之山，其上多枯木，有鸟焉，其状如乌，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卫”，其鸣自詨。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游于东海，溺而不返，故为精卫，常衔西山之木石，以堙于东海。”②磊磊：许多石子堆积在一起的样子。③但得：只要。④何所为：还能做什么。⑤空，仅仅。作者简介：王建（768-835），字仲初，颍川（今河南许昌）人，唐朝诗人。出身寒微，大历年间考中进士，但一生潦倒，居乡则“终日忧衣食”。曾一度从军，“从军走马十三年”，四十岁以后，“白发初为吏”，但始终沉沦于下僚，任县丞、司马之类，世称王司马。与张籍友善，乐府与张齐名，世称张王乐府。其诗题材广泛，同情百姓疾苦，生活气息浓厚，思想深刻。善于选择有典型意义的人、事和环境加以艺术概括，集中而形象地反映现实，揭露矛盾。多用比兴、白描、对比等手法，常在结尾以重笔突出主题。体裁多为七言歌行，篇幅短小。语言通俗凝练，富有民歌谣谚色彩。名篇如《田家行》、《水夫谣》、《羽林行》、《射虎行》、《古从军》、《渡辽水》、《田家留客》、《望夫石》等。其五、七言近体中，有些征戍迁谪、行旅离别、幽居宦况之作，情思感人，但杂有消极颓废思想。他的绝句则清新婉约。还写过《宫中三台》、《江南三台》等小令，为中唐文人词的重要作者之一。今存有《王建诗集》、《王建诗》、《王司马集》等本及《宫词》1卷。译文：精卫啊，是谁吩咐你填海的？海边的石子已经堆得层层叠叠，远望像青色的小山。只要海水干涸，大海变成枯池，海中的鱼龙还能兴风作浪吗？你的嘴磨破了，哪里是因为仅仅衔小石子？不，山中的树不是全都没有树枝了吗？你早晨还在山中树的枝头上，晚上早已飞到海里。多次往来飞翔使你羽毛折断，有时还会坠落水中。但高山还没有移尽，大海还没有填平，愿用我的身死化为精灵来代替你填海，换回你的生命！赏析精卫填海是《山海经》中的神话故事。我们的祖先在创作这则故事时，究竟是在怎样的历史背景下呢，又表达出怎样的中心思想呢？我们可以这样推断：在人类生活的早期，人类应对自然的能力是很有限的，尤其是破涛汹涌的大海，可以说当时的人类还根本无法对付台风、海啸等大海的灾害，经常会发生有人被大海吞噬的悲剧。因而，当时的人们必然会有填平大海，获得安宁生活的幻想产生。精卫填海就是我们的祖先，决心依靠自己的力量坚持不懈地改造自然，创造安宁生活的精神和愿望的写照。在某种程度上讲，跟愚公移山有异曲同工之妙。王建在借用精卫填海的故事创作《精卫词》时，是结合了自己的感受的。他虽然是大历年间的进士，但因出身寒微，一生几乎都是生活在社会的底层。虽然46岁“白发初为吏”，但仍然“沉沦下僚”，这样的经历肯定会使他有一种命运不公，一直受压，志向不得伸展的愤懑心情，同时也使他有机会接触社会现实,了解人民疾苦,对底层人民产生同情之心。这一点在他的乐府诗中十分明显。如：“长安恶少出名字，楼下劫商楼上醉”（《羽林行》），“麦收上场绢在轴，的知输得官家足”（《田家行》）。所以本诗在赞美精卫坚持不懈的精神的同时，也包含着自己对当时社会的不满，渴望有一个公平、美好的生活环境的情绪。首句“精卫谁教尔填海”，猛一听好像是在责备精卫，其实不然。我们可以将这句话换成另一种形式：“精卫啊，有人吩咐你填平大海吗？”言外之意是，从没有人吩咐你要肩负起填平大海的重任，但是你自己主动承担起了这一重任。这样，精卫的勇于担当改天换地责任的精神就跃然纸上。作者敬佩和赞美的就是这种精神。几百年之后，清初学者顾炎武所写的《精卫》也有类似的语句：“万事有不平，尔何空自苦？长将一寸身，衔木到终古。”顾诗的首句好像也是责备，其实不然。他的意思是“世间万事都有不平，你为何白白地苦自己呢？”言外之意是，我要跟你一起加入到填海的事业中去。“海边石子青磊磊”是通过精卫的劳动成果对精卫的精神进行高度赞美。“青”字，类似于我们现在说的“黑压压”，极言其多；“磊磊”就是层层叠叠的意思，虽然精卫每次只能衔一粒小石子或一根小木棍，但海边已经变得“青磊磊”了。这需要付出多大的艰辛啊，这需要多么顽强不息的精神呀。读到此，一个力量虽小，但有着强烈担当意识，一心为民除害的奋斗不止的英雄形象跃然纸上。“但得海水作枯池，海中鱼龙何所为？”字面意思很好理解，但句中的“鱼龙”指什么？古人对并不懂得海洋气象，他们以为，大海的狂风巨浪，都是由海中的巨鱼和巨龙造成的，精卫的前身“女娃”就是被这些鱼龙害死的。只要填平了大海，这些害人精就会无处藏身，再也不能兴风作浪了。但我们知道，诗人此处所说的“鱼龙”，必然有自己的所指。诗人出身进士，满腹经纶，但却长期生活生活在社会底层，一生不得志；同时，他也看到了底层人们生活中中的种种不平。所以他所说的鱼龙，一定包含着危害人们生活和施展才能的种种黑暗势力。诗人赞美精卫，是因为精卫跟自己一样都是受害者，有着相同的命运。此处的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意味，是比较明显的。“口穿岂为空衔石，山中草木无全枝”。“口穿”就是因为用口衔石子，口被磨穿。极言精卫的艰辛。“空”是“仅仅”的意思。比如：“雪上空留马行处”“此处空余黄鹤楼”，其中的“空”都是仅仅的意思。句中的“草木”应该是偏义复词，偏指“木”。这两句的意思是，精卫辛苦地填海，将嘴都磨破了，难道她仅仅衔小石子吗？不是的，山中树上的树枝都被她衔来填到了海里。言外之意就是，凡是能够衔来的东西，都被她衔来填海了。这里先借她受损的身体来赞美她精神的高尚，同时再一次通过填海的艰辛和劳动量的巨大来赞美精卫的精神。“朝在树头暮海里，飞多羽折时堕水”，通过工作的繁忙和劳作中的危险来赞美精卫矢志不渝、忘我劳作、不怕牺牲的精神。早晨还在树梢上，傍晚早已来到了海中，多么繁忙。由于飞的次数多了，羽毛折断了，有时还会坠落海中。这里面潜藏着一句话就是“但决不放弃”。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和危险，决不放弃填海。矢志不移、义无反顾的精神跃然纸上。“高山未尽海未平”，与前面的意思构成转折关系。前面讲精卫付出了那么多的艰辛和努力，这里发生转折：可是，高山仍然没有移完，大海仍然没有填平，精卫的愿望还远远没有实现。“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诗人通过上面几个层次，从多个角度来渲染精卫的精神，可以说是已将气势蓄得满满，单等最后的抒情了。“愿我身死子还生”，在精卫精神的感召下，诗人发出誓言：愿用我的身死化为精灵接替你来填海，换回你的生命。诗人被感动，决心接替精卫继续填海的誓言可谓掷地有声。许多赞美某种精神的诗歌最后的落脚点也就在赞美上，而本诗却不仅仅止于赞美，而是决心要加入其中，沿着前人的脚步继续前进，甚至不惜牺牲生命。足见诗人被这种精神感动的程度有多深。一千多年之后，顾炎武在他的《精卫》诗中，也发出了同样的誓言：“我愿平东海，身沉心不改。大海无平期，我心无绝时。”有人认为，最后一句是以精卫的口吻来说的，意思是：“高山还没有移尽，大海还没有填完，但愿我身死之后，我的子子孙孙还要继承我的遗志，继续填海”。这种解读最重要的依据就是，诗人写的是“愿我”而不是“我愿”。“愿我”就是希望我的意思。“愿我身死”就是“希望我身死之后……”这种解读似乎就显得顺利成章。但后面的“子还（hái）生”无法解释通。“子”可以解释为“子孙”，那“还生”又该怎样解释呢？因为“生”字很难跟“填海”联系上。解释为“还会生生不息”？解释为“还要生产”？都很勉强。并且诗人前面赞美了半天，最终还是精卫的子孙继续努力，而诗人却没有被打动，这有些不合理。所以笔者认为，这种解释有些牵强。当然，“愿我身死”解释为“愿用我的身死，来换回你的生命”也不是太工稳。但从全文的气运而言，要顺畅得多。并且与诗人的经历和处境相吻合。诗歌采用景物描写（如“海边石子青磊磊”“山中草木全无枝”）具体展现精卫精神的可贵。通过细节描写（如“口穿”“羽折”）来展示精卫的感人形象。还通过想象、夸张的手法（如“但得海水作枯池，海中鱼龙何所为”）使精卫的形象愈发感人。全诗歌颂了我们中华民族那种矢志不移、永不停息的奋斗精神，充满昂扬向上的力量。借用神话故事将这种精神表达的具体而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