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茨电报和英国对苏政策方针的转折_1946_1947_韩长青

【收稿日期】2008-04-15 历史教学 HistoryTeaching 总第553期 SumNo.553 2008年第12期 No.12,2008 [摘 要]罗伯茨电报是研究战后初期英国工党政府对苏政策的重要文献,它对研究冷战起源的意义, 可以跟乔治·凯南的长电报相提并论。罗伯茨认为,应抓住时机,直面英苏关系现实,反思苏联思维方式和俄 罗斯外交传统,以便对苏联外交政策形成正确认识。罗伯茨的分析和建议,显著推动了外交部大幅度调整对 苏联政策的步骤,从而加快了英国同苏联冷战对抗的进程。 [关键词]罗伯茨电报,英国对苏政策,冷战起源 [中图分类号]K5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0457-6241(2008)12- 0037- 07 FrankRoberts’“Long Telegram”and the Transition ofBritain's Policy to the SovietUnion(1946-1947) Abstract:FrankRoberts’“LongTelegram”wasindispensableforthestudyofPostwarBritain'spolicyto theSovietUnionaswellastheColdWar.TheTelegrams’influencesupontheoriginsoftheCold WarhadbeennolesssignificantthanGeorgeF.Kennan’s“LongTelegram”.Inordertoforma balanced view of Soviet policy and of the future of Anglo-Soviet relations, Frank Robert contendedtherehadbeenasuitablemomenttofacetherealitiesofthe situation and toconsider the essential factors in Soviet thinking and the Russian national traditions which mould Soviet policy.BritishForeignOfficemanagedtochangethedirectionsofpolicytotheSoviet,considering theanalysisandsuggestionswhichRobertscontended. KeyWords:Roberts’Telegram,Britain'spolicytotheSovietUnion,originsoftheColdWar 自20世纪90年代初以来,美国方面的凯南长 电报、苏联方面的诺维科夫电报和英国方面的罗伯 茨电报,就已被国际冷战史学界认定为研究冷战起 源的三份重要文献。学术界对前两份文献都有过不 少研究,但对罗伯茨电报的研究还不多见。笔者拟 从罗伯茨电报入手,考察它和战后初期英国工党政 府对苏政策转变与冷战起源的关系①。 苏联外长莫洛托夫在 1945年 11月 6日的演 说中承诺,苏联将继续在联合国组织特别是在三大 国的框架内推动国际合作。但这一表态并没有被随 后几个月里苏联的外交行为所证实[1] (pp.97~98)。不仅如 此,自1945年底的莫斯科外长会议以来,苏联外交 政策和英苏关系的前景反而愈发地黯淡。1946年2 月底,英美联合情报委员会(JointIntelligenceCom- mittee)拟就了自 1944年以来的第三份关于苏联战 罗伯茨电报和英国对苏政策方针的转折(1946—1947) 韩 长 青 (首都师范大学 历史系,北京100037) * * 本文是2006年度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 题 快递公司问题件快递公司问题件货款处理关于圆的周长面积重点题型关于解方程组的题及答案关于南海问题 攻关 项目“冷战期间美国重大外交政策研究”(项目批准号: 06JZD0013)的阶段性成果。 ① 自20世纪70年代末英国国家档案馆收藏的有关史料解 密以来,已有多位英国学者的论著注意到罗伯茨文电的 重要价值并作了不同程度的分析和评价。主要有:Sean Greenwood,“Frank Roberts and the‘Other’Long Tele- gram: The View from the British Embassy in Moscow, March 1946,”Journal of Contemporary History, Vol.25, January 1990, pp.103- 122; Ray Merrick,“The Russia Committee ofthe British Foreign Office and the Cold War, 1946- 1947,”JournalofContemporaryHistory, Vol.20, July 1985, pp. 453- 468;John Saville, ThePoliticsofContinuity: British Foreign Policy and the Labour Government, 1945- 1946, London: Verso, 1993; Kenneth M. Jensen(ed.), Origins of the Cold War: The Novikov, Kennan, and Roberts“LongTelegrams”of1946, Rev. ed., Washington, D.C.: United States Institute of Peace Press, 1993; Andrew Defty, Britain, America and Anti- Communist Propaganda, 1945- 1953: The Information Research Department, Lon- don:Routledge, 2003.叶江《战后英国工党政府与冷战起 源(1945- 1948)》(《史林》1991年第 1期,第 66~72页) , 黄亚红《试论英国冷战政策的形成(1944—1946)》(《世界 历史》1996年第3期,第34~41页)和李世安《英国与冷战 的起源》(《历史研究》,1999年第4期)也曾简略提及罗伯 茨电报,但并没有详述文电的内容及影响。 世界史研究 一、罗伯茨电报的背景和主要内容 37 略利益与政策意图的评估 报告 软件系统测试报告下载sgs报告如何下载关于路面塌陷情况报告535n,sgs报告怎么下载竣工报告下载 ———JIC(46)1(0)号文 件。 JIC(46)1(0)号情报评估认为,苏联长远政策目 标是要造就与其广阔幅员和丰富资源相适应的强 大国力。他们估计要实现这一目标需要50年的和 平安定。他们确信,凭借所拥有的自然资源和发展 潜力,凭借苏联 制度 关于办公室下班关闭电源制度矿山事故隐患举报和奖励制度制度下载人事管理制度doc盘点制度下载 的优越性,苏联必定成为首屈 一指的世界强国[2](pp.lv~lvi)。评估报告认为,虽然苏联 在重要战略区域的扩张野心蠢蠢欲动,但它不太可 能诉诸大规模战争,至少在1955年之前,苏联都不 会具备发动战争的能力和意愿。在此期间苏联政策 意图可能是防御性的,但其手段却可能是进攻性 的,它会采取除战争以外的一切进攻性手段,来谋求 最大限度的安全。此外,还存在苏联领导人错误地 判断形势而引发战争的风险[3](pp.26~27)。英国外交部根 据JIC(46)1(0)号评估报告的分析,在总结战争结束以 来历次国际会议经验教训的基础上,开始对苏联政 策意图和英苏关系的前景进行反思[4](pp.635~636)。 英国外交部要求各驻外使馆提交对 JIC(46)1 (0)号评估报告的意见。时任驻苏使馆临时代办的 弗兰克·罗伯茨(FrankRoberts)认为,当前正值欧美 与苏联关系的历史转折关头,勇于面对当前形势的 种种现实困难,分析影响苏联领导人思维方式的主 要因素,以及塑造当前苏联政策模式的俄罗斯民族 传统,从而对战争结束以来的苏联外交政策和英苏 同盟的基础进行重新评价,不仅是必要而有益的, 而且有助于形成对苏联外交政策和今后英苏关系 的较为均衡的认识[1](pp.97,101)。 2月22日,担任美国驻苏使馆临时代办的乔 治·凯南向国内发回了著名的“长电报”。随后凯南 向罗伯茨透露了“长电报”的内容,并授意他向英国 外交部通报电报的要点。外交部被“长电报”关于美 苏关系的分析打动,因而他们急于知道罗伯茨自己 对英苏关系的前景会得出什么样的结论[5](pp.109~110)。 在这种情形下,罗伯茨向外交部发出了一系列电 报,详细阐述他对苏联外交政策根源的认识,并据 此提出了关于英苏关系走向的观点和调整对苏政 策的建议。其中以3月14、17和18日发出的三份 长篇文电最重要。在14日的电报中,罗伯茨着重分 析英苏关系现状和当前苏联外交攻势的动机;在 17日的电报中,罗伯茨梳理了苏联外交和英苏关 系的历史发展脉络,着重阐述他对苏联外交政策的 意识形态根源的认识,进而提出了对苏联威胁的理 解,并对苏联在联合国组织、文化交流和人员往来、 国际贸易、新闻舆论等问题上的做法来分析苏联对 待国际合作的政策倾向;在前两份电报的基础上, 罗伯茨于18日向外交部提出了几项调整对苏政策 的建议,并对未来英苏关系的大致走向做了预测。 三份电报各自成篇,但又紧密联系,浑然一体。从 20世纪70年代末起,包括罗伯茨电报在内的战后 初期的大批英国外交档案陆续解密,并通过多种档 案文献的出版而陆续刊布,为国际冷战史研究打破 美国视角和美国文献的垄断提供了条件①。 从1946年初至1947年夏,罗伯茨陆续发给外 交部多份报告,分别阐述了苏联在原子能、德国、远 东、中东、联合国等问题上的政策走向,以及苏联的 内政、文学艺术、历史研究、意识形态的现状,力图 向外交部描述一个有助于全面深入理解苏联外交 政策的完整图像。这些电报虽时间、篇幅、侧重点各 有不同,但无论是立论依据、叙述逻辑,还是基本观 点,都是前述三份电报的延伸[1](pp.16~17,18~25,27~40,69~78,93~94, 95~97,261~273,329~333)[2](pp.26~44,104~114,118~120,121~124)。因此,本文所指 的罗伯茨电报,是这一系列电报的总称。 罗伯茨从分析当前苏联对外政策的动机入手, 首先揭示苏联对英国地位和英苏关系的看法。他说 当前苏联在看待国际形势时,仍旧坚持“资本主义 包围论”,认为“资本主义社会无力和平解决其固有 的经济危机,这就意味着苏联仍可能被迫卷入资本 主义国家间的矛盾冲突”。苏联领导人就是从这种 眼光来看待英美外交和英苏关系的[6](pp.118~119)。罗伯 茨认为,趁着最高苏维埃举行选举的机会,苏联当 局发动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运动,“要重新激发马列 主义正统意识形态,宣扬苏联民族的优越性,宣扬 他们正受到一个充斥着敌意的外部世界的包围”。 ① 自 1970年代末解密后,罗伯茨电报最早全文刊印是在 1990年,见 J.Zametica,“ThreeLetterstoBevin,”inJ.Za- metica(ed.),BritishOfficialsandBritishForeignPolicy(Lon- don:Pinter,1990),pp.39~97;后来这3份文献又先后被收 录进 1991年出版的《英国海外政策文献》第 1辑第 6卷 (DocumentsonBritishPolicyoverseas(Hereaftercitedas DBPO),SeriesⅠ ,Vol.Ⅵ ,EasternEurope,August 1945-April1946 (London:HMSO,1991),no.80,pp. 305~312,no.82,pp.315~326,no.83,pp.326~33)和 1999年 出版的《英国对外事务文献:外交部机密文 书 关于书的成语关于读书的排比句社区图书漂流公约怎么写关于读书的小报汉书pdf 》A辑 1946 年第1卷(BDFA,PartⅣ,SeriesA,Volume1,pp.97~113)。 二、罗伯茨电报对苏联威胁 和英苏关系的分析 世界史研究 38 苏联宣传机关不断地“把对外部世界的怀疑和不信 任感灌输给苏联民众,愈来愈多地强调要以马列主 义意识形态作为内外政策的基础”[1](pp.100~101)。罗伯 茨认为,从根本上看,苏联领导人所奉行的政策,与 过去沙皇的政策只有程度上的不同,而并没有实质 上的差别。“其他国家那种赤裸裸帝国主义或强权 政治的政策,在苏联却披上一层马列主义的漂亮外 衣,并且影响到对自身意识形态极具自信的苏联政 治家处理国际问题的方式。”苏联以保障自身安全 为名,不遗余力地扩充自身实力,但是苏联对安全 的追求是没有止境的,它同扩张交织在一起,愈来 愈难以辨别[1](pp.106~107)。 关于英苏关系的现状,罗伯茨指出,在战争结 束以来的历次国际会议上,英国都对苏联委曲求 全。这种态度很可能被苏联误认为英国软弱可欺。 在苏联眼中,“战后的英国是欧洲的病夫,好似19 世纪的土耳其”。当前苏联的外交和宣传方针,和它 对英国利益的四处挑战,确实是从英国实力削弱观 点出发的。“虽然我们为满足苏联的安全需求而做 出如此之多的让步,但是当前苏联与外部世界尤其 是与英国的关系,与战争胜利之初我们所曾期待过 的相去甚远”。“苏联为扩张其利益几乎不顾一切, 不顾及盟国的利益,甚至也不顾及条约义务”。但罗 伯茨认为这并不就是苏联对英国实力地位的既定 看法,相反,“苏联舆论对英国攻击的歇斯底里实际 上反映了它对英国的内在力量抱有某种程度的惧 怕”。因而,罗伯茨认为,当前苏联外交在几乎所有 领域都表现得咄咄逼人,其动机一方面是“企图利 用剧烈变动的欧洲和世界形势以及欧美的暂时困 难浑水摸鱼”,一方面则是要“恐吓英美按照苏联的 条件恢复与它的合作”。但更多的可能是困兽犹斗, “在遭遇必然反击被迫退缩之前,铤而走险,攫取有 利地位”。苏联在伊朗和土耳其问题上的所作所为, 就是这种心态的表现[1](pp.99~100,108~109)。回顾历史,英俄 多次为了防止另一个强国主宰欧洲大陆而自动结 盟,而如今法西斯德国已被打垮,而法国也已退出 强国行列,也不存在类似奥匈帝国和土耳其帝国那 样可以维持列强均势的角色,“英俄之间没有了任 何足以起缓冲作用或者促使他们结盟的国家,今后 的国际形势也不太可能出现类似于 1812、1914和 1941年时那种可以促使两国自动联合起来的战争 危机”[1](pp.102,108)。英俄关系的历史逻辑完全被打破, 没有了共同的敌人,英苏同盟关系的基础变得脆 弱。斯大林也曾说,德国的垮台,也摧毁了英苏同盟 的基础。苏联政府对待英苏同盟关系,向来持功利 主义态度。即便是在战争期间,苏联政府也“从未将 英苏同盟看作是对外政策的主要基础之一”,他们 “从不打算将英苏同盟关系置于联合国组织的框架 之下,作为战后对外政策两大主要动力之一”。回顾 战争结束以来的历史,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苏联 主要是“把英苏同盟当作打击德国的战争工具,防 止其东山再起,更不允许其与西欧结盟”[2](pp.217~218)。 罗伯茨将苏联外交政策的基本方针归结为六 个方面:不遗余力扩充苏联实力;在各个方面削弱 资本主义和社会民主制国家;尽一切可能防止英美 联合;利用所控制的世界工联、国际青年与妇女组 织等国际非政府组织,落实苏联政治意图;“将社会 民主制度贬斥为资本主义和反动势力的工具,是共 产主义最危险的敌对意识形态而给予残酷打击”; 全力支持所谓的殖民地被压迫民族反对帝国主义 的统治。而这些都是与马列主义和苏联国家利益一 脉相承的[1](pp.107~108)。 罗伯茨唯一有所保留的,是他暂时分辨不清苏 联外交方针在短期策略和长期战略之间的界限。不 过,他认为,当前的苏联政权进入成熟稳定阶段,推 进世界革命已经不是苏联对外政策的目标,“当前 苏联的内部形势,也不具备可以促使其回归过去革 命传统的条件”。罗伯茨进而就战争爆发前英国所 曾面临的德国威胁和当前的苏联威胁,作了一番比 较,认为在以下方面,二者有着根本的不同:首先, 苏联地域辽阔、资源富饶,因而其扩张动机是与德 国不同的;其次,苏联领导人虽然受马列教条的束 缚,但在策略和时机的灵活性上明显胜过德国人; 第三,苏联领导人虽然也有扩张的紧迫感,但他们 确信形势的发展最终将有利于己,因此他们着眼长 远,并不拘泥于暂时的得失;第四,俄罗斯民族没有 类似美国天定命运和德国种族优越论那样旨在征 服世界的理论,因而苏联的扩张方式更加微妙,不 大可能挑起公开的武装冲突;第五,苏联清楚地认 识到,“美国资本主义、英国社会民主制和英美两国 的天主教会,对其任何的扩张企图都将构成强大的 反对力量,因此,苏联暂时不会轻举妄动”[1](pp.106~107)。 根据对苏联政策根源和英苏关系现状的分析, 罗伯茨在17日的电报中提出了几种处理英苏关系 和对苏政策的基本认识:苏联政权活力尚存,正在 持续扩张中;苏联长远目标威胁到英国的切身利 益;安全是苏联的首要目标,为实现其长远意图,苏 联会努力避免冲突的爆发,除非它错误地估计了形 世界史研究 39 势和力量对比;“只要我们表现出力量与耐心的适 度结合,并且在顾及对方体面和避免炫耀武力的情 况下,英苏在任何问题上都可能达成利益妥协”;战 后欧洲已不存在对英苏两国安全构成致命威胁、并 且可以促使两国自动结合的因素[1](pp.108~109)。 从上述基本认识出发,罗伯茨在18日的电文 中向外交部提出了调整对苏联政策的建议,总结起 来有如下几条:(1)“关键是要像战时解决军事战略 问题那样的方式来处理英苏关系问题”,这就要求, 要有政策和战略的密切协同,要有对苏联政策各个 方面的深入研究;(2)应教育英国公众充分了解和 勇于面对英苏关系的种种现实困难,使他们摆脱对 苏联宣传或反苏偏见的依赖;(3)要确保英联邦、英 帝国和那些对英国命运生死攸关的西欧、中东国 家,保持政治、经济体制的健全,扫除社会紊乱的根 源;(4)“我们应成为一种富有活力的进步信念和生 活方式的代表,至少与克里姆林宫的共产主义制度 有着同样号召力”;(5)在与苏联打交道时,应纠正 以往单方面让步的做法,转而采取坚决态度,坚持 互惠的原则,务必取得回报;(6)必须保持并适当展 示英国的强大国力,方能赢得和维系苏联的尊重; (7)珍视英国与自治领和与美国的特殊关系,培育 与西欧之间的共同利益;(8)建议英苏两国明确各 自势力范围的界限,允许双方在各自势力范围内自 行其是;(9)联合国组织虽已开始发挥作用,但它尚 不能取代英苏双边的利益调解和英美苏三大国合 作机制,对其不宜抱有过高的期待[1](pp.111~113)。 对英苏关系的未来走向,罗伯茨虽然描绘出一 幅总体上阴沉黯淡的图景,但他认为没有理由担心 苏联会狗急跳墙、孤注一掷。英苏关系虽然已经失 去了原有的坚实基础,但“只要我们表现出力量与 耐心的适度结合,并且在顾及对方体面和避免炫耀 武力的情况下,英苏在任何问题上都可能达成利益 妥协”。罗伯茨预言:“由于近300年来英俄两国大 体上维持了冷淡而实际的关系,今后也将继续这种 状态。”“即便不抱太高期望,我们至少也能避免(苏 联)持续做出令我们失望和愤怒的行为。”[1](pp.108,113) 英国不能放弃同苏联加强联系并尽可能争取政治 谅解的种种努力,同时应接受两个世界并存的现 实,并把主要精力用于自身的壮大上来,“必须认识 到苏联不可能成为可信赖的朋友,但同时我们应努 力防止这种缺乏友谊的状态转化成敌对”。他建议 明确英苏两国各自势力范围的界限,“允许双方在 各自势力范围内自行其是”,“相互之间应该清楚地 了解各自的政策意图并适当地尊重各自的利益”, 并把“英国外交的主要精力放在维持东西方世界的 和平共处上”[6](pp.113~114,119~120,215~216)。 罗伯茨更强调英国自身利益和政策,分析阐述 了外交大臣贝文所面临的棘手问题,并对症下药, 提出了实际可行的政策建议。罗伯茨对苏联在国际 合作、对外贸易、文化交流,以及苏联对德国、中东、 亚洲政策等多个领域都提出了具体而微的分析。依 据这些具体的政策建议,可以追寻罗伯茨电报对英 国外交部调整对苏政策决策和思维方式的影响轨 迹。 罗伯茨电报的作用,首先体现在它来自苏联统 治的心脏,对苏联政策意图和苏联威胁的分析在相 当程度上证实了 JIC(46)1(0)号情报评估报告的见 解;JIC(46)1(0)号文件和罗伯茨电报可以相互印证 各自对苏联意图的判断[4](pp.635~636)。 其次,罗伯茨关于整合对苏政策决策机制的 建议生逢其时。外交部于 4月初设立了一个“对 苏政策委员会”,专门为制定对苏政策提供决策 咨询[7](pp.454~455)。北欧事务负责人克里斯多弗·沃纳 在委员会会议上提出一份名为“苏联的反英动态及 我们的对策”的备忘录,几乎全盘接受罗伯茨对苏 联政策的分析,并提出英国的对外贸易、金融和经 济政策必须同外交和安全政策统一起来,进行通盘 考虑[8](pp.345~352)。10月5日外交部又出台一份文件, 名为“从战略的视角看英国对外政策”,成为制定对 苏政策的指导方针。文件涵盖了罗伯茨电报和沃纳 备忘录的要点,要求全面推行对苏强硬政策[2](pp.363~369)。 外交部一经采取对苏强硬立场,就同军方立场大幅 度接近。经过与外交部的反复磋商和酝酿,总参谋 部于1947年5月正式出台了指导英帝国防务政策 的全面战略 计划 项目进度计划表范例计划下载计划下载计划下载课程教学计划下载 COS(47)102(0)号文件[2](pp.371~387)。这 个文件多处体现了罗伯茨电报和沃纳备忘录的观 点和建议,更重要的是实现了外交、安全政策和英 帝国总体战略的协调一致,这正是罗伯茨电报所企 盼的。 第三,罗伯茨电报对苏联意识形态的重视,推 动了外交部进一步思考英国的意识形态定位和政 策调整,同苏联展开意识形态争夺。苏联统治者已 经认识到,工党政府的上台“意味着一种比共产主 三、罗伯茨电报对工党政府 对苏政策调整的影响 世界史研究 40 义制度具有同等甚至更大吸引力的进步力量的在 欧洲的出现”[1](pp.99~100)。苏联认定:“使共产党垄断工 人阶级政党的联合,是在世界尤其是西欧扩张苏联 势力的先决条件。”“要是没有英国工党的上台,这 一目标恐怕已经实现了。”[6](pp.133~134)包括凯南和罗 伯茨在内的英美两国的驻苏外交官都注意到,从 1945年底莫斯科外长会议以来,苏联宣传部门对 英美的宣传战迅速升级,苏联在猛烈攻击“不列颠 帝国主义”的同时,“辅之以对美国生活方式进行荒 诞而用心险恶的描绘”[9](pp.676~677,769~770)。苏联“将英国 描摹为资本主义、帝国主义和社会民主党的巢穴, 是反对其所代表的欧洲进步力量和思想的反动堡 垒”,“理应树立为主要目标”[1](p.98)。沃纳备忘录和 外交部战略文件都秉承罗伯茨电报的观点和贝文 的意旨,认为苏联对马列和斯大林主义意识形态的 重新强调,导致它变本加厉地对英国进行目前这场 心理战和意识形态攻击[8](pp.344~345)。这些文件提出, 面对苏联将英国列为头号威胁并进一步妖魔化的 行为,英国必须针锋相对地发动反击,在对外宣传 上必须不断强调英国不同于美国、更不同于苏联极 权主义的“英国式生活方式”,同苏联打一场意识形 态的战争[2](pp.358~359,362~363,367~368)。贝文为论证保持英国 在地中海维持军事存在的理由而强调说,英国已是 “欧洲硕果仅存的民主堡垒”,因此“要维护我们不 同于苏联共产主义和美国资本主义都不同的生活 方式”,“必须防止这一地区受苏联意识形态的蛊 惑,才能保证南欧和东南欧国家的对外政策立足于 民主制度之上”[10](pp.215~216,219~220)。在贝文的授意下,从 1946年年中开始,外交部设立专门机构,借助英国 广播公司(BBC)的力量,在国内外发动了一场声势 浩大的反苏反共宣传[11](pp.40~53)。 第四,罗伯茨电报在如何理解苏联对外政策和 处理对苏外交方式上,推动了外交部和工党政府对 苏政策思维方式的全面转变。在认识和理解苏联外 交政策问题上,罗伯茨总结出过去英国政府内部常 见的几种观点:苏联当局在外交政策上虚张声势, 是要转移国内外的视线,因为它内部问题突出,只 有将苏联描绘成被敌对世界包围,才能激发人民努 力克服困难;面对大规模外来援助的诱惑,苏联政 府立场会趋向温和;苏联在克服困难和富强起来以 后,会满足于现状,扩张野心也会有所收敛;因而, 只要以足够多的物质利益作回报,是可以劝说苏联 放弃当前挑衅性的意识形态和世界观,改变这种拒 绝国际合作的外交政策的[6](pp.118~119)。罗伯茨认为, 对理解当前苏联外交政策,上述几种思维方式都不 能提供充分完整的认识。“关键是要看到,苏联是国 际社会所独有和反常的一员。它不仅是一个奉行强 权政治的极权主义政权,还要看到其政策主要受意 识形态动机的支配”;苏联的暂时困难不会动摇其 长远目标,所以不要指望物质利益会使其回心转 意;苏联国力的逐步强盛,不仅不会使其收敛扩张 意图,相反会使其越发地自信,从而在任何具体问 题上都不太可能退让;“任何其他国际交往所通行 的做法,都无法解释苏联在国际会议上的行为,争 权夺利和欺瞒诈取被苏联领导人尊奉为通则,我们 只有努力适应这种气氛”[6](pp.119~120)。“由于苏联自认 为是真理的唯一化身,坚信自己将赢得最终胜利, 因而他们对在国际会议上遭受了多少挫败不会太 在乎,虽然他们也小心翼翼地避免与强大对手爆发 军事冲突的危险”[6](p.119)。因而罗伯茨指出,“在同苏 联这样一个好寻衅滋事的对手打交道时,不仅需要 有足够的耐力和坚定的意志,还要有正当的目的和 礼貌的举止以及谨慎的品质”,同时还“应纠正以往 单方面让步的做法,转而采取坚决态度,坚持互惠 的原则,务必取得回报”[1](pp.111~112,120)。美国国务卿贝 尔纳斯发出召集莫斯科外长会议的倡议,也被罗伯 茨批评为不明智,因为“克里姆林宫里那些粗野而 冷酷的家伙肯定对此加以利用,因为他们确信自己 的意志要比西方民主国家的领导人更加顽强,因而 可以迫使后者中的个别人为与苏联维持和睦而做 出形式和实质上的让步”[1](p.98)。 本来反苏意识就根深蒂固的贝文赞同罗伯茨 的分析和建议,并且认定“俄国人已经铁了心,要施 行某种以军事共产主义和俄罗斯沙文主义为基础 的侵略扩张政策,决心不顾一切地使出除战争以外 的一切手段以实现其意图”[12](pp.234~235)。借助罗伯茨 电报的主张,贝文公开地反驳首相艾德礼等内阁成 员有关同苏联缓和的观点。他说,理解苏联外交政 策时,应认识到“苏联国内形势的好转只会使其更 具侵略性”,那种苏联会收敛扩张野心的观点,“只 会诱使苏联领导人相信,任何意图都可以通过虚张 声势和恐吓威胁来实现”。而处理对苏外交时,“示 弱并不能传达善意”,对苏联进行单方面的让步,并 不能保障英国安全。“即使我们缴械投降,使苏联相 信我们的和平意图,他们仍将怀疑美国有将不列颠 群岛用于反苏战争的企图。”[10](pp.227~228) 第五,罗伯茨电报赞同并推动外交部与美国联 手遏制苏联扩张。在丘吉尔铁幕演说前后,外交部 世界史研究 41 在争取美国支援反对苏联扩张的问题上,就已经表 现得比较乐观[8](pp.202~204,208~211,264~267)。因为罗伯茨在向 国内通报凯南“长电报”的要点时就指出,“长电报” 在“国务院决策圈中受到高度评价,并产生了实际 效果,美国对苏政策正趋向强硬”,“国务院倾向于 接受美国驻苏使馆的建议,抛弃幻想,转而采取更 加实际的政策”[5](pp.109~110)。罗伯茨建议,在抵制苏联 扩张的过程中,英国“应极力维护与美国的特殊关 系”,尤其是在处理对苏外交的过程中,“这一点再 怎么强调也不过分”[1](pp.112~113)。 虽然此时美国仍旧小心翼翼地在英苏冲突中 保持中立,避免给外界留下英美结伙反对苏联的印 象,但随着形势的变化,杜鲁门政府很快就改变了 立场。9月24日出台的克利福德报告称,“世界其 余国家的安全与繁荣,都因为苏联当前推行咄咄逼 人的军事帝国主义而风雨飘摇”。因而,美国一方面 应大力发展海空军力量,“坚决反击苏联任何向同 美国安全利害攸关地区扩张的企图”。一方面要在 国际合作问题上发动反击:“如果我们发现在解决 世界问题时,不可能取得苏联的合作时,我们就应 准备好同英国和其他西方国家一道,努力缔造一个 我们自己的世界,这一世界将追求自己的目标,而 将苏联看作是一个与其不同的个体。二者之间虽不 是注定爆发冲突,但也没有共同的目标。”[13](pp.287~290) 这份报告完全从集团对抗的思维出发,决心要将苏 联排挤出以美国为主导的战后国际新秩序。国务院 也主张,如果要反击苏联的大陆扩张,就必须维护 英国作为西欧主要的军事和经济强国的地位,“在 联合国的框架内向英国和英联邦提供所有可行的 政治、经济以及必要的军事支持”[14](pp.1167~1171)。可见, 杜鲁门政府已经有了同苏联全面分裂乃至全面对 抗的政策准备。 贝文和外交部当时可能还不了解这些情况,但 美国政府的上述意图无疑正是他们所期待的。到 1946年底,英国政府认为杜鲁门政府在处理对苏 外交中,已经开始采取更加成熟和现实的方式,同 时英国在战后的衰弱地位,也促使美国勇于承担 责任,站在对苏斗争的前列[8](pp.37~41)。因而,总参谋 部在COS(47)102(0)号战略文件中,将美国列为“英 帝国可以争取并且必须争取的首要的外部支持力 量”[2](pp.372~374)。 第六,罗伯茨电报推动了工党政府根本改变对 德政策。JIC(46)1(0)号情报评估警告说,德国复兴的 潜在威胁,迫使苏联采取一项削弱德国并将其与潜 在盟友分化开来的政策,但近期苏联宣传机关鼓吹 一个统一和中央集权的德国,更深层的目的,恐怕 就是“可能会通过延长德国的经济萧条来破坏其原 有的社会结构,最终建立起一个在苏联控制下的统 一的、共产主义的德国”[2](pp.lii~liii)。罗伯茨电报赞同上 述判断,并总结出苏联对德政策三个侧重点:“尽一 切努力防止德国战争潜力的复兴”;“防止包括鲁尔 区在内的西德同西欧形成任何可能反苏的组合”; “确保德国向苏联一边倒,将其置于苏联的完全控 制下,使其成为抵御资本主义的共产主义堡垒”。 罗伯茨认为,苏联在对德政策上,战略和意识形态 考虑如影随形,而其重心正逐渐转向第三方面,苏 联肯定会加强对苏占区的控制,致力于“将东德发 展成强大而紧密团结的部分,使其在意识形态和 民族情绪上都保持对西德的强大吸引力”,并将苏 联影响力扩展至整个德国,到头来,苏联阵营将会 “拥有一个统一的德国,那将是共产主义的决定性 胜利”[6](pp.216,222)。 为了应对罗伯茨指出的这种可能,总参谋部于 4月初拟定一份文件,指出英国的战略目标是要防 止西欧被其潜在的敌对国家控制,并且在不触发战 争的条件下,将战略边界尽可能向东欧推进,而建 立一个“面向西欧的民主德国”,将全面增强英国的 战略地位。文件指出,“苏联共产主义同德国军事潜 力的结合将极具危害性,必须全力防止苏联对德国 的全面控制。”德国的战争潜力自然应当予以削弱, 但“如果苏联被认定是最严重的威胁,那我们的对 德政策应为我们于必要时再一次扶植德国而留出 余地”,“显然,在近期推行扶植德国的政策,在政治 上是难以接受的,在军事上也无此必要”,“然而考 虑到以后万一证明有此必要,我们的政策应给自己 留出最大限度的自由”,文件提出,“至少应将西德 部分置于铁幕之外”[2](pp.262~263)。 这份文件提出伊始, 便得到贝文和外交部上下的一致赞同。贝文就放 言,英国政策的主要意图就是扶植一个强大的德 国,使其同苏联相对抗[15](pp.444~445)。德国问题在东西 方关系趋向紧张过程中,逐渐上升为主导性因素。 外交部对罗伯茨电报给予了一致的赞誉,外交 大臣贝文指示外交部,将电报分发给内阁成员,人 手一份,以供决策参考。但跟乔治·凯南“长电报”的 命运类似,罗伯茨电报也并未被英国外交部全盘 接受。比如对罗伯茨关于世界革命不再是苏联政 策目标的说法,外交部官员就予以否定。还有的官 世界史研究 42 员认为:“苏联外交政策主要根据对实际利益和力 量对比的精打细算,意识形态理由主要是为其牟 取政治利益做辩护,是政策影响了意识形态而不 是相反。”[5](pp.116~117) 但是外交部主管官员认为,正是因为罗伯茨在 电报中所深入分析过的“苏联政策的意识形态背景 和诡谲的外交手法,使得避免英苏关系走向恶化的 困难大大增加”。尤其是近期苏联宣传机关为了将 英国在政治上孤立起来,而利用英帝国的弱势,对 其肆意攻击和折磨,“在目前这种形势下,要避免敌 意的升级,是非常困难的”。虽然短期内并不会爆发 战争,但要说苏联与西方可以友好相处,这种观点 未免过于乐观。“未来英苏关系的一般图景只能是 充斥着摩擦、争吵和动荡”[6](pp.134~135)。首相艾德礼也 认为,苏联政策动机到底是出于扩张,还是真诚 的安全需求,界限过于模糊,使人难以分辨。“某 一方采取可能是防御性的措施,另一方可能会理 解为在预谋侵略”,这就增加了处理英苏关系的 难度[10](pp.221~222)。所以说,罗伯茨电报虽然有力地推 动了艾德礼政府对苏政策的转向,但是其作用并不 像有的学者所说的,发挥了决定性影响[16](p.530)。 但是比较明显的是,借重当时东西方关系趋向 紧张的大背景,罗伯茨电报对苏联外交行为方式的 分析,契合贝文和外交部的感受、心态和世界观,而 且电报发送的时间正值英国外交部对英苏关系深 度反思的时候①,这些因素都促进了工党政府的对 苏冷战思维的形成。与邱吉尔时期的艾登不同,贝 文在艾德礼内阁中是一个强势的外交大臣,他可以 强力推行其政策意图而不必顾忌反对意见。通过外 交部决策过程的过滤和筛选,罗伯茨电报的立场和 观点被融入贝文和外交部对苏政策思维,进而对工 党政府的对苏政策调整起到显著的推动作用。贝文 也借助罗伯茨电报,最终说服艾德礼接受对苏联的 全面强硬政策[10](pp.207~281)。罗伯茨电报从而在国际冷 战史上占据了堪与乔治·凯南“长电报”比肩的历史 地位,成为理解英国和冷战起源关系的重要文献。 【作者简介】韩长青,1978年生,河南濮阳人,首 都师范大学历史系2004级博士生,主要从事二 战史和冷战史研究。 【责任编辑:柳文全】 参考文献: [1]BritishDocumentsonForeignAffairs:ReportsandPapersfrom theForeignOfficeConfidentialPrint(BDFA),PartⅣ,SeriesA, Volume1,NorthernAffairs,January1946-June1946[Z].Uni- versityPublicationsofAmerica,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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