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 ‘七年
、一 , 户
〔美国〕 伯纳德 · 马拉默德
刘海铭译 .
伯 纳德 · 马拉默德 ( B e rll a r d M a la -
m u d
, 1 9 14一 2 9 5 6 ) 美国扰 太 小说家。 他致
力于写下层扰太人的日常生活 , 人物大多是
小店 员、 裁缝 、 鞋 匠、 退休或失意 的知识分
子 。 他尤其擅长描写这些 小人物的情感、 性
格 、 道德信 仰和心理结构 。 他写过 七部长篇
小说 , 著名的有《呆头 呆 脑 的 人 》、 《店
员、 》和 (( 修理工 》等。 他的短篇 小 ’说 集 有
《魔桶 》、 《白痴第一 》私 《马拉默德 自选
集 》‘等。 他场文笔 简洁 明期 , 隽永幽默 , 故
事情节在往 富有戏剧性。 本篇选 自他的 《伯
纳德 · 马拉肤德故 事集 》。 (作者生平详 见
本刊 1 9 8 3年第8期 。 )
鞋匠费尔德坐在那 .心合事重重 。 他的助手对此
却一无所察 , 只顾坐在自己的板凳上不停地猛敲猛
砸着 . 费尔德瞪了他一眼 , . 但他还是低着自己的秃
头 , 眼盯鞋植头 , 不停地献打着 , 毫无反应。 鞋匠
无奈地耸耸肩 , 继续透过结了些冰彩的 窗 子 往外
看 . 窗外下着朦稼胧胧的二月雪 , 飘着白糊糊的一
片 ; 在他记忆的深处却是一个波兰村庄的雪景 , 他
把自己的脊春埋葬在那里了。 但此刻 , 他的心思只
能集中在一个名叫麦克思的大学生身上 . 从大清早
看着他踉跄地蹬着雪去上学 , 鞋匠一直在想着的人
正是他 。 这个人为了学业多年来在栉风沐雨中 , 不
辞辛苦 , 不畏严寒和酷署 , 所以鞋匠很敬重他 . 此
时他又触动了鞋匠的一块心病 : 他要是有个儿子而
不是女儿该多好 。 但是这个念头很快就在岁屯雪中融
化了 . 费尔德毕竟是个很讲实际的人 . 当然 , 他总
是免不了要把麦克思的勤奋刻苦和女儿梅娅米对学
业的淡漠态度比较一番 , 因为麦克思不过是个小贩
的儿子 。 女儿虽说也是书不离手 , 但当有机会进大
学时 , 她却推说要找个工作千干 . 他恳求女儿去上
学 , 并提醒她有多少青年人想念大学而父母却负担
不起 。 女儿却回答说要自食其力。 至于上大学 , 她认
为只不过是读几本书而已 。 索贝在这方面也常常开
导她 . 他是啃过不少精典著作的人 , 她的回答使费
尔德大为伤心 。
突然 , 一个身影从雪中钻出来 , 门开了 . 进来
的人依在柜台旁 , 从一个湿流液的纸口袋里掏出一
双很破旧的鞋 。 他是谁 , 费尔德一开始没注意 . 然
后 , 他的心坪然一跳 。 尽管他还没完全看清来者的
面孔 , 但巳意识到站在他面前的正是麦克思本人 .
小伙子腼腆地解释着鞋要修补的地方 , 费尔德认真
地听着 。 但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一 他被这个突然降
临的机会弄惜了 .
什么时候有过这个念头 , 地也记不得了 。 显然
他巳多次想建议这个大学生和梅娅米出去约会 . 但
是他不敢张这个口 。 如 果麦克思拒绝了 , 他以后怎
么好意思见他 ? 再说 , 这个整夭叫着要 自食其力的
女儿 , 发起火来说他多管闲事怎么办 ? 他的到来可
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 而他所要做的不过是给双方介
绍一下 。 如果他们在哪儿巧遇的话 , 也许早就成为
朋友了 . 难道他没有义务和责任让他们 认 识 一 下
吗 ? 这和在地铁车站或经朋友介绍而相识又有什么
不一样 ? 让他和梅娅米见见 , 聊聊 , 他就会有兴趣
的 . 这对梅娅米也无妨碍 . 她不过是个在办公室干
粗活的女孩子 , 每天见到的不外是那些七嘴八舌的
推销员或 目不识丁的航运职员 . 认识一个地地道道
的大学生有什么不好 ? 也许他还会唤起她上大学的
念头 . 即使不是这样—鞋匠的思路终于回到了现实—至少能让她嫁给一个受过教育的人 , 过上比现在强的 日子 .
当麦克思讲完要修补的地方时 , 费尔德看了一
下 , 两只鞋都张开了大 口子 , 鞋跟也露出了钉子 .
他装着不在意的样子用白粉笔在口子上画 了 两 个
x
, 跟上画了两个0 . 他真担心会把这 两 个 字 母
搞混 . 当麦克思问起价钱时 , 费尔德千咳了一下 ,
在索贝的敲打声中提高了嗓子 , 请他从侧门走进内
厅 . 麦克思有点惊讶 , 但还是跟着他进来了 . 两人
都沉默了一会儿 , 因为索贝的敲打声也停了下来 .
, 争9 .
他们似乎都懂得谈话要在敲打声中进行 . 敲打声又
大作起来 , 鞋匠马上把心里话对麦克思吐了出来 。
‘打你上中学 , . 他在昏暗的过厅中对麦克思
说 , ‘我就每天看着你坐地铁去学校 . 我总对自己
说 , 这是个有出息的孩子 , 他多么想念书 。 ’
. 谢谢 全 ’ 麦克思神色紧张地回答着 . 他个子
很高 , 消瘦得有些古怪 , 长着棱角分明的五官 , 那
只鹰勾鼻子特别显眼二他那松垮 、 过膝的外套沾满
泥水 , 象毯子似的披在他那骨瘦如柴的双肩上 . 头
上那顶褐色帽子就象那双要修补的鞋子一样 , 又破
又湿 .
‘我是讲究实际的人 , ’ 鞋匠开门见山 , 以掩
饰自己的窘态 : ‘所以不跟你绕圈 子 。 我有 个 女
孩 , 就是我的女儿梅娅米 . 她十九岁 , 人很不错 ,
也长得漂亮 , 走在街上 , 大家不免都要看上一眼 。
她很聪明 , 总是书不离手 . 我想象你这样一个小伙
子 , 受过教育的人 , 也许会对这样一个女孩子有兴
趣吧 . ” 他说完后轻声笑了一下 。 他想多说几句 ,
但又很知趣地把话打住 .
麦克思瞪着他 , 象一只秃鹰 . 经过一阵令人不
舒服的沉默 , 他 问 道 : “你 说笼她 有十九 岁 ? ”
“对 . ” “我看一下她的像片 , 可以吗 ? ’ “你等
一下 . ” 费尔德走进店里 , 很快拿出一张梅娅米的
小照 .
“她很不错 , ” 他说 .
费尔德等着下文 .
“那么她很懂道理 , 我是说她不是个轻浮的女
孩子吧 ? ”
“她非常懂道理 。 ”
又过了一会儿 , 麦克思表示如果有机会他愿意
见一见她 .
. 这是我家的电话 , ” 鞋匠说着 , 匆匆地递给
他一张小纸条 . ‘她每天六点下班 . 给 她 打 电 话
吧 。 ”
麦克思把纸折好 , 放进自己破旧 的 钱 夹 里 ,
说 : ‘修那双鞋要用多少钱 ? ”
. 你不必担心价钱 。 ’
‘我只想知道个大概 。 ” ‘
一块 , 哦 , 一块五 , 就一 块五 吧 。 ’ 鞋 匠
说 。
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 这种活他一般都要收
二块二角五 。 他应该分文不取 , 或是照常收钱 .
客人走后 , 当他回到柜台时 , 立刻被一阵猛烈
的敲打声震呆了 . 他抬头一看 , 索贝正对着光秃秃
的鞋植头砰砰哮澎地狠砸着 . 鞋植头砸断了 , 铁锤
子也摔在地上又弹起来撞到墙上 . 发了火的鞋匠还
没来得及叫嚷 , 他的助手就从衣勾上尸把扯下帽子
和外衣 , 夺门而出 , 消失在大雪中 。 ,
这样一来 , 费尔德便多了一桩心事 , 不能一心
注意他女儿和麦克思的事了 . 没有这个助手 , 费尔
德一筹莫展 , 因为多年来都是这个脾气古怪的助手
独自操持着这个店 , 费尔德一直有心脏病 , 要是过
分操劳 , 人就会垮了 . 五年前 , 他的心脏病发作过
一次 。 那时 , 他似乎只有两条路可走 : 或者出让铺
子 , 以后靠一点点积蓄来维持生计 , 或是雇一个伙
计 . 如果碰上一个不讲信用的人 , 他最终还是要毁
在那个人的手里 . 就在他绝望的时刻 , 这个波兰难
民索贝一天晚上突然从街头冒了出来 , 找 他 要 活
干 . 他虽然破衣烂衫 , 但阜体结实粗壮 。 他的相貌
平凡 , 严肃 , 一头金发早已脱落了 . 那双淡蓝色的
眼睛在读书读到伤心处时 , 很可能会流出泪水 . 他
是个未老先衰的人 , ·没有人会说他只有三十岁。 他
很坦白 , 说他不会修鞋 , 但学东西很快 , 如果鞋匠
肯教他这门手艺 , 他只要很少的一点薪水 。 费尔德
收留了他 , 因为他想索贝好歹是个同乡 , 总会比一
个一点不知底的生人少让他担点心吧 . 果然 , 不出
六个星期 , 这个难民就把鞋修得和老鞋匠一样好 .
而且很快就精通了店里的业务。 从此 , 鞋匠就完全
撤手不管了 .
费尔德可以而且也确实完全相信这个伙计 . 他
常常在店里待一两个小时就回家 . 他把钱都留在抽
屉里 . 他知道索贝不会让钱有一点差错。 更让人放
心的是他要的薪水很低 , 他的生活需求也很少 . 对
钱 , 他不感兴趣 , 除了书本以外 , 似乎对什么都没
兴趣 . 他把书一本本地借给梅娅米 , 还让她读自己
的读书笔记 . 那一螺螺的笔记本里密密麻麻地写满
了一些古怪的感受 。 这些感受都是索贝晚上在自己
孤寂的单身住所里琢磨出来的 . 从十四岁起 , 梅娅
米就捧着这些笔记本一页一页地翻着 , 视它们如圣
明 . 鞋匠翻了翻这些笔记本 , 对女儿的所做所为耸
耸肩 , 很不以为然 . 为了使索贝不吃亏 , 费尔德常
常多给他些钱 。 但是他的良心还是感到不安 , 因为
他没有坚持要索贝拿高一点的薪水 . 当然 , 他也很
实在地告诉索贝 , 如果他在别的地方干 , 或自己开
个铺子 , 他的收入是很可观的 . 索贝却很不领情 ,
回答说他对别的地方没有兴趣 . 费尔德常常问自己
索贝留恋这里的什么 , 他为什么要留在这儿 . 想了
许久 , 他得出了结论 : 索贝一定是由于经历过可伯
的流亡生活后对这个世道感到害怕。
自从索贝把鞋植砸断以后 , 鞋匠很生气 , 决定
·
4 0
。
梦
甲
馨
尹
让他在家里闲上一个星期, 尝尝着急的滋味. 但是
他自己的体力却日益不济 , 生意也受到了损失 . 最
后在妻子和女儿的多次责怪下、 不得不去找索贝 。
这样的事过去也有过‘不久前 , 费尔德要索贝少给
梅娅米些书着 , 因为女儿的眼睛都累得发红了 . 不
料为这点小事 , ’ 索贝大动肝火 , 竟然甩袖而去 . 一
般来说 , ’只要费尔德去找索贝谈谈 , 他就会回来继
续干 , 事情就算过去了 . 但是这一次、 情况就不同
了 . 费尔德原来想让女儿去找他 , 但很快就打消了
这个讨庆的念头 . 他还是亲自拖着自已疲 惫 的 身
体 , 踏着雪地去找索贝了. 在索贝的住所门口 , 体
格粗壮的女房东闷声闷气地告诉他索贝不在家 . 费
尔德知道这是胡说八道 . 一个犹太难民有什么地方
可去 ? 但他又不敢完全肯定 . 也许是因 为 叉冷 又
乏 , 他没有坚持要见一见索贝 . 他回家后又雇了一
个伙计二 、
事情这么处理后费尔德并不十分满意 , 因为他
比以前忙多了。 早上他再也不能睡懒觉了 . 他要早
早地去给新伙计开门 . 这是个皮肤黝黑 、 沉默寡言
的人 . 他在干活时总要搞出些刺耳的声音 . 把钥匙
交给他是让费尔德不放心的 。 更糟糕的是这位新伙
计虽然鞋修得不错 , 但对皮革的等级和价格却一无
所知 。 费尔德不得不 自己去办货 . 晚上收铺时 , 他
也要把钱数好 , 锁到抽屉里 . 就是这梓, 他也心甘
情愿. 因为他现在整天想的都是麦克思和梅娅米的
事 . 这个大学生巳经给他女儿打了电话 . 、 他们约好
星期五晚上见面 。 鞋匠自己希望约会放在星期六 ,
这样才显得郑重些 . 但是在他得知这是女儿定的时
间时 , 也就不做声了 . 约会定在星期几倒无所谓 ,
关键是见面以后的结果 . 他们会不会互相喜欢 , 愿
意做朋友 ? 想到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有个答案 , 他
不觉叹了 口气 . 他总是想和梅娅米好好谈谈这个小
伙子 , 问问她喜欢不喜欢这种类型的人 , 因为他仅
仅告诉女儿麦克思这个人还不错 , 并让他给她打电
话 . 但话一出口:, 就被女儿狠狼呛了一句 : “我怎
么知道 , , -
好不容易等到了星期五 , 费尔德却感到身体不
太舒服 , 一直躺在床上 . 他的太太也想陪他一起呆
在卧室里 . 当麦克思来访时 , 梅娅米接待了他。 老
俩口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 , 尤其是麦克思那沙哑的
嗓子 . 当他们要出门时 , 梅娅米把他带到了卧室 门
口 . 他在那里站了一小会儿 。 他的个子很高 , 有点
驼背 , 穿着一身料子很厚 、 有些凌乱的西装。 他问
候鞋匠老俩口 时样子显得很坦然 、 大方 . 这是个好
外头. 干了一天活的梅娅米肴上丧也很 漂亮 、 精
神 . 她身材高大而匀称 、 脸盘开阔 、 健美 , 配著一
头松软的美发 . 这真是匹配的一对 , 费尔德暗自想
道二 、 , ·「
:
. 梅娅米是十, 点半回家的 . 她的妈妈已睡了 ,
鞋匠从床上爬起来 , 穿上睡衣 , 来到了厨房 . 出乎
他的意料 , 梅娅米正在读书 .
‘你们到卿L去玩了 ? . 费尔德高兴地问她 .
. 随便走走 , 、 . 梅娅米头也不抬地答道 .
八 ‘我告诉他不必乱花钱 , . 费尔德清清嗓子又
说 .
. 我不在乎这些 . 一
。 鞋匠烧了。点水 , 泡好一杯茶 , L 又往里放了厚
厚一片柠檬 , 然后坐在桌旁。 .
. 怎么样 ? 玩得好吗 宁 ’ 他呷了一口茶 , 轻声
问道 。
“还可以 。 .
他没说话 . 女儿一定觉察到了他的失望 , 所以
又加了一句 : , ‘刚第一 次 一见 面 , 还 看不 出什 么
来· 声 , -
·你们还要再见面 了‘
梅娅米翻了一页 , · 说麦克思巳约她下次 再见
面 。
. 什么时候 ? ’
“星期六 。 . ‘
.
. 你怎么说 ? ’
‘我能说什么 ? ” 她停 了片刻反问道 , ‘我说
可 以二
过了一会 )L, 她问起了索贝 . 也不知为什么 ,
费尔德告诉女卫。他另找了一份差使 . 梅娅米没有再
说什么 , 继续看她的书 . 鞋匠的良心没 有 感 到 不
安 , 他为星期六的约会感到满意 .
在那个星期里 , 费尔德旁敲侧击地问了女儿几
个问题 , 终于了解到关于麦克思的一些情况 . 使他
感到惊奇的是这个大学生既不攻读医学 , 也术研究
法律 , 而是在读一个会计学学位 . 他有些失望 , 因
为会计在他看来不过是个记帐员 . 他希望麦克思能
从事地位更高一点的职业 . 不久 , 他经过一番调查
后得知 , 有政府执照的会计是社会上很受 尊 重 的
人 , 于是又非常心满意足地等待着星期六 的 到 来
了 。 但是星期六是个很忙的日子 , 他老得 守 在店
里 , 所以当麦克思来找梅娅米时 , 他没有看到他 .
太太说从他们见面的问候中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 麦
克思按了按门玲 , 梅娅米便拿着外衣出去了 , 如此
而已 . 费尔德没有再问下去 , 因为他太太 的 观 察
熊力不是很强 , 他拿着一份报纸坐在那儿等着梅娅
.
4 1
.
米 , 但他的心里老想着以后的事情 , 所以报纸一点
也读不进去 . 等他醒悟过米时, 女儿巳经回到了家
里 , 倦容满面地脱着帽子二打过招呼后 , 他正想间
问晚上的约会如何 , 但心里却茱明其妙 地害 伯起
来‘ t由于女儿不主动张口 , 他不得不自己发问了‘
一开始女儿含含糊糊地说了点无关紧要的事 , 但很
快就改变了主意 , 说 : “我讨厌他 . 气
费尔德好不容易才从痛苦和失望中级了过来 ,
他问女儿为什么 . 女儿毫不犹豫地答道 : 终因为他
是个地地道道的物质主义者二
‘这个字眼是什么意思 ? . 一 . ,
. 他没有灵魂 , 只对物质感兴趣二从二
鞋匠把女儿的这两 句 .话 想 了许 久 , 然 后 问
道 : . 你还和他见面吗 , 二 ‘ . .
曰他没有约我 。 口
. 如果他要约你呢 ? ’ ‘
‘不见 . ’ .
然后 , 他没有再问下去 . 日子一天禾过去了 ,
他越来越希望女)L能改变主意 . 他又希望麦克思能
来电话 , 因为他肯定麦克思总比他这个幼稚的女儿
恤些世故. 麦克思不仅没有打来电活, 而且去学校
时开始走另一条路 , 不再经过鞋铺了。 费尔德十分
伤心 。
一天下午 , 麦克思到店里来取鞋 , 鞋匠把鞋从
架子上取下来 . 他放时曾把这双鞋和其 他的 鞋 分
开 . 这双鞋是他自己亲手修补的 , 鞋底和鞋跟都拾
掇得结结实实 , 鞋面上还打了一层很亮的鞋油 , 使
鞋看上去比新的还漂亮。 看到这双鞋 , 麦克思的喉
头咕噜往上一翻 , 眼睛顿时一亮 。
‘多少钱 ? ” 他问道 , 但眼睛却不敢直接看着
鞋匠 .
. “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 ’ 鞋匠悻悻地说 , “一
块五毛钱 . ”
麦克思交上去两张皱皱 巴巴的纸票 , 又接过一
枚五角钱的新币 . . -
, 他走了 , 和梅娅米的事根本没提。 就 在那天晚
上 , 费尔德发现新来的伙计一直在偷他的钱 , 他 的
心脏病一下复发了 .
尽管病情不是很严鼻 , 但他还是在床上躺了三
个星期 , 梅娅米说要去找索贝 。 费尔德不顾有病的
身子 , 跳下床来 , 暴怒地拒绝了这个主意 。 但是他
心里明白 , 他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 病好后的第一天
营业就使他痰惫不堪 , 心里愈发相信了这二点 . 当
天晚上吃过饭后 ,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向家贝的住所
走去 . r
他艰难地爬上楼梯 , 尽管他知道爬楼梯对他身
体不好 . 在楼的顶层 , 他敲了敲门 , 索贝开了门 ,
让他走进去 . 房间窄小 , 简陋 , 只有朝街的一面窗
子 . 。房间里放着一张帆布行军床 , 一张矮桌子 , 和
一堆堆靠着墙、散在地板上的书籍 . 这使他感到索贝
这个人很怪 . 他没有受过教育 , 却读这么多书 . 他
曾问过索贝为什么看这么多书 , 索贝也说不上来 .
他问索贝是不是在哪儿念过大学 , 索贝摇了摇头 ,
索贝只是说他读书是为了求知。 他追问他为什么求
知 又索贝没有解释 . 这使他深信索贝是个古 怪 的
人 , 所以才读这么多书 。
一 费尔德坐下来后慢慢地不那么气喘了 . 索贝坐
在 自己的床上 , 背沉重地靠着墙 . 他的衬衣和裤子
很干净 . 他那短祖的手指在不修鞋时显得出奇的苍
白 . 他的脸瘦削而无血色 , 似乎从离开鞋铺后他就
一直把自己关在这间小屋里 。
,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干活 ? ”鞋匠问道 .
, 永远不回去了 . ” 索贝令人吃惊 地 喊 了一
句 . , .
他跳起来 , 走到临街的窗户 , 这是一条荒凉的
小街 . ‘我为什么要回去 ? ’ 他喊道 . .
‘我给你加工钱 . ’
‘谁在乎你的工钱 : ”
鞋匠知道他不在乎 , 一时也不知所措 。 ‘
翻索贝 , 你到底要什么 ? , ’
‘什么也不要 . ’
“我一直待你象我的儿,子 . ’
索贝激动地否认这一点 . ‘既然是这样 , 你为
什么还去找那些不认识的小伙子和梅娅米约会 , 而
不找我 又’ 、 . ‘ 、 -
鞋匠顿时感到手脚变得冰凉起来 , 他的喉咙尸
下子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 终于 , 他清了清嗓子 , 声
音沙哑地问道 : “我女儿和你这个年过三十五岁 、 ·
在我铺子里干活的伙计有什么关系 ? ’
“我为什么会在你的铺子里千那么久 ? ” 索贝
喊道 , “为了你那点矣钱 , 我就肯浪费五 年 的生
命 , 让你有吃 、 有穿 、 有地方睡觉 ? ”
口那你为了什么 ? ” 鞋匠也吼叫道 .
“为梅娅米 , 为她 ! ” 他脱口而出二 ‘
过了好一刽L, 鞋匠才勉强说出来 : “索贝、
我是付给你工资的 , 付的是现钱 。 ” 说完就不做声
了 。 尽管他很激动 , 但头脑却很清楚 . 他不能不承
认他一直依稀地察觉家贝的这种感情 , 但他从没认
真地想过 , 他只是有所感觉也宵怕朝这方两督,
, 铸笨,
“梅娅米知道吗 ’? “ 他沙哑地问道 .
“知道 . ’
. 你告诉她了 , ’ 一, 没有 。 ” .
翎卜她怎么能知道 ? ‘ ·
‘怎么能知道 ? ’ 幸见说 , “因为她知道 . 她
知道我是谁 , 知道我心里李想什么 · ’
费尔德一下全明白了 , 索贝用借书和笔记本的
方式傅梅娅水明白他倒也· 弃是罪孽 : 他对索贝的
这套把戏愤怒极了
‘索贝 , 你真是疯了 , , 他释狙狠地说道 ,
‘她决不会嫁给象你这样一个又老又丑的人二
索贝气得脸发紫 · 岭骂了下不住自己的泪水 , 抽搐地痛哭起来阵鞋匠后再也忍. 拖背向 若 胜
匠 , 站在窗户旁 , 签着举头 , 肩膀随着抽擒一起一
落地抖动着 .
着着他 , 鞋匠的愤怒慢慢地消失了 , 木由得开
始可怜这个人了 , 自:己的眼睛也禁不住湿润起来 .
这是多么奇怪和悲惨的事 l 一个饱经苦难 、 头顶巳
秃的成年犹太难民 , 从希特勒焚尸炉的虎口中逃出
来后竟然会有爱情 , 会在他所来到的美国爱土一个
比他几乎小一半的女孩子 l 五年来 , 他天天坐在工
燮竺上, 一下下地切称 砸粼 等韶这个女孩
(上接第3。孤) 、1 1 , 一 ’ · - -
竞是谁 , 这是无关紧要的 , 所以对书中人物姓氏身
份和家庭状况 , 无需化费笔墨二他们只通过人称代
词出现在她的作品中. ’ 这不但不使作品枯燥无味 ,
读来反觉真实亲切 · 高度集 ‘中的火字熊放射强烈的
光彩 ; 短,Jul 勺篇幅能娜翻可能钟添
三 、 泛指人称代词, : , n . 叮‘泛使用 .法语中钓泛指人称代词 ‘。矿 , 除泛指单 、 复
数的人之处 , 还有指代所有人称的特殊功能 。 因而
巧妙地使用这个人称代词 , 能使读者与书申人物融
合得更力。紧密 . 在阿妮 . 索豪钩作品示, 这个人称
代词经常以指代第一场 一我一 升始。 ’继而逐步扩大指代范围 , 甚至相等子 “我们” 一 、 ‘咱们 . , 即
把读者包括在内二 ‘ ’ ‘ 4 一 厂在《窗口 的面颊 》篇 中 , , 这种语义的逐步扩大
简直微妙得难以察觉。 、这篇作品说的是扒在窗口观
察街景 、 邻里和同村过往行人的一些老姑娘 . 她们
因失恋而变得尖酸、 她们在窗口抚今思昔 : 匿名信 ,
自杀或可疑的死亡等等 . 文下 ·她们说’ 一语象交
响曲中的主旋律似的反复再现 。可是人称代词 ‘。矿
很早就已聆台长演: 这个代词衣指老姑浪她 价 自
子长大成熟 . 他不会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感情 , 也不
知道怎么去争取自己的爱情 , 『只是在绝望中等待 .
‘我并不是说你丑 , ’ 他自言自语地说道 .
他意识到孕所说的丑并非指索贝的长相 : 而是
指梅娅米和他结婚后的生活 . 他为女儿感到一种奇
特 、 揪心的痛苦 , 好象她巳嫁给索贝 , 成了一个鞋
匠的妻子 . 她在生活中所得到的决不会比她的母亲
更多 . 鞋匠的梦想 , 盼望女儿能过上~ 种更体面的
生活的梦想破灭 了。 为了这个梦想 , 他惨淡经营 ,
呕心沥血地劳累了一辈子 .
足子里一片寂静 . 索贝靠着窗台站着 , ‘ 读起书
来 。 说也奇怪 , 他看书时显得年轻 。
‘ , ‘她才十九岁 , 口 费尔德伤心地说 , . 这个年
纪结婚还太早。 两年内先不要跟她提这件事 , 等她
到二十一岁时再说吧 。 气
索贝没有回答 , 费尔德起身走了 . 他慢慢地走
下楼梯 . 外面是一个寒冷的夜晚 , 取着精凉的 雪
花一 ; ‘ 街上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 费尔德的步伐比来
时稳健多了 .
‘ . 第二天早上 , 当鞋匠心情沉重地开店门时 , 他
发现巳是多此一举了。 他的伙计已经坐在板凳上 ,
,对着鞋植头砰砰地干了起来 . 他是为了爱情. 口
己 , 或指过往行人 , 最后延伸为泛指与她们毫无关
萦的人们 , 即我们 , 读者 。 ’这种不同语义的往
替产生了一种令人焦虑的普遍犯罪感 , 而这一效果
却是由一个小小的人称代词单独创造的 . 这再一次
证明高度集中具有生成延伸的功能 .
二 阿妮 · 索象是从来不出现在自己的作品中的 ,她隐藏在人物之中 , 禅使读者与人物更紧密地结合
在一起 . ‘
无庸置疑 , 阿妮 · 索蒙的成功得益于娴熟地运
用上述种种技巧 。 然而 , 还应指出 , 她的成功也得
益于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 · 她的作品无甲不取材于
现实 , ‘ 粗粗看来 , 内容平淡无奇, 然而作家凭藉自
.己犀利的目光和笔下的功力 , 善于撕去 表面 的称
纱 , 叩开人物的心扉 , 揭示被笨拙地隐藏起来的真
相 , 并投以刺眼的强光 , 用特写镜头如实地记录下
来 . 她对人物的观察既是疏远的 , 只是同情的 . 她
甩朴实无华的笔触再现了人类的特性 , 使读者注意
到犯罪 、 悔恨 、 恶习 、 冲动 , 颓唐 、 癫狂、 空虚 、
激情等一切现象 , 都是值得大家对照或反思的 . 她的
作品所以能扣人心弦 , 共奥秘大概就衣共中了 一 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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