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维德拟帕里斯与海伦往来情书

奥维德拟帕里斯与海伦往来情书 茅盾译 目 录 一、帕里斯给海伦的信 二、海伦答帕里斯信 一、帕里斯给海伦的信 奥维德(Publius Ovidius Naso)生于公元前43年，所著有《变形记》、《爱经》等作，都很有名。他的《女名人的哀诗》是想象虚拟的神话传说中的女英雄们的情书。然而中间也有男英雄的信。全体共二十一篇，其中一至十五全是女的情书，十六到二十一却是三对男女的去信和复信。都是男的去信而女的作答。这三组的六对信，以及第十五信——莎弗给法昂的，曾有人怀疑，以为不是奥维德的手笔;但理由不充分，还是作为他的著作罢。 今译书名为《拟情书》，庶几男女兼顾。 译文以赖利的散文直译本为底子，而参考了波普的韵文译本;后者的译本其实也并不是意译，这和赖利的直译本一对就可以知道的;但当然不似赖利的那样直。现在既以赖利的散文直译本为底子，也把波普的一些较自由的异文摘附于注中。 三封信的译文原刊《世界文库》第7、9、10册，1935年11月20日，1936年1月20日、2月20日出版，后收在1936年生活书店出版的《回忆?书简?杂记》里。 [题解] 这是《拟情书》中三对情人往来信的第一组的去信。这信是假设惹起所谓特洛伊战争的男主角帕里斯写的。特洛伊是古代小亚细亚一强国，帕里斯是这国家的王子。帕里斯因维纳斯许以当时最美的妇人——斯巴达王墨涅拉俄斯纳夫人海伦为妻，就由特洛伊到了斯巴达，颇受墨涅拉饿斯的优礼。不久，墨涅拉俄斯因事赴克里特岛去了，帕里斯就乘这机会引诱海伦，终于拐了海伦回到特洛伊。这封信就假设是帕里斯的“恋爱冒险”的发轫。后来墨涅拉俄斯求助于其兄阿伽门农，起希腊联军远征特洛伊，要索回海伦。十年战争以后，特洛伊城破，帕里斯亦死，海伦仍为墨涅拉俄斯之妻，回斯巴达。又帕里斯在未求海伦以前，据说已有一妻，乃女仙俄诺涅，《拟情书》中亦有她给帕里斯一信，假设她劝帕星斯送还海伦，因为她是“不祥的尤物”云。 勒达的女儿啊?，我，普里安的儿子?，敬以我的一切健康来祝福您;虽然我所有的健康全出自您(而且只有您)所赐。 【? 据希腊神话，时斯蒂士王的女儿勒达嫁与斯巴达王丁达洛士为妻，但神王宙斯悦勒达之美，幻化为白鹤，诱惑了勒达。后勒达怀孕，产二卵;其一卵中出来了波吕克斯和卡斯 托耳，皆男，又一卵中出来了海伦和克吕泰谟涅斯特拉，皆女。 ? 普里安即特洛伊的老王。】 我还是说出来罢,或者，如此不言而喻的情火，没有申说的必要罢,或者，我的爱心已经表露得比言语更明白罢,当真我是愿意把我的爱意隐秘到一个适宜的时机——到我明白了您不讨厌我而且愿意以同样的热情回答我，然后向您开口，那我就不会象现在似的喜惧不定了。然而我按捺不下;谁能够隐匿那忍禁不得的情火呢,然而，如果您当真盼望我在动作的表示而外再加言语的表示，那我只有一句话:“我心如焚”而已。就是一句话——我的感情的通事——可以告诉您。我恳求您宽恕我的质直陈情;我恳求您不要板着脸，而是用那使您更形美丽的笑靥，读完这封信以下的言词。 我满心欢喜地自己在这里猜想，我这封信将蒙您接受，而且我亦将同样蒙您垂青接受。我这痴念能不能达到呢,我信任“恋爱之母”?所允许我的，我信任她将您允许给我不是一句空话。因为免得您不知道而违反了神意，我告诉您，我是遵从神的意旨而到贵地来的。而且帮忙我的那位尊神也不是懦弱之辈。我所要求的锦标，确是个伟大的锦标，但是除了我，别人就不配，克赛里亚?曾经允许将您给我的新婚洞房呢。在她的指导之下，我从爱琴海岸上了菲勒克鲁司?所建造的船，开始远渡重洋危险的旅程。她助我一帆风顺，她为我使海不兴波;因为，从海中出生的她，在海上是有权力的。愿她努力到底罢;愿她以平静海波的法力也使我的心海平静，愿她引送我的愿望到归宿之所。我所带来的，就是这些爱恋之火，而我在这里找不见的，也是这些爱恋之火;这些就是我长途跋涉的因果。 屡次险恶的风浪以及屡次的迷路都不能阻止我到此地和您相会。我的海船找遍了太那伦陆地?，请不要以为我的远涉重洋的船里带的是商货;请神收管了我的财富罢。也请不要以为我是来观光希腊的游客;我自家国内的城市比希腊的城市繁盛得多。我所找求的，是您——您，光荣的维纳斯曾经许给了我的床。您，是我所找求的，在我没有见过您之前，我已在找您了。我的心看见过您的面貌，在我的眼睛看见了您以前，我的心已经见过您了，您的大名就是您的面貌的美丽的先导。然而，虽则好象不近情，却也并不足怪，远远地我就中了爱神的一箭，我害着相思病了?。我这私情，曾受神们奖掖——是神们的意旨，光景您也不必企图抗拒——请您倾听我极端忠实的陈述罢。 【? “恋爱之母”指维纳斯。 ? 克赛里亚是维纳斯的诨号。从库忒拉(cythera)一字而来。库忒拉为拉科尼亚沿海一岛，相传维纳斯即从此岛附近海中出世，故以库忒拉为维纳斯的奉祀岛。 ? 菲勒克鲁司是帕里斯从特洛伊到希腊的海船的建造人，后来在特洛亚战争中为梅里奥涅斯所杀。 ? 太那伦是拉科尼亚的海角。 ? 这里一句，有些稿本上是没有的，因而有些注释家认为衍文。】 当我尚在母腹的时候，我的出生就受到了阻碍，那时我的母亲抱着她的大肚子在睡梦中似乎看见她自己肚子里妊孕的是一个巨大的火把。她吃惊醒来，就把黑夜的恶梦告诉了年老的普里安，而他就去请教了先知。那位先知预言道，伊利安?将因帕里斯的火焰而烧毁。自然这火把就是现在我胸中的恋爱的火焰了。虽然外表上我似乎出身低微?，但是我仪容的俊 美和心思的玲珑都表示了我的隐藏着的出身的高贵。伊达山中阴翳的深谷内有一个地点，幽静，充满了枞树和橡树——一个僻静的地点，如茵的芳草既未经善良的绵羊和山羊啃啮，也未尝接触过牯牛的阔嘴;在那里，俯瞰着达达尼亚的围墙?，巍峨的房屋，以及浩翰的大洋，我背靠着一棵树。 【? 伊利安(Ilion)即特洛伊——帕里斯的祖国。先知者预言帕里斯将祸害祖国，使特洛伊成为一片焦土，故老普里安在帕里斯出世时即命弃之。 ? 据说老普里安因先知警告，命将刚离母体的婴孩„„帕里斯，弃于伊达山中;但奉命办这件差使的人(皇家的牧羊人)却被婴孩的美丽所感动，将他藏匿留下，作为自己的儿子。帕里斯就被当作那个牧羊人的儿子在伊达山里长大的。“虽然外表上我似乎出身低微”一语即指此。有些注释家以为此句是弄错了地位，应该放在原文第九十行以后。 ? 达达尼亚的围墙借指特洛伊城。据说神王宙斯与厄勒克特拉生的儿子名达达奴司，初在阿卡狄亚为王，再迁至亚细亚。筑达达尼亚城，是为特洛伊族的始祖。达达奴司的孙子特罗司始创特洛伊城，所以达达尼亚的围墙意即特洛伊城所在之地云。】 喔唷～忽然来了脚步声似乎地层因之而震动了?，我是对您说实话，虽则那件事好象难以令人相信。在我眼前，站着伟大的阿特拉斯和普雷哇尼的孙子?，他的一双飞翼在轻轻地拍着(这件事，既然许我见了，光景也许我说出来罢)。而这位尊神手中拿着一根金杖。同时呢，三位女神——维纳斯、朱诺和拍拉司?，也飘然落在草地上了。我那时吃惊不小，一阵冷噤使我毛发直竖，可是那位有翅膀的使者?却对我说道:“你不用害怕。要裁判一件关于美的争论，要你解决这三位女神中间的争执:三位中间谁是最美。”而且为要我推辞不得，他申明这是奉了朱庇特?的谕旨，于是他就反身腾空回到天上去了?。我聚精会神，猛然有把握在心，我站起了身，我没有怕惧地定睛品评着这三位女尊神。她们全配被评为最美，而我——评判者，遗憾地觉得她们各人全都没有夺魁的理由。然而她们中间到底还有一位比别的两位更惹我欢喜——光景您也就猜得到，这就是鼓舞恋爱的那一位。而她们三位各思得胜的欲望是这样的大，以致她们都要用巨大的赠品来打动我的决意。 【? 谓神的步声如雷，地为之震动。 ? 阿特拉斯是巨神族中之良善者，是拉柏土斯和克丽曼妮的儿子，神王因阿特拉斯大力，使他托住了天以及诸星。普雷哇尼是海帝的女儿，为阿特拉斯之妻。他们的孙子，指墨丘利。据说墨丘利是普雷哇尼的女儿美亚和神王宙斯所生的儿子，所以照我们的说法是阿特拉斯和普雷哇尼的外孙。墨丘利是神们的信差，特别是神王宙斯的专用信差。 ? 朱诺即神后，宙斯之妻。拍拉司是雅典娜女神的别名。这位女神代表着勇武和智慧。她通常被说为全身武装的。 ? 墨丘利据说是足踝上生有一对翼子，或说是戴着有翼的帽子，拿一根金杖。这金杖称是为神先驱的仪仗。 ? 朱庇特就是宙斯的罗马称呼。 ? 也有说墨丘利传达了朱庇特谕旨之后，并没有立即回到天上，却在旁看完了帕里斯的“评判”。】 神后朱诺允许我以王位，她的女儿?则允许我以大勇大智。我自己呢，疑惑不决，我还是要权势呢，还是要勇武智谋。维纳斯温柔地微笑着，说道:“帕里斯，莫让那两个充满着焦灼恐惧的礼物打动了你。我愿给你一个恋爱的对象，——美丽的勒达的女儿，比她母亲更 美丽的，将奔入你的拥抱里。”维纳斯这么说了，她的赠品被选中，她的胜利亦被判定了，于是她就转着胜利的步伐回天上去了?。 在那时(我猜想，命运之神在开始照应我了)?，我因不可疑的表记而被承认为王子。老普里安的宫廷充满了欢喜，他的儿子失去了那么久却又找回，特洛伊也把这一天加在它的纪念节里。而且正和我热恋您一般，有许多美貌的女郎在热恋着我;然而那么许多人的目的物，能够得到的却只有您。而且不但是国王的女儿和大酋长的女儿在向我献媚，甚至女仙们也把我作为恋爱的对象呢?。但是，丁达洛士的令嫒呵?，既然有希望和您结合，那么所有的粉黛都不值我一顾。我白天醒在那里的时候，我眼前有您的幻形，晚上我睡着闭了眼睛，您的芳影依然在我梦魂中。 【? 因为雅典娜是宙斯和美蒂斯所生之女，故亦得称为朱诺的女儿。 ? 这都说明一切皆为神意，所以海伦是不应该拒绝帕里斯的求爱的;而且又以见帕里斯不愿权位和智勇而只愿得美人为妻。 ? 此谓他在母腹时，命运之神即不照应他，故一生下来即被弃。以后命运之神对他无好意，直到他品判过三位女神的美貌，然后命运之神转为友意。 ? 女仙指俄诺涅，据说帕里斯在伊达山中为牧羊人之子的时候，曾与此女仙结合。奥维德亦拟有此女仙给帕里斯的信，责帕里斯不应偷人之妻而弃绝旧爱。 ? 丁达洛士即勒达之夫，故亦即海伦之父。然则丁洛士实属海伦之假父。】 那时我还没见过您的面呢，我已经那么迷恋您了，我真不知道一旦见了您时，我又怎样神魂颠倒呀,虽然那时您——您这一团火?离我还远得很，可是我已经被烧了。我再不能迁延下去了，我再不能空怀着希望而不在云水渺茫的路上找求我的爱欲的对象。我用弗里吉阿?的斧头砍倒了特洛伊的松林，每一棵特洛伊的松木都是飘海的好材料;我夺去了崇峻的伽伽利亚?山岭的摩天的林木，而伊达的峻坡供给我无数的板料。橡树使它弯曲而为快船的骨架;弧形的龙骨辅结以肋状的横木。我们又加了扬帆之场，桅杆上高挂着大帆数幅。伛曲的船尾则绘画了神像?。我另外又带在船上，一尊维纳斯的美妙的雕像。有小小的丘比特?侍立在旁。当造船的最后一工完成了时，我就命定地驶进了爱琴海的波浪。 【? 罗马诗人惯以“一团火”称美丽的女子、 ? 弗里吉阿门(Phrygia)是小亚细亚一国，和古希腊文化关系颇深，古希腊最初的乐器，特别是笛，是从弗里吉阿来的。罗马诗人常以弗里吉阿代指特洛伊。此处当亦借指特洛伊。 ? 伽伽利亚是伊达山的一部分，有镇，亦名伽伽利亚。 ? 海船尾部绘以保护海行的神像，是当时的风俗。 ? 言帕里斯又以维纳斯和丘比特为他的船中特有的供祀之神，因为他的航海是“恋爱的行军”。】 我的父亲和母亲都来婉劝我，都反对我这欲望，他们用了恋爱的规劝，阻止我的既定的海行。我的姊姊卡珊德拉?当我的船正待扬帆的当儿，也披散了头发奔来怒叫道;“你要盲撞到什么地方去呀,你带回的，将是火焰;你不知道这一片大海将引你到怎样可怕的一团烈火。”这位女预言家的话是应验了，她所说的一团烈火，我在这里找到了，灼热的恋爱在我 胸中燃旺了。我既出了港口，我借着一帆顺风，就到了您——厄巴洛司的女仙?的疆土。您的丈夫殷勤招待我;而这，大概也是由于神的默助。他的确把拉栖第芒所有值得观览的出色的东西全都引我看过，然而一心只在瞻仰您的美貌的我，对于您以外的一切都无心盼顾。当我看见了您时，我惊喜得发痴，我被您的娇艳所震击，我觉得我的心——在心的最深处，跳跃着更猛烈的痴情之火。您这样的美貌，简直就是那天来听我品评的克赛里亚。如果您那天和她一同来让我品评，那么维纳斯的胜利也就没有把握。您的名声诚然传遍了您的惊人的艳丽，没有一个地方不知道您是绝代的佳丽:不但是弗里吉阿的任何处没有您的比并，就是普天之下日光所照的地方也没有一个美人有您那样的闻名。然而，您相信我的一句话么,我这句话——您的盛名还不及您的本人;您的盛名还委屈了您的千娇百媚。我在这里所见的，百倍于我所悬想，您的真身胜过了您的荣誉。 【? 卡珊德拉是帕里斯的亲姊，据说曾为阿波罗所爱，要送她一份厚礼，问她所欲。她说愿能“先知”。于是这位神就给她以“先知”的能力。但是她既得了阿波罗这份厚礼，却反悔了诺言，不把她的爱回答阿波罗。因此阿波罗怒而宣称，凡卡珊德拉所说的预言，虽然是确实的，可是不能得人信任。后来她的预言果然没有一次见信于人。 ? 厄巴洛司的女仙当然指海伦，因为厄巴洛司是海伦的假父丁达洛士的父亲，使拉科尼亚又得名为“厄巴洛司”的。】 无怪那见多识广的提修斯?为了您而着迷;而您也正配作那样伟大的一位英雄的俘虏，而依着贵国的风俗，您也确曾裸体地包容于光亮的“角斗小学”?，您，长成为妇人时，也确曾混杂在裸体的男子中?。我对于提修斯的抢了您去，只有赞美;可是我就惊怪着他竟又把您送回;这么一个可贵的胜利品应当永久保留。在我呢，倘要我让您从我的燕好的洞房中抓去，宁愿先砍掉了我的头。难道我的一双手生来不是为了拥抱住您,难道我还活着时就能让您离开我的心头,即使必须将您送回去，我还是先要尝一尝恋爱的美味;我的热情不应该是全无结果。不是您的处女的娇蕊应该任我尽先采取，就是至少您的处女的娇羞应当为我而放弃。除了服从我，您没有别的路，那时您就会知道帕里斯的恋情是如何的永远而伟大。只有火葬场的烈火能够使我的情焰告一结束。 【? 提修斯是阿提卡的传说的英雄。据说他是非凡勇武，所有传说的英勇的冒险事业他都有份。他曾经抢夺了好几个国王的王后来作为他的妻(这里见多识广一语亦有此双关的意义)。当海伦还不过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曾被提修斯抢了去，但不久又送回。 ? “角斗小学”是“Palaestra”一字的译意。这是个练习技击的地方，因为斯巴达尚武，男女孩童受的“教育”就是武术;在“角斗小学”男女孩童都赤身露体。比这高一级者，名“角斗学校”，则是成年男女习武之所。下句似即指此。 ? 这里两句，上句似在说明海伦被提修斯抢去时的年龄，下句似在说明又被送回来时的年龄。】 为了您，我拒绝了最有权力的神后朱诺所许我的王位。而且，只要我的臂膊能够抱住了您的颈项，则拍拉司送给我的勇武我也看不起。我不后悔我的选择，而且我将永远不以为我的选择是不智，我的心永远是坚决的。只请您莫使我的希望落空，我恳求您，呵您——您是极配经过了那么大的艰难而获得的。我并不是一个出身微贱的在妄想高攀玉叶金枝;请您相信我，您嫁给我也不算屈就。如果您要打听，您就会知道我的家谱里有朱庇特和一位星官?，更不用说我的远亲里还有不少名人。我的父亲是亚细亚的君主，没有一个地方比亚细亚更肥 沃，也几乎没有一块土地比这更广大。您将见那边有的是无数的城市和黄金的屋顶?;您将见宏巍的神庙，您将说那才配享祀神们。您将见特洛伊的碉楼高耸的城墙，那是菲白斯的七弦琴的妙音所建造?，我何必再对您说人民的众多,多到几乎住不下了。您一到时，迎接您的将是密密层层的特洛伊主妇们的队伍，而我的宫殿里将挤满了瞻望芳容的弗里吉阿的新妇?。 【? 朱庇特是特洛伊王族的始祖，已见前注。“一位星官”指金牛星座七星之一，即厄勒克特拉(她是阿特拉斯与普雷哇尼所生的七个女儿中的一个);朱庇特与厄勒克特拉生了特洛伊王族的第一代始祖达达尼亚。(亦见前注) ? 言东方的风俗常以黄金装饰主要房屋的屋顶。 ? 据说海神波塞冬及阿波罗曾触怒神王宙斯，被罚为特洛伊王雷奥麦顿(即普里安之父，帕里斯之祖)的佣工。阿波罗为筑特洛伊城，一说是波塞冬弹七弦琴，砖石闻琴声自起，于是不借人力而城遂成。或谓特洛伊城是以“日晒砖”筑的，故附会到太阳神身上而有此神话。 ? 以上自“我并不是一个出身微贱的”句起，诗人设想帕里斯夸耀家世和特洛伊的富强，皆意在引诱诲伦，使她相信跟了帕里斯去只有好处，毫无损失。】 那时您将不住口地说:“我们那海洼子地方多么穷苦呀?～这里一间屋子就有我们那边整个城所有的财富了。”?然而我决不因此而看不起您的斯巴达;斯巴达因为是您的生长之邦，所以我更加热爱它。然而斯巴达到底是穷的，而您是应得养尊处优的;斯巴达这个地方于您的光荣不相配。您是应当享用无穷的珍饰以及奢华的起居。您既然看见了敝国的男子的服装了，那么您也总可以猜想到达达尼亚女郎的服装是怎样漂亮的,请您赐爱罢，不要以为一个弗里吉阿的男子做了您的丈夫是辱没了您;您自身是生长于塞拉普尼安地方?的一位闺秀?。 【? “海洼子地方”是“Achaia”一字的译意。“Achaia”原作“Aegialea”或“Aegialus”有“沿海地方”的意思。这本指伯罗奔尼撒半岛的北方沿岸，从“Achaia”而来的“Achaei”一字，为古希腊“英雄时代”希腊人的总称，此处说“海洼子地方”亦指希腊全部。 ? 这是帕里斯设想海伦若到了特洛伊，惊羡其富庶，将有这样的话语。 ? 塞拉普尼安是拉科尼亚的一地，近斯巴达。 ? 那时的希腊人都垂涎于弗里吉阿的财富，帕里斯此言，微有讽意。】 现在调和着水与蜜酒，给神们饮的，就是弗里吉阿人，而且是我们家的血统?。奥洛刺的丈夫也是个弗里吉阿人，这位使黑夜告终的女神不因他是弗里吉阿人而不爱?。安喀塞斯也是个弗里吉阿人，有翅膀的爱神的母亲以能和他在伊达山冈上好合为快乐?;而这两位又是出于我们家的?。至于我呢，我自以为比墨涅拉俄斯不论在年龄上在容貌上都是值得您中意的?。 【? 这是指神们的“执爵者”甘尼美。据说甘尼美是普里安的祖父特罗斯的儿子，因为貌美，一天在伊达山上行猎，被神王宙斯幻化为鹰采取了去，使为神们的“执爵者”。希腊古俗，凡执爵昔必年青貌美。又神们不饮烈酒而饮蜜酒，且亦掺和着水。大概古代人自己饮酒常和三分之一的水，所以设想神们也是如此。在这里，奥维德设想帕里斯在夸耀了自己国家的富庶而后尚觉得来足，致又陈述他家祖先中曾有为神所爱者，以见他的爱恋海伦毫不 过分，而海伦理应回答他的爱。 ? 奥洛剌是曙光女神，故称为“使黑夜告终的女神”。据说奥洛刺爱了底梭纳士(或言是拉俄梅达之弟，或言是儿子，拉俄梅达则是普里安之父，即帕里斯之祖，并使他长生不死，但是可惜不能使他不老;底梭纳士既老而不死，自感生活无味，于是自愿化为蚱蜢。奥洛剌和他生一子，名门农，在特洛伊战争中来援助他的父族，为阿基里斯所杀。 ? 安喀塞斯是卡昔斯和特弥斯的儿子，而特弥斯又是伊鲁斯(也是普里安的祖父)的女儿。安喀塞斯为“有翅膀的爱神的母亲”——即美神维纳斯所爱，常幽会于伊达山上，维纳斯孕而生一子，即埃涅阿斯。安喀塞斯因夸示他和美神的秘密关系，为神们所妒;一日，安喀塞斯忽为电光所击，双目遂盲。特洛伊城破时，埃涅阿斯负了盲目的父亲逃至西西里。 ? 极言他家的男子甚至为女神们听爱，以见海伦非他莫属。 ? 墨涅拉俄斯就是海伦的丈夫，斯巴达的国王。在这里，诗人更设想帕里斯不但夸示了自家祖先的艳史，且又举示了海沦的丈夫本人及其家世实在有辱了海伦。以下一段就是揭露墨涅拉俄斯祖先的不德的。】 至少，我不至于使一个残酷到吓走了太阳的人做您的阿翁?，而且我的爸爸普里安的父亲也不是手染着岳父的血，而且使得麦忒隆海波永远记着他的罪恶?。我也没一位长囚在地下的幽泉中，渴得要命然而无法使飞泉沾唇，饿到要命然而头顶的苹果总是抓不到这样的曾祖?。然而，这些丑德又何足论，如果从这样丑恶家世出来的一人能占了您的肉身,而且如果朱庇特不得不纡尊作这样一家的老丈人,?呵，这是可怕的命运～夜夜的整夜“他”很不配地占有您，很不配地享受您的万般春情。而我呢，只得见着您的一面，而我们跟前又隔着个桌子，不能肌肤相亲;而且即使在那难得的一面时，又有许多事使我加倍痛苦。这样的宴会，比和仇人同席还要难受。每逢我看见那“伧夫”的手臂抱住了您的粉颈，我就觉得我来赴宴是活受罪。我气炸了肺，我嫉妒，当我见他(可是我何必说得那么丝毫不遗漏呢,)探手在您衣裳里温暖着他的手。 【? “阿翁”指帕里斯的父亲普里安。这一句是指墨涅拉俄斯的父亲说的。墨涅拉俄斯的父亲(或假父)阿特留斯的妻名爱罗珀，与西斯特士(即阿特留斯之弟)有奸，是男的先有心引诱成的。爱罗珀生了二孩，实皆西斯特土的种子。后来阿特留斯窥得其隐，便将其弟赶走。但是他心有未甘，决意要残酷地报复一下，因复召回西斯特士，而杀了他和爱罗珀所生的两个孩子，煮肴馔给其弟吃。因为太残酷了，据说那天的太阳为之逃避——在宴会时太阳忽然没有(日食)。此处帕里斯自诩他的父亲不曾有过这样残酷的行事。 ? “手染着岳父的血„„”，指墨涅拉俄斯的祖父的故事。墨涅拉俄斯的祖父珀罗普斯(即上注中的阿特留斯之父)，在“复活”后，(复活的故事见下注，到了比萨国;比萨国王俄诺马俄斯有女名希波达墨亚，因为神的示兆曾谓俄诺马俄斯将被女婿所杀，故他要以赛车的方法择婿。名为择婿，实要使他的女儿终不得婿;因为他有的是骏马，每赛必胜。而他所定的规矩，胜了他的人固可得其女为妻，败者却连性命都不保。这样赛过几次以后，就没有人敢用性命来作孤注了。珀罗普斯深知其隐，未赛以前买通了俄诺马俄斯的管车人默尔提罗斯，许以胜利之后分给国土之半(因为若胜了俄诺马俄斯，则不但得妻，且得国)。默尔提罗斯答应了，私将俄诺马俄斯乘车上的车辖拆去。于是在竞赛时，俄诺马俄斯车覆而身死。这是珀罗普斯杀了岳父。珀罗普斯既得了希波达墨亚为妻，且承袭了比萨国王位以后，忽又反悔和默尔提罗斯的誓约，诱他驾车行于山崖，把他推坠于崖下海水中。此默尔提罗斯坠海之处，即得名为“麦忒隆”，故帕里斯谓“麦忒隆海波永远记着他的罪恶”。 ? 这是墨涅拉俄斯的曾祖父坦塔罗斯的故事。坦塔罗斯据说是宙斯和名为普路托的一 位女仙所生之子。传说中都以为他是富有的国王。但为何地之王，则不说明，或言是利达或言是阿戈斯或科林斯、据说他在先前为神们所喜，所以他曾宴请神们喝酒。有一次，他忽然想试试神们的眼力，就杀了他自己的儿子珀罗普斯(即上注所提到的)，煮为美肴，请神们来宴饮。当这些人肉菜上来时，神们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都不吃。独得墨特尔因为新殇了女儿，心绪混乱，竟不暇辨别，尝了一些。她尝的部分，相当于珀罗普斯肩胛，所以后来神们使剁碎煮过了的人肉还原复活为珀罗普斯的时候，独肩上无肉，乃以象牙代之(这是珀罗普斯复活的故事)。神们因坦塔罗斯胆敢相试，罚他在地狱中受苦;他站在一道泉水中，永久渴，但不能取靠近在身旁的泉水，永久饿，但不能摘取那永远挂在他头顶的苹果。另据一说，则谓坦塔罗斯的受罚。并非因为他杀了儿子以试试神们的眼力，而是因为他泄漏了神们的秘密。第三说则谓他偷了神们宴席上的蜜酒和长生不老的珍肴。第四说谓他收受了潘达留斯偷来的宙斯的金狗。 ? 海伦是中宙斯(朱庇特)与勒达所生，已见前注。此句及上句，皆有“墨涅拉俄斯家世虽不齿于众口，然而海伦的嫁给了墨涅拉俄斯，已足使如此罪恶的一家沾了光荣”之意。这是加倍衬托出海伦的高贵，是更进—步的拍马和离间。这下面几句及下一段又转而用极感情的字句声诉帕里斯的恋爱的痛苦。】 但是当您在我面前毫不勉强地和他亲嘴，我只能举起酒杯挡住了我的眼睛。当他紧紧地抱着您的当儿，我的眼光只得朝着下，而我嘴里的食物本来就嚼得很慢的，此时简直吞不下去。我时时叹气，而我却看见您——害人精呵，并没忍住了您对于我的叹气的微晒。我时时想用酒来消解我的热情，但是酒反增旺了热情好比火上加油，我又时时想转身告退，一切付之眼不见为净，然而总在我想走的当儿您的美目的一盼又将我拉住。我真是留也不好，走也不对;看着你们的亲热样子，我痛苦，但是不看见您，我的痛苦还要加倍。我所能做到，所当做到的，只有竭力按捺下我那发狂的恋情，但是我怎地也投法掩饰。 我这些话不是骗您的;您也知道我的心的衄伤，您是一切都了然的;光景只您一个人是心里明白的～唉～有几多次我的眼泪盈眶将坠，我不得不掉转脸去，免得他追问我为什么哭～唉～有几多次仗着酒壮了胆，我讲着青年们的艳事，我是每个字都朝着您的面孔说的～而且，捏造着一个假名，我也吐露过我心头的隐秘。要是您理会得到，您总已知道我说的故事里的痴情人就是我自己。不但如此呢，我还不止一次假装着酒醉把我的心事更加赤裸裸和盘托出呢。我记得，那时您的衣襟松散着，您的胸脯半露;哦——您的半露的胸脯直钻进我的眼睛里;您的胸脯，比白雪比牛奶都更美，而且比拥抱您的母亲那时的荷未更美?。我痴痴地看着您的胸脯，那时我刚好端着酒杯，这该死的酒杯的耳柄竟从我的手指间滑脱。逢到您给您的小女儿赫迈奥妮亲了嘴，我就立即从她那小小的嘴唇上转吮着您的口脂。有时候，我佯装着疲倦，我躺着，我假托唱着旧式的情歌我却轻轻哼出我的恋意;我一边哼，一边朝您点头示意。最近，我大胆对您的侍女的班头克莱美尼和厄忒拉，婉达我的心事?，她们没有话告诉我，可是我的祈诉只到了一半，就把她们吓得逃走。 【? 荷未就是主神宙斯。因为他是幻化为白鹅去引诱海伦的母亲勒达的，所以这里是说海伦的胸脯比宙斯幻化的白鹅之白更美。 ? 据说后来海伦跟帕里斯逃走的时候这两人也一同去的。】 呵，神们何不将您作为什么伟大竞赛的奖品呢;谁得胜，谁就得您为妻?，例如希波米尼司把瑟纳乌斯的女儿带走，作为他赛跑胜利的锦标?;又如希波达墨亚落到了那个弗里吉阿人的怀抱?;又如那大力的赫拉克勒斯在博取第雅奈拉的当儿力拔了阿刻罗俄斯的巨角?。要是以您为奖品，那么，不论任何冒险的竞赛，我都将证明我的勇敢无可比拟，我将使您明白我的拚命争战的结果。然而现在，使我无勇可施，使我只能向您——绝世的美人呀，向您哀求，我哀求您肯不肯让我亲吻一下您的脚。呵，光荣的您呀～呵，光荣胜过您的两个兄弟的您呀?～呵，您——直配做荷未的夫人，您要不是他的女儿～我不是得您为妻带您回到爱琴港口，就是我宁愿漂泊，埋骨在太那伦的泥土。我的心头中的那一箭可不轻?，这衄伤已经深透进了我的骨髓了。 【? 在这里，帕里斯又转换词令，企图感动海伦。他要使海伦确信他的爱心之坚，他表示了只要有海伦作为目标，他任何冒险都不辞。他不是专想用花言巧语来博得女人欢心的。 ? 希波米尼司是海神波塞冬的曾孙，与瑟纳乌斯的女儿阿塔兰忒赛跑得胜，因此得她为妻。阿塔兰忒以美著名，求婚者甚多，她乃定以赛跑为选择之方法，胜者搏她为妻，不胜者必死。阿塔兰忒善跑，许多求婚者都送了性命。希波米尼司因得美神维纳斯给以三枚金苹果，在赛跑时逐个抛在地上，阿芒兰忒为全苹果所眩惑，俯拾三次，遂为希波米尼司所胜。据另一说，则胜阿塔兰忒者不是希波米尼司而为墨拉尼翁，而阿塔兰忒亦作为宙斯和克丽曼妮所生的女儿。 ? 希波达墨亚的故事已见前注。据传说，珀罗普斯曾为弗里吉阿之王，被逐后始至伊利斯而以诈术得妻且为比萨国王。故此云“落到了那个弗里吉阿人的怀抱”。 ? 第雅奈拉是埃托利亚王俄纽斯的女儿，把她作为锦标的办法，是求婚者必须互相角力，最后的胜者可以得她。竞争得最猛烈的，是河神阿刻罗俄斯与希腊神话中有名的角力英雄赫拉克勒斯。阿刻罗俄斯先与赫拉克勒斯角力不胜，乃化为水牛，再与赫拉克勒斯角斗，但仍失败，该拔去了一角。 ? “两个兄弟”指卡斯托耳和波吕克斯。 ? “一箭”，言为爱神之箭射中也。】 我的姊姊的话是对的(现在我可想了起来)，她说我的性命将送在这天意的一箭。呵，海伦～不要藐视天上来的命运?，庶几您的愿望可以得到神们的佑护。我还有很多的话要对您说，但那些且留待夜的寂静中您在您的床上接待我时当面再谈。您怕羞么，您不敢背弃夫妻的情爱么，您不敢破坏合法婚姻应守的贞操么,呵，太拘束的海伦呀，您不要把自己弄成了傻子，您难道以为象您那样的美人能够始终保守清白,要不是您改变了您的容貌，就是您必然要惹下风流孽债;美貌和贞洁向来是无法两全。朱庇特专喜和美人儿干那偷偷摸摸的欢爱，光艳逼人的维纳斯也醉心于偷汉;而且事实上您之所以得为朱庇特的女儿也是从偷情来的。既然您是朱庇特和勒达的女儿，而且如果您的祖先的血液对您有影响，那么，您的终于能保清白也实在难说呀。? 【? 指海沦和帕里斯的恋爱是天意。 ? 从“太拘束的海伦呀”句起，直到此句，帕里斯在用极猛烈的方法攻击海伦最后的“防线”。他假定海伦之所以犹豫，固有贞洁一念，他就举了维纳斯及海伦自己的母亲为例，力言“美貌与贞洁向来是无法两全’。由前者，他证明美人大都风流，由后者，他证明美人无以自保清白。他暗示道，即使海伦能拒绝了帕里斯的要求，然而神们的狡猾，如朱庇特引诱勒达的故事，还是终于无法躲避的。他要使海伦相信自己未必能终守清白，则他的诱惑便有机可乘了。他并且从遗传上立论，使海伦的自信心动摇。】 不过，等您到了我的特洛伊以后，您依然可以孤芳自赏;但愿只有我一人做了您的白壁微瑕。现在呢，且让我们放荡一下;这点儿不检，将来我们的正式婚礼也就弥补过了——如果维纳斯的允诺不是一句空话。而且我们目前这一步，甚至您的丈夫也在怂恿——他的怂恿不用言语，却是行动。他的走开，光景就是给一个空儿让您的客人觅爱偷欢。干么他刚刚拣这当儿远赴克里特?。呵，他这做丈夫的，真是出奇的慷慨～他临走的时候，还对您说:“夫人，这位伊达佳宾你代我好好儿招待。”我说老实话，您就没有履行您那出门去的夫君的嘱托，您的客人您并没好好儿招待。而且，丁达洛士的令嫒呀，您难道希望这个疏忽的人能够充分宝爱您的千娇百媚的价值,您弄错了;他是不懂得温存体贴的，如果他懂得他的这一份艳福是无价之宝，他就不会将它交托给一个男人而且又是一个生客。难道我的话语以及我的一片痴情都不能得您垂怜;那么，机缘的巧合也在撮合我俩了此一段风流债。否则，我俩便是傻子，比他还要傻——这样方便的机会，肯轻轻放过。这几乎是他亲手引一个情人来给您呀，求您利用您那没头脑的丈夫的粗忽罢。 【? 克里特，岛名;在特洛伊战争前，据说岛上的王名米诺斯。海伦的丈夫那时到克里特去，据说为了料理一笔财产，那是他的舅父(米诺斯的儿子)遗留给他的。】 如今您是独睡在寂寞的绣榻，我也单身躺在凄凉的客床。我俩同样守着空房，要是我和您，您和我，合体共欢，那么，清冷的长夜就会比白日中天加倍光灿。那时我愿对一切神明发誓，只要您一句话，神明在上，我此身是您的;我当面披肝沥胆给您看，您是我的一切。如果您害羞，如果您怕人家说是您私奔，那么，一切恶名都由我个人来担当罢～我决意学取埃勾斯的儿子的榜样?，我决意学取您的兄弟们的榜样?;提修斯抢走了您，而您的两位昆仲抢走了琉息帕斯的双生姑娘，这都是您的亲见亲受，难道您就忘记了么,而我，窃愿我将是他们以后的第四位。 特洛伊的战船是近在眼前，人手和武器都齐备;桨与顺风会使它立刻破浪如飞。您将象一位有权力的大王后经过那些达达尼亚的城市，百姓们将以为您是新封的女神而夹道欢迎?。您所到的地方，处处将焚香献酒，肉桂的芳焰烛天而献牺的膏血满地。我的父亲和兄弟，我的母亲和姊妹，所有特洛伊的主妇，整个特洛伊，都将给您送礼。啊哟～我这里说的，还不到将来快乐的—半的一半呢，您将来享受的，比我这封信里说的多而又多呢。是不是您又在担心着我抢了您去就会引起一场恶战，雄武希腊势必动员它的武士,可是，请告诉我，抢妻的事从前有过那么多，哪一个曾经靠了武力而归还原主,相信我罢，对于那个简直不用担心事。 【? 埃勾斯的儿子就是提修斯。此处指提修斯抢走海伦的事。 ? 海伦的两个兄弟卡斯托耳和波吕克斯曾用武力抢定了琉息帕斯的已订亲的女儿福庇和伊莱拉。 ? 这是古代的风俗，凡有权势而好名的女人都被尊称为“新封的女神”。】 从前色雷斯人托名为北风，强枪了厄瑞克透斯的女儿，然而未闻比斯吞地方受了战祸?。拍加塞的伊阿宋在他那异乡人的船里偷载着非息斯的姑娘，然而忒萨利亚的土地并没被科尔喀斯人的手所伤?。提修斯，也曾抢走过您，也曾抢走了米诺斯的女儿，可是米诺斯并没出 动克里特大军?。在这种事上，通常是惊惧比危险大，而委屈了受惊的她通常又是事后自惭她那时的胆怯。 【? 据希腊神话，北风神抢走了厄瑞克透斯(雅典王)的女儿俄瑞提伊亚。此处说是色雷斯人，因为他们自认为北风神的一族(据说北风神住在色雷斯的海默斯山中)。比斯吞是玛斯和卡利洛厄所生之子，据说曾在色雷斯沿海建立了比斯托尼亚城，故“比斯吞地方”即借指色雷斯。 ? 伊阿宋是有名的取得金羊毛的英雄。他是忒萨利亚王子，幼时，他的王位被珀利阿斯所窃，他的性命亦几遭不测。长大后，他向珀利阿斯索回他的国土，珀利阿斯佯许之，但有一条件，伊阿宋必须到科尔喀斯取得有名的金羊毛。这金羊毛是有毒龙守护的，而且飘海到科尔喀斯路上危险也很多;珀利阿斯是想害死伊阿宋。但是伊阿宋和许多少年英雄坐了有名的阿耳戈船，居然到了科尔喀斯，又因科尔喀斯国王的女儿美狄亚一见伊阿宋就爱上了，私相为助，于是伊阿宋竟取得金羊毛且带了美狄亚而归。后来伊阿宋又遗弃了美狄亚，别娶考林斯国王的女儿。美狄亚报复的手段极残酷。奥维德在《拟情书》中亦拟有失恋时的美狄亚给伊阿宋的信。称为“拍加塞的伊阿宋”者，因为忒萨利亚国有城名拍加塞，伊阿宋乘的冒险的大船阿耳戈即在此城建造。又科尔喀斯国内有大河曰菲息斯，以此河名代国，故称美狄亚为“非息斯姑娘。” ? 此处则指提修斯曾到克里特岛救回雅典所贡的七对少年男女(原来雅典每年须以少男少女各七人进贡给克里特岛上的半人半牛的怪物米诺陶洛斯——据说是克里特王米诺斯的王后与水牛交合而生，住在迷宫中——供其大嚼，而雅典之必须纳贡，则因曾被米诺斯打败)。提修斯是自愿作为进贡的七少年之一而去的，他到了克里特，也象伊阿宋似的被国王的女儿阿莉阿德尼一见爱上，她给他一把宝剑并一团线，宝剑杀了半人半牛的妖怪，线则助他出了迷宫。他带了阿莉阿德尼而去，也同伊阿宋一样，并且据说阿莉阿德尼和他生了二子旋即被弃，也和美狄亚一样，奥维德亦拟有其被弃后给提修斯的信。】 况且，即使竟如您所担心，不免要惹动刀兵，那么，我，也不是无勇之徒，我的武器锋利得很。亚细亚的军备并不弱于您的乡邦;亚细亚有的是勇士如云，亚细亚是富庶的，有的是战马数不清。亚特鲁斯的儿子墨涅拉俄斯也不比帕里斯更勇敢，他的武艺也不见得比我高强些。差不多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我杀了仇人，我夺回了被抢的羊群，我因此得了我现在这名称?。差不多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我每斗必胜;我手下的败将中就有伊里渥诺斯和得伊福玻斯二人?。而且请您不要以为我在肉搏时不凶狠，我的箭是每发必中。 【? 帕里斯又得名为阿历山大，此字之希腊语根有“赴救”之意。 ? 伊里渥诺斯此处所指者当为福勃士之子，在特洛伊战争中战死。另有一伊里渥诺斯，则为埃涅阿斯的同伴，以智勇出名。得伊福玻斯即在后来帕里斯死后娶了海伦的那人，但海伦后来又弃了他而仍归于墨涅拉俄斯。他也是普里安的儿子。】 然而，这些少年时代的功业，您能不能在他?身上找得呢,您能不能在亚特鲁斯的儿子的身上发见什么智巧呢,即使您能说他十全十美，您能不能给他一位象海克托?似的哥哥呢,他一个人就抵得整整一军呢～您不知道我的权力有多么大，您不知道我的潜势力有多么大。您还不很了然于您将委身于他的人是怎样一种人呢。所以，要不是他们放弃了用武力夺回您的念头，便是他们多立斯族的军队被我粉碎成灰。而我也并不以为兴师动众来争夺象您 这样一位非凡的夫人是不值得的;伟大的锦标必然要引起剧烈的争斗。要是全世界为了您的缘故而战争，那您的艳名亦将永垂不朽。但愿——但愿您莫再犹豫，从此依顺了神的意旨，接受了我的要求，一心一意受用着我所预许您的一切。 【? 指海伦的丈夫墨涅拉俄斯。下句的“亚特鲁斯的儿子”也是指他。 ? 海克托是帕里斯的哥哥，特洛伊第一条好汉，也是世界闻名的勇士。后来特洛伊战争中，全仗他一人抗拒希腊联军至十年之久。】 二、海伦答帕里斯信 [解题] 在《拟情书》中，这一封是妇女恋爱心理的最深刻的分析，也是妇女们的恋爱技术的最毒辣的暴露。这一半也是题材作成的。因为这里写的是一个有夫之妇受诱惑而私奔的前夜的心情。这封信可分为三大段。第一段写海伦凛然不可犯地责斥帕里斯的无礼，然而这是拿腔。第二段写她详陈种种利害，认为帕里斯的要求完全不可能。然而在这样的拒绝中却反而透露了她的“有意”。第三段则简直赤裸裸地自认她不但对于帕里斯的要求有反应，而且她自己亦存心已久。可是这样的无耻的自认，却又用了极占身份的陈说“此事之不可行”的形式出之。全信是针对了帕里斯来信所有引诱的说词逐点辩驳，然而每一辩驳实皆为海伦方面的鼓励和引诱。所以注释家说此信代表了风流妇人擒纵男子(情人)的技术的最高点。有些注释家以为此信大概不是奥维德所作，而出于古诗人萨比奴斯之手，因为《拟情书》中后边的男女赠答的三组书信颇可怀疑是别人伪作。但是另一些注释家则谓从文字的风格及心理描写的深刻等等方面看来，应认此信是奥维德的著作。 帕里斯，您这样的来信，凡属庄重的妇人，义不寓目;但即使我并没将您的来信摈而勿阅，我之谨守妇德，仍与未阅时一样?。当您这不检的书信尚使我清白的眼睛震骇的现今，我给您这封回信，己属不小的宽宥了。您，一个异乡人，竟敢蔑视主人款待的礼节?，而挑动主妇的贞心么,而且，您之所以远涉重洋而到此邦，当真是专为了这件事么,虽然您来自番邦?，然而我们的宫门未尝闭拒您?，然而您所以报答此殊恩者，竟是想要破坏人家的名节,这样闯进来的，您到底是客人呢，抑是敌人呀, 【? 此两行，大多数稿本上是没有的，所以注释家常以为误衍。 ? 古人极重视地主之谊，凡破坏主人之礼遇者，认为是极不可恕的罪恶。 ? 古希腊民族常以为除了自己以外，别的民族都是“蛮族”，而斯巴达人尤为骄猖自高。 ? 斯巴达有法令。凡属“外邦人”，不许在城中居住。】 而且，我料想来，您也许会一相情愿地认定我这严词峻拒是妇人家的“撒娇”罢。“撒娇”么，我即是“撒娇”也不妨，只要我并没有忘记了娴静温淑，而且只要我一生没有一点儿不清白。虽然我平日的颜色未尝凛若冰霜，虽然我未尝蹙紧了眉头坐着?，然而我的名声依然洁白无瑕，我平生未尝有过失足，风流之徒从未得我假以颦笑。因此，我更觉得您的大 胆妄想是可怪，我不解您凭什么来由自以为您能得我的垂爱。难道因为那位英雄——那涅普条因的后代?，曾经对我行使过强暴，因而遂使您以为一度被劫的我理当再度被劫么,如果先前这回事是我被引诱而私奔，那诚然是我的不是;但我既是被强抢走的，我除了蒙垢而外还有什么不德么, 【? 这是说，海伦在推求何以帕里斯竟敢大胆向她求爱。她想来是自己的常以笑靥迎人及活泼的矫态足以引起帕里斯的误会而起非分之想，所以她有这样的自我表白。 ? 此即指提修斯。提修斯强抢海伦的故事已见帕里斯给海伦的信中。这里，海伦又从另一力面推测帕里斯起了爱恋之原因。】 然而他的行为并没得到意想中的报酬;我安然回来，我除了受惊，毫无所损。他的暴力不过使他在我抗拒的当儿强亲了我的嘴——只是几回亲嘴，他所得的，不能再多。这一点儿，要是在淫浪如您的人，自然不肯满足。但是幸蒙神们默佑，他不是您那样的人。他让我完璧而归，而他这可敬的品行也就抵消了他的罪恶;不用说，他是后悔了。提修斯是后悔了，然而帕里斯却要再来一回，帕里斯大概也要后悔的，然而为什么我的名字常要被好事之徒当作闲谈的资料呢, 然而我倒也不生气，(谁能够因为有人相爱而生气呢,)只要您所倾诉的情意不是假装出来的?。因为，您的甜言蜜语，我也在怀疑;我并非是天生多疑，也并非是不知道我自己长的多么娇媚，只因轻信是妇人家之所以吃亏，而你们男人的嘴巴据说是向来靠不住。然而痴心的妇人有的是，很少的几个有夫之妇能够清白自持。为什么我的名字应该不列入这少数几个之中呢，可不是,然而尽管您以为我的母亲是合于您的用意的题目，尽管您以为依我的母亲的前例看来光景我也是可以勾引的，然而我的母亲所以失足的情形显然不同，她的引诱者是幻化了原形，用羽毛来掩蔽了他的真身?。要是我失身于您呀，我将何以自解我的淫罪,我将没有理由来遮掩我的淫行而目为“误会”?，我的母亲的失身，是情有可原的，而况她的引诱者的身份又使得她的失贞不足为罪;然而我可有什么宙斯来给我遮羞,您既然自夸您的一族，您的祖先，以及您的出身的高贵，那就让我来告诉您，我这里的上代并不比您家差些。 【? 从这里起，海伦的口气就松了。她就帕里斯来信的各点来和帕里斯辩论了，她无形中暗示出她的默许来。 ?在这里，海伦解释她的母亲是因为宙斯变为天鹅来引诱，不知是宙斯，故不作提防，上了当。 ? 这里“误会”二字的用意同上注所举。海伦谓帕里斯明明是人，而且以人形来求爱，故她若接受之，便是失贞。在这一段里，诗人设想海伦初非不受诱惑者，但贞操观念及人言可畏使她强自抑制;她因帕里斯说她母亲有过情人，“有其母必有其女”，故为她母亲的行为辩护，兼以自己解免心中的动摇，然而恰在这用暴露了她的未尝不动心。诗人在此是写了一个妇人被诱惑时的复杂矛盾心理的第二步。第一步即此信开头第一、二、三段那种凛然不可犯的神气，这些是不可少的拿身份。】 且不说宙斯是我的阿翁的曾祖，也不必提起坦塔罗斯的儿子珀罗普斯一系以至丁达洛士 的光荣的家世?;单说我的母系罢，勒达受了天鹅的欺骗使我是宙斯的亲女——她，勒达，毫不疑心地拥抱那怪异的鸟儿在她怀里。现在您且细算算您的家谱，您的父亲普里安，以及雷奥麦顿——您的先祖，我自然尊敬他们，可是，在您是极大光荣的宙斯已经是您的高高祖，而在我呢，宙斯却是我的本生父?。 【? 坦塔罗斯是宙斯与女仙普路托所生之子，因而排起辈份来，宙斯是海伦的丈夫的父亲的曾祖。关于坦塔罗斯及珀罗普斯的故事已见帕里斯给海伦的信。丁达洛士是海伦的名义上的父亲，因为他是勒达的丈夫。丁达洛士的故事亦已见帕里斯给海伦的信。这里，海伦说夫家的世系以及她父系(虽然是假父)的家世都不用提，意谓她夫家及父系的光荣的家世实已胜过帕里斯的家世，然而她不愿引以自重，只就她自己的出身而言，也比帕里斯高了许多。 ? 按照帕里斯的家世说，宙斯生达达奴斯，达达奴斯生伊里克沙尼士，伊里克沙尼士生特罗斯，特罗斯生伊路斯，伊路斯生雷奥麦顿，雷奥麦顿生普里按，故帕里斯应是宙斯的七世孙。但诗人在此说是第五世，与传说微有不同。】 虽则我可以相信您的特洛伊的玉圭颇有权威，然而我仍旧觉得斯巴达亦不逊于贵处。即或此邦不及您那里富庶而人多，然而您的国家毕竟是“番邦”而已。您的洋洋洒洒的诗函诚然预许了那么多的酬赠享用，甚至女神们听了也会心动，然而万一我愿意漏泄春情的话，我所取者不是物而是人。 我若不是束身自爱，不有玷污，那我就真心相托，绝不为了您的酬赠。并不是我看不起那些酬赠，凡是从值得垂青的人手里来的酬赠往往是最愿意接受的。但更可念的，是您对于我的爱情，是您的有生之乐系于我一人，是浩浩海波阻不住您的希望之心。您——讨厌的人啊，您每逢宴会时那种种举动，我也都看在眼里，虽则我假作不理会。您——急色儿，您有时用欲火熊熊的眼睛对住我看呢，您这样的勾引的眼光使我的眼睛几乎受不住;有时您叹气，有时您拿起我刚刚用过的酒杯，就在我嘴唇呷过的杯口边上您也喝。呵，记不清有好多次我留心看到您用您的手指，您的眉毛来跟我鬼鬼祟祟～而且记不清多少次我生怕我的丈夫看在眼里，多少次我为了您这些太露痕迹的挑逗而脸红呢。有多少次我极轻声地或稍稍曼声地自言自语道:“这人不要脸。”而我这句话不是冤枉了你。而且在那餐桌的圆面上，我又看见过在我的名字底下用酒写的三个字:“我爱你”。然而那时我还是皱—下眉头不能相信这回事。啊哟～现在我懂得了，我不能照旧认为是这个意思。 受了这些引诱，要是我索性轻狂的话，我应当已经被您勾上手了;我也止不住心头乱跳呢。我老实说，您也是无比的美男子，任何女郎都愿投入您的怀里。宁可使别的女人不蒙丑名而快乐，不可使我为了爱一外邦人而玷污我的清白。学我的样罢?，不得佳人配偶也过着日子;守礼而节欲，我和他?一向是和睦相处。您猜猜，曾经有过多少的少年郎想望过您所想望着的,而这人儿至今不曾乱走半步呢。难道只是您，帕里斯，生得有眼睛,您所见的，未必比别人多些?，只不过您生性莽撞，您比别人胆大而已;别人的热情也不亚于您，只不过您更自信有把握而已。要是在千把的求婚者正在争我的处女身的当儿您坐着您的快船来了，那就多么好呢?。要是那时我在一千人中挑中您(一千人中您应当是坐首位的)，那么我的丈夫亦要佩服我的眼力不错呢。您来得太迟了，您的快乐已经被人得去，已经被人抢先占定，您的希望出世得迟，您所找的，已经有了主儿。 【? 海伦自认她的丈夫非她所完全满意。在这以下，她不但承认了她的丈夫的人材比 不上帕里斯，并且承认了她是爱帕里斯的。但她尚思“止于礼”，所以劝帕里斯自认运气不好，迟到了一步，木已成舟，无可挽回。 ? “他”指她的丈夫。 ? 谓别人也和帕里斯一样能够充分认识海伦的绝世的美丽。 ? 据雅典的史家及神话学家阿波洛特罗斯(纪元前第二世纪人)所记，海伦的追求者有姓名可稽者，共二十人;尤利西斯，狄俄墨得斯，埃阿斯，太莱蒙，俄留斯以及菲洛克底特士等有名人物皆在内。在这里，诗人写海伦竭力想证明给帕里斯看，他是没有希望的，然而她这努力却正使她的心理的动摇愈加暴露;诗人主要的是写出一个理智与感情交战的妇人愈要抑制感情然而感情愈不可制的情形。同时这就是愈加要拒绝男人的进攻，然而愈加增强了男人进攻的决心。】 况且，即使我愿意相从而为特洛伊的新妇，可是墨涅拉俄斯一向待我没有半点错处。我恳求您，不要再用您的话语来挑动我的容易感触的心胸;请您不要伤害您说是您所爱的人。让我安心定意守着“命运”所指定给我的那一份罢。免了我的白壁有玷的额外的获得罢。但是您说我是维纳斯许给您的“报酬”，您说，在崇高的伊达山的幽谷，三位女神裸体在您面前，而当她们中的一位许您王位，又一位许您以勇武智谋，那第三位却对您说:“你可以得丁达洛士的女儿为妻。”说是天上的女神们会炫露色相请您评判她们中间哪一位最美，这话我就有点难以相信呢;而即使这是真的，那么至少其余的部分——说我是您的评判的报酬，太不近情理。我自己对于自己就没有那么大的自信自负，以为我在一位女神的眼中算得是极大的报酬。世上人夸扬我的姣媚，我可以受之无愧，至于说维纳斯赞美我，那是会引起于我不利的嫉妒的。然而我也并没什么不乐意，我甚至也赞许这些保举;因为人家既然存心要这么说，我又何必否认呢,? 【? 在这里，海伦先想努力自持，故从“命运”上说到三女神竞美之说而要排斥爱神把她许给帕里斯的“神话”，然而结果又是愈要摆脱情爱的束缚而束缚更紧，诗人是这样巧妙地在—层进—层地分析一个女子的矛盾的心理。】 而您也不要因为我的迟迟的信任而不高兴，迟迟的信任就因为给的是一件重要的物事。„„说起来呢，那么，我第一高兴的，是维纳斯的赞美，其次是我承您看作最大的报酬，您不要帕拉斯和朱诺相许的荣耀，您挑中了海伦的娇媚，而那时您连海伦的面孔还没见过呢。那么当真在您看来我胜似勇武智谋,我胜似尊贵的王位,要是我还不看重这样的痴情，那我真是铁铸的人儿了。诸您相信我，我不是铁铸的，然而我无意去恋爱一个几乎使我无从设想他会变成我自己人的男子。我何必白费气力用弯损了的犁去耕海边的沙滩，我何必怀着毫无根据的希望呢,我是不懂得偷情送爱的手段的，我从没用过手段(神们明鉴)欺骗了我的忠实的丈夫。而现在，我的字写在哑口的纸上，我的手竟做了一件完全是新鲜的差使?。有经验的人是幸福的～我呢，一个不通世故的人，想起那通奸的路就觉得危险万分。这害怕之心就不是好兆。甚至此刻我就已经心慌得很，我觉得好象有万万千千的眼睛在我身边侦伺。 【? 此谓她和男人通信而且是回答情书，还是第一次。】 然而我这样心虚，也不是毫无缘故，我已经听说外间有了秽亵的流言;而且爱淑拉?也曾把她的观察报告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流言随它去罢。然而干么你竟然要在半路里歇手?,你尽可以置之不理。您这戏文继续串下去得了，不过要干得机密呢?;眼前我有的是比较大的，然而尚非绝对的“自由”，因为墨涅拉俄斯不在这里。他确是出门远去了，事务逼迫他不能不去。他的突然出门去，是急迫而且合理的?。至少在我看来是如此。当他迟疑不决该不该去的时候，我对他说:“路上小心，而且快去快回。”他得了这好兆头就乐得什么似的，他吻着我说:“请你照顾我的财产，我的宫廷，和我的特洛伊客人，”我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而当我竭力忍住了笑，我不能有什么别的话来回答他，除了“自然啦”这么一句。? 【? 爱淑拉是海伦的亲信的侍女。这里由海伦说出“外间”已有流言，而且宫廷中也在窃窃私语;爱淑拉的“观察”就是属于宫廷方面的。诗人设想海伦心中彷徨已久，而且不能自持;故对于流言既不能一笑置之，亦不能愤怒，而反心虚。 ? 这里几行海伦好象是对自己说，又好象是对帕里斯说。诗人以此描写出一个妇人动情而又胆怯时的错乱心理。 ? 此句以下是写海伦情不自禁地在鼓励帕里斯要干就干了。 ? “急迫而且合理的’，是诲伦推测她丈夫的突然出门并非因为听得了“流言”而起疑，而故意设计以试海伦和帕里斯。而海伦所以有此推测，因为她知道她丈夫之出门，确为了迫不及待的正事。关于墨涅拉俄斯出门的原因，已见帕里斯给海伦信中的注解。又有一说，则谓他到克里特岛去是因为阿特留斯的遗产正在那边分派，而他是应得一份的。 ? 这又从海伦口中说明她丈夫的不无怀疑，以及海伦的实在“有心”已久。诗人在此是进一步将海伦的心暴露出来。以上海伦的“自白”还带点矜持，但此处她的忍不住笑出来的自白，却近于“浪”了。】 他，确是飘海去了，一路顺风到克里特去了;然而您不要因此遂以为什么都可以由您称心如意。我的丈夫的离开是取了“明松暗紧”的态度而离开了的。难道您不知道做国王的人，手臂是长的么?,而我的艳名太大也是一个障碍;因为您愈加不离口地称赞我，则他的疑惧就愈加见得应该了。从前一向是于我有利的艳名，于今却于我有害了?，但愿我所得的报告并不真确。而且您也不要把他的出门而留我在这里和您一起，视为意外;他是相信得过我的品性和我的无瑕的生活呵。他放心不下的，是我的美貌;然而他放心得下的，是我的道德。我的谨厚使他安心，然而我的美丽使他害怕。您劝我不应该错过这样天从人愿的机会，您劝我应当乘我那没有疑心的丈夫不在跟前的安全的空儿快乐一会儿;我何尝不愿呢，只是我害怕。而且我也不大能拿定主意，我的心情摇摇不定?。 【? 这是希腊的一句俗语，意即“为国王者，耳目众多”之意。 ? 此谓海伦之出名的美丽，虽然在许多方面对她有利，但因名声太大同时亦就增加了人们对她的注意，她的一举—动都有人窥伺，而且都有人私议，因此她惟恐她对于帕里斯的私情被那些恶意的侦伺者或无所谓的好事者所知而张扬得不可收拾。下句的“但愿我所得的报告并不真确”与上文的“而且爱淑拉也曾把她的观察报告我”相呼应。盖谓爱淑拉“观察”得的“报告”，即侦伺而猜测海伦的心事的人颇多。海伦想着害怕，故言“但愿我所得的报告并不真确”。 ? 此句倘据海恩斯罗思的意见，则原文“in dubis”(摇摇不定)应作“in birio”(两端分驰)。因而全句亦当作:“我的心，分向着两个反对的方向。”他以为这两个反对的方向就指“守贞”与“纵欲”，言海伦自白她的心一半倾向于保守贞操，而一半则又倾向于接受帕 里斯的要求。但伯曼则谓应作“in dubis”的解释。盖因海伦此时所顾虑者只是被人发觉，“贞操”字早已丢在脑后。从上文语气一路看来，似乎后者的说法更合理。】 我是丈夫离家去了，而您是单身无侣;我爱您美如玉而您也爱我艳如花。夜又长，寂寞又难解，而您又逼得那么紧，啊哟～可怜的我呵～而我们相隔只有一间屋～这一切，这一切，我熬着忍着比死还难受呵;然而我被一种自己也莫明其所以然的害怕之心拉住着。我愿您相机使用暴力罢，为的这可以迫令我放浪。暴力将克制了我的忸怩、畏怯。强暴的行动，有时对于受者倒是一种方便?。至少，我所没有胆子给的，我能因被强迫而得。啊哟～我说了些什么了～哎，我们既然还是年青，还是让我们跟越来越旺的情焰挣扎一下罢;熊熊的烈焰浇点儿冷水也就熄灭?。外邦人没有久长的爱;外邦人的爱，飘忽不定，正象他们的行踪一般。你方痴心希望以为能比什么都久长，然而已经没有了。 喜泼息比尔?是证人，米诺斯的闺女?也是证人;她俩都受了薄幸男儿的欺骗。而您，负心人，您也据说是她去了多年相爱的俄诺涅。您不必否认，也许您还没知道，我一直是甩了最大的关心在详详细细打听您的过去。况且，即使您愿永远相爱不变心，您也不能够;您的弗里其阿的水手已在准备归去。他们就只等一帆顺风呢。也许正当我们传书递简，正当我们约定了幽会的佳期，而忽然风动帆鸣就把您吹送回了故乡呢。您那时，舟行如箭，早把这一时好奇的腻情丢得远远，您的爱早就被海风吹散。 【? 意谓在强暴行为之下则女子可以失身之罪诿之以无可奈何，既以自安，亦可减免人之责言。 ? 这里的忽然一转，许多注释家都称为诗人的杰作。因为从此处起，海伦忽又不愿，而不愿的原因却是恐怕外邦人的爱不久长;反面就是说她自己是死心塌地爱着帕里斯的。因而这一反，实际上不是拒，而是反在催促帕里斯大胆进一步。在这些地方，可见此《海伦答帕里斯信》分析妇女的恋爱心理，极为深刻而细密。 ? 喜泼息比尔是莱蒙斯岛王的女儿。当那班取金羊毛的英雄们路过这岛时，岛上全是女人(所有的男人都被岛上的女人杀死了，只有喜泼息比尔偷偷地放过了她的父亲)，于是那当外来人就和岛上的女人恋爱。取金羊毛的领袖英雄伊阿宋所爱的就是喜泼息比尔。不久，伊阿宋他们全走了，丢下了许多怀孕的女人，喜泼息比尔也在内。 ? 米诺斯的闺女就是阿莉阿德尼，当提修斯到她国中要杀那迷宫中的牛怪米诺陶洛斯时，阿莉阿德尼曾暗中相助，但提修斯和她恋爱了以后，又将她抛弃在那克索斯岛上。】 至于听您的怂恿跟您一同走么,跟您到您所那么夸耀的帕加麦斯，做伟大的雷奥麦顿的孙媳妇么,我可不能把那广播着我的艳名的世界各处的笑骂付之充耳不闻呢。 斯巴达，将如何批评我哟,全希腊，全亚细亚的民族，乃至您自己的特洛伊，对我的批评又将如何,老普里安，您的父亲，将以为我是何等样的人哟,普里安的夫人又是怎样的想法,还有您的弟兄辈呢——那样多的弟兄呢,还有达达尼亚的主妇们呢,甚至您自己罢，您想着自己做下的榜样又如何能够信得过我不会也欺骗了您呢,每个外邦人都可以进特洛伊的港口，您也要同样的担心事呢～那时，就是您也要和我呕气，您会常常骂我:“你这偷汉子的贱坯～”那时，您会忘记了我原来是您引诱坏了的～同是您这个人，今日引诱我唯恐我不轻狂，异日却要痛骂我的轻狂呢～那时我巴不得有个地洞让我钻下去，还说什么享用特洛伊的财富，特洛伊的锦绣，还说什么您给我的礼物将比您现在允许的还要多，还说什么贵重 的紫衫当真给我，而且我将有金银成堆～ 请您恕我直说，您的礼物并不如何可贵;而我所宝爱得什么似的，却都在此地。要是我在弗里其阿受了侮辱，谁给我援手,我何从乞援于兄弟，乞援于父母,那欺诈的伊阿宋，曾许美狄亚以一切，然而美狄亚可曾不被伊阿宋家赶走,她受人唾弃的时候，她无处可归;埃厄脱斯那里，她不能回去，她没有了母亲伊普栖阿，也没有了姊姊卡尔息哇普?。自然，我不是在担心我也会碰到这样的事;然而美狄亚当时也何尝料到结果如此。美满的奢望往往是到头一场空。大洋里遇险的船只当它们出港的时候何尝不是和风相送。 而且那火把?，也使我害怕;可不是您的母亲在生产您以前恍惚看见她自己怀着一个带血的火把。先知的预言?，也使我恐怖;可不是先知者早己警告我们，特洛伊将被毁于拍拉斯吉?的兵火。至于库忒拉?的袒护您，因为她是胜利了，而且由于您的判决，她所得的胜利是双份?，然而我正因此担心着不得您赞谀的那两位?要是心里不服就会从中破坏。 【? 埃厄脱斯是米狄亚的父亲。或谓米狄业终于回到她父亲那里，而且助她父亲恢复了王位。伊普栖阿，注释家大都以为应作“Idyia”形近而误。但关于米狄亚的母亲，传说颇为纷纭;因“Idyia”虽为埃厄脱斯之妻，然有谓美狄亚实为海卡忒与埃厄脱斯所生(海卡式实是埃厄脱斯的侄女)。卡尔息哇普亦为海卡忒所生，嫁后不幸，复逃到父家。 ? 帕里斯出生以前，他的母亲梦见自己所孕的是一个火焰熊熊的火把。此已见《帕里斯给海伦的信》中。 ? 帕里斯的母亲将她这恶梦告诉了丈夫普里安，普里安请教于先知;先知谓此火把(即未生的帕里斯)特使特洛伊烧成—片焦上。此亦已见《帕里斯给海伦的信》中。 ? 即指希腊。 ? 库忒拉本岛名，据传说，美神维纳斯即出生于此岛附近之海中，故维纳斯亦被称为“库忒拉”。 ? 因为三位女神竞美而维纳斯得胜，故她的胜利是“双份”的。 ? 即指朱诺与帕拉斯二女神。】 而且我深信不疑，要是我跟从了您，就要引起战祸;我们的恋爱的路——啊哟～——一定得从刀尖下经过。亚特拉西阿?的喜波达墨亚就是曾经逼起拉庇泰人和那些森泰乌尔们恶斗了一场?。您以为墨涅拉俄斯忍得下那么正当的一口怒气么,您以为我的两个弟兄，以为丁达洛士都忍得下么,虽然您高吹法螺，夸耀了您的豪勇的故事，但是您那姣美的体态就证明了您那些话靠不住。您的身体倒是更适合于维纳斯而不是玛斯?。让那些勇士们去耀武扬威罢;至于您，帕里斯，您只合永远做一个偷香窃玉的花花公子。请您所夸赞的海克托代您去打仗罢;至于您，您的用武之地不是战场，配您献本领的，另是一回事。如果我不傻，而且稍稍胆大一点，那我就要领教您那些本领了;凡是妇人——只要她是知情识趣的，谁也要试试您的本领呢。或者，也许，我也将试一试，我将摆脱一切的矜持;将来，过些时——过些时就得啦。 【? 亚特拉西阿是帖萨利的一个镇的名字，本为珀涅俄斯的儿子阿特拉克斯所筑。因此凡是贴萨利的土著亦被称为“亚特拉西阿的”。又有一说，则谓亚特拉西阿(亦作亚特拉克所)原为帖萨利地方一河名，而喜波达墨亚即河神之女。 ? 拉庇泰人或拉庇泰族，为居于帖萨利山中的神话上的民族。他们的国王即传说中有名的帕里助斯，亦即喜波达墨亚的丈夫。森泰乌尔是上半身为人形而下半身为马形的神话人物，他们这一族亦居于帖萨利山中，与拉庇泰族为邻，且此二族为半兄弟的血统关系。森泰乌尔族在神话中以勇武多技能著称。有些希腊的传说的英雄幼年遭难常得森泰乌尔族人收养而教会了本领。拉庇泰族和森泰乌尔族的战争也是希腊神话中有名事件。据云，拉庇泰族之国君帕里助斯与喜波达墨亚结婚时，请了神们，英雄们，以及邻居的森泰乌尔吃喜酒。不料森泰乌尔族中有名为尤尔隆者，见新妇美貌，遂乘醉劫之，拟行强暴，但立即被来宾中的提修斯所阻，且当场被杀。这件事就激怒了森泰乌尔全族，一场恶战开始。拉庇泰旅一方固得提修斯及赫拉克勒斯之助，打了胜仗，将森泰乌尔族赶到了厄珀洛斯边界的品都斯山中。不又，这场战祸的引起者——美貌的喜波达墨亚谢世，于是帕里助斯和他的好友提修斯忽发野心，要取得一宙斯之女为妻;提修斯因劫夺了海伦，而帕里助斯则拟劫夺冥王之妻珀耳塞福涅，然而失败，他和提修斯全被冥王幽禁于地下，后得赫拉克勒斯援救，始脱身。 ? 维纳斯是爱神，而玛斯是战神，这是说帕里斯的拿手本事应是与妇人恋爱而不是与勇士们打仗。】 至于您要求我单独见您作一次谈话，我懂得您这所谓“谈话”另有怎样的目的。可是您太性急了，您的收获还在刚刚开头呢，所以我的拒绝大概不至于被认为对于您的愿望不友谊罢。写到这里，我也手酸了，我这封吐露衷情的书信就到这里为止。余事悉由我的侍女克利曼尼和爱淑拉居间罢，这两个，是我的贴身伴侣，也是我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