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簡《凡物流形》札記二則
秦樺林
（浙江大學古籍研究所）
（首發）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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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之曰：（守？執？）道，坐不下席。耑（揣）（文）【14】而智（知）名，亡（無）耳而（聞）聖（聲）。
復旦讀書會：“耑”，讀爲“揣”。甲本的相應簡序當為12A+13B+14。簡14後當跟簡13A，“耑（揣）（文）而智（知）名”與“亡（無）耳而（聞）聖（聲）”對舉。[1]
廖名春先生：耑，讀爲端冕。[2]
李锐先生：與甲本簡14對應有乙本簡10A的“識道，坐不下席，端文（冕）”，8字，此在乙本為簡首。……14+13A+12B的順序不可信。[3]
按：耑，當讀爲“端”，如楚簡《凡物流形》：“此言，起於一耑（端）。”。，在上博簡中則基本都讀為“文”。[4]
端，“詳審”之義，如《戰國策·趙策一》：“韓魏之君視疵端而趨疾。”“端文而知名”，可參看《荀子·正名》：“名聞而實喻，名之用也。累而成文，名之麗也。用、麗俱得，謂之知名。”
由簡文“道，坐不下席”不難看出，《凡物流形》推崇無為而治，《大戴禮記·主言》：“孔子愀然揚麋（眉）曰：‘參，女以明主為勞乎？昔者舜左禹而右皋陶，不下席而天下治。……明主奚為其勞也？’”《文子·精誠》：“（大人）執沖含和，不下堂而行四海，變易習俗，民化遷善，若生諸己，能以神化者也。”《淮南子·泰族》：“執中含和，不下廟堂而衍四海，變習易俗，民化而遷善，若性諸己，能以神化也。”
二、
（聞）之曰：至情而智（知），【15】（守？執？）智（知）而神，（守？執？）神而同，[（守？執？）同]而僉（險），（守？執？）僉（險）而困，（守？執？）困而復。氏（是）古（故）陳為新，人死復為人，水復【24】於天咸，百勿（物）不死女（如）月。
曹錦炎先生：“僉”，讀為“險”。[5]
廖名春先生：“僉”當訓為多，過甚。《方言》卷一：“自關而西，秦晉之間，凡人語而過謂之，或曰僉。”又卷十二：“僉，劇也。僉，夥也。”《廣雅·釋詁三》：“僉，多也。”“[識通]而僉，識僉而困”即“[得通]而僉，得僉而困”，是說：有了通就會過甚，有了過甚就會有困。[6]
按:“智而神”， 《莊子·天地》：“立于本原而知（智）通于神。’”
“神而同”， 《荀子·儒效》：“此其道出乎一。曷謂一？曰：執神而固。曷謂神？曰：盡善挾治之謂神，萬物莫足以傾之之謂固。”
僉，當讀如本字，《小爾雅·廣言》：“僉，同也。”[7]
此段簡文以“智—神—同—僉—困—復”的順序層層遞進，其中又可分為三組概念：“智—神”、“同—僉”、“困—復”。
“同”、“復”是道家文獻中常見的術語。上博簡《恒（極）先》：“虛靜為一，若寂寂夢夢，靜同而未有明（萌）。”“天道既載，唯一以猶一，唯復以猶復。”《老子》：“萬物並作，吾以觀其復。夫物云云，各歸其根。歸根曰靜，靜曰復命。”
根據《凡物流形》的簡文，此处的“僉”當是比“同”更進一步的“虛靜為一”的境界。而“困”与“復”则是一對內容緊密联系的哲學觀念。《國語·越語下》：“日困而還，月盈而匡。”韋昭注：“困，窮也。”與《周易·繫辭》“窮則变”类似，簡文“困而复”闡述的是萬物循環變化之理，即下文所謂“百物不死如月”（《天問》：“夜光何德，死則又育？”王逸注：“夜光，月也。育，生也。言月何德於天，死而復生也。一云：言月何德居於天地，死而復生。”）。
（編者按：本文收稿日期為2009年1月4日。）
[1]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研究生讀書會（鄔可晶執筆）：《〈上博（七）·凡物流形〉重編釋文》。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站2008/12/31。
[2]廖名春：《〈凡物流形〉校讀零劄（二）》，清華大學簡帛研究網站2008/12/31。
[3]李銳：《〈凡物流形〉釋讀劄記（再續）》，清華大學簡帛研究網站2009/1/3。
[4] 李守奎：《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1－5）文字編》，作家出版社，2007，第157頁。
[5]馬承源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第264頁。
[6]同[2]
[7]黃懷信：《小爾雅匯校集釋》，三秦出版社，2003年，第12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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