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蜀阜存稿

蜀阜存稿

举报
开通vip

蜀阜存稿 蜀阜存稿 钱时撰 卷首说明 钱时(1175—1244),字子是,号融堂,淳安人。幼奇伟不群,绝意科举,从杨简学,究明理学。江东提刑袁甫作象山书院,招主讲席。其学大抵发明人心,议论弘伟,指摘痛快,闻者皆有得焉。嘉熙初,以荐特赐进士出身,授秘阁校勘,寻辞归,创融堂书院。著述有《周易释传》、《尚书演义》、《学诗管见》、《春秋大旨》、《四书管见》、《冠昏记》、《百行冠冕集》、《两汉笔记》等。《宋史》卷四百七附其传于《杨简传》。 《四库全书》收录其《融堂书解》、《四书管见》及《两汉笔记》,已收录本丛书。但《四库全书》无...

蜀阜存稿
蜀阜存稿 钱时撰 卷首说明 钱时(1175—1244),字子是,号融堂,淳安人。幼奇伟不群,绝意科举,从杨简学,究明理学。江东提刑袁甫作象山书院,招主讲席。其学大抵发明人心,议论弘伟,指摘痛快,闻者皆有得焉。嘉熙初,以荐特赐进士出身,授秘阁校勘,寻辞归,创融堂书院。著述有《周易释传》、《尚书演义》、《学诗管见》、《春秋大旨》、《四书管见》、《冠昏记》、《百行冠冕集》、《两汉笔记》等。《宋史》卷四百七附其传于《杨简传》。 《四库全书》收录其《融堂书解》、《四书管见》及《两汉笔记》,已收录本丛书。但《四库全书》无其文集。据《宋集珍本丛刊书目提要》介绍,钱时诗文集称《蜀阜集》,罕见宋人著录。明代赵氏《万卷堂书目》卷四著录《蜀阜集》十八卷,黄氏《千顷堂书目》卷二十九亦著录钱时《蜀阜集》十八卷。但此十八卷本约佚于明代,今传本系明代淳安人徐贯重辑,编为三卷,题曰《蜀阜存稿》。徐氏门人蔡清作序,称“其遗稿今不尽传,是编名《蜀阜存稿》,则今吾闽右布政使梅轩徐公(贯)所收集于散落之余而校定焉者也。公将行之梓,命门生蔡清校而序之”。唯徐贯刊本罕有著录,未知存亡。民国十六年,徐氏后人刊家集,有《蜀阜存稿》三卷,当即源于明刊本。而此家集本亦不见于各种书目,四川大学古籍所编纂《全宋文》,于中华书局图书馆发现此本。该本半叶十行十六字,黑口,单边。卷一为七言绝句,卷二杂体诗,卷三碑文、记、铭、序。三卷凡诗二百三十三首,文四十七篇。卷首有吕人龙撰《融堂先生行实》,后附门人吕人龙等书、叙。钱氏诗文,散佚大半,犹赖此本保存梗概。有幸县图书馆收存《蜀阜文集》一套十本,其中就有《蜀阜存稿》一本,三卷,本书即据此整理。《全宋诗》、《新安文献志》等还辑录了钱时的部分诗文,本书予以补录。《四库全书》之明蔡清撰《虚斋集》卷三载有《蜀阜存稿序》,卷四载有《读蜀阜存稿私记》;宋袁甫撰《蒙斋集》卷十一载有《赠钱融堂诗序》。《宋史》载有钱时传。今一并附录于书末。 目录 融堂先生行实 卷一 七言绝句 登蜀阜 又 九月望徙坐冬窝 又 澄光两桂颇因藤蔓为一痛扫遂复洒然 睡起即事 自述九首 上塚 无题二首 夜观汝溪二侄象棋四首 无题 别许正甫 冬窝枕上 余家有冬窝寓阚峰小室亦以名之 盆梅倒植刳朽根作古怪僧复接杏花其上小诗吊之 春晚缓步卧龙始尽见此山全体 谒武肃王庙一绝呈汪帅卿 山隐竣事海棠正花二首 山隐暮归呈诸兄弟二首 笑指轩 还赵椎长帐 卖葛粉 灯夕有感二首 枯荷鹡鴒与赵昌瓜同归於我旧犹识其名氏今忘之矣 山翁亭 前有白云庵 饶氏石井二首 千顷廨院小憩老僧旧爇左臂干缘宝叔塔一绝悯之 樵侄誓酒一绝喜之 泊桐步 飞花二首 山中吟三首 试墨 洗竹 里中有虚传榜帖者 筑岁寒亭 岁寒落成 示贺客二首 看花 岁寒杂咏 留青阳游九华寄袁仓使 雪夜冯周二兄来小酌诗呈仓使 答振父 二月望游齐山呈仓使二首 竹所睡起偶成书呈谢守之 竹所见梅 治径 旅火 别朱几仲 东松庵观岳武穆遗碑 六月六日侄孙辈同食大麦二首 感蛙 夜索熟水甘甚 早步庭前 文峰讲行昏礼和起潜韵 用前韵答起渊 文峰夜饮三首 答洪文父问仁二首 冰壶二首 别诸亲友二首 归来有怀诸亲友 起潜观心四绝词旨俱胜仍用非字奉酬以尽愚衷 岁除自语二首 仓台准朝旨牒县礼请讲行荒政以疾弗果出 夜坐一斋偶成 山隐见梅 数日不登蜀阜梅盛开二首 池上感梅 顺堂夜雨 赤石庵 晚坐新亭对溪山有感二首 同汪信道过南塘 比得牡丹谓常品耳开花乃醉四施甚奇 新亭晚步 暮山 荷花入梅阴中 辛簿赵尉夜语新亭二首 江东报英烈拟封二字侯喜成三绝 雪中呈陈参政及检详兵部二丈二首 陈参政书院观谢太傅像有感 窖烟 一斋夜坐 脱窗间蜂有感二首 宣城琴高之名甚著转送四方甚珍品也比得之乃乡间桐鱼耳,一笑而赋二首 花头巡检先君纪之详矣孝女乡女子骑虎以救亲。今汝滩下有孝女石,即其处也。乡之得名以此。然则汝滩旧名女滩,米坑旧名女坑,皆当仍旧不可改也。吾乡此二事,宜庙而祭之,以 关于同志近三年现实表现材料材料类招标技术评分表图表与交易pdf视力表打印pdf用图表说话 pdf 励风俗,因成一绝道余所志云 登蜀阜二首 风玉 新亭风玉与安素相应 新亭薄暮 九日融堂池上 病起掇黄花数本焚香清坐二首 渊明菊盛开看之不厌 泊嘉禾 谒陆宣公双湖新祠 垂虹 沧浪亭有感二首 老仲夜集 桃村寄题三首 岁二日吴说卿座中初见古梅一花 张明发有问用前韵谢之 嘉兴天庆观梁朝桧 借邻家瑞香 舟中卧听守之读皇宋诗 和答守之 喜见家山答守之二首 江岸群牛用前韵 打滩 谒浴 哭顾平甫前韵 比同诸友联辔湖边终日不能一诗戏用前韵 卢滩杂兴五首 晓雨 抛滩前韵 晚泊白塔桥约幼望吉甫小酌前韵 过九里湾二首 烧香客 双溪 超然 唐山赤县距修门不二百里土风俭朴专务桑麻余甚乐之成二绝 题唐昌尉廨足山楼三首 晚步上清宫坐栖真者久之用合溪韵 上清得酴醾用超然韵 薄暮自南塔返足山 答何尉二首 怪松 野翁亭(坡云:山翁不出山,溪翁常在溪,不如野翁往来溪山间。) 古枫 旷轩 道庵小憩 瓶插月桂裘衮绣球甚丽 许由亭其来远矣名以名之非便也下有白牛桥洗 百丈有感 含晖晚眺 鹫峰丁东洞 六月望 晚步溪上暑气亟回用端忞韵 融堂对月 登蜀阜二首 吕守之暮到三首 踏月登山 假山 岁寒口占 立冬前一日霜对菊有感 石山素不驻足偶一徘徊心甚乐之他日结茅名曰借亭,未知主人然乎否也。成二绝。 真应庙 光风霁月观鸬鹚聚滩下搜猎慈惨已而坐岁寒见盆池中鱼浮沉自得 池上梅开一花 乡城长至怀双溪湖诸友 寄家书有怀岁寒五友二首 雪中观梅 池上梅烂开一枝横竹间方蕊 兰 岁寒缓步 悯海棠 牡丹开已数日方盛丽未艾也成二绝 初闻杜鹃 泊无碍定庵二首 观富郑公及东坡颖滨无垢著名禅派口占 汉宫春似月桂而丽感兴成诗 枕上二首 赠浮梁汪易数 良月十二日幼望吉甫季雅起渊游上善明日集保 虎邱遍观题壁 萤 闻子居近况 南塘归途 谢守和章及先天之旨 合溪座上 徐簿饷乌饭八月八日 睡起 蜗牛 去年五月十八日归自唐山感旧 当食自喜二首 得片石著岁寒栏干外二首 对老辈语儿时事 步月庭下 新亭观菊二首 晨兴池上观梅 除日暮放鲫鱼於月池者九夜再得六复秉烛放之偶合阴阳老数成一绝 池上梅复开一花今数日矣始成绝句 示槱 精庐枕上 九月一日睡起 夜半观潮 冬窝夜语 联辉阁诗 卷二 杂体 义猫行 游齐山仓使遣赠长歌和韵 闻儿辈举渔者言喜成古调 余与吕守之买舟西归林常甫吴清淑吕伯起出饯江楼古调以别 偶书 机舂歌 山翁吟 蚕妇叹 赠墨工 篙师叹 黄饶舟中感梢人语而作 小甆瓶 留仲谦 读书灯 庚辰录譬如结款他日打断得了方成一段公案耳 赠日者 示槱默 渔浦夜雪怀季敭 端忞疲于哺蚕老妇悯而饷之余作古调以赞之 杰侄所居之前旧无竹二月中忽出筀笋一根特立可爱为赋长句 杰侄有万事分已定二诗信笔成和 稚女谈命有感 题方大夫家训 用守之盟七友歌韵示诸子 喜诸子所和诗盟歌俱有可采再用韵见意 用樵侄渔舟韵 中秋约子温兄子山弟小酌一展寿庆两大字赋长句 袁尚右座中王屯田出与可竹甚奇归成古调 五日晨兴说既济彖殊惬因成古调 三月五日复雨霰 合溪夜归呈诸大夫 管湖马上 借亭观鱼 闻里中蚕饥不肯食山桑成长句 有送大本渊明菊者成长句 九月朔示二小侄孙 采芝歌岩桂始花凉风飒爽有善鼓商山采芝操者因以歌之 市桥间竹鸡声 宜楼晚望 偶成 横途归路 千古吟 清快吟 子居顺堂夜坐举似前辈清快二语遂共赓歌 卷三 碑文 记铭序 刻蠲减名课利钱碑 厚德堂记 余氏子归养记 蒙养斋记 顺堂记 新安重建乾明观记 静安堂记 三潭记 紫霄山行记 云峤书堂记 则庵记 云隐记 海盐县重建儒学记 池阳冬窝记 游齐山记 游芝山记 勿轩记 辨志轩记 钱母墓记 淳安簿厅题名记 怀鲜堂记 吴县学慈湖先生祠堂记 山行记 达观楼记 足山楼记 上善观记 北窗记 铭 小石记 神景寺记 月夜游南山记 立志铭 求仁铭 序 送杨春伯序 送汪易数序 广塾规约序 送郑将之序 又送郑将之序 送陈明叔序 赠黄戎序 赠张德父序 赠洪季思赴吴江簿序 赠李医序 赠刘明叔序 赠王希正序 送杨颠序 赠盛童子序 送徐元宾序 上融堂先生时在史馆 吕人龙 钱融堂先生赴聘叙 吕人龙 赋古调贺融堂先生赴召兰台十首序  吕人龙 肯堂记 吕人龙 补录 岿然亭 登蜀阜 龟石 新亭落成 高斋晚步 武昌澄道寺前溪上观鱼 晚霁 治菊 晚步即事 与客步月坐涧中石上 十六渡 蜀阜精庐无风自凉方欣然出户见竹鸡将雏砌外 新晴 安素午睡 溪南遇雨 吴定夫游武夷 颊口桥观月用东坡韵 答汪帅卿纲书 新安建石梁记 新安州学讲义 英烈庙告文 宝谟阁学士正奉大夫慈湖先生行状 附录 蜀阜存稿序 读《蜀阜存稿》私记 赠钱融堂诗序 融堂八忍 《宋史》钱时传 融堂先生行实 先生姓钱,讳时,字子是,英烈惠济侯之孙。生宋淳熙乙未九月十八。幼即奇嶷不群,时皆以奇童目之。从慈湖杨简先生之学,推明道统之原,穷究天人之妙,尽发先贤之未发,性复恬淡,不乐仕进,隐居晦迹,著书立言,四方向慕,受业者数百人。紫阳朱文公屡挈诸徒枉车访论,深合道契,山居之旁山冈高峻,艰于步蹑,文公亲为甃砌石阶一段,名为朱文公街。当时部使者及郡太守各致书币聘蒞讲席,庙堂列荐,史阁奏辞,右丞相乔行简辈交章荐举,理宗嘉熙元年丁酉以布衣召见拱辰殿,问以修身为政养兵恤民之要,公条对敷陈剴切,皆圣贤之精微,帝大悦,特赐进士出身,授秘阁校勘,修国史宏编。后又辞求去,退居蜀阜玉屏街北山之冈,创融堂书院,日与群徒讲道,为世大儒。帝诏守臣录其所著书来上,有《两汉笔记》、《四书管见》、《周易释传》、《尚书启蒙》、《学诗管见》、《国朝编年》、《百行冠冕》、《冠昏记》、《尚书演义》、《春秋大旨》、《蜀阜存稿》。其讲学著书之所,为斋者四,为堂者三,为亭者五,俱详邑志。卒于淳祐甲辰,葬蜀阜。门人吕人龙志墓,同邑吴暾作记。公既殁,后邑宰虞兟偕同僚赵师詹、刘崇隽首访师儒,于宿草未薙之日,台命适至,合旧门弟子三百余人迎其遗像祠于邑黌,永享奠祀。宝祐甲寅,知府李鏞读公之书,怀慕道德,绘肖于郡学之先贤祠,与严子陵、方元英九先生并祠。迄元至治元年,先生没七十有八年矣。少府郑千龄来职邑,亲率名士吴朝阳、夏大之、洪复辈汛扫兆域,祭以特牲,树以双表,赋诗撰记,表章道学,而斯文运会复振云。 卷一 七言绝句 登蜀阜 丹桂孤芳众木间,枯枝蠹叶苦间关。 古来群枉难为并,培植灵根得等闲。 又 竹迳阴阴曲透墙,岩花相倚弄秋光。 颓檐坏砌无人到,不废西风满院香。 九月望徙坐冬窝 黄花弄影日婆娑,一夜秋风百感多。 门外红尘深几许,老夫今日坐冬窝。 又 满窗融日育天和,个里还来着到么。 多少世间闲落索,老夫情绪只冬窝。 澄光两桂颇因藤蔓为一痛扫遂复洒然 两桂扶疏岸碧塘,半年不到便荒凉。 秋风一扫闲缠绕,放出金花自在香。 睡起即事 梦破幽窗午漏长,岁寒心事只寻常。 一声谷鸟穿林出,数点梅花满院香。 自述九首 山翁何处是便宜,正是晴窗睡足时。 庭户无人春寂寂,入帘幽鸟语高低。 山翁何处是便宜,正是冬窝独坐时。 不是惺惺强无事,实无个事可思为。 山翁何处是便宜,正是池边独立时。 一饷柳风轻拂面,婆娑斜日弄金丝。 山翁何处是便宜,正是凭栏晚眺时。 忽地小桃当面笑,著何言句可酬伊。 山翁何处是便宜,正是西郊散脚时。 天地春风和气里,绿扬堤上瘦筇枝。 山翁何处是便宜,正是溪头雨足时。 水鸟傍人飞又去,一湾新绿绕长堤。 山翁何处是便宜,正是吟边得句时。 长向升平风露里,满天和气属吾诗。 山翁何处是便宜,若个便宜合属谁。 千古英雄夸好手,到头都没个人知。 毫分缕析较便宜,若个便宜总不知。 总是自家家里事,十分明白十分疑。 上塚 春到人家齐上塚,纸钱蒿里白皚皑。 獭鱼豺兽难磨灭,岂是师门学得来。 无题二首 蜗角封疆几废兴,壶中日月尽分明。 世间多少不平事,只有心平处处平。 一分事实一分人,痛惜无人认得真。 终日呶呶饶吻燥,不曾回首自家身。 夜观汝溪二侄象棋四首 对河车马夜枰棋,活路经营尽入思。 虑患谋身每如许,不应容易落便宜。 覆雨翻云着一争,分明死地要求生。 如何自有转身路,苦向人间险处行。 伏险藏机深复深,旁观袖手独沈吟。 忍将局上閒棋子,碍却怡怡兄弟心。 怡怡夜语自天和,棋罢令人感慨多。 同室不须分楚越,萧墙何事动干戈。 无题 临池绿树阴阴合,入竹黄花颗颗新。 世外别无安乐国,寰中真有太平人。 别许正甫 昭如揭日莫生疑,万变纵横用者谁。 会得有言犹是病,向无言处更深思。 冬窝枕上 余家有冬窝寓阚峰小室亦以名之 霜中老柏无时事,岩下孤云自岁寒。 西院木鱼东院鼓,冬窝客子正浓鼾。 盆梅倒植刳朽根作古怪僧复接杏花其上小诗吊之 倒植盘梅已反常,无端更接杏花芳。 东君可是能时样,姑射山人也艳妆。 春晚缓步卧龙始尽见此山全体 老眼山林自是宜,卧龙春晚夕阳迟。 芒鞋竹杖经行遍,绝胜篮舆喝道时。 谒武肃王庙一绝呈汪帅卿 干戈五纪乱如烟,吴越生成八十年。 遗像尘昏碑露立,三间败屋独萧然。 山隐竣事海棠正花二首 春风亭馆久生埃,不见花开知几回。 日日登山君莫笑,山翁不为海棠来。 天机云锦拂檐牙,多少工夫到此花。 恰莫匆匆等闲看,无边春色是吾家。 山隐暮归呈诸兄弟二首 东风卷地起氛埃,山隐看花日几回。 草草杯盘携社酒,今朝兄弟肯同来。 羊肠世路尽聱牙,不碍庭前满树花。 回首野棠思鄂韡,未妨时一到山家。 笑指轩 笑指岩前石怪奇,几人来此认桃溪。 回头便是桃溪路,莫向儿曹指处迷。 还赵椎长帐 客梦东华整十旬,托君行帐梦中身。 邸楼万覈风号动,不受人间一点尘。 卖葛粉 市声朝暮过楼栏,喧得人来不耐烦。 寂寞山前闻叫卖,如何不作此心观。 灯夕有感二首 箫鼓分明搅夜阑,山翁和月倚栏干。 儿童争噪梅花烛,不解将花仔细看。 忆得儿时三五夜,人间此乐有涯哉。 不知节物将春去,只道春随节物来。 枯荷鹡鴒与赵昌瓜同归於我旧犹识其名氏今忘之矣 紫菂擎秋翠叶乾,骈头<左角右戢>尽团圞。 急难原上高飞翼,独把霜枝了岁寒。 山翁亭 前有白云庵 蜀阜山头老钝顽,白云深处小凭栏。 头头总是侬家事,可笑游人作景看。 饶氏石井二首 紫溪镇遏旧朱门,满地芃芃欲断魂。 当日告身今故纸,独遗眢井付诸孙。 井边高下拥衡茅,问着人家尽姓饶。 解道银青是吾相,编篱拉刺手如骹。 千顷廨院小憩老僧旧爇左臂干缘宝叔塔一绝悯之 见说当年老比丘,茶毗一臂作重修。 山头宝叔成新塔,泉下应贻父母忧。 樵侄誓酒一绝喜之 誓酒应须立志坚,波流逐逐岂其然。 一时感慨无难事,老叔今逾四十年。 泊桐步 一枕寒江浪拍天,更添急霰打船舷。 人间有底风波恶,不废山翁夜熟眠。 飞花二首 尧天花着半开时,花半开时春正肥。 此日老夫无拣择,殷勤直到看花飞。 看花恰莫厌离披,花到离披亦自奇。 不是老夫无拣择,春风无日不花枝。 山中吟三首 百不如人此老身,老身何必要如人。 等闲花草随宜种,多在山中住几春。 一毫头许便争衡,蛮触寻兵决死生。 山隐等闲收至宝,却无人共老夫争。 说是说非无了时,到头谁免堕危机。 满林春鸟高低语,终日不闻人是非。 试墨 玉藏顽石藕出泥,物以质就知者稀。 世间毁誉苦未定,楮君不言公是非。 洗竹 满地槐花有底忙,我无题目可商量。 呼童遍洗庭前竹,冷眼相看到雪霜。 里中有虚传榜帖者 榜帖虚传閧里闾,聚门如束散如驱。 莫言此个无端的,世上浮名总是虚。 筑岁寒亭 曲径方池竹几竿,诛茅脔石要谁看。 王侯第宅连云起,无此闲亭号岁寒。 岁寒落成 万间金屋苦嫌少,六尺茅亭宽有余。 意惬即为真受用,世间荣谢不关渠。 示贺客二首 得便宜是落便宜,几万人中有个知。 此日冬窝无事客,埋头更学十分痴。 白玉壶中春淡淡,小梅枝上日晖晖。 何心更问世荣辱,有口不言人是非。 看花 兰畹梅林事未阑,瑞香那复夜团团。 东君动是经年别,每到花开仔细看。 岁寒杂咏 一把寒茅四柱亭,客来只道省经营。 虽然受用无花巧,五十余年造得成。 箨龙罗立已斑斑,亭锁梅阴翠屋间。 王母①飞轻频拂水,黄公声远暮还山。 ①鸟名,所谓王母使者黄莺也。 无窗无户四边空,月透疏林水透风。 砌下嚘嚘鸣蟋蟀,细论心曲可山翁。 森森多愿长琅玕,相伴山翁老岁寒。 雨后箨龙添几许,儿童欢喜报来看。 弯弓稍稍舒双肘,圆竹频频运两骭。 觅得养生书一卷,只留梁上不曾看。 笋入栏干曲透茅,青琅玕脱紫文苞。 晚来拆草验生意,一夜能添二尺高。 生疏只是自生疏,志若专时定不粗。 世事从来不两大,莫教错了用工夫。 留青阳游九华寄袁仓使 元自与山无半面,昔人诗裹旧相知。 西风吹上千岩顶,竹杖芒鞋住几时。 雪夜冯周二兄来小酌诗呈仓使 朔风吹玉满天涯,旷望平林处处花。 袖手冬窝无事客,不分疆界是谁家。 入夜同人为我来,旋寻香味小衔杯。 满堂和气虽云乐,怕有人间暖未回。 答振父 老生便作老生涯,不羡漫花顷刻花。 身在山林心在国,太平风露是吾家。 二月望游齐山呈仓使二首 生平忠胆上摩天,两鬓如丝山水缘。 欲向翠微穷望眼,淮山无数锁春烟。 春到花朝花未多,小梅才作玉婆娑。 东君不是恩光薄,无奈霜欺雪压何。 竹所睡起偶成书呈谢守之 万竹中通两牖虚,红尘炎暑不关渠。 幽人日用底难办,一榻午风清有余。 竹所见梅 岁华冉冉走尘沙,望着家山便仙家。 竹所夜深风戛玉,道人消坐共梅花。 治径 草迷三径绿芊芊,可是山翁懒得便。 直自酴醾花去后,不曾行到大门前。 旅火 湖边车马日提壶,有眼何曾识野蔬。 肯为肌羸忘肉味,孰云医国世间无。 别朱几仲 古貌癯然一病翁,胸中戈甲气如虹。 子房元凯能骑马,破贼红旗未足功。 东松庵观岳武穆遗碑 虎视关河指日平,东松岭路小提兵。 奸臣误国英雄死,千古遗碑夕照明。 六月六日侄孙辈同食大麦二首 大麦新炊苜蓿盘,一壶春酒小团圞。 金丹九死生灵命,莫作寻常粝饭看。 冬春饿骨委寒波,宿麦离离奈尔何。 此日一餐虽志喜,愧无膏泽汗颜多。 感蛙 顺堂初夜有声戛戛乎丛桂之上,室人异之,以为恶禽也。爨奴举竿而籍之。少焉戛戛如故。复刷桂枝,上下震之,则曰禽当飞矣,且拂指作椒气。尝闻蛇香如椒者,大毒,岂异蛇也耶?方忽疑未定,余从一斋归,稚孙辈惊相语,室人意忌,呵止之。问再三,方吐实,而戛戛者鸣矣。乃蛙之仓翠,善缘而跃者,桂遭刷,微香气,非椒。于是释然。反谓之祥焉。呜呼!噫嘻。西狩一角真不幸也已。是日明夷释传,有感成诗。 翠蟾戛戛闹黄昏,反手为妖覆手祥。 明月夜光遭按剑,可怜箕子学佯狂。 夜索熟水甘甚 呼童夜半一杯汤,盎盎天和入肺肠。 咽正滑时即挥去,人间此意细思量。 早步庭前 顷刻苏枯不费工,老夫何苦卧龙公。 萧萧金凤枝头雨,一夜花开无数红。 文峰讲行昏礼和起潜韵 自是无人别是非,何曾此外更精微。 一门济济今成俗,政要回头悟指归。 用前韵答起渊 一念能回百念非,直须端的道心微。 暮春曾点缘何事,千古寥寥独咏归。 文峰夜饮三首 溪山回首昔人非,剩喜文峰拥翠微。 尊俎笑谈春满院,不辞和月夜深归。 万事浮云过眼非,人间真乐尽稀微。 从今一笑春风里,未用吹箫月下归。 可怜绳墨窘韩非,说着神仙到紫微。 办得一双无事眼,玉梅枝上看春归。 答洪文父问仁二首 千差万别总成非,谁解回光到隐微。 大路迢迢平似砥,欲归谁不遣君归。 自心自过自知非,痛划根芽事眇微。 个里工夫真切已,百年羁旅一朝归。 冰壶二首 一扫从前万虑非,寒光冷照发幽微。 乾坤总在冰壶裹,不费壶公日暮归。 说著冰壶事已非,此时消息我知微。 游云断处千山出,夕照明边一鸟归。 别诸亲友二首 良会难逢万事非,弥旬缱卷思清微。 家山一夜梅花发,月霁风光夜欲归。 四十年间梦已非,论文谈道意方微。 愿言著眼羲皇上,南北东西莫浪归。 归来有怀诸亲友 不著人间一点非,言言讲切到深微。 江头送别元无别,自是令人不忍归。 起潜观心四绝词旨俱胜仍用非字奉酬以尽愚衷 休论人是与人非,会得观心过亦微。 泛滥此生长似旅,天寒日暮是谁归。 浑然天爵本无非,过眼荣华亦已微。 忆得古人诗一句,锦城虽好不如归。 耻过如何更作非,观心须识动之微。 一朝透脱无疆界,处处吾家不用归。 雾霭溟蒙山缥缈,江波浩荡雨霏微。 头头总是吾家事,更要回归定失归。 岁除自语二首 尽道今年岁运恶,谁知岁运不关渠。 一斋深处深深坐,老眼如灯照古书。 尽道今年岁运恶,谁知最好是今年。 夜光明月反散落,遗稿一朝成巨编。 仓台准朝旨牒县礼请讲行荒政以疾弗果出 溪山闲袖经纶手,畎亩能忘康济心。 霈泽自天难出位,空惭有问到云林。 夜坐一斋偶成 出态炎凉反覆易,交情贵贱死生殊。 双眸炯炯碧天阔,霁月光风夜读书。 山隐见梅 万竹林端满树春,略无一点世间尘。 年年相见年年好,转觉梅花是故人。 数日不登蜀阜梅盛开二首 剩觉工夫通草对,略无闲暇问花神。 国香早是将春到,也趁梅花候主人。 一自梅边惹著春,山川草木顿精神。 晚来风起香无际,认得香根有几人。 池上感梅 青梅如豆叶如钱,尚有余花一颗圆。 应笑东君大时样,冰霜冷眼看春妍。 顺堂夜雨 海棠初绽锦成林,多少人间富贵心。 隽永一灯论语课,萧萧风雨夜堂深。 赤石庵 野花啼鸟日初迟,拂面和风酒一卮。 草草山房终胜俗,堂堂春色易成诗。 晚坐新亭对溪山有感二首 莫道溪山阅世长,溪山今古几兴亡。 金丹大药皆虚妄,别有长生不死方。 莫道壶中日月长,壶中日月只寻常。 乾坤今古无穷妙,是我庭前一草芒。 同汪信道过南塘 平波漫漫拂垂杨,野草幽花满路香。 杜宇初啼春未老,又扶山轿过南塘。 比得牡丹谓常品耳开花乃醉四施甚奇 姑射山人玉雪肌,是谁污作醉西施。 草间天艳无人识,不到花开总不知。 新亭晚步 单衣轻箑晚徘徊,嫩绿深红锦作堆。 杨柳溪头风力软,腾腾飞絮过墙来。 暮山 断雨暂提苍玉出,游云忽卷画图归。 须臾变态无穷妙,更著双双白鹭飞。 荷花入梅阴中 老梅临沼绿阴阴,一朵荷花透入林。 不比世间红粉面,结交真有岁寒心。 辛簿赵尉夜语新亭二首 老夫身世尽山林,门外红尘没膝深。 有底一般闲快活,光风霁月夜论心。 纷纷门外走红尘,底是人间快活人。 未判两仪先太极,直须端的自家身。 江东报英烈拟封二字侯喜成三绝 焕章飞报下徽州,英烈将褒二字侯。 千古沉沉黄壤骨,一朝提上碧云头。 胡尘明越连焦土,海道温台暂翠华。 西溯涛江渠叵测,不知豪杰起山家。 长驱席卷蹑遐踪,蓦地桐江一扫空。 北走天骄吾事了,归来袖手敢言功。 雪中呈陈参政及检详兵部二丈二首 中原赤子帝王州,坦腹何时缚蔡酋。 闻道铁衣寒彻骨,边臣应赐紫茸裘。 虽然袖手老山林,禹稷颜回共此心。 但得有生皆挟纩,不妨闲抱岁寒琴。 陈参政书院观谢太傅像有感 尘昏京洛走胡雏,高卧东山旧草庐。 莫向老妻夸不免,诸陵回首正关渠。 窖烟 痴子纷纷随物转,真能转物万中无。 寒烟一阵江村晓,谁识人间造化炉。 一斋夜坐 尽觉山中日月长,何心更梦白云乡。 池塘夜滴梅花雨,默坐占城一瓣香。 脱窗间蜂有感二首 病体今朝尚怯风,北窗深坐思融融。 莫言袖手无勋业,顷刻窗间救十蜂。 爱物仁民不两途,吾心到处是工夫。 今夫天下为民牧,一日能全十命无。 宣城琴高之名甚著转送四方甚珍品也比得之乃乡间桐鱼耳,一笑而赋二首 春网琴高长藋茅,宣城风物剩浮夸。 蜀溪岁岁桐鱼工,堪恨无人唤药查①。 ①宣城志谓:琴高隐者存药查水中,化为此鱼,故又名药查鱼。 大药真成九灶火,小鲜何事一杯羹。 终然不免名为累,岁岁琴高入鼎烹。 花头巡检先君纪之详矣孝女乡女子骑虎以救亲。今汝滩下有孝女石,即其处也。乡之得名以此。然则汝滩旧名女滩,米坑旧名女坑,皆当仍旧不可改也。吾乡此二事,宜庙而祭之,以表励风俗,因成一绝道余所志云 花头巡检骂贼死,蓬首女儿骑虎号。 安得邦人百世祀,巍巍忠孝配颜曹①。 ①颜呆卿、曹娥。 登蜀阜二首 秋暮如京岁暮还,春来更堕药瓢间。 眼前有底闲风月,忍得经年不上山。 弹指经年别彼阿,庭前庭后绿婆娑。 虽然陨箨无人扫,老木修篁古意多。 风玉 句里论工非得句,弦间觅趣未忘弦。 忽听檐外敲风玉,三代遗音妙不传。 新亭风玉与安素相应 的然同德定同声,鼓瑟吹竽尽未平。 悬玉两窗非有约,如何风动一齐鸣。 新亭薄暮 读罢羲经笑倚空,蜀溪溪上蜀溪翁。 诗成断雨流云外,人在光风霁月中。 九日融堂池上 岩花不趁中秋约,篱菊齐供九日看。 冉冉隔墙风不断,夜深和月倚栏干。 病起掇黄花数本焚香清坐二首 秋风鵰鹗刷天涯,有底男儿只恋家。 病后暂收文字眼,焚香清坐看黄花。 碧玉枝头玉露溥,风霜晚节要人看。 生香正色殷勤意,肯入冬窝共岁寒。 渊明菊盛开看之不厌 金粟蟠心玉作团,渊明千古寄高寒。 苦无嘉客同清赏,终日凭栏尽自看。 泊嘉禾 山翁尽惯卧山云,夜漏无声梦境平。 舟近谯楼眠不稳,却嫌更点太分明。 谒陆宣公双湖新祠 奏稿倘能安国步,投荒何敢爱家林。 双湖万顷湖天月,长与先生照赤心。 垂虹 不到垂虹十四秋,聊倾巵酒酹沙鸥。 蹄涔一勺闲风月,老眼关河万国愁。 沧浪亭有感二首 归老园林事已休,无端淮水作鸿沟。 堂堂百战平戎手,肯向沧浪把钓钩。 莫倚危栏学冻吟,英雄到此泪沾襟。 纷纷只解毛锥子,毕竟何人办赤心。 老仲夜集 谭兵谁是古君子,说易难逢大丈夫。 风月岁寒双塔夜,一巵清露世间无。 桃村寄题三首 春入桃村烂漫红,纷纷来觅武陵踪。 武陵不在千山外,只在先生一笑中。 白云深处锦成堆,游子逢春定一来。 会得四时春不断,桃村何日不花开。 处处桃花处处村,盎然天地一家春。 不须更踏桃村路,只要桃村见主人。 岁二日吴说卿座中初见古梅一花 咫尺元宵剩放灯,翠红多少九衢尘。 梅花不解新时样,初破风前一点春。 张明发有问用前韵谢之 本自光明不费灯,个中元不隔微尘。 如何曾点归来后,千古无人解咏春。 嘉兴天庆观梁朝桧 五季干戈满地讧,山川草木亦酸风。 如何偃蹇梁朝桧,独寿中吴雨露中。 借邻家瑞香 光风霁月瑞香盘,岁岁元宵锦作团。 春到山家今几许,不防邻舍借花看。 舟中卧听守之读皇宋诗 一转船头便是归,蓬窗初煖睡偏宜。 略无梦到华胥国,枕上听歌圣宋诗。 和答守之 除却周人孰与归,纷纷装点入时宜。 豳风七月今谁嗣,不补君王不是诗。 喜见家山答守之二首 风扫痴云作嫩晴,展开花柳一堤春。 山山啼鸟如相识,飞向蓬窗认主人。 喜见家山喜见晴,乾坤都属舞雩春。 家山自是山无数,认得春风定可人。 江岸群牛用前韵 江边犊子喜新晴,草软沙平满意春。 自食自眠渠自乐,不消多费牧牛人。 打滩 沙打芳草几阴晴,纤板横拖百丈春。 不解扁舟泛沧海,长年只作打滩人。 谒浴 京尘满面更新晴,暖得人来分外春。 手掬温泉聊一洒,先生元是出尘人。 哭顾平甫前韵 郊原几度踏春晴,此日空山草木春。 泪尽两行悲不尽,眼前安得见斯人。 比同诸友联辔湖边终日不能一诗戏用前韵 晓出钱塘趁好晴,五花云散马蹄春。 湖边此日诗无数,不属推敲觅句人。 少日诗如雨不晴,恨无题目可酬春。 今朝到却西湖上,无奈诗何尽让人。 卢滩杂兴五首 蛙声两岸爽溪流,漫漫澄潭夜进舟。 火照寒沙翻作白,直疑浮雪满汀洲。 火照寒沙雪欲流,恍疑身是剡溪舟。 蚩蚩横目无真色,刚道神仙在十洲。 道眼昭昭洞九流,此心天地一虚舟。 浮云得失关何事,要识梅亭对柳洲。 莫问清流与浊流,向求胡越有同舟。 光风霁月无人识,掉臂行歌宿莽洲。 生身不作第三流,肯作坳堂一芥舟。 时止时行皆正位,孰云吾道付沧洲。 晓雨 一路悭悭五日晴,晓来烟雨又笼春。 蓬窗只是添诗句,烟雨何曾恼得人。 乍晴前韵 翻手飞帘拗作晴,重重放出锦溪春。 东君於我故青眼,天地中间有此人。 抛滩前韵 舟著滩根半雨晴,何须争浪苦争春。 抛从漫处平平上,绝胜从前弄险人。 晚泊白塔桥约幼望吉甫小酌前韵 风吹白浪十分晴,晚泊青溪二月春。 千里客心归最急,可无杯酒唤同人。 过九里湾二首 溶溶泛日桃溪浪,濯濯抛风柳岸春。 天地十分和气里,此时无语倚蓬人。 吟风吟雨又吟晴,春满诗囊不负春。 一韵到家三十首,人间有底等闲人。 烧香客 满路敲金插彩旗,此时心事即良知。 回头肯向慈庭用,念念吾亲定不欺。 双溪 奔走衮雪夹中洲,声撼危栏趾欲浮。 冷眼青山青不断,狂澜千古自争流。 超然 结茅山顶得超然,莫也超然在外边。 要识老夫行乐处,鸢飞鱼跃总吾天。 唐山赤县距修门不二百里土风俭朴专务桑麻余甚乐之成二绝 深深涧谷唐昌县,莽莽桑麻古歙风。 但得长官能阜俗,不消此外别言功。 每到西湖辄黯然,山川草木亦雕镌。 如何咫尺唐山地,混沌犹存一罅天。 题唐昌尉廨足山楼三首 夜犬无声彩棒闲,千岩万壑拥楼栏。 朝来更有西山好,爽气何妨拄笏看。 云奔浪卷入帘钩,说著坡仙万户侯。 剩觉足山看不足,几番烟雨上楼头。 营营求足竟何穷,一足能令万虑空。 可但诗人供望眼,乾坤都在足山中。 晚步上清宫坐栖真者久之用合溪韵 坏砌颓檐竹数竿,一方深绿照人寒。 此时别有真消息,不用清流引激湍。 上清得酴醾用超然韵 林腰路转忽欣然,玉佩垂萝古殿边。 客里对花如旧友,夜深清坐玉壶天。 薄暮自南塔返足山 笋舆伊轧尽经邱,南塔从容半日游。 野鹤山猿留不住,又将诗过足山楼。 答何尉二首 明时麟凤在郊邱,南北东西取次游。 诗向足山楼上出,无诗千万莫登楼。 已分吾生老一邱,足山聊复伴英游。 中藏武库无人议,不但云间百尺楼①。 ①中伏库在楼下。 怪松 老木樛枝著地垂,交拿互攫挂虬螭。 何如头角峥嵘起,直节凌霄愈更奇。 野翁亭① 不住清溪不住山,野翁来往两翁间。 非丝非竹虽云乐,乐在溪山未是闲。 ①坡云:山翁不出山,溪翁常在溪,不如野翁往来溪山间。 古枫 白云岩下古株风,洞洞从根透顶空。 认得自家真面目,逢春叶绿到秋红。 旷轩 巨鳌飞出水精宫,蹙踏群山气象雄。 更觉我来轩愈旷,乾坤舒卷一襟风。 道庵小憩 石径柴门屈曲通,拂檐疏竹弄微风。 等闲光影无人管,两树金沙相对红。 瓶插月桂衮绣球甚丽 月桂闹装红欲滴,绣球圆簇白如霜。 我无艳眼相酬答,付与庭花自在黄。 许由亭其来远矣名以名之非便也下有白牛桥洗耳滩皆当时事宜揭之以洗耳 尧舜相传自执中,一瓢赢得迈高风。 白牛桥下沧浪水,应洗人间万古聋。 百丈寺竹所 向来百丈有清规,此日山中肯者谁。 檐外萧萧群玉立,不由客子不题诗。 百丈有感 不染东华一点尘,桑麻满眼土风淳。 如何林下无嘉客,却有西湖浩荡春。 含晖晚眺 雨声欲断气氤氲,小阁浮空自吐吞。 古木苍烟何处寺,数声青板报黄昏。 鹫峰丁东洞 一滴寒泉万古心,幽幽岩下弄清音。 何如唤起蛟龙蛰,散作苍生万国霖。 六月望 一窗虚白贮婵娟,木叶无风自飒然。 谁道家山孤负月,从初看到十分圆。 晚步溪上暑气亟回用端忞韵 晚行沙渚亟回头,不比人间触热流。 静听双蛙池上月,知心谁似海边鸥。 融堂对月 蛮触封疆奈若何,天公老眼自驱磨。 六窗洞彻无遮障,此夜融堂得月多。 登蜀阜二首 西风吹步上云衢,万竹深围一草庐。 分付儿童勿轻剪,蜀溪风月正关渠。 宝货秋毫归润屋,锥力左计属痴儿。 独余风月无人管,合著山亭顿放伊。 吕守之暮到三首 春日归舟五十诗,人间此乐尽无涯。 永平岸口匆匆别,又见西风上桂枝。 别来两月客唐昌,多少春风入锦囊。 逗得到家无别事,工夫都上此山堂。 此山风月久尘埃,拂试重新桂却开。 正要好诗相料理,昏鸦忽报守之来。 踏月登山 碧云缥缈月琳琅,更著岩花当户香。 多少风光人不到,主人今夜此山堂。 假山 终日劖镌弄假山,栽花种草尽班班。 从前多少真山水,可笑傍人只等闲。 岁寒口占 胸中元自有溪山,更著梅花竹石间。 拭目诸公扶帝极,幽人有分一生闲。 立冬前一日霜对菊有感 昨夜清霜冷絮裯,纷纷红叶满阶头。 园林尽扫西风去,惟有黄花不负秋。 石山素不驻足,偶一徘徊,心甚乐之,他日结茅,名曰借亭,未知主人然乎否也。成二绝。 上临绝壁下深湾,合著危亭阿堵间。 咫尺吾庐不相识,人间何处有溪山。 老天於我尽无穷,到处溪山尽借侬。 他日结茅临水上,主人应不吝山翁。 真应庙 浪夸骑鹤上清都,滴露研硃自壮图。 海内不蒙君子泽,独遗石碣溉丹湖。 光风霁月观鸬鹚聚滩下搜猎慈惨已而坐岁寒见盆池中鱼浮沉自得 出没云根上下浮,蘸蒲清溜十分幽。 前滩乌鬼能撩乱,争似盘鱼得自由。 池上梅开一花 蜀阜溪山堪老眼,岁寒风月尽闲身。 凭栏政尔吟无句,忽报梅梢一点春。 乡城长至怀双溪湖诸友 去年客梦水云乡,六里桥东过一阳。 此日山城怀旧友,暮江风起雁声长。 寄家书有怀岁寒五友二首 坐拥云根兴未涯,江楼时复梦归家。 庭前一点梅初破,近日新添几个花。 想得瑞香花日多,水仙消息又如何。 篱边尚有余香不,兰茁新芽长进么。 雪中观梅 莫嫌梅影太清寒,试向冬窝带雪看。 自是一般相茹入,无诗恰莫近栏干。 池上梅烂开一枝横竹间方蕊 临池满树玉离披,纵有余香已不奇。 蹈雪过来亭上坐,竹閒疏蕊忽横枝。 兰 绕亭埋石种兰芽,生怕花开不在家。 此日溶溶春满院,柔风初破一枝花。 岁寒缓步 千叶梅花雪满堤,都将春付海棠枝。 幽禽飞上栏干立,此意人间几个知。 悯海棠 海棠前日满枝红,一夜飘飘卷地空。 多少荣华驹过隙,莫教容易负东风。 牡丹开已数日方盛丽未艾也成二绝 晚春庭院牡丹香,谁道花开恨不长。 寒食到今几十日,依然夭艳压群芳。 未到牡丹春未好,花开恰莫怨春迟。 金沙玉板相扶拥,正是东君极盛时。 初闻杜鹃 庭前细雨湿莓苔,花鸟知时不待催。 茂院天葩开满树,一声清晓杜鹃来。 泊无碍定庵二首 定庵回首几春风,坏砌颓檐咽暮钟。 惟有窗间双月桂,花开还似旧时红。 十七年前到定庵,老僧朝暮拜瞿昙。 如今谁是香花主,老木号风暮正酣。 观富郑公及东坡颖滨无垢著名禅派口占 唐虞千古旧规模,周孔谁云不丈夫。 幸自家风皇极教,未消宗派祖师图。 汉宫春似月桂而丽感兴成诗 名花千古不成尘,不比昭阳绝代人。 回首两都今一梦,是谁污作汉宫春。 枕上二首 勿言暗室暗沉沉,降陟无非上帝临。 瞒得世间人不见,直须瞒得自家心。 自心有过有谁知,看此初萌一念时。 一念不分真与妄,十分伶俐十分痴。 赠浮梁汪易数 八八相催尽不穷,乾坤日月总包笼。 行年谁道今朝定,定在庖牺一画中。 君诗衮衮生蓍后,吾事昭昭未画前。 一笑相逢秋色里,双溪风月蜀溪边。 良月十二日幼望吉甫季雅起渊游上善明日集保二首 晚泊青溪一岸沙,偶然游目到仙家。 是谁辨得闲情性,来伴幽人看菊花。 谁道身如不系舟,吾行非往止非留。 霜天未老黄花菊,山北山南两日游。 虎邱遍观题壁 莫嗔鱼目混摩尼,著目从头亦自奇。 但向壁间时得句,老夫不用更题诗。 萤 一点晖晖落扇间,欲飞还扑近栏干。 乾坤日月光明藏,莫作书边冷眼看。 闻子居近况 十里溪山别两年,忽闻消息为欣然。 把书檐下往来看,不觉人行到面前。 南塘归途 岩花消息晚来风,透出长林万万重。 一句好诗拈不出,乾坤都属广寒宫。 谢守和章及先天之旨 未消着眼到潜虚,那复谈经上石渠。 会得先天无别旨,困眠饥饭更求余。 合溪座上 深碧沉沉冷欲秋,此时亭上饱追游。 溪分溪合关何事,尚欠圜机订九流。 徐簿饷乌饭八月八日 红姜黑饭荐珍羞,愧尔瞿昙老比邱。 先圣儿孙今满地,有人能记诞弥不。 睡起 雨浥蒲风晚更凉,数花檐卜净生香。 高眠深稳清无梦,尽觉人间白昼长。 蜗牛 雨浥蜗牛绕砌行,与吾同乐本同生。 挤排蛮触分疆界,可笑蒙庄自起争。 去年五月十八日归自唐山感旧 新岭归来整一年,老夫心事只依然。 何曾碍却家常饭,国史宏纲手自编。 当食自喜二首 饮食无他止养身,人间多少不惺惺。 朝晡细嚼家常饭,一卷神农本草经。 旋摘园蔬随意好,软炊土米绕牙香。 人言少吃多滋味,此是尊生第一方。 得片石著岁寒栏干外二首 梅竹交阴晚更奇,等闲片石亦相宜。 此时亭上潇潇雨,墙外行人却未知。 片石飞来入品题,曲栏池上尔偏宜。 老怀易得生欢喜,冷面相看又赋诗。 对老辈语儿时事 回首春风逞少年,厌闻人说旧因缘。 而今恨不逢班辈,说著儿时在眼前。 步月庭下 秋花恰恰到秋中,透顶生香满院风。 浪说霓裳天上曲,全家都在广寒宫。 几年等得到花开,投老看花能几回。 四树婆娑庭下桂,月明深夜更徘徊。 新亭观菊二首 碧天无际细浮香,浅白深黄未著霜。 莫恨花开秋向晚,晚秋方是好风光。 日融香暖闹枝头,红砌回环看不休。 莫把此花容易看,东篱无菊不成秋。 晨兴池上观梅 双鹊查查晓恋枝,暗香风度曲栏池。 日来只了高斋去,满树花开总不知。 除日暮放鲫鱼於月池者九夜再得六复秉烛放之偶合阴阳老数成一绝 除夕生鱼有异逢,挑灯两度散春风。 莫言九六无心得,须信乾坤一念中。 池上梅复开一花今数日矣始成绝句 一花消息小春前,冷眼相看似故年。 但觉老怀诗渐懒,略无行遣到花边。 示槱 诗成正自不因题,看取风人发兴时。 语到口头无可奈,未须搜搅古吟诗。 精庐枕上 山隐夜来山月好,幽香满地开花草。 竹梢堕露鸣屋瓴,谷鸟一声报清晓。 九月一日睡起 帖帖冬窝眠正稳,剥地钟声忽敲醒。 起来空堂一事无,日弄波纹满窗影。 夜半观潮 月夜舟如天上坐,极目更无山一个。 海神夜半忽出奇,雷鼓长驱雪山过。 泊四板桥沙外观月 江海无波渺吴越,远山数点低如抹。 长空浸碧秋沉沉,端正江心一轮月。 冬窝夜语 幽人只合卧林邱,不觉心幽境更幽。 青汗有时昭帝则,黑甜余暇伴宾游。 黄花粲粲冬窝夜,丹叶萧萧蜀阜秋。 会得个中消息理,两眉不著世间愁。 联辉阁诗 拂拂精蓝护翠云,几番雷雨卧龙兴。 两贤高躅明千佛,三世传家又一灯。 白社风流原有地,青编事业岂依僧。 山川姓字从兹响,看取天衢次第登。 蜀阜存稿卷二 杂体 义猫行 我家老貍奴,健捕无其比。去年能养儿,二男而一女。 种草不碌碌,趫捷俱可喜。策勋到邻家,高卧不忧鼠。 今年女子七,母复诞三子。三子乳有余,七子不易耳。 颇似相轸念,抱弄时相乳。依依同气恩,仿佛见情理。 一日忽啣子,来同七子处。薰然如一家,杂乳无彼己。 天地即我心,万物非异体。一旦脱边幅,此外无别旨。 嗟彼胡不仁,形骸分尔汝。同类日相伤,呀然矜爪嘴。 探巢攫胎卵,吞噬不知止。但见己子肥,遑恤他子死。 猫也本虎属,能为义士举。作诗传世间,一兽有如此。 游齐山仓使遣赠长歌和韵 昔来阳未复,倏忽今大壮。颇复怀兹游,山山日环乡。 雪多春较涩,寒力花难王。晨兴起和羹,御风飒然往。 嵌空互出奇,峭立屹相并。应接不暇瞬,跬步即异状。 明游俱可人,心惬有余况。寄隐定何许,醒翁本无相。 浑浑太古前,此巧岂天匠。天亦莫能名,谁欤实开创。 妙空与上清,可笑渠汝诳。绣春最孤绝,势压翠微上。 一带抹长江,群雉拱千嶂。超览妙无涯,天地入吾量。 畴能事劖镌,琐琐较真妄。所乏者古木,无木更虚旷。 蛮触战封疆,鸡虫争得丧。坐缚万古痴,无病自生恙。 好是两忘猜,不劳费监谤。载弄阳春曲,万汇同盎盎。 长歌卷雪腴,颇恨阻搜访。此事属癯仙,公勿多怊怅。 东山挂游屐,皇猷赖公畅。玉堂深复深,夜植青藜杖。 闻儿辈举渔者言喜成古调 鱼固人所欲,痰饮常忌此。兹晨一杯羹,食之乃大美。 渔者包裹来,乐与我为市。儿辈问何故,秤平不亏尔。 吾家自高曾,仁厚著闾里。一衡无两权,昭昭坦如柢。 忆昔少年时,猎夫晨卖鹿。老干持衡出,忽尔非旧比。 此岂我家风,责之怒裂眦。口腹诈求羸,宁我饿而死。 忍割子孙肉,而以啖我齿。折衡谢猎夫,劳酒遣乃已。 今余三十载,而得闻斯语。喜与同志言,书之诏孙子。 余与吕守之买舟西归林常甫吴清淑吕伯起出饯江楼古调以别 两角勍触蛮,八荒等兄弟。人生天地间,贵在情义耳。 嘉禾二三友,一见倾底里。春风散天和。非彼亦非此。 清淑温以直,常甫正而美。东涉金沙雪,西挹钱塘水。 舟泛月双湖,辔联松九里。冬春朔四换,追随实终始。 宣桥岁云暮,乃复得伯起。颀然出玉山,臭味林吴似。 修门亦旬月,朝夕相料理。饯我江上楼,楼栏豁天宇。 海山渺无际,呼吸入窗几。长鲸骇高浪,卷舒在吾趾。 风帆擘天出,揖别苦无语。共挽春江涛,洒作苍生雨。 偶书 世上纷纷竞奇巧,人人自巧不知宝。 此巧本不属思为,妙质融融得皜皜。 天地万象罗其中,纵横变化无时穷。 珠璧隐现光错落,丹青组织花珑葱。 有时六出不停翦,有时柔茵铺地遍。 有时飞空调羽商,嘈杂间关声百啭。 千态万状难形容,欲著一语迷西东。 宣尼但说不可见,后学强名造化工。 我欲从渠问谁造,不觉低头发长笑。 且不可见那可言,春秋冬夏无非教。 机舂歌 机舂结草溪之唇,翳桑古柳联清阴。 无人认得东流水,如此妙旨谁知音。 碧渠走峻琉璃滑,鸣瀑怒卷波澜阔。 飞轮转拨无已时,试问此机是谁发。 此机欲见妙无形,此机那复声可闻。 自从清浊未高下,直至而今无暂停。 上有茅斋人静止,日用变化心如水。 斋名果育定何如,为言只此机舂是。 山翁吟 岁云暮矣雪塞门,白发山翁病且贫。 鹑衣百结皮冻裂,旦暮拨雪寻草根。 催租暴卒打门户,妻子惊逃翁怖惧。 尽道长官如母慈,如何赤子投机虎。 书感 狥利者不可与谋义,怙私者不可与言公。 蛮触胜负勍两角,肝胆乃有楚越同。 阳清阴浊难同宫,弱水西流河汉东。 洪河砥柱霜中松,中道而立能者从。 凡百君子宜自爱,何苦下与琐琐争鸡虫。 朝来满室生秋风,庭树两叶三叶红。 蚕妇叹 蚕妇拂蚕叶如缕,爱之何啻珠玉比。 呼奴勤向帐前看,夜卧摩宁三四起。 未必便能丝挂体,睠焉于怀有真喜。 人人办得此时心,推而广之岂不美。 以此事君定忠臣,以此事父定孝子。 以此事夫定贤妇,一念真成转枢耳。 嗟哉世人胡不然,三纲茫茫不如蚕一纸。 赠墨工 客来投我一点漆,快汲清泉洗端石。 晴窗净几试一挥,错落精神光照日。 如此妙质奇复奇,变化纵横随所施。 可怜自有不自宝,日用纷纷谁得知。 愿言莫染荒唐辞,亦莫随俗供妍媸。 杂学支离二各载,汗牛充栋终何为。 由来此物自神圣,妙不可言那可尽。 分明宇宙在毫端,万古糊涂人不信。 子山弟因病有感喜成长句 本支兄弟十一人,眼前仅有六人存。 于中少者亦头白,世事短长难具论。 老兄年来苦多疾,安乐窝中且将息。 肯复营营供物奴,颇闻吾弟今得力。 是身出没如云浮,弹指百年谁转头。 死生富贵自天命,本无一事吾何求。 我闻无妄不须药,君行有眚君应觉。 鴒原未用忧急难,且来伴我山中乐。 篙师叹 黄饶舟中感梢人语而作 山乡山多田种稀,年丰健妇犹啼饥。 今年禾黍秋旱死,不有下涧民枯鱼。 颇闻水乡诸郡熟,一饱可令余郡足。 江船下米无头由,商人嗷嗷坐穷蹙。 长年抱膝指屡弹,时节自好官司难。 古来邻国忍为壑,何乃境内成触蛮。 我闻斯言真的当,无人为彻九天上。 禁江徒尔厄吾民,海泊有时关节放。 小瓷瓶 羔侄近得小瓷花瓶二,见者莫不称叹。熊侄自言,因是有感。大概谓此瓶高不盈尺,价不满百,以其体制之美,人皆悦之。若无体制,虽雕金镂玉,不足贵也。惟人亦然,修为可取,虽贱亦好。苟不修为,贵无取尔。余喜其有此至论。因诗以进之,且以开示同志。 小瓷瓶,形模端正玉色明。 乌聊山边才百文,见者叹赏不容声。 乃知物无贱与贵,要在制作何如耳。 轮囷如瓠不脱俗,虽玉万镒吾何取。 王正二日闻斯言,欣然为赋瓷瓶篇。 浊世愦愦随风旋,跖不夷谋吁可怜。 百年气节一朝捐,身落粪壤心窬穿。 岂不见齐田鲁季势薰天,万世之下箪瓢贤,熊也勉旃然不然。 留仲谦 二十年前旧诗友,子居仲谦真耐久。 少时怀抱易过逢,老去云林难聚首。 去年广垫得子居,论心岂但相煦濡。 咫尺仲谦招不得,有园日涉将毋娱。 风吹原头动春色,招携肯为山翁出。 恰恰子居来日来,岿然暮展遥天碧。 读书灯 读书灯,明暳暳,溪堂故人亲送似。 历落平生未见书,与汝间关几半世。 几年来,味无味,并与青编共捐弃。 半身沦落浙江濆,壁角破圈尘没鼻。 新春忽尔思起废,顷刻工夫依前具。 提入山翁结草庐,永夜虚窗照天地。 圣教衰,异端炽,千古冥行士何事。 人人有此大光明,埋没荒唐渺漫处。 象山翁,天启秘,嫡嗣慈湖更超诣。 陋儒俗学破沉疴,暗室迷途逢宝炬。 读书灯,明一切,不是山翁爱文字。 逢人若问伏羲前,灯下齁齁方瞌睡。 庚辰录譬如结款他日打断得了方成一段公案耳子居命时润色此殆谦词敬赓韵以谢 万马一隙争匆匆,回头祗是人心同。 百圣妙旨本无语,的的末在诗句工。 我生剩愧晚知学,可把芜词污新作。 玄冬深夜君试听,万窍号风皆本铎。 赠日者 世上痴儿爱官职,买山不作千金惜。 乌囊费尽铁鞋穿,近在方寸人不识。 公卿将相无时无,安得生贤为楷模。 嵩岳降神尼毓圣,此倘有地君其图。 示槱默 男儿头上三尺纱,不比脚缠三尺帛。 桑弧蓬矢射天地,堕地已展青云翮。 四海九州多胜流,不出户庭空白头。 有识难与俗同调,非才何必缘远游。 岂不见赤骥摇足日千里,何烦挥策苦鞭摇。 目前豘犬奚尔为,逐逐一饱糠籺肥。 飞蛾恋逐眼前光,身殒膏火空茫茫。 蛆蝇变化出复没,生死不离污秽场。 求之有道得有命,可把枯荣乱邪正。 进德修业当及时,去去光阴难语进。 汝为君子无靦颜,啜菽饮水尽亲欢。 不然正使位一品,九地含羞吾得瞑。 渔浦夜雪怀季敭 季敭欲我来山阴,季思欲我归严陵。 严陵山阴两无住,来去於我如浮云。 飞雪漫漫浙江暮,朔风吹船渔浦渡。 咫尺不到兴有余,底须夜出山阴路。 东华尘土缁人衣,顾瞻禹穴何巍巍。 克艰一言万世师,季敭季敭何时归。 端忞疲于哺蚕老妇悯而饷之余作古调以赞之 族孙买叶中山归,恻然闻之矜尔疲。 长腰豚蹄亟送似,未暇问到而蚕饥。 此时此念难藏假,厩焚退朝遑恤马。 马非不爱爱我人,用违其才终土苴。 试问母今蚕几筐,间关未必能补疮。 我亦有蚕非条桑,他日天机云锦裳。 杰侄所居之前旧无竹二月中忽出筀笋一根特立可爱为赋长句 旧闻四月筀,不闻二月萌。 箨龙忽当门,头角何峥嵘。 朅来此地荒秽耳,远隔长林不相倚。 群稚犹埋粪壤中,挺然剑拔参天起。 人云瑞应非偶然,妙不可诘那可言。 孰前孰后孰为瑞,孰识此根天地先。 祗今孤秀骇众目,半脱锦绷耸新绿。 善守勿令风雨摧,他年满地皆修竹。 杰侄有万事分已定二诗信笔成和 万事分已定,胡为但戚戚。 不为麟凤为虺蛇,不种芝兰种荆棘。 芝兰有余香,麟凤为世祥。 荆棘动成碍,虺蛇终自伤。 稚女谈命有感 韩将军出金钥班,调官挈家来西山。 嗟哉厉鬼不汝贷,一妻二女何间关。 失身醉仙漫糊口,不知命落醉仙手。 娇少年才十二三,敲金便着红尘走。 忆昔干戈多乱离,草间公卿儿女啼。 但愿吾皇有道守四夷,未消琐琐且为将军悲。 题方大夫家训 中兴天子方御戎,长城万里张魏公。 此时此家尽好武,抵掌一呼来幕中。 幕中群雄肝胆烈,指顾关河日弹铗。 若为岁晚归课儿,只说读书兴农业。 定知万事俱弗如,岂直钥剑输毛锥。 君不见二十七年耕草庐,出师一表汗青书。 用守之盟七友歌韵示诸子 学兵须学兵无敌,学医须学医无疾。 学诗须学诗无邪,绝义世间非浪出。 长虹顷日天与力,枯肠正好耕六籍。 舞雩千载咏而归,小枝文章那可屈。 蜀阜家风日日奇,万竹深园暮天碧。 朱丝好鸟共幽哢,迭奏黄钟与无射。 儿曹作计终自爱,莫把榆枋碍云翼。 康节有言良足珍,衣到弊时多虮虱。 喜诸子所和诗盟歌俱有可采再用韵见意 蛮触封疆日勍敌,金丹不疗膏肓疾。 抖擞风埃发诗骨,参差头角崭然出。 老夫所志在大雅,诸子政须勤帝籍。 三叹变风我心恻,箾韶忍受淫哇屈。 岂不见渭川千亩拂云长,前日手栽数寸碧。 苟得其养终巨世,勿玩流光生厌射。 世间浅者无远识,如兽系足鸟摧翼。 伯乐眼空冀北群,汤鼎坐吊淮南虱。 用樵侄渔舟韵 乐天知命吾付求,粗缯大布心休休。 小山松桂岁寒友,一日不见如三秋。 白云岩上飞相逐,白云岩前一窗足。 秋花未落春花开,办得工夫惊宠辱。 长安贵人争轻肥,高桅大柁去复来。 岂不见渔子好生涯,受用不尽一瓜皮, 炙手可热渠得知。 中秋约子温兄子山弟小酌一展寿庆两大字赋长句 前年齐山得寿字,体势端方嵩岳峙。 今年包帚书庆图,更觉龙骧而虎踞。 今我幸为尧舜民,贤者送似生精神。 寿匪自天实由我,庆果何物宁缘人。 西风缥缈中秋节,满院岩花香正冽。 团圞兄弟小持觞,二字一展相娱悦。 安得突兀起高堂,名以寿庆当中央。 吾三人者和且康,年年此日岩花香。 袁尚右座中王屯田出与可竹甚奇归成古调 郎星聚头金地麓,十月夜堂春昱昱。 屯田博古到名画,座上忽展牛腰束。 我生不识须菩提,薛鹤杨梅姑置之①。 寒稍八幅奇更伟,上有巴中与可题。 苍蛟滑走石诘曲,铁钩怒扫联蛇腹。 欹风洒雨清逼人,恍疑身在筼筜谷。 十寻双干剑拔雄,笔力有尽意无穷。 冥冥上与风霆会,拭目变化洪陂龙。 长忆东坡一转语,与可德人非画史。 轮囷写出岁寒心,政要诸公相料理。 ①薛稷鹤、杨补之梅并唐画须菩提像,皆座上所观。 五日晨兴说既济彖殊惬因成古调 端平元年初复古,欢喜群生脱危阻。 蚕香麦熟喧里闾,蒲糁艾花照樽俎。 我本宜俗俗不宜,未学痴儿□蝇虎。 朝来一撤既济户,此时欣然对端午。 三月五日复雨霰 三月二日霰且雷,明日漫天白皑皑。 阴云聚散才信宿,冰珠更复漫天来。 我不忧千花万花枝压折,亦不忧千山万山石冻裂。 麦如马尾桑如钱,岁饥岁寒系尔雪。 一冬望尔胡不然,此日何日能狂颠。 亟呼巽二扫落滕六魄①,放出高高万里东皇天。 ①巽二风也,滕六雪也。 合溪夜归呈诸大夫 前日合溪能多诗,此日合溪何以为。 是中真趣渠未知,无声之诗诗更奇。 溪山渊渊鱼自跃,溪树阴阴禽自乐。 野航日暮载牛归,陇麦已秋蚕上箔。 此时觞酒溪亭空,吾与鱼鸟皆春风。 安得四海车书同,春风浩浩游其中。 管湖马上 去年跨马西湖曲,画船歌管声相逐。 诸友联辔俱绝俗,敲镫微吟山水绿。 今年跨马管家湖,山花欲动山禽呼。 安得诸友复联辔,如许野趣苏堤无。 野趣野翁心自可,未必行人总宜我。 尔不宜我奈尔何,春风满袖谁当歌。 借亭观鱼 春日春风衣杲杲,海棠未老春正好。 与客行过借亭西,平沙步步生芳草。 空潭爱日透底明,游鱼如散空中霙。 徘徊欲坐去未忍,却恨借亭犹假名。 有名无亭真是假,是假是真俱土苴。 去年今日苏公堤,玉勒雕鞍相家马。 闻里中蚕饥不肯食山桑成长句 往年蚕老古乏食,采遍山桑无处觅。 救饥恨不到口头,略无拣择和枝吃。 今年叶亦未为荒,稍罗粉米寻山桑。 掉头不肯吃,大似向来藜藿肠。 山中连遭岁事恶,饿羸颠倒填沟壑。 草根拔尽不能充,往往珍羞视藜藿。 屈指于今能几时,日前仅饱非有余。 问着只要青稈米,薄贱粟麦如沙泥。 马鸣不应也时样,学尔愚氓恶情状。 天公嗔尔警尔深,饱时忘却饥时心。 有送大本渊明菊者成长句 丹叶萧萧秋萧萧,有人来献渊明菊。 渊明千古自高风,岁岁寒花照空谷。 金钿圆簇玉葳蕤,怳然彭泽归来时。 归来可是知几早,不肯为米归犹迟。 老夫家住深山里,彭泽知它在何许。 本不曾出不须归,冷面相看但欢喜。 况此妙绝难可名,不识何者为渊明。 与客绕花行复坐,一声幽鸟花前过。 九月朔示二小侄孙 有客踵我门,喜我得男孙。 得男人所喜,为男岂不尊。 桑弧蓬矢射天地,堕地已作四方志。 世上纷纷空白头,直须了却男儿事。 采芝歌岩桂始花凉风飒爽有善鼓商山采芝操者因以歌之 岩花开兮香满堂,秋旻杲杲兮秋风长。 采芝一曲兮何荒唐,为秦而遁兮出为子房。 天下有道兮登姚皇,共鲧斥兮夔龙骧。 山中人兮乐时康,采芝采芝兮无褰我裳。 市桥闲竹鸡声 泥滑滑,向谁语,山南山北幽林裹。 一朝笼入闹廛中,犹自千声万声不知止。 尔勿呼,人憎汝。 宜楼晚望 宜楼望芝山,浅浅平林出。 芝山望宜楼,隐隐苍龙脊。 楼中妙景山不知,山外有山楼不宜。 老眼西风没疆界,一时倾入囊中诗。 偶成 醯鸡瓮藏眼,鼹鼠河满腹。 啄木头铿敲,蜗牛角出缩。 君不见浩浩无边春,出门面面皆交亲。 未到地灵地,安知人杰人。 横途归路 山花荣,山禽鸣,绿杨碧涧声泠泠。 此时山翁寻故人,笋舆伊轧兮度密穿青,且行且止兮草软沙平。 溪云山雨相送迎,冲口而出我诗成。 千古吟 日杲杲兮风叶翩翩,饥我禾黍兮渴饮涧泉。 伏羲非画孔非编,非有秘旨天外传。 小黠大痴亦何苦,汗牛充栋终不补。 晴窗白发一事无,独抱遗经吊千古。 清快吟 子居顺堂夜坐举似前辈清快二语遂共赓歌 清似秋岩琴上月,快如春峡棹前波。 三间茅屋埋头坐,一榻薰风信口歌。 蜀阜存稿卷三 碑文 记铭序 刻蠲减名课利钱碑 名课为乡曲病者有年矣。异时有志之士尝弗忍而诉之朝,由部使者而下之州县,旷日縻资,以求杀其一二,不可得。况能自恻然为之一援手哉。往年,时摄邑事,及汲汲以是为民病第一义。又莆阳万公为邦伯,喜闻而乐行之,或减或蠲,易犹反手。呜呼!今之易,昔之难,其故可知也。然则今日之蠲减,又安知后来不有恶其害已而去其籍者乎?时故为之记,并州牒刻诸石,庶不坠云。 厚德堂记 自我先王以吴越归朝,而后大理丞来新安,至诸父六世矣。家传忠孝,风流笃厚,根深而源远也。仲父致政公,性朴茂,毅然古君子,酒酣耳热,簸弄声诗,终日婆娑,表里空洞,世之夸荣而矜胜者,一无所入于其心,事刻削、务丰殖者,公视之不啻蛆蝇粪壤。呜呼!巧险相遭,狙诈相倾轧,如蜗两角,兵争无宁时,甚者百方媒之,四面罗之,伏机弩濡毒以竢。苟得志,丧败死弗恤,视公诚不能矣。公之心,固淡如也。时儿时便获侍公,语大抵称善不称过,至若儇子,衣冠态度弗类,必援引古昔讽切之。薄俗往往多所非鄙。薄俗之所非鄙,此正公之所以为厚德也欤?自公之存,人犹未之知。于今求如公者而弗获见,然后知公之为厚德也。嘉定丁丑,嗣孙杰归自春官,即公宴息之堂,名曰厚德,而属时以记,且将使后公者日见而感焉。浚忠孝之源,培忠孝之根,庶斯德之愈厚也。系之以诗曰:呜呼我公,志行天出。惟世之嗤,惟公之德。世方机阱,公彻其防。百巧守险,公无门旁。昔人有言,德非外作。长之则厚,刻之则薄。公不为薄,公自为厚。休哉此心,传之不朽。 余氏子归养记 嘉定十年秋九月,余过汝滩,歙之孝女乡也。滩下有巨石,曰孝女石。佃者余姓,家其旁几世矣。一日,扶杖踵门,且步且喘,发垂乱丝,瓜黄柴立,咽而诉曰:某苦事,敢告主人?长子某,年逾三十,娶且有子。今年春,辄去其父母而家妻。下二子幼,某又病不可柰,欲告官府,重念虎不食子肉,惟主人是听。余闻之恻然。曰:抑尝告而亲族乎?岂皆若人也耶?忍不能效一语也,即日呼与妇翁俱至,谕之文曰:不孝之人,天所不覆,地所不载,大法所不赦,汝不知书,独不念汝身之所自来乎?自襁褓而提孩,自提孩而总角,抚摩鞠育,惟恐伤之,宁自饥不敢饥其子,宁自寒不敢寒其子。波波劫劫,望得力以佚老耳。挟妻子自活于外,于汝安乎?况汝父母且病不聊生,他人见且犹不忍。论之大法,罪何所逃?慈鸟尚知返哺,汝独不生子,不为人父乎?汝父哀鸣于我,我不忍闻也。奈何又酌以酒而言于众曰:若知乡之名矣乎?一女子耳,能搏虎以救亲。今生长此乡,日对此石,何独不思也?乃不觉泪下,谢曰:愚人无知,幸今得训诲,敢不唯命。辄四拜其父,相对感泣。期与妻不择日俱还。于戏!父子之道天性也,可得而泯没哉!昔而出也,谁使之?今而返也,又谁使之?三十年怙恃之恩,一朝弃绝矣。与之立谈数语,而遽悟其非,或者循其迹,以谓予有力焉,殆不然也。庸书之,使来者一览。 蒙养斋记 古之教者养心,后之教者害心。古之教者童而成之,后之教者自童而坏之矣。夫人,天地之德也,阴阳之交也,鬼神之会也,五行之秀气也。性无有不善,心无有不良,浑然天成,匪由外铄,感物而动,因物有迁。始蔽始亏,失其固有。故夫复之于既失,不若养之于未坏,自始学以至成德,自童蒙以至为贤为圣。岂智探力索外,袭而取之哉。养而无害,不失此赤子之心耳。故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古圣垂训,自能食而尚,右能言而学,唯而教已行矣。侍亲左右无违,所以养其孝。饮食出入必后长者,所以养其悌。常视毋诳,所以养其信。温恭毋骄,所以养其谦。不苟笑,不戏色,所以养其庄敬。不窥密,不倾听,所以养其耳目。男女不同席,不共食,防渎乱也,所以养其耻。不裘帛,不屦絇,防侈丽也,所以养其俭。以至不侵侮,不旁狎,立必正方,行必正直,游居有常,必就有德。若此之类,节密目繁,不可一二数,而其大旨,则无一事之非养者。是故,无非僻之侵,无邪妄之累,小子有造,成人有德,教则然也。自学校废,古圣教法无复影响,坏其真醇,凿其浑庞,导之支离之窟宅,而驰骋乎邪妄之途者,天下方滔滔,安知蒙养之为何事?《易》曰:蒙以养正。圣功也。又曰:山下出泉蒙。君子以果行育德,泉自山出,未有所之,泓涵洁清,略无微滓浑浊,此蒙之象也。于斯时而得所养,其功化何如哉。卢季湛筑室以肄诸子,请名并记,恳恳,且遣仲子升从予西溯,从容者弥月。年十三,才俊而质美,可爱也。养而无害,不失其赤子之心。于是乎在。因道予所志,俾归以告同学者焉。 顺堂记 先圣有曰:君子之道,譬如行远必自迩,譬如登高必自卑。《诗》曰:妻子好合,如鼓琴瑟,兄弟既翕,和乐且耽。宜尔室家,乐尔妻孥。父母其顺矣乎?又曰: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谓之悖德;不敬其亲而敬他人者,谓之悖理。以顺则逆,民无则焉。不在于善,而在于凶德。虽得之,君子不贵也。至哉!圣训所以警悟后学者,何其深切著明也。学者率求道于高远,而不知近在事亲从兄之间,倒行逆施,日陷于凶德而不自觉,此游方之外,离伦绝类,无忌惮者所甘心,而吾圣门之大罪人也。如是而曰得道,得何道哉?予早丧先君,崎岖万状,年四十有二,始微有省。又二年,拜慈湖先生,方知守中庸之妙,方知视听言动、喜怒哀乐、起居食息、日用常行,变化纵横,莫非大顺。然则道果高乎?远乎?沦三纲,斁九法,谓之顺可乎?妻子好合而不得于兄弟,则犹不得于父母也。况悖德悖理乎?夙兴夜寐,无沗尔所生,予方兢兢业业如不及焉。因感圣训,名堂曰顺。庶吾子之不吾悖,而吾孙之不悖吾子也。乃为记。 新安重建乾明观记 事未有无纪律而治,不根柢而可久者。自古废兴存亡之变,无巨细皆然。方今释老之宫,满天下常住,虽至寡约,亦往往利其入而贪领其事,转相请托,崇赂而后得之。或者上之人又利其数易也。居无何,辄斥去,则其心摇摇如浮寄,朝暮皇皇然,责偿于其中而厚取赢焉。嗟夫!尺寸之地,皆二帝三王所与吾民养生丧死而无憾者。掩数十百农之所耕,而资以为一夫囊槖之具,可不可也。新安乾明观,按郡志甚古,余异时尝历其地,遭鬰攸之变且十稔矣,荒坛眢井,寂寥乎毁瓦焦土,中旁有败屋数椽,飒飒欲压。今二十岁,复此来,则殿堂门庑轮奂一新,夹中溜修竹数千挺,佳花名木映照前后,虽喧嚣四面,而翛然远韵,逈出尘表,问之则观主道士谢得一也。向来常住数易,视若传舍,大家豪占,委置度外,岁课铢两,攟入己槖,公私扫地赤立,不复为后日毫发留计。自得一来,按籍索地,豪占寖复,极力起废,百役具兴。于是父老请于郡,郡闻于漕若部,更许其徒甲乙相袭,居十三岁而乾明大治。余留此弥月,见其御下整整,出入有节,门键启闭有时,而其徒亦敛然就检柅。夫纪律以合众,而又务根柢,不为苟且,则斯观之治也固宜。呜呼!道家者流,以虚无为宗,离处三纲九法之外,然犹湏此而后治,况靡好爵纲维世道者乎。择贤久任,上世之规模也。此制倘未遽复。为吾士大夫者,清白一心,前后踵承,如出一人之手,御之有纪律,行之有根柢,上为圣天子阐二帝三王之教法,则天下安有不治者。时方勉为郡侯而出,讲书明伦堂上,是记之作,宜未暇也。以得一之请勤,且推广其说于世道不为无补,遂弗果辞。 静安堂记 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性本静,本虚,本清明,无所不烛,譬之于水,波则荡,滓则浑,是故贵于不挠也。自昔经济之士,平居暇日,澹乎其无营,一旦临大众,决大策,断大疑,垂绅拥袖,不动声色,奠九鼎于泰山者,静则然耳。大哉,静乎!天地万物,纵横妙用,变化其中,一有所侵乱,焦焦然,与物百战争胜负,则我为役矣。如物何?虽然,必至于安而后可。《大学》曰:静而后能安。非静而又有安也,安而不摇,静之至也。新安汪公纲,自东宪帅越,因任者再人,熟其治,公亦熟其俗,上下孚洽,不棘不干,介廉自将,洁若冰立,机明以敏,响捷不留,此岂与物争胜而得者。公退之暇,招山有阁,拂云有亭,又有所谓四面屏障者环府堂之后,舒眺览,寄吟啸,宜不翅足,乃方筑东山之上为堂,近通复道,以济之庭户,游尘一迹不到,以燕以息,兴度超遥,非志乎静中之趣而安焉,宜何取于此也耶?往往名胜卜筑,类以得近山为奇。斯堂也,实与西山相宾挹,蜿蜒如抱入我襟袖,长松不老木,苍怪杰崛,不闻市声,惟幽鸟鸣,游云断霞,吞吐几上,斜阳嫩月,钩挂檐间。山与主人相遭,而其幽奇拆秘有如许者。堂成,时适至,嘱名而记之。榜曰静安,所以铭公之心也。或曰:公行归中朝,非越人所得私矣。静安虽美,公得而久乎?曰:不然。心静而安者,福苍生之根本也。其居愈广,则其用愈溥。阖辟卷舒,交错万变焉。往而不静,安也沉虚陷寂。可静而不可动者,固非我事。或者玩情自暇,苟以供宴闲之适而已,则又岂公之心哉,岂斯堂之所以名哉。 三潭记 淳安之西百里有三潭焉。在崇冈僻峤极深处,源出昱岭,至是始折而东,泻瀑垂斗,绝渚而为潭,连三垂瀑。而三潭高下相比,上者可一亩,居中者尤大,而其下则又差小。旁皆崖石圆拱,口收而腹衍,如釜势,束乎两山之间,倾注澒洞,声振林麓。路临其上,撼撼欲浮然,而寒碧渊澄,波纹不动。闻之,故老尝有轮麻缕硾石下测之者,尽一轮莫竟其底。中潭之涯,则小山孤起,有古祠出苍烟老木间。下有岩穴,容数十辈,水溢东出,淙淙从乱石中流去。道左,片石侧立,过者飕飕闻松风声,曰响石。又数十百步,两崖对峙如堵墙,水流其间,宛若门阙中过。上多怪石,其揱然作手形者,曰仙人掌。三潭之别源当合富、流浆二水之冲,有石柱尤奇,方广三丈许,从磵底挺然拔起者,几七十寻,上下相直不偏倚,蟠松寿蔓,夭矫缠纠。呜呼,异哉。三潭之名,予儿时则尝闻之。至若石柱,乃得之创见。斯二者,天地之奇观,自开辟以至于今,未之有改。生长此乡,往往寂无知者,因念深山大泽,瑰伟绝特之胜,名不登于载籍,不为高人胜士所题咏,埋没不闻于世如是者何限。天折此秘,使吾一游目焉,殆似不偶然也。后七年,有善水墨者,因追其仿佛,合作两图,悬之壁间,且为文以记。虽然,非玩物也,聊以志所感云。 紫霄山行记 富阳县东去五里,所舟着南岸,日且至,遥山浅霭,盎盎如桃李花时。余领许正甫、侄子樵行沙上,曲折入阡陌十余里,曰望仙。由望仙入山中又数里,得老子之宫二,非有幽岩邃谷,瑰伟绝特之胜可登览,两山相包束,荒墟聚落耳。绍兴初,一女子孙姓,结草山下,已而里中稍稍葺,庵居之。时杨和王方以勋旧奉朝请,謦欬指顾,朝野轻重,一旦为作道院事,遂响播流入宫禁,蒙三朝殊赉,规模用大拓侈,锡名紫霄。今女冠百人,没入而未度者百人,仆厮及其它杂役百人不止。岁入饶衍有艺极。庆元间,其徒请主岳祠,于外辄并缘权贵,侈僣异宫,而思孝院之名复用角立,亦有女冠三十辈。呜呼!何其盛哉。余尝谓事无巨细,无邪正,未有不得所依乘以克济者。异端之教,大抵善幻,以诳丐为业,非真能祸福吾民,而后簧鼓于天下,惟得所依乘又有力,足以扇其声焰,张其气魄,是故一倡而群和之。伊傅乐尧之道,以终其身,不逢其会,老死耕筑,谁知之者?柳下惠于鲁而臧文,仲孔子于齐而晏婴,固自有天命也。何物女子,而所遭则然哉。虽然,幽閟为女宫刑先,王制法下,死囚一等,所以重人道而不忍绝其后世。今数十百女为聚,且倍蓰焉,而幽秘之,吾不知其何以为也。自昔介士如鲁男子者几人。愚夫愚妇,幽宫隐巷,怨旷杂揉,溷溷相朝暮,又其室不足以容,星散篱裂,内外统纪不相及,吾不知其终何以为也。老氏,周柱下史,号知礼,虽学吾圣人而偏,至若贼天伦,祸人道,伤风败俗而莫知耻,渠亦弗忍为矣。后世道家者,流宗焉,谓老氏法应尔,太厚诬也已。 云峤书堂记 宝庆丙戍十有二月,既望,哭吾夫子于慈湖之涯旴江,吴定夫在焉,则起敬问曰:象山旧学,江西为盛。今谁在?定夫曰:包公敏道,傅公季鲁,吾季父颖叔耳。时因念包公,固两见之。今余亦且老,深蛰万山,欲尽见二公莫可得,为之怆然以悲。越翌日,定夫来寓馆,再拜拱而前曰:季父讲学云峤,象山先生尝作云峤书堂四大字。去年秋,请记,慈湖方癯然在寝,顾某言曰:吾病矣,钱子是宜来,姑少俟。春正月,从者来,而某客天童山。今且卜日,溯浙江,入严陵,谒蜀阜,愿有请,乃幸甚。得所遭,某不足道也,而师之言吾耳。时泫然流涕,谢曰:夫子病矣,而不忘我拳拳耶。时不敏,何敢辱记请诵。其所闻象山先生之学,吾圣人之学也。则所谓书堂之书,吾圣人之书也。吾圣人之书,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传心之要旨,经世之大法也。父子以此亲,君臣以此义,夫妇以此别,长幼以此序,朋友以此信,耕稼织纴以为养,冠昏丧祭以为礼,后王、君公、大夫、师长以为治。所以建皇极者,此也。所以立民命者,此也。所以位天地,育万物者,此也。道不明,诸子百家争驾其上,以瞀天下,而后为杨墨,为仪秦,为申商韩非,生民涂炭,糜灭几尽。西刘草昧,又无真儒相料理,独张子房持黄老言为风俗倡,其后浸淫,根固波漫。而天竺法遂缘入。之下逮魏晋夷狄乱华,卒成天地磔裂之祸。无他,学不本于经,世不由吾圣人之道,故也。不由吾圣人之道者,不明吾圣人之书也。是将焉取乎?虽然,圣人之书,先得我心之所同然,非徒书也。不反求之,期于自得,而徒支离传注之窟宅,沉溺文义之渊薮,则又非吾之所闻。定夫归蹑云峤,即书堂主人而请益焉。倘谓愚言为可。慈湖学子钱时敬书。 则庵记 慈湖夫子葬五峰,嗣子恪筑庵而名以则,且名其堂曰天经,属时记之。时不胜兴敬兴赞,至于泣下。呜呼!是吾夫子所望于尔后人者也。大哉,天经之旨乎!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此不学之良能,此不虑之良知,此万古人人所同有之本心也。此心无体,变化无方,通于神明,光于四海,无所不通。见孺子将入井,则自恻隐者,此也。见可羞可恶之事,则自羞恶者,此也。宜辞自辞,宜逊自逊,是自知是、非自知非者,此也。以此事君自忠,以此临民自爱,兄弟自友,夫妇自别,朋友自信,岂外袭而取之哉。日月之所以运行,风霆之所以鼓舞,山川之所以流峙,昆虫草木之所以生化,亘古今,包宇宙,孰非吾此经之妙,而乃溷溷滔滔,自陷为愚为不肖者,无他,不知所则耳。唯尧则之,故睦九族,和万邦。唯舜则之,故烝烝底豫为法于天下 。文王则之,故无忧。孔子则之,故老安而少怀。曾子则之,故知伐一木,杀一兽,不以其时非孝。吾夫子则之,故大明斯道,以续洙泗之正统。其处己则廉俭清峻,不昏于利欲。处家则冠昏丧祭以礼,不诪张于异端。处宗族则教之抚之,不殊己子。处邻党则敬之顺之,不失一夫之心。处郡县则民爱戴如慈父母,而不屈于权豪。处朝廷则启沃孜孜,发扬圣性,直言正论,风节凛凛,而不愆于去就之义。实明乎是,实履乎是,非空言云也。天下学者则之,万世学者则之,况其家之子若孙乎。孔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今而发一念,出一言,行一事,必反观内省,曰此吾先君子之志乎?是乎,非乎?发一念,出一言,行一事,必反观内省,曰此吾先君子之行乎?可乎,不可乎?一日无改,一日之则也。一月无改,一月之则也。历三年之久而无改则,所守者定矣。终身之则也,是乃谓得天之经也。虽然,后之视前,如灯取影,吾则吾父,是又标的后世,为吾子孙无穷之则也。可不谨欤!朝斯夕斯,念兹在兹。皜皜纯白,可射思。恪也勉之,时也勉之。 云隐记 叔中杨君家慈湖之东南隅,出小楼阛阓中,曰云隐。周围户牗,界三为六,寻丈之内,跬步不同,曲折位置,各有态度。楼之三面皆窗,其直南一室尤奇,隆冬冱寒,海风怒起,飞尘满面,路无行人,而爱日晖晖恋窗不去。瓶有名花,盆有香草,盎然作春温。檐外飞雪。为台,有江山临眺之胜。秋正好时,金波团团从海中出,历栏槛而西,竟夕徘徊,与主人相乐也。世固有突兀千万间,不能奠一席以自可者。视此竟何如也。虽然,非徒江山风月而已。通奉手训在架,慈湖师训在壁,且又内讼一记,为的的传家鸿宝,他人见者犹毛骨悚然,起敬起慕,况其家之子孙乎。汰几上器玩之冗者,削壁间书画之可黜者,一惟家训是佩,则名花香草皆先人之馨德,江山风月皆先人之流光,又将自我诏云仍于无穷也。叔中,其谓何! 海盐县重建儒学记 士自一命而上,皆天子所与分任。司牧之寄,若性绥猷,以克相上帝者。况锦地百里而君之,岂徒民社吾有哉。先王教化寥寥弗嗣,而学校仅存,是固师帅之权舆,承流宣化根柢之地也。今之为县者,旦夜焦然,如坐汤鼎。窘于才者,既不足以有立。挟才以逞者,又方虎视吾民,鞭膏捶血若恐后,问之则曰:上迫下匮,弗我贷也。其然矣乎?朔望具文,春秋故事,或且坏漏不可支。吾则丹艧圬镘,藻绚其外,以自涂其耳目,如斯而已。大阐 制度 关于办公室下班关闭电源制度矿山事故隐患举报和奖励制度制度下载人事管理制度doc盘点制度下载 壮观,今昔为根柢是谋,彼何人也。海盐自建学到今,几造几圮矣。赵侯之来,首务劝笃,职之冗者汰之,乡之秀者款门而招之。规模久敝,逼陋弗称,欲一出手,未裕也。三岁政成,乃大克举,经始于暮春之癸酉,越八月丁未竣事。由直舍彻外捆屋之,为间者逾八十。独礼殿颇葺其旧,宸奎有阁,明伦有堂,从祀有像,先贤有祠,位次齐序,下至庖湢,整整咸备。四周以垣,三面以池。左则出亭池上,曰移风,以还旧观。前则辟衢池外,曰尚贤,以表新坊。渚花弯环,舆梁而入,宏敞伟丽,群目为张。侯所以赉兹邑者厚矣,期向之者宏矣。《经》曰: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又曰:明出于地上。晋君子以自昭明德,明非外至也。孩提知爱者,此明也。长而知敬者,此明也。乍见孺子将入井而怵惕恻隐者,此明也。汨于物欲,乱于血气,交战于利害,而转徙乎是非,而昭昭者昏昏矣。是故德本明也,明之而已。明之如何,自昭而已。苟自昭矣,他人无所致其力也。薅彼莠骄,立我嘉榖。霾雾破散,月皎天空。此为仁由己之功,克念作圣之妙。学之为学,于是乎在,非苟具文存故事云也。或曰:世方科举取士,吾暇乎其它?是不然。士习于科举而三纲可沦,五常可灭,九法可坏,凡起居饮食,生人日用之经,皆可废,则大学之道容未暇也。如其不然,是未可斯须忘矣。大学之道固不在生人日用之外也。时介吴楚万山中,于侯无一日雅,乃辱走书千里,繄记是嘱,而时亦不敢辞者,无他,知其心也。安有侯心之所期向而邑之人士有不知者。幼之学,壮之行,弦歌之风,雍雍海峤,他日栋梁,斯道羽仪,天朝经纶,变化阖辟,宇宙与古圣贤相应和。噫!侯之心也,勉乎哉。侯名希弥,居姚江。董是役者学职事吴拱辰、邱改之、常贤孙、郭骙。 池阳冬窝记 余家万山中,有冬窝,可以卒岁秋风高矣,人此室处矣。忽结江东暮云之思,将历九华,上庐阜,浮舟武夷九曲,而后归焉。过池阳,皇华主人寓余澄清堂上,且一旬,且一月,且春以为期,睠睠乎,其未余舍也。既久,念其旷爽而难温,复洁小馆于堂左,重帘密牗,四周如斗,虽朔风怒起,急雨打窗,而盎盎虚明,犹吾冬窝,不自知其身之留也。澄清为庾台胜概,有池数十亩,有楼杰然中起,曰湖山,而轩敞其下,曰秋浦。背秋浦,渡野桥而东,巍冠粉堞之上,曰九夫容,尤伟。其它如嘉莲,如彩若,如茂林修竹,往往萃见于一窗,禽咔檐牙,鱼跃砌下,喧嚣不到,有尘外趣。登临放目,湖光渺然,晴峦参差,倚天削立,而冬窝之乐无涯矣。客有诘余者,曰:天朝一路之寄,九州四十三县,不知其几,民皆如子之温且适乎?不失所矣乎?无淫鸷于位以殃吾赤子者乎?此正皇华与二三僚吏夙兴夜寐而汲汲者。子但私一室以自燠,宜未可乎?余笑而答曰:处一旅人,推之以处四海,天地万物皆冬窝也。汝其隘矣。明日告于皇华,欣然作两大字而揭之。 游齐山记 余留秋浦五旬,时登九夫容,与齐山相宾挹,珠联螺拥,累累水上,未见其甚奇也。雾雨初卷,朝曦春温,始一往游焉。出延庆右,窥寿岩,蹑上清,历寄隐,过小九华,瑰怪刻削,环向错立,拔地劖空,参差跬步,已乃横折,入集仙洞,坳隐其上,若顶突成形者九,亦名九顶,不觉啧啧,且顾且叹,齐山之奇乃如许。由九顶回旋跻攀,伟然轩敞,外向而得所谓翠微亭者,平湖万顷,漫浸其跟,长江怒流,横泻其外,诵壁间“孤城涌出水中央”之句,徘徊且行,似不忍离。而昔之所见殆不奇矣。下松径,沿山麓,饮醒翁堂,几隐苍波,屏倚绝壑,凡巇崎出缩乎路隅者,皆以醒名。石因翁而醒耶?翁因石醒耶?昏昏醉梦而往来不知醒者几人耶?道院之左,曰史岩,缘磴而下,束蕴而入,曲拆而邃深,其中最高处,下广上锐,层绕旋匝,如龛如庵,脊有修痕,如筩半剖,蜿蜒贯达,如龙脱去。穿左史洞,有亭八角,环山阿入后,洞天从峡中斜透,线路上平坡,略虎啸岩,是为小有,视诸洞尤杰,黄冠对床,啜茗久之。一罅中通,触暗侧入,擿埴偃偻,如闼忽排,而绣春亭亭乎其上矣。得绣春如得翠微,诘屈龙蛇之宫,忽超览乎无垠也。清溪直北,吞吐长江,孤圆而尊,旁伏群巘,则又非翠微敢肩差者。于是,齐山之奇为我尽出,无留藏焉。兹游也,渺乎幽潜,有山林遁世之趣,凭高放目,动关河故国之思。于戏!余乎将有志于斯世乎,抑遁世独立,老一邱以自乐也。婆娑是翁,定论久矣,然以余心而占有志之士,淮山满眼,恨绕天涯,仕斯过斯,来游于斯,必有酌新亭之酒,吊望诸陵而感慨者。若但插花酪酊,供开目一笑,则齐山乎何奇!某月日记。 游芝山记 比阅《番易志》,慨想山川胜概,欲一往观焉,未暇也。乃九月九日,偕计仲舒、小子默,过九眼井,出永平门,趣荐福,登莫莫堂,览诸名牌,奕奕有生气,独率更片石,以奇取祸,不复可见尔。有挟许负术者,澜翻两吻,所投非所好,令人倦答,答以诗云:知君满眼皆公卿,却来林下寻幽人;幽人骨相何足齿,独有此心拈向君;拈向君,君试相,不分部位难名状;楚东门外秋沉沉,碧天无际冰轮上。浮洲缥缈出东湖,中兴、荐福相发挥。水未落,未可到。诗云:一旬两度到湖边(尝过采芹),漫漫长堤尚渺然;说著蓬莱三万里,浮洲咫尺远如天。天庆东营小室,曰朝阳,屈曲而入,内迫而外无睹,绣衣尝憇止睠之,非睠斯室也,为祷晴爱朝阳也。余亦煮饼瀹茗留数刻,非留斯室也,对朝阳爱绣衣也。诗云:见说轺车屡祷晴,痴云随手展朱明;面墙蓬瓮消题品,剩喜朝阳有凤鸣。循城而北,上楚东阁,留短句云:舍车步城堞,波光渺弥望;高阁雄楚东,势挟江湖壮;景胜翻作愁,目敛不忍放;悯彼堤南北,屋向水中葬;犹有昏垫民,避地巢其上。紫极观僻城隅,宛若村疃,黄冠洁窗,户殖花竹以相乐,颇自成风。世路多艰,复成感慨云:玉立窗前竹,怀哉颇未忘 (比访舒裕未曾到);主人能好事,领客遍诸房;邻柝时方警,仙家日自长;老天回泰运,借榻卧羲皇。径灵芝,趣土素,松门苍悄。怀范文正、王梅溪两贤云:入城复出城,曲直芝山上;木老寺逾古,宅幽秋倍壮;升堂如入谷,肃肃生气象;西阶范老师,东壁梅溪像。穿廊端西出,蹑苔磴,拥翼而升,得五峰遗址,参差淡碧,出杳杳平湖落照间,宛转东南,有曰江湖伟观,曰列岫,曰烟霏,势略同,各自成趣。然名胜高躅不专在是。诗云:极目平湖接太空,康庐隐隐夕阳中;两贤偶尔诗留眼,千古名高五老峰。其极曰一览,尤胜绝,隶人争指,似某山某县,某山某州,吾不知也。石番江左庐阜,抑又奇矣。诗云:著脚鳌头势突空,恍然飞出水晶宫;番城烟锁重重柳,庐阜天垂淡淡峰。士女嬉游,铿敲响山谷。余方怆切,念天地间多少孤负小子,忽从旁叹曰:衢之民可怜,遂成古调:去年游齐山,春风酣鼓鼙;邻柝迫饶信,调遣无宁时;今年游芝山,民方免为鱼;衢寇三县焦,复迫饶信徽;微生良孔艰,昭代何多虞;等闲啸一夫,辄尔烦六师;赤子东江民,赖有皇华车;恩深死不贰,隐若山四维;井里酬佳节,熙熙恬不知;群游入郊原,鼓吹相追随;默也坐叹息,忽为衢生悲;一悲动万感,适亦契我思;天地吾仁中,元不分藩篱;干戈何当休,四海同熙熙。薄暮,言还,从者导由傍径,辄怅然曰:吾生可再乎?复寻故步,徘徊五峰而后返。诗云:欲行还坐侭凝眸,何日重来到上头;缓步不妨寻旧路,便如曾得两番游。是日也,芝山为最,又最从容,诗最多,特书之,为游芝山记。 勿轩记 先圣答颜子克己之目,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于戏!勿哉。划众病之根,断百邪之路,此其的哉。余兹出也,诸亲友相与讲行婚礼,济济雍雍,一门和气,下至童隶亦皆肃穆,岂徒具文为观美也。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克己工夫,固予所愿望,亦诸亲友所自期而孜孜者。从容数日,纵谈极论,无非发明斯旨起渊,请名西序,因申以告焉。夫所谓勿视,非禁之于目;所谓勿听,非禁之于耳;勿言勿动亦非于颊舌之间,应酬之际,而刚制之也。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一念之萌,谁不自觉。觉其为是,是即是礼。觉其为非,非即非礼。非礼,即勿是之谓。克回天斡地,妙用莫测,而本心得矣。故曰为仁由己,有不由己即外物矣。凡我同志,惟兢兢其毋忽哉。 辨志轩记 先圣有言: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志者,发于中心之所愿,矢去川决,孰能御之。匹夫立志且不可夺,辨之不早,趋向一差,其害可胜言乎。三代衰,圣教熄,学者不闻先王之大道,往往所志狃于所习,所习定于所志,浮沉溷溷,相挻成风,甘心声色货利之场,醉生梦死而不悔,皆由志不早辨,日沦而不自拔也。战国公子所以翼之而飞,驾之而骛者,非管晏即仪衍,非仪衍即申韩,而乃不知士之所事者何事。答曰尚志,且犹未领,良可悯叹。虽然 ,犹幸其有问也。向微斯问,安知其不尚当时之所尚,而反益其疾乎。孟子截然断之曰仁义,舍仁义而言志不可也。象山先师讲明义利两途,独拳拳乎辨志,此正是非之判,善恶之别,而君子小人发轫之枢机,可不谨欤?卢季澄辟轩西序,请名并记,以助家庭之训,为作辨志两大字事亲,左右参错,玉立卓然。于所志尚而明辨焉,庶几不沦于习俗,圣贤门户可阶而升矣。 钱母墓记 是为有宋大理寺丞钱公隐之母夫人墓。夫人,羽林上将军之妻,昭化军节度使靖宣公之冢妇,吴越文穆王之孙妇也。寺丞迎官新安,因家汝溪,葬夫人小沟上,距寺丞墓可三十步。中罹兵火,岁远地殊,则未免陵夷村童之手,痛可伤恨,幸接壤皆亲,故可语以情。绍定六年癸巳二月有二日,时领侄辈御辛茹素,正兆域,明禁界,迁路墓外逾丈。明日戊寅,社载封之,崇四尺,立墓额焉。夫人四世孙觷,建炎间提乡兵摧却兀术于桐江之牛山,东江部使者袁公甫伟而祠之,闻于上。前年,赐庙额英烈,将褒封矣。夫人实新安始祖妣,因循泯泯,沦于荒莽,谓子孙何哉。乃为之记,建寺丞墓道门,勒石其下。寺丞墓之右尝埋所乘白马,有邱隆然可指。今乡人皆曰白马墓云。七世孙时敬书。 淳安簿厅题名记 簿者,财计之源,一邑之司命也。专官主之,岂偶然哉。凡邑政,无小大,令得以专决。若夫版籍之藏,出纳之检,朱墨之勘,乘除升降之节,则令莫可得专。是故簿与令,体相承而实相闲。今世指名冷局,而居官者亦往往以冷局自命。其然矣乎?时少日谒故簿厅,见西庑架书梁上,吏牧指曰此版籍,此经界。经界已自弗整,其后益亡其甚。窃之私藏者有焉。赝书变乱,媒讼者有焉。未几,屋毁,辄播散不存片幅。簿之失职由此。自时厥后,官寄驿亭而吏局于县。吏局于县而主典之权逸矣。籍造于县而户板之守失矣。死徙蠲额而走窜渊薮矣。更乡靡常而奸伦交舞矣。汙暴劫之为计而抑郁昌矣。抑郁日用为课而失陷之源弗暇问矣。务一切消注而叠催重纳之害肆矣。公私相盗利在韬匿而出纳之数漫不可考矣。夫如是,谓之冷局固宜。于戏!局未尝冷也,簿失其职而后冷也。古淳壮县,见谓难治,是可弗思其故欤?令有大体,倾心于簿,簿克念厥职,与令协心,一反前弊,而根抵是讲,毋出于位,期克有成,书成而受藏之,与印俱守,严扄键时启闭,与印同交割,庶有瘳乎。或问:佐抚字、赞教化,岂无可言?噫!根抵未明,民病方未艾,教化抚字,愚不知其说也。番易辛倬,故参政简穆公之曾孙,明是非,不摇于利害,冰洁玉立,三岁一心,行受代矣。念廨舍虽粗建,而题名独阙,得淳熙五年以后十有八人名氏,属时记。时曰:记弗靳因以昭乃职,可乎?曰:是某志也。遂书之。 怀鲜堂记 绍定癸巳夏四月,山阴赵伯玉、浮梁辛卓然奉台命,赈济还淳遍诸乡矣。乃六月二十有六日,至湖庵给岭西诸保。余明日一来,改朔又来,凡五宿僧榻。此庵曩在村前,甚古。儿时外家嬉游之地也。郁攸为厉,徐公弼兄弟始捐上堂山迁之足迹不到。又十有七载。木高而林壑逾逈,屋老而气象更幽,秋暑正骄,坂岗如炙,下马入门径,便萧萧有尘外趣。山雨递洒,松风冷然,余甚乐之。二君子又皆有及物之诚心,玉雪其躬,无一瑕可指,震之而不挠,撼之而不摇,烁之而益坚,压之而愈奋,以清德行实惠,余甚乐之。山谷饥羸,如涸辙濯清波,如龟折沃甘澍,欣欣乎稚耋交忭,逢更生也。是役也,从容东偏之堂上,因榜曰怀鲜。于戏!“怀保小民,惠鲜鳏寡”,此文王之德而我圣天子之心也。自昔固有上惠而下弗鲜者,其咎安在?二君子之心契圣天子之心,而余窃亦有是心,是以乐饿羸之洒然以鲜,而山川草木虫鱼鸟之飞鸣者,皆鲜也。由是推之,则凡莅官临政,指顾号令,无非所以鲜民物者,独荒政云乎哉。吾知二君子出为世用矣。后一月记,授智仙刻之。他日得寺额,宜大斯堂,为山门伟观焉。 吴县学慈湖先生祠堂记 大学不明,自汉儒始矣。伊尹曰:予天民之先觉者也,予将以斯道觉斯民也。孔子曰:不逆诈,不亿不信,抑亦先觉者,是贤乎。而后世字书亦往往训学为觉悟,其有以受之矣。然则所贵于学者,岂徒纸上空言云乎哉。三代衰,圣教熄,百家诸子争鞭驾于天下,纷呶簧鼓,遂极于秦。于戏!秦祸极矣。百家诸子是百家诸子而已矣。潜深伏隩,遁世不耀,如鲁两生之徒者,尚有人焉。未闻穿凿附会,诬圣经于空言也。汉兴,佐命微一先觉,起而振之,圯下遗编,乃首为风俗倡,壁藏口授,非不表章专门名家,非不熟习往圣大训,砭万世之膏肓,觉斯人所固有者,卒同纸上之空言。无他,学不明心而传注以为经,无怪高明英特之士,驱而入于黄老也。此根不绝,日滋日蔓,天竺法遂缘入之,夷狄乱华,大经大法扫地,其祸有惨于坑焚者。繄谁咎哉。彼方窃取其名以自诡,曰觉吾宗也。为儒者不自有其家法,亦遂诿曰若教则然,我无是也。其然已乎?果如是而谓之觉乎?恻隐之心,本心也。羞恶之心,本心也。辞让之心,本心也。是非之心,本心也。父子之所以亲,君臣之所以义,夫妇之所以别,长幼之所以序,朋友之所以信,皆我固有,非外铄也。一有不尽其分,不尽其心者也。独抱空寂,离处三纲九法之外,而谓之觉,果觉已乎?于赫我朝,笃生贤哲,续寥寥绝学于千载之上,慈湖先师踵象山陆文安公以出,而斯道大明,自汉以来穿凿附会,冥迷沉痼之习,为之一洗,圣经昭垂如日在天矣。天民先觉,其在兹乎?是故,启迪其徒,则以古圣为的。不误惑非圣之书论治,则三代以上规模而汉唐事业所深耻。在郡县则军民衘戴,若慈父母,公卿贵族敛豪,戢侈戁畏,若严师立朝而启沃切深,懋昭帝学,拳拳择贤久任为第一急务,虽位不满德,所学不尽,所施经纶天下之大经,斯其证矣。绍定六年冬,今知鄂州湖北运判何元寿及吴令方澄肖先师,邑庠祠之,朔望序拜,春秋舍菜,有典有式,可承以久。走书千里属记于时,因念嘉定间,先师寓吴下,日鸣斯道,接四方之英秀,潦归云集,感发者比比,是固宜祠。漕与令俱尝受知师门,感师门之知而不忘其所以教,羹墙一念所在乎。见之祠,又孰宜。时戊寅九月,晋拜豸冠坊。己卯辛巳,又两拜带城桥北,吴固受恩师门之地也。虽不敏,记宜何辞。虽然,敢空言哉。曩者侍侧,尝妄谓卑者习传注不足以明心高者,习空无不足以经世,不受二病,大道昭昭,三纲九法,万世无弊,悯天下之溺而援之于是乎。在先师蹙然首肯称善者,再。于戏!是先师之教也,为同志申诵之。 山行记 余别灵岩三十有四年,而武邱亦且半世,痛帅友之如梦,惊岁月之易流,为之怆然以悲,而暇嬉游乎哉。端平初腊,嘉禾林常甫、吴清叔、沈俊卿相与道畴昔,复慨然为一往,月之四日,出阊门,宿舟武邱下,晨兴历试剑石,升雨花亭,绕剑池以跻于致爽。又明日,登吴中第一山,略西施洞,经浣花池,穿响屧廊,蹑琴台,俯香径,已乃从容涵空阁,上勾吴陈迹,琐琐兴亡,不足置论。独涵空致爽,渺然北望,与天无际,动关河故国之思。三十年间,兵联祸结,雠虏就殄,侵疆未归,圣天子宵旰不遑,公卿大夫日劳于谋议。元戎进退,一的汛使,战和之机,所以决成败安危者凛凛乎。今日为浮图者坐拥名山之胜,暮鼓朝钟,安居暇食,优游以生死甚自乐也。山林朽贱,学不用世,无以掸王道,脱吾赤子于锋镝,以奠四方。每食天地间粟,愧欲汗流。岁云莫矣,从事嬉游之乐,且即浮图之所,乐而乐焉,不重愧矣乎。武邱中门丰碑屹立,刻大字如盘,一则皇天无亲,惟德是辅,一则上帝临女,毋贰尔心。余有感于斯,亟佣工得墨本是役也,皇华主人具舟楫崇觞豆遣之,庶籍乎以返台下。 达观楼记 绍定五年秋七月,今天府帅卿袁公建台西庾,且再稔矣。民安于公,公亦与民相乐,乃拓春熙亭馆,架层楼西北角,翼然凌霄而上,曰达观。后二年,时谒慈湖先师祠,来吴下,庾使曹公厚爱,我留两旬浃不厌,则相与言曰:斯楼砻丰碑有日,子其为我记之。于是领之。而升尽出其所谓达观者,东望玉峰以渐于海,西望洞庭穹窿、阳胥诸麓,出没烟波雾霭中,南则渺渺太湖,漫浸吴松之外,北则琴川毗陵,与东淮相直。吴之地势,四平如掌,飞檐峻宇拔阛阓而孤耸,八窗洞彻,得以极其所观,名之揭也固宜。虽然,极吾目之所观,则观止于吾目亦浅矣,况观风使者之达其观乎!《易》曰:风行地上,观;先王以省方,观民设教。后世省方礼废,将指而出,代天子观民风,岂他有司之比哉。而在畿疆尤难且重。于戏!楼之所以名也,公退之暇登临放目,某水某邱,某台某榭,可一二数。八州三十九县不知其几俗,寒乡下里广谷深野不知其几民,历历如斯楼之所观乎?无凋瘵失所病吾仁乎?无冤民乎?无遏抑而弗伸乎?无隧大风以败其类乎?无颉顽以逞以贼其良乎?无伤风叛教甘心自斥于人道乎?进廉正、戟贪暴,宜丕变矣。果革心而知耻己乎?无取赢吏手以阴夺民财乎?无穿窬其心、凭威肆虐,以豺虎吾赤子者乎?若此之类,未易殚举,岂他人家事乎?按察所临,了然在目,休戚利病,靡遐靡隐,如家至而日见之,则其观也达矣。不然,徒某水某邱、某台某榭之云也。如斯楼何哉!人之聪明,本无不照,彻上彻下,本无不通,往往阶庭咫尺之间,有茫茫烟海之隔,惟善观物者,不以目而以人,不以人而以心,庾使推实心,行实政,切切为根抵是务,此其所观必有超绝乎群情众见之表者,明而能断,慈而能勇,风雨霜露,参错变化,则楼之章也,民之赖也,圣天子之德也,抑公所望乎后之人也。 足山楼记 绍定六年秋,永嘉何君尉唐昌,垂二考,民俗胥辑,野无惊尘,乃即东偏新武库顶楼其上旁启四牖,外□虚栏。双磵伏而不哗,青山横而可几,赵令君为作大字扁曰足山。余道过之,属为记。记不靳也,楼之题扁,岂以山多而足耶?余来自万山中,历黄山,经白石岩,连度车盘昱跳诸岭,宜不翅足矣,而未闻以是名者。邑固山之窟宅,面浮图而益南孤峰,杳杳削寒玉倚天而出,远在三数十里外,谓多故足,岂其然耶。司马公曰:荒园才一亩,意足以为多。昔之人得一山以自乐,而山亦因之以不朽,意之足未在乎山之多也。余于是知题扁之心过人远甚。波流逐逐,求足于多而不知止,欲何为哉!虽然,西湖天下胜概,俗浮于侈,工浮于伪,园亭岩石浮于雕镌,运巧出奇,责不足于山者方未艾。唐昌,赤县也,距修门六舍,而淳古遗风不煽以变,士朴茂,农俭勤,郭东西三百户,役于公者过半,又皆桑麻粟麦不异,村童旦暮閴寂,不闻市声。于戏!此其愈可乐者欤?山足于民而后尉足于山,不然,心摇摇而竞驰,股躐躐而争骛,情伪凿而敚攘起矣。虽欲翛然楼居,以山自足,可得乎?今而往也,推是心以大其所就,山固无往而不足也,又焉知民不化我而唐昌哉。是为记。 上善观记 嘉定丙戍某月,余泊舟南山下,缓步楼岭,入盘阿,得所谓上善观,轮奂伟丽,肖像精严,类非寒乡可办,问之则观主道士唐师真实开山焉。处之以公,为之以渐,铢积寸累,而后成就,不觉悚然有感。其徒卢南纪请记。许之。甲午冬,师真申此请拳拳,又许之。盖将历吾门以为勤而出处之不相值也。于戏!许之记以志感,必历吾门而谓之勤乎。比留定庵以事节来始具陈积累间关之状。先是荒山草屋,买而葺之,奉香火。岁癸酉,县闻于郡,郡申部,得今名。乃首事三清殿,一栋一宇,皆身入遐陬僻峤。数十百里之外,仅集江浒则有挠其成者。不得已载经营之。越丁丑,乃克鼎建。后二年,创藏殿。又二年而藏成。又四年,创斗楼。又五年而三门始大宏耸。上下几二十载。后山前沼,郁乎相辉,且甲乙相承,自我而度者,凡十有一。通都会府不足为难,而在寒乡则甚匪易。每观二氏之营宫室,必先广丐募,大规图,托名于公,拾入私槖,成不以渐,未竟辄隳。师真则不然,凡所取资,纤毫弗为己费,度可办某事,始兴某役,如燕之垒,如蜂之房,但见其成,不知其积非一朝暮也。出家儿握空拳,规模成就有如许。士大夫分职授任,以经济天下,曰公与渐,未能无愧于斯人,则吾不知其可矣。师真始从畲公脱白,后虽回礼受业而不忘厥初养生丧死如事亲。先圣有言,父子之道,天性也。离伦绝类,为教则殊,而孩提知爱之心未尝泯没。圣天子在上,经纶天下之大经。凶孺嚣童,败常乱纪,反有不尽其分,则余所感岂徒一观记云哉! 北窗记 北窗,钱子读书别室也,日往来游息乎其间。地偏无喧嚣之乱耳。窗前浮墙滑壁,无花草之乱目。置一榻屏上,东坡书渊明采菊诗一棐,中有墨梅小屏。壁间石刻数种,倚窗设棐几三,竹根炉一,瓶二。易尚书名一卷,少陵诗一部。诗随坐翻阅,不过数四,辄掩卷大息。易必看一卦,书一篇,遐想圣贤之相逢,又以感前圣于我有天地父母恩,如夜行秉烛而呼道也。客有诋钱子者,曰夏日虚闲,凉风暂至,自谓是羲皇上人,渊明之北窗也。子奚以为。钱子笑而不答。未几,客去,炷香默坐二百息乃罢。 小石记 嘉定四年冬,予卜筑蜀溪之上,撤败屋,拓新址,出小石粪壤中,仆挥锄不顾,予怪其异也,急救止之。折荆而剔之,沃盘水而濯之,棱层而刻峭,土落骨立,愈出而益奇,若仰若偻,若拱若抱,膝右蟠而左舒,若踞槁梧而舒啸也。余甚爱,设趺以居之,玩留北窗,岁且八易,中罹苦祸弗暇顾者。比自敬止来融堂,乃移置东壁下,晏坐左右,日与之密,色苍然易老,声铿然益清,不唯爱之且敬之。吁嗟石乎!埋没粪壤几年矣,苍然铿然,棱层而刻峭者,固无恙也。一旦洗濯而出,脱之仆锄之下,获登斯堂,加敬爱焉,岂偶然也哉。由是观之,天地间埋没者何限。时之不遭而碎于仆锄者又何限。是可悲也。虽然,非石之罪也。石之不遭,石之不幸也。幸遭其时而甘心于粪壤,人不忍弃而自弃之,尤可悲也。乃为记。 神景寺记 古之为民者四,而游者有禁。虽瘖聋跛蹩,羸尫侏儒,亦各有职,以养于上。风俗之所以醇,而王道行也。佛来中国,民之游者始托以归焉。侈其宫,衍其徒,非天雨而鬼输焉。攸取持券远走,飞奇钓货,强名曰化,眩惑愚氓,干没而入,强名曰舍。吁!忍矣哉!神景僧若讷,乃不然。先是黄坂有庵,惟清师居几岁将撤而新之。乾道中,里人方文毅捐地,以栖屋请于郡,得殿,若讷继之殿堂门庑祠肖输藏钟楼佛阁,与夫斋宿庖湢之室,整整咸备,而又买田一夫,饭僧七人。余每过之,未尝不窃叹硗确之乡,土殚民贫,一遇水旱,抉山而食不自给,又无豪家大族轻赀易撼,可以化而舍者,其规模成就乃如许。讷也,勤生而善殖,力田以供上。凡有所为,悉取诸宫中而用之。呜呼!是天子之良民也,何嫌于佛哉。其徒景恢走名山三十载,去年冬,请记于余,许之而未暇也。春二月,远求刋者踵门,请益急。属邦君行乡饮礼。景恢不惮,三百里裹粮以随。因念学绝道丧,风俗之所以不醇者,实由于礼坏。记之作不作,未足计。使之一观先王之旧典,而知王道之所以盛,顾不美与?礼毕,书以授之。 月夜游南山记 渡浮梁而西,岿然崷崒乎江渚曰南山,贺城之奇观也。而月夜尤奇。丙戌辜月望前三日,宿舟其下,嘉禾许正甫、槱樵二子从予往游焉。濒沙嘴,沿陂陀,缭山腰,历嵚崟,磔卓峭刻,为岩为窦,千态万状,层累而起,首闯肩差,螺叠云拥,若抱瓮,若垂瓠,若颓颌断颚,吁然乎路隅,寒影零乱,月在林杪,风湍合还,流波跃金,老木樛枝,岸江离立,龙蛇夭矫,攫攫欲飞。又西溯转,岖<山蹇>峭壁,仞径侧立,苔藓斑驳,如雪洒空。有缺中断,容两柱许,肖象其间,缟衣青巾,如世相传所谓吕仙者。益迤逦而上,景益胜,相顾叹赏。跻攀力,两股不暇疲。少折而东,有亭四柱,曰物外。俯瞰城邑低横,江面灯火溟蒙,出冥霭中,市声沓渺,与渔歌相杂,鼓吹上下,乍有乍无。从亭隅复折而西,两山相束如盘,有犬吠声,有香肃然。随谷风出,路益险绝,老者推之乃得进。夜既久,不复叩扄问何如人矣。明日命樵作图,槱诗,正甫序,而老者为之记。 立志铭 万古一心,圣凡匪二。胡乃不然,甘心暴弃。厥病有根,在不立志。耻不若人,何病不去。一旦愤发,三军夺帅。矢去川决,沛然孰御。戒斯谨斯,如路两歧。一念之回,君子之归。 求仁铭 仁即人心,是之谓人。范围无际,发育无垠。我固有之,意起而昏。蛮触其封,尔汝其形。安知日用,变化虚明。昭布森罗,莫匪我仁。自蟊自贼,伊谁之忒。仁哉仁哉,从事曰克。 序 送杨春伯序 少之日,好为古文章,诸子百家无所不读。每读,辄以为可学。如是者不知其几年。其后遭罹间关,困益甚,始大悔。噫!古圣垂训,岂若是然耶。政使古人文章可学,而能而无一言之几乎?道虽多,奚以为也。今老矣。欲即异时之所自悔者,期人之悔,人谁听之。不特不听之,其不掉头而嗤鄙者几希矣。山谷尝勉人熟读左氏、国语、离骚、庄周韩非,下笔时略体古人大致,久久乃能自铸伟词。此老文章妙天下而有斯言哉。孟子曰:先立乎其大者。昌黎亦云: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今而后有望于春伯不浅矣。春伯将庾郎之命数,数来相视,年壮而貌甚臞,家贫而志益苦,喜文章而不嗤鄙老钝者也。袖纸有请,申以告之。端平甲午岁除前七日。 送汪易数序 唐殿中侍御史李虚中,以人始生年月日时支干,相生胜衰死相王,斟酌以推寿夭贵贱,百不失一二。余每怪昌黎公之太夸。今观汪君流年诗影,验已往证方来,几欲效昌黎公之侉而不自怪者。其法大概以支干相乘而定数,以奇耦相配而起算,诗影昭昭,虽皆一定,然其活法全在所推,于焉而精,则诗活诗也,影活影也,不失一二,是固宜然。由此观之,凡寿夭贵贱,自吾未生而诗影成矣,自伏羲未画而吾事定矣。知其已定,则知分不可以不安,于分而安,则将无入而不自得,生着倚数,顺性命之理,兹一效也。今见其诗,良其影,藏辄欣然喜,否即咈然以怒,若汪君之恡,我而不我。予者几何,其不为伏羲氏之所斥哉。数由伏羲而明,非因伏羲而有伏羲,能画而不能画,其所以画,汪君且奈何也。识者当自知之。 广塾规约序 古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生斯时者,人人有士君子之行,岂人固异于后世哉。教则使然也。先圣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犹之物焉,藏之丹则赤,藏之漆则黑尔。不教以义方,不闲于师范,而耳目日熟乎小人之事,则其长也,乐亲小人而惮见君子。又其甚,则安于为小人而仇君子矣。本心之良,人人所同,与天地同,与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同。事亲自孝,事长自悌,自恻隐,自羞恶,自忠信,自笃敬。一失其教,遂至此极,岂不甚可痛哉。吾家自文穆三世而后大理丞来新安,支属散远,莫可谱叙。曾祖而下,类多美质,固已蔚然成俗,得为儒家,独有屈于力而遂终于失教者。时每感同气之义,思所以处此而未能也。呜呼!与其长大而悯其不为君子,孰若教之于童稚,而使不为小人也哉。辄不自揆,岁延一师于高斋,凡子弟同曾祖而力弗及者,日廪而专教之。慈湖先生闻之喜,名曰广塾。继自今,吾族无家贫不教之子,咸知孝悌忠信为士君子之行,固不美欤。事甫经始,条画未备,方将次第增辑,使吾子孙之贤者可守而不坏云。嘉定十二年己卯六月十有八日书。 送郑将之序 将之一别二十年。壬年五月,冒剧暑来山间,愿从容数日留,且拳拳析意问学为事。余感其意之勤,而嘉其所志之不苟也。与之道畴昔相劳苦,则戚然乎其容胶然乎。其思曰某之困甚矣,每见人辄羞焉。余怪且问之曰将之乎何羞。世之所谓富贵利达者足以侉吾耀吾目,而吾不免于困也。将之岂以是羞乎。斯道不明,人欲横奔,凡幼无以学,壮无以行,侉荣于溷溷而蛆蠧蟊贼乎。天壤间者,皆走墦间求餍足之道也。此其人逃妻妾之羞之不暇而暇以其羞妻妾者,为吾羞乎哉。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又曰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是故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呜呼!知所以圣,知所以行矣。无二心也,无二道也。日用此心之妙而不自知,与夫溷溷之徒,一生死,是则可羞也。将之勉乎哉。明将别去,求愚言以识其病,顾予何人而敢僣也。然不可孤也。勉述初语效万分一将之他日过我,其神爽而开其思舒而平,忧劳郁蹙之气不烦于颜面,吾知将之不羞矣。将之勉乎哉。立秋前一日。 又送郑将之序 将之别十年,访我岁寒亭上,风霜满面,须鬓无一缕黑者,见之为惊。方渠渠辱下问不倦。噫!余敢多言哉。留旬浃,读书启蒙诗二南鲁论孝经大学中庸管见,垂五十万言。倘有以相发,不为不多矣。将语离复恳恳愿闻过,答曰将之固愿恪人也,得无稍胶执乎。胶执,将自梏,又问则又曰得无易动于血气乎。动于血气将自挠。二者一病也。将奈何康节云廓然心境大无伦,尽此规模有几人。我性即天,天即性,莫于微处起经纶。挠与梏微乎微者也。神龙变化必不与鳅鳝争濡,黄鹄扶摇必不与鸡鹜争啄。无他,所志者大也。大哉志乎。丐诸人而后得乎。虽然,余则又多言矣。 送陈明叔序 建安陈坦明叔从勉斋黄直卿游有日,且其先君子受学武夷精舍,一日踵吾门而愿有请也。留半月,复求言以为赠言,岂余之所靳哉。学止于释经,切磋而止于讲求文义,上下几二十载,汗牛充栋何限。宜明叔闻之习矣,余何赘焉。不然,则旬浃之久,从容往复,无一语中隐微之疾,发本心之良乎。素位而行,有过则改,要在切实,为己而已。诚为己则明叔之往也,航川逾岭,朝行暮宿,寒猿啸夜,旅雁呌空,素月流辉,回风振槁,凡接吾目而感吾耳者,皆教也,皆无隐之旨也,无须臾而不可进学也,犹有俟于吾言乎?明叔其勉之。壬午长至后七日序 赠黄戎序 廉者行检之常,非高节也。廉非高节,而于此有一人焉,则众争称颂之,指之以为瑞,余适以悲世道之不幸焉耳。何者?世道不幸,而后得此以为瑞也。威平有寨,且百年矣。居其官者无虑数十,据故老之所见闻,虽才具短长不齐,卓然得以廉称者,指殆不可偻。呜呼!尚忍言之?夫人之为乞为盗,非本心然也。寒饥之所驱迫,又堕不安农亩,遂亡羞恶。不齿于人道,势则然耳。自一命以至隆贵,无非天子所与,共天位,食天禄,以分任司牧之寄者,阖门百指温饱于王官,岂有所驱迫也哉。平居暇日,号名卿才大夫,开口历落,谈古今得丧,上下驰驱,若决河,指天画地,以节介自许,冰洁而玉立。一旦出临民上,真知所自爱者寡矣。是乞人盗贼之不如也。一寨官乎何尤?嘉和黄君乃不然。居二岁,水火不与民交,御军整整有纪律,走檄于外,纤芥无所阿挠。异时诛求渔夺,百径千蹊,自有寨以来所不免者。至是为之一洗。呜呼!一寨官而有是哉。黄君固未尝以廉为高节。余亦非喜佞人者,安敢以节高之。虽然,不敢没其实也。使闻吾言者面热汗下,生耻心焉,则世道或终幸,而为黄君者亦终自爱云。 赠张德父序 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先圣有是训矣。后世骚人墨客,汗牛充栋何限!务绮丽,悦观听,不殊优剧者之用心。无他,学不为己故也。何谓己,本心是己。浑然天成,吾所固有,反观内省,期自得之,则日用常行,无非大道,根深源远,末茂流光,何风云月露之足言乎。天台张德父,清才洒洒,喜为诗文,且拳拳问学为事。余留四明直舍数日,早暮不相舍。将别去,求赠言。志曰先立乎其大者,则小者不能夺也。德父其勉之。 赠洪季思赴吴江簿序 士方举子时,类多淟涊程文,终身大志往往定于决科之后。或志道德,或志事业,或志文章,不但着青衫,棹吏鞅,苟富贵利达云尔。匪我家法未暇乎他。慈湖先师三十有二,主富春簿,决科之四年也。双明阁下,扇讼一语,悟其本心,终身之所成就定于此日,为大儒,为百世师。季思簿松江,亦决科之四年,三十有九矣。志之所定文章乎,事业乎,道德乎?扇讼是非之心,非先师独有之,人皆有之。有之而不知,吾无责焉耳。知之而弗自可,将焉尤?季思勉乎哉。毋以欲而滑也,毋以诱而鹜也,毋以美而迁也,毋以朋而比也,毋以阿而循也,毋以慑而挠也,毋以便而逞也。是非昭昭,如大明中天,心逸而日休矣,不作好恶遵王路矣。致君尧舜,上载使风俗醇于我乎?在簿书尘里,焦然勾稽,了痴儿事而已乎?大堤长虹,晴波镜空,慈颜双瞳,婆娑其中,满天地日月皆春风也。季思之乐无穷矣。季思勉乎哉。绍定己丑清明日序。 赠李医序 余每见挟艺而游于世者,非精不售,下至棋鞠琐琐,亦皆超诣,未尝不忸焉内愧。噫!儒其名而不精于儒,所学者何事哉,是可愧也。丰城李君公弼以医名,针炙尤精出,诸公贵人所以侉之者侉我,余不知也。余左体微类偏沮,虽盛暑卧,不簟臂,不夜露,露辄冷疼切筋骨,夹帛套束,始克安妥。去年冬,从肘彻指,隐痛累月,有痹证焉。春中灼艾良愈。李君一见,即续续言状,如代余口述,无一差爽。针三里,又数日,针曲池,辄留针吸泻,以畅其力,须臾贯达,隐隐然若从中导之以流者。乃迎而夺之,红一缕随以出。李君曰:是风邪也,右臂必不尔。已而果然。于戏!针才毫芒,脉胳候应,精的有如许。余之愧也,又岂棋鞠琐琐之伦哉。为儒而不愧,此针则中膏肓,破聋瞆,苏醒一世,庶其有疗。不然徒呶呶曰:吾医国,吾活天下,余将转其忸焉者,凛焉惧矣。如李君何! 赠刘明叔序 学以忠信为主,如绘有素,如室有基,如木有根,不然,则志必不笃,求必不力,守必不固,朽鞭而栀蜡,粪墙而杇镘,乌可与言进哉。新安刘明叔,食贫,假馆,仅仅了伏腊,甚清苦。岁甲申,见余讲义学有进。后七年,因刘忱父访我蜀溪之上,凿凿吐实,无纤毫藏覆,忠信人也。壬辰春,复来,语益款,益知其忠信人,可与进矣。癸巳八月,归自馆所之明日即来,首起敬言曰:自昔领兢业之训,别后无他事,兢业而已。如玉在手不放脱矣。一脱手即巅破。余闻之矍然。呜呼!怀玉而不自宝者,天下滔滔皆是也,不知者无责。知之而脱放,焉将焉尤。吾于是益知明叔之可与进矣。明将别去,求赠言,因书之以坚其志。 赠王希正序 月岩王希正不到蜀溪十年矣。余雅不喜言命,不识之。然往往闻其直言多验,因呼而问焉。希正曰:某不佞据术谈真造化耳。一动于微利辄颠倒是非,变乱祸福,以相媚悦,他日何以见君子?余曰:噫!乃今而闻斯言也。子挟此行天下,闻而喜者固多,愧而怒者当亦不少。虽然,遇佞人则危,遇君子则亨矣。希正拳拳求著语,因书以旌之,且以为世劝。 送杨颠序 有挟星术来里中,号杨颠者,余闻而疑焉。人无常不可以作巫医,况测天星,谈造化,前定死生祸福,而可颠乎?或曰:杨其姓,寄声于颠,殆佯颠耳。昔之人有佯狂,有徉瘖,有徉瞆,而心未始瞆、未始瘖、未始狂也。夫何尤曰若然者,其所遭则然。方今贤公卿大夫比肩于上,贤士君子比肩于下,问我者信我,信我者与我,我何所避何所忌,而颠其名乎。及晨兴,颠者来,揖之坐,而问之验,死生祸福,乃历历如说家事,疑遂以释,盖颠其名而不颠其术者也。人文不张,以妄为常,纷乎其若狂,名不颠而实颠者,往往而是。今于是反有感于其颠焉。昔潮僧,号大颠而禅宗。伯英,号张颠而草圣。不特不颠其术,而且精其术于颠。于戏!颠乎?其术之所以精乎?端平甲午夏至序。 赠盛童子序 自昔童子不患不敏,患在轻俊。先圣有曰:刚毅木讷近仁。近仁者,受道之器也。轻俊,奚以为哉。纵使文章妙天下,求一言之几乎道者鲜矣。德卿令子举童科,气甚醇,质甚厚,讷讷若不出诸其口,而中甚明,固受道器也。从清叔而学焉,必不违其质而揠之以轻俊者之事。德卿必听清叔之所为而不以世俗浅下者课之,厚所蓄而远其所到,深所养而大其所成。正自今始也。斯堂夜饮,明将别去,德卿袖纸请书,因以勉之。他日且将取以观焉。端月望前一日序。 送徐元宾序 记曰:清明在躬,志气如神。谅哉渊乎!学者所宜深味也。人之一心犹太虚然,郁之以苍狗,纷之以野马,吾见其混混尔。及夫萧萧夜霁,万籁成秋,郁者舒,纷者涤,灿灿者以陈,皎皎者以升,寥乎其无涯,豁尔其四达,而大虚出矣。此时气象何如哉。盖清明者,心之体,志气者,心之运也。善养之则清明在躬,而志气如神。不善养之则志气昏扰,皆吾清明之贼也。何者,冲漠之先,虚灵湛湛,一尘不立,何物能干。自我辨之不早,而彼得以窥吾清明之闲,自我耳目之官不思,而物得以蔽吾清明之质。子欲穷理尽性以立命乎?尚于此辨而存之。 上融堂先生时在史馆 吕人龙 济时自合及丁年,不必行歌慕绮园。无地可耕虚度日,有天堪补谩高言。 山中许我蒙头过,天下期师以手援。便欲执鞭扳逸驾,白茅红树锁秋源。 钱融堂先生赴聘叙 盖闻荆山之宝,价必满于连城,渥洼之乘,歌必登于清庙。天之于物也,负之以殊姿,挺之以逸气,怀瑰抱玮,绝去俦伍者,犹将屈必伸,幽必显,间关诘诎,媒进其路,以希达其超迈不群之姿,而况于人乎。是故,莘野未起,聘自汤来,岩筑方勤,梦从帝赉,天固不容以其庙堂之器,委之沟壑而已也。我融堂先生,少负奇才,长通百家,溢而为文章,融而为议论,金声玉振,云拥峰生。年逾四十,崎岖不售,乃一日端居内省,洞然八达,遂悔其少作,尽焚其旧所为文,独与古圣贤远相酬酢于千载之上。天之未丧斯文意,于是发之乎?先是慈湖先生尝荐于朝,先帝嘉纳之,未及录用而遗弃臣民。今丞相萧国乔公又荐诸朝。上方以文治天下,且闻其名,亟奏亟可,恳辞不允,行有日矣。呜呼!是何异于荆璞入秦而连城价重,渥洼至汉而清庙登歌哉。大凡地无幽远,得人为贵。濂溪以周子名,伊洛以程氏显。我淳而今而后得不以先生大振厥声乎!昔者王豹处于淇而河西善讴,绵驹处于高唐而齐右善歌,况我先生余波沾润,得不家兴行而人向方乎!同志有会,所以舒心,期合众欢,人之情也。凡我同志盍相与举卮为先生寿乎。噫!先生升矣,望先生之仁,学先生之道者,寿先生之外,又举杯相属,曰雍伯之圃多新种之玉,王良之宅皆骐骥之乘,并以自贺可乎。想先生闻之,亦胡庐而笑也。 嘉熙戊戍八月之吉 门生澄清吕人龙百拜序 赋古调贺融堂先生赴召兰台十首序  吕人龙 融堂先生,昭代正人,清朝肥遁,云眠月笑。若将终身,而宰相亟荐,天子立召,不使夷犹于有莘之野,徜徉于磻溪之滨。岂非负天下之望者,必将任天下之重哉。人龙愚不敏,以为天子待先生而为政,将奚先辅成君德,赞助相业,斯其上也。其次,则选谏臣,择监司守令,塞侥幸之门,杜货贿之路,内治之所当先,而镇抚夷狄,择谨将帅,外治之所当重,是皆先生之所欲言于朝,而天下亦有望于先生。人龙是故举其大者辑为一诗,以诵其所以,而以先生之自爱者终焉。其诗凡十首,若夫脂韦其口,锦绣其辞,以饰情而贡佞,意先生之所厌闻,故不敢陈。幸先生恕其狂而教之。 肯堂记 吕人龙 吴越钱氏之子孙多俊秀,自大理寺丞派居新安,其后徙严淳,而英烈二侯生焉。惠济侯再世孙曰融堂先生,以道淑人,续象山慈湖不传之脉 ,为世鸿儒。此其表表尤著者也。惠显侯五世孙曰鉴,亦能存先志,知所尚,为当户儿。有扁其新居之堂曰肯堂者。一日,袖肯堂两大字,款门面来告曰:“我先人将建斯堂,训鉴等诵诗读书,以不坠家声,既底法矣,而未得卜也。红颜未凋,白日西匿。小子追在耳之言,越数年而后构工,每一循省,悲喜交怀。先生能为我记之乎?”予闻之竦然。因思人子之道有二,在鸱鸮之诗曰:鸱鸮鸱鸮,毋毁我室。又曰:予室翘翘,风雨所漂摇。此忧隳先业之已成者也。在大诰之书则曰:若考作室,既底法,厥子乃弗肯堂者,欲成先志之未遂者也。今吾子肯于斯而新是堂,质诸书可以无愧矣。虽然,子之先君子与余善,予知特深,予尝评其人,才大而心小,气锐而时平,虑长而数悭,赉志以没,其不满于中多矣。剑去庭空,时时方多,若使其至今犹在,勤王报国,不获效二侯牛山之忠,则教子若孙,必期寿象山慈湖之脉,不务营一室而已也。吾子于今苟能思其志之所未遂,续其行之所未到,良规懿范,触类而推充之,使踵踵相蹑,心心相照,其为肯堂也大矣。如是而登斯堂,则历阶就席,如接慈颜,如见喜色,如平居戏彩时,其乐无涯,岂止风月佳时,命俦啸侣,响爨下故物之桐,味架上手泽之书,一觞一咏,聊以自娱而已哉。吾子既肯堂矣,亦肯予言否?庚辰灯夕后三日。 补录 岿然亭 西山紫翠入层霄,老木尘风万竅号。 会得此时亭上意,巍然非下亦非高。 登蜀阜 满林春鸟语高低,新绿阴阴分外宜。 山阴此时无一事,诸儿齐诵老夫诗。 龟石 溅浪翻波濕不晴,滩头龟石几千春。 浮屠漫演无生法,谁是庵中不死人。 穹龟波暖锦江晴,不逐波流不计春。 报吉报凶空火厄,可怜枯骨要灵人。 新亭落成 峭壁擎空不偶然,自从开辟我周旋。 放开西北三边地,托起东南一片天。 得句谩酬康节韵,知音未断伯牙弦。 太平风蕗真堪老,不属枯禅不属仙。 高斋晚步 上有鹰鹯下网罗,千重云水万重波。 安之若命心无慊,知者其天尔奈何。 面面好山清净供,声声幽鸟太平歌。 凭谁寄语乔丞相,尽觉门中受用多。 (以上明汪瑀嘉靖《淳安县志》卷一七) 武昌澄道寺前溪上观鱼 山溪清彻底,映日浮修鳞。 人间汤鼎烹,见此一掬春。 倚杖为欣然,长淮浩无垠。 寄语溪上翁,可以观吾仁。 明程敏政《新安文献志》卷五一 晚霁 斑驳天穿漏,惊奔浪叠空。 山留宿雨碧,云受夕阳红。 蚕麦关时务,莺花怯老翁。 乾坤方寸地,今古一丝风。 同上书卷五三 治菊 菊本秋风盛,芟除勿厌难。 寒烟衰草地,正要得花看。 同上书卷五六 晚步即事 晚行丛行下,群雀忽惊飞。 一笑为回首,拈花上翠微。 与客步月坐涧中石上 林遍山深一罅天,临流趺坐月娟娟。 此时妙音谁能领,绕石琅琅走涧泉。 十六渡 颇闻十六渡,客子良间关。 一雨落涧谷,湍气怒潺潺。 我来属秋晚,霜叶初斓斑。 窈窕行竹舆,鸣禽相与闲。 複岭互交锁,浅濑随回湾。 路断一罅通,石磴危跻攀。 时见荷锄者,行歌语蛮蛮。 采山有薇蕨,结庐有茅菅。 安知避世人,不曾巢其间。 何时一枝筇,溯流到黄山。 桃源事荒怪,谁谓非人寰。 蜀阜精庐无风自凉方欣然出户见竹鸡将雏砌外 檐葡净如洗,苍筤清且深。 依岩自幽润,况无日影侵。 亭午一升阶,忽若投凌阴。 凉气飒以入,肃肃生衣襟。 大火浮炎埃,虚堂抱云林。 安得冰霜颜,听我山中吟。 盘桓去未忍,砌外行山禽。 一母将四雏,出没丛草阴。 我非有驯德,渠自无机心。 欣然归北窗,载弄南风琴。 新晴 宿云穿日薄,商略作新晴。 燕子先期社,海棠今日春。 溪山双白鬓,天地一闲身。 无语东风裹,飞花乱扑人。 安素午睡 禾黍秋相近,溪山日自长。 午窗千嶂雨,幽梦一帘香。 以上清厉鹗《宋诗纪事》卷六五引《蜀阜集》 溪南遇雨 溪风飒飒雨霏霏,秋满苹汀独步归。 丹噀园林棠叶老,锦缠篱落豆花肥。 眼前风景依然在,个裹光阴得者稀。 忆著岁寒云壑上,山禽对雨傍人飞。 同上书引《严州府志》 吴定夫游武夷 九曲武夷山,山山堪着屐。 霜月呌孤猿,寒藤挂苍壁。 路逢采芝叟,为我寄消息。 《御选宋金元明四朝诗__御选宋诗》卷二十三 颊口桥观月用东坡韵 青山面面若相招,一路凉风万木揺。 白雪如轮飞茧绪,绿云随手散秧苖。 今宵拟客喉头店,好月留人颊口桥。 雪浪氷轮两豪杰,男儿空饱十围腰。 《御选宋金元明四朝诗__御选宋诗》卷五十四 答汪帅卿纲书 某窃以四阳用壮东郊事兴,恭惟判府安抚提刑龙图大卿尊乡丈,望隆方面,化浃畿封,对越神天,台候动止万福。某仰惟执事恢宏硕大之誉,炳耀当时,林下幽人不敢扳援。畴昔以庶几其一盼,素分则然也。去年春,小儿槱辱与之进,所以盼睐者甚厚。归来,父子相与言,虽极感藏,终不敢僭通姓名,以为礼。孰谓谦德之光,特洒珍汗。走使介数百里,问路穷山深谷中,入下里舍,首崇先契,高谊卓然,且以古道相期,谋风俗根柢于愚且贱者,自非道心洞照一毫势分之念,不留于胸中,不及此。尚论古人,容或有之。但施之不才,岂所宜辱伊川义学之建,使人起敬起叹。士习浇讹甚矣。沈冥颠倒,日入于污险而不自知。视古昔圣贤几若异类。此若婴儿受病,药至即服,妄死妄生,悬于医手,婴儿本何罪也。某每谓力足以及一乡者,有以善一乡。及一邑者,有以善一邑。随力所及,推而广之,亦或救正其万分。然而有力者,念不到此也。殖已崇私,束于蜗角,一身之外,隔处藩篱,何暇闵乡人之不为君子,而思所以拯拔之哉。某切切为之痛心,而莫能如之何。敬闻高论如痒得搔,四海同风,此其发轫,敢不端拜祗赞,为吾乡莫大之幸邪。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执事举之见属,殆过听矣。某气质凡下,一无所堪,支离俗学庞杂半世,老境侵寻,始稍知用力之地。惟恐已分不了,有负此生,安敢遽为人师邪。今家事已付儿曹,从容山谷间,方与唳鹤吟猿共此朝暮处之。英俊之上,以解蔽去惑为已任,非惟不敢,正自不能。是以惕然莫知所承不暇顾方命之为罪也。虽然,执事斯举,关系风俗不细,天地间会,当有任其责者。惟不以某之出处,系事之举措,则幸甚。某又辱台谕令子侄辈。一人与令嗣同处。执事不以某为愚陋且并信其家之子弟而采录之,益难荷矣。心非木石,如何可忘。但子侄辈素不谙处馆之事,其间气未老者,固难浪出,而可出者则未免牵制,为是颇难其人。小儿槱旦夕过慈溪,敬令晋拜面陈,衷恳矣。谨熏沐襞笺,仰酬先辱,莫究谢悰,千万瞻望。惟切拳拳。执事昭代伟人,行当大用,以福天下。俗间长语,某不敢赘。区区并乞尊照。(载《新安文献志》卷十) 新安建石梁记 紫阳之麓,绝流为梁,潴为渊,其来尚矣。中罹荡圮。(障以石)邦人士辄不利。障以木辄利。时不能。阴阳家言尝历星源,过祁山,皆西流入番江,余诸邑东入浙。问之三老,各三百六十滩,石林立势斗,下尤险绝者。立樯以识,逾三十尺。是新安地最高。环城三面可揭,涉势然也。辟之于人,不为浅涩,为澄涵,气象则自衍。裕梁之利也,固宜。然立栅硗碛之上,而聚石其中,霖潦暴豪,何能锺固。岁一葺,或间岁大葺,科役民伍,覃害不细。况木之障水,犹絺障风,迸漏穿泄,草草而已。嘉定十七年秋,著作郎官袁公甫解郡符且东归,慨念利兴而害不除,非便,必大锢石为不朽计乃可。于是籍缗钱万五千,闻于上。绍定二年,将指庾台,始克议兹役。推官赵希愬董之,得闽工,甚精凿山料材,彚别三品,直而方者曰眉石。层累绳整,严边幅也。狭而长,首方而末削,若钉若斧者曰算石,斜透中通,互穿鏁也。其磊块不可尺度者曰囊石,补漏罅,实要腹,大抵魁杰轮囷有力势,梯转而下,桴浮而来,机运而登,皆极巧便。眉算迭用,左右篷卷,凡十有八层,而后周内固外,圆不斗于水,斗门东泻,不怒其流。阔三丈,高半之,横亘可二十倍。越四年九月竣事。先是时过郡,赵属之记,辞未获。招之往观焉。太守谢公采伯且来同观,班坐于梁,澄潭浸碧,顾而叹曰:贤使者之泽也,与梁俱不朽,记何辞?时曰:噫!公自庾台司臬事,连大歉,连大发廪以民命为己任,九州四十三县有父母慈。往年群偷啸闽中,啸江右,今年啸常山,咸薄我属部,不敢犯四邻,真若防之利水,又方崇儒学,明大道,为观风第一急务,岌然颓波底柱也,独斯梁之云乎。虽然邦之人涵公泽则无涯矣。遂书之。绍定四年十有二月既望,郡人钱时记。(载《新安文献志》卷十三) 新安州学讲义 时乡邦晚学愚陋无堪,蚤暮兢兢,惟恐上负师友之训。兹蒙知郡著作郎官亲屈高轩,辱临寓馆,俾登讲席,诵其所闻,而又重之以书词,宠之以礼币,知县教授且复将命垂谕谆谆,推避再三,卒不获请。噫!学绝道丧,人欲横奔,真知教化之先务为风俗大体,虑者鲜矣。知郡此日所为轻身以先匹夫者,果为何事哉。人非木石,孰不为之感动。虽然,论学先论志。天下之事,未有无志而成者。养叔之射,庖丁之牛,郢之于斤,秋之于弈,痀偻之于蜩,与夫锺王之于书,吴道子之于画,虽一艺之微,皆定于所志。习之终身不厌,而后造其极。况吾圣人之所谓学乎?是故,为学当以圣人为的,学圣人当以闻道为的。三代而下,或志于纵横,或志于刑名,或志于富强,或志于虚无,异端邪说纷纷,千流万派,而卒为名教之罪人。若是者,非无志也。不先立乎其大者,而志非所志也。志乎志乎,岂浅中狭量,枉已狥人者,所可万分一乎。有所嗜好,即不足以言志。有所系累,即不足以言志。有所拘随,有所贪恋,即不足以言志。有苟焉自恕之念,不足以言志。有自诡自欺之念,不足以言志。有剽轻浮动之念,不足以言志。有藩篱物我之念,不足以言志。无深固不拔,弗得弗措之见,而有营求卜度,揣摩较计之念,不足以言志。或陨获于贫贱,或充诎于富贵,或回挠于忧患变故,或变乱于生死祸福,皆不足以言志。孔子,圣人也,自常情言之,曰天纵,曰生知,宜若逈出天外,不可梯接者。及观其所自叙,三十而立矣,不至于不惑不止也。四十不惑矣,不至于知天命不止也。五十知天命矣,不至于耳顺不止也。六十耳顺矣,不至于从心所欲不逾矩不止也。然沿流而溯其源,所以首途发轫,不过曰:吾十有五,志于学而已。大哉志乎!虽圣人从心所欲不逾矩之妙,由此而始。况学圣人者乎。是故,学圣人以闻道为的,闻道以立志为先。此志一立,金石可化,水火可蹈。况天爵良贵,我所自有,全体浑然,匪由外铄,而有不可得者乎。世之人,富贵利达,一切难必之事,往往决志求之,昼夜忧劳,莫知所止。至于此事不烦措画,不费经营,一念之回,八通四辟,出险阻而由大路,脱荆棘而居广居。所谓素其位而行,无入而不自得者,乃或甘心暴弃而不知求,亦惑矣。孔门高弟,独颜氏子最善学者。其言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时不敏,略明颜氏之学,上答知郡之命,而决定终身大志,以发其端焉。幸不鄙而肯教之。 颜渊问仁。子曰:“克已复礼为仁。一日克已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洙泗问仁,随问而答,纵横参错,初无异旨。然其地步各有浅深,而所以教之者,不容于躐等。至此一章,明白洞达,精详的切。此先圣特以语颜氏子欤?仁,人心也。此心即仁,虚明浑融,本无亏阙,为意所动,始失其所以为仁;为物所迁,始失其所以为仁;为习所移,始失其所以为仁;为欲所纵,始失其所以为仁。狂迷颠倒,醉生梦死,昏昏愦愦,日用而不知,皆己私为之窟宅,非本心然也。先圣曰:“改而止。”又曰:“过以改除。”夫所谓用力于仁者,果安所用其力哉?用力于克已而己!如月之明,云翳之即昏。如水之清,泥滓之即浑。云散天空,渊澄海净,则其本清本明者,固自无恙。礼者,天则之不可逾者也。一逾此,则无非己私。有一毫己私,即不足以为礼。有一毫非礼,即不足以为仁。先圣于此,不曰克己为仁,而曰“克己复礼为仁”,非于礼之外而别有所谓仁也。曰“复礼为仁”者,所以明复礼之即仁也。大哉,礼乎!分而为天地者,此也。转而为阴阳者,此也。变而为四时者,此也。列而为鬼神者,此也。此即本心之妙,即所谓仁也。克已即复礼矣,复礼即为仁矣。夫以天地之广大,阴阳之阖辟,四时之运行,鬼神之变化,而此礼实为之则。一日克已,豁然清明,道心大同,范围无外,谓之天下归仁,良不为过。然而此事断断在我,实非他人所能致力。古训每曰自强,曰自修,曰自成,曰自牧,曰自昭,明德皆由己之谓。若不由已,其见必不决,其进必不勇,其发必不果,其行必不力。必摇于外诱,必乱于意见,必动于浮论虚说。支离缠绕,必不能断割。故态恶习,必不能扫除。伥伥然中无定守,而欲倚人言为之主宰,必不能特达。先圣既以克已答颜渊之问,遂断断曰:“为仁由已。”又断断曰:“而由人乎哉!”所以截外驰之路,使之彷徨四顾,略无倚仗,而斩截决裂,一断诸己也。一断诸己,直心而用,无所回挠,安得受制于外物也哉!颜子至此,闻言不疑,即求就实工夫,而请问其目。其为问也,密矣。人之日用,应酬万端,举不外乎视听言动之四者,名四实一,无非天则,非礼则勿,是之谓克。虽然,不特接于目而后为视也。暗室屋漏,一念邪而不正之色巳杂然乎在目。知其非礼,随即泯然,则视无所蔽矣。不特接于耳而后为听也。暗室屋漏,一念之妄而不正之声已哗然乎在耳。知其非礼,随即泯然,则听无所蔽矣。以至于言,以至于动,不特宣之于口,发之于事而后见也,念虑隐微之地,大明澄照,微过则改,则言动无所蔽矣。克己工夫,全在一“勿”字上,行之而熟,守之而纯,变化虚明,略无所累,则虽纵目而视,纵耳而听,肆口而言,随感而动,安往而非仁哉!颜子方皇皇然,欲从末由,发钻坚仰高之叹,一闻斯语,如旅而归,请事之言,其应如响。是以“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不迁怒,不贰过”,以至“三月不违”,无往而非事斯语之时矣。故曰:颜氏之子,其殆庶几乎。(载《新安文献志》卷三九) 英烈庙告文 维皇宋绍定四年,岁在辛卯,七月乙酉朔十九日癸卯,孝孙芑等谨具清酌庶羞,昭告于敕赐英烈庙二大父之神。窃惟非常事业,必有非常之人而后立,亦必有非常之文而后显。芑等琐琐,何能铺张。向在祖孙,有言即伐。姑采江东当路书词之所称赞者而诵之。先世英烈,著在人心。天开日明,事久论定。因庙赐额,摭实定名。岂徒子孙之私荣,抑亦风教之大幸。提刑提举宝章秘著郎中袁公甫之言也。英风伟烈,百载如存。敌使之所发扬,清庙之所崇奖。新安太守开国郎中谢公采伯之言也。散家赀,鼓乡兵,水陆并进,奋击边塞,以寡摧众,全护一方,百世闻风,为之兴起。露章朝奏,褒宠夕颁,真足以激颓风,作义气。奉使总领都运侍郎杨公绍云之言也。虽然久蛰而霆,久晦而耀,巍巍庙食,行且追封,名列太常,功宣寰宇,垂休后裔,与国无疆,而贤使者之德不朽矣,可易忘哉!始卜汝滩,距族一舍,岁时月朔,咸谓非便。使者从请,改卜于淳之富才,栋宇恢弘,山川雄抱,光明伟特,益盛而昌,未可量也。敕黄荣降,庙像崇成。涓吉奉安,恭伸奠献。尚飨。(载《新安文献志》卷四六) 宝谟阁学士正奉大夫慈湖先生行状 先生讳简,字敬仲,姓杨氏,家世天台。十世祖自宁海徙明之奉化,后又徙鄞。绍兴末,敌突淮右,考避地慈溪,因占籍焉。曾大父讳宗辅,大父讳演,皆不仕。考讳庭显,癯癯然儒,而果毅有识量,义所不可,万夫莫回,屹砥柱颓波中,奋自植立起门户,绳已甚,度饬弟子齐家有纪律。书训累牍,字字可佩。然与物极平恕。一言之,善樵牧。吾师自少志学,弗得弗措,省过严密,毫发不少宥,至泣下,至自拳。象山陆文安公碣其墓,谓年在耄耋而学日进,当今所识,四明杨公一人而已。故任承奉郎,累赠通奉大夫。妣臧氏,硕人先生生,有异禀,清夷古澹,渊乎受道之器。诞降之夕,犹居鄞,祥光外烛,亘天而上,四厢望之以为火也。辄集众环向。入小学,便俨立若成人。书堂去巷陌隔牖间一纸,凡遨戏事,呼噪过门,听若无有。朔望,例得假。群儿数日以俟,走散相征逐。先生凝静几门,如常日课,未尝投足户外。既长,任干蛊,主出入家用外,终日侍通奉公傍。二亲寝,己弇灯默坐,候熟寐,始揭弇占毕,或漏尽五鼓。为文清润峻整,务明圣经,不肯规时好作俗下语。逾弱冠,入上庠,每试辄魁。闻耆旧言,先生入院时,但面壁坐。日将西,众哄哄兢寸晷,乃方舒徐展卷,写笔若波注,无一字误。写竟,复袖卷舒徐。俟众出,不以己长先人。乾道五年,以一经冠南宫选,登乙科,授迪功郎,主富阳簿。簿于邑,号闲冷先生,诚以接物,众畏信之,相戒奉,约束惟谨。走吏持片纸入市,可质数千。日讽咏《鲁论》、《孝经》堂上,不动声色,民自化孚。初先生在循理斋,尝入夜,灯未上,忆通奉公训,默自反观,已觉天地万物通为一体,非吾心外事至是。文安公新第归来富阳,长先生二岁,素相呼以字,为交友,留半月,将别去,则念天地间无疑者,平时愿一见莫可得,遽语离乎?复留之。夜集双明阁上,数提“本心”二字,因从容问曰:“何谓本心?”适平旦尝听扇讼,公即扬声答曰:“且彼讼扇者,必有一是,有一非,若见得孰是孰非,即决定谓某甲是,某乙非矣。非本心而何?”先生闻之,忽觉此心澄然清明,亟问曰:“止如斯邪?”公竦然端厉,复扬声曰:“更何有也?”先生不暇他语,即揖而归。拱达旦,质明,正北面而拜,终身师事焉。每谓某感陆先生尤是再答一语更云云,便支离去。八年秋七月也。已而沿檄宿山谷间,观故书犹疑,终夜坐不能寐,天曈曈欲晓,忽洒然如物脱去,乃益明。淳熙元年春,丧妣氏,去官,居垩室,哀毁尽礼。后营圹车厩。更觉日用酬应,未能无碍,沉思屡日,偶一事相提触,亟起旋草庐中,始大悟变化云为之旨,纵横交错,万变虚明,不动如鉴中象矣。学不疑不进,既屡空屡疑,于是乎大进。先生之至富阳也,阅两月,无一士来见。怪问之左右。对曰:“是邑多商人肥家,不利为士,故相观望,莫之习也。”先生恻然,即日诣白宰,谓:“兹壮邑于今为赤县,而土俗尔陋。学道爱人,宰其职矣。且僚佐系衔,例主学事,无以风动教化之弦歌,吾邑子坐靡禀,稍效尤俗,吏束湿,程赋役,事笞棰,吾食且不得下咽,奈何?”宰唯唯。遂破食,补生徒,文理稍稍即收之。先生日诣学相讲习。又约宰:凡称进士,优以示劝,秀民自是欣奋,恨读书晚。有自山出者,尤朴茂来问学。先生曰:“子姑习拱。”既数月,曰:“可矣。”与之语,孜孜穷日夜不厌。先生忧去,辄提箧以随,愿卒学。后擢第为名儒。邑人争相慕效,文风遂益振。故老至今德之。服除,以通奉公畏浙江涛,受绍兴府理椽,便就养。奸狴,必躬临之,端嘿以听,使自吐露,囚情炯烛,罔失毫末。猾吏仅行文案,手胶拳,莫敢舞。越部都台府鼎立,大抵承媚风旨,不暇问可否。先生公平无颇,惟理之从。二府史触怒帅,送狱勘之。先生白“无罪可勘”,命勘平日。先生曰:“吏过渠能免?若今日则实无罪也,必摘掬往事置之法,某不敢奉命。”帅大怒。先生叹曰:“是尚可为乎?”归取告身,纳之,争愈力。帅知不可屈,遂已。一宪使尝举职官,一日缘两造是非,压先生就已意。先生趋庭抗辩,捧还削,宪莫能夺,改容谢之。每谓白事上官,必从陈述。有不合,即退思,思之而审,坚守无所挠,或大碍不见,听则决去而已。朱文公持搜节荐先生学能治已,材可及人。居无何,关升。先是太师史越王荐引诸贤而先生居第二,谓性学通明,辞华条达,孝友之行,阃内化之,施于有政,其民心敬而爱之。得旨任满,都堂审察,仅一考即移注先生。不欲文安公书来勉之不可。亲庭有命,乃不敢违,差浙西抚干。大尹张公枃雅敬先生,先生亦渠渠与之尽。幕中本无事,及是多所委赖。吏牍日相衔在庭,天府浩穰,类多戾契聱牙,不易可办。先生雍容立决,的中腠会,莫不服为神明。畿甸灾意,汹汹叵测,白尹宜戒不虞,遂委督三将兵,接以恩信,得其心腹,出诸葛武侯正兵法,调疑习之,军政大修,众大和悦。先生于是益信人心至灵至易,感动亿万众之心,一人之心也。徒恃诈力相笼络,若虎豹然,日忧其将噬,大不可。故每论元帅当以四海为一家,抚士卒如室中人,习正兵不可败。先生之规模也。自入仕,固未尝祈人举,亦不效尤称门生,求脚色状,例逊谢,不敢答,而诸公争推拥若恐后,辄从部中得去剡章辐集溢,数削返之。改宣教郎,知绍兴鄞县,以外艰,不往。宰饶之乐平,故学宫逼陋甚危,朽相枝柱,苟旦莫。先生曰:“教化之原也,可一日缓乎?”撤新之,首登讲席。邑之大夫士咸会,诲之曰:“国家设科目,欲求真贤实能,共理天下。设学校亦欲教养真贤实能,使进于科目,非具文而已。然士之应科目,处学校,往往谓取经义诗赋论策耳。善为是,虽士行扫尽无害,于高科他何?以为持此心读圣人书,不惟大失圣人开明学者之意,亦大失国家教养之意。人性至善,人性至灵,人性至广至大,至高至明,人所自有不待外求,人所自有不待外学。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见牛觳觫,谁无不忍之心。见孺子匍匐将入井,谁无往救之心。是谓仁义之心,是谓良心。即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之心,即天地日月鬼神之心,人人皆有此心,而顾为庸庸逐逐,贪利禄,患得失者所熏灼,某切惜之。敢先以告,每谓教养。兹邑犹欲使举,吾邑人皆为君子,况学者乎!”诲之谆谆不倦,划除气习,脱落意蔽,本心本自无恙。其言坦易明白,听之者人人可晓。异时,汨于凡陋,视道为高深幽远,一旦得闻圣贤与我同心,日用平常无非大道,而我自暴自弃自颠冥而不知有泣下者,入斋舍,昼夜忘寝食,远近为之风动。初入境,访求民瘼,则闻杨、石二恶少,以嚣健虚唱官府,奸人无赖潮薮归之,起事端,贼我良善,或不才长吏反利之为鹰犬,挟借声焰,生其爪角,莫可谁何。交事未久,果狺狺然来摇牙庭下。先生灼见奸状,趣提圄中,加责罚,谕以祸福利害,咸感悟,愿终自赎。由是足不及公门。邑人衔化,以讼为耻,夜无盗警,路不拾遗。未三考,以国子博士召。绍熙五年,宁宗皇帝即位之初年也。二人者大率众相随出境外,呼先生杨父,泣拜,恋恋不忍离。既赴监讲干繇,反复数千百言,发人心固有之妙,欣欣然人自庆幸。谓先圣赞易,后未之闻也。时御笔遵孝宗成规,复三年之制。先生奏:陛下此举尧舜三代之举,此心尧舜三代之心,顺此心以往,则尧舜三代之盛复见于今日。但臣深恨上行而下未效,群臣衰服之余,常服则紫绯绿,大非礼。北人曩日尝叹孝宗复古,且谓金主亦欲依仿而行。今陛下顺圣心行之,破群臣非礼久例,亦当溥及四夷,心悦诚服,岂不益光明伟特,为万世法欤?赵忠定公汝愚定策,宗英实赞初政,推崇道学,茅拔茹连,公论翕然奋张,谓我本朝统承二帝三王之脉,非汉唐所可及者,正在斯道昌明,人知礼义,是故国有元气,三纲九法赖以司命。此皆累圣培植,及二三大臣相与主张之,天下引颈朝夕望大平。时主议者害公山立,扼我其上,造无端罪状垢染,公斥之去。祭酒李公祥抗章辩之。先生按学馆旧事请列札,不许。告同列,人人相顾语难。先生曰:“拼一死耳。”遂上书,言:臣与汝愚,义合者也。汝愚岂每事尽善,至被不韪以出,则举天下皆能亮其忠也。昨者危急变骇,不可具道。军民将溃乱,社稷将倾,陛下所亲见。汝愚冒万死,转危为安,人情妥定。汝愚之忠,陛下所心知,不必深辩。臣为祭酒属日,义训诸生。若见利忘义,畏害忘义。臣耻之。汝愚往矣,不当复来。今日之言,不为汝愚发,为义而发。未几,亦遭斥。诸生复激于义,为先生辩。又斥之。一时端士正人,例诬以伪。若先生则见谓伪之尤者痛,黜逐扫地,不留根株,而其祸滔滔矣。主管台州崇道观,再任转朝奉郎。嘉泰四年,赐绯鱼袋朝散郎,权发遣全州。将陛辞,拟二札。其一言:天下惟有此道而已,天以此覆,地以此载,日月以此明,四时以此行,人以此群居乎天地之间而不乱。是故,得此道则治,失此道则乱。得此道则安,失此道则危。得此道则利,失此道则害。此万古断断不可易之理。自汉而下,杂之以霸。故治日少,乱日多。此心即道,惟起乎意则失之。孔子曰:毋意,意不可策起。况大起乎!起利心焉则差。起私心焉则差。起权术心焉则差。作好焉,作恶焉,凡有所不安于心焉皆差。臣愿陛下即此虚明不起意之心以行,勿损勿益,自然无所不照,贤否自辩,庶政自理,民自安自化,四夷自服。此即三王之道,即尧舜之道。愿陛下无安于汉唐规模。其二言:国家举大事,必上当天心。上帝以为可战则战,上帝以为未可则勿战。《易》曰:天地之大德曰生。上帝视南北之民一也。惟无道甚则诛之,未至于甚,人心犹未尽离。苟亟战,使南北无罪之民肝脑涂地,岂上帝之心也哉。必民心尽离,如独夫纣帝,乃震怒前徒倒戈矣,是为汤武之师。故志曰: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有所不为。公羊九世复仇之论,非《春秋》本旨。臣愿陛下成汤武事业。又军帅克剥,诸军怨仇溢于听闻。陛下亟罢克剥之帅,择用不以官职为意,不受私谒之人,则三军之鼓舞士气百倍,更得元帅大贤大智习知将略者,训治诸军。数年后,庶其可用。廷议方易尔摇边,口语籍籍,莫敢遏其端萌。故先生愿恳陈之。刀笔小吏狐鼠,弄威福,冒节钺,张甚。先生趋修门间,怂恿修尺牍。答曰:我无是也,未及对论。罢。自后兵连祸结,肝脑涂地,语若合符。识者恨先生扼不上闻,为之痛惜。主管建昌军仙都观。嘉定元年,上厉精更化,首访耆德,除秘书郎,转朝请郎,迁秘书省著作佐郎,兼权兵部郎官。先生平时日夜长虑,无路以告于上。轮当面对,遂极言时弊,陈经国之要。首奏:陛下亦知都城之内外有饥夺市食者乎?有势不能俱生,沉子若女于江者乎?都城之东有妇闵舅姑之请,鬻身助给,姑闻之自经死,舅知姑死又自经死。子归知父母死,又自死。妇以舅姑及夫俱死又经死。又有取小儿烹食者。呜呼痛哉!近在辇毂之下而致此极,又况淮民相食,妻食夫尸,弟食兄尸,以至父子相食其尸。陛下为民父母而有此,群臣之罪也。望陛下急诏大臣,集群臣详议,内外多少财赋陷没于赃吏之手,多少财赋徒费于送迎,而不思择贤久任,多少财赋费坏于科举,取浮薄昏,妄背理伤道之时文。诸军虚籍不知其几,以虚籍之费济饥民,何为不可!闻淮民之饥者欲渡江,郡守遏之,结怨饥民,是激之使为乱。又闻赈济官以啸聚申上司,累累查不报,昏缪若此,而朝廷未闻黜陟。臣大惧养寇危社稷也。又奏:今之守令多昏,而听吏多怀私而徇利词讼,反是为非,反非为是,饮恨含怨,无所告诉。二税已纳者,复追伏则,因则絣讯,或举债,或鬻产,甚者鬻妻卖子。陛下试思民情至是,其怨当何如重!以今岁旱蝗,郡守不肯蠲税,害民弊政不可胜纪。此不择贤之故也。在外官司以污为常,公取窃取,对送互送,一会至送千缗,彼此本库自支。生辰有送,子生若孙有送,子弟又有送。今国家患无财,束手无策,得贤则官库无公取窃取之盗,财不可胜用矣。此又不择贤之故也。元凶妄肆,小人道长,风俗大坏。今虽诛殛而余风未殄。陛下宜汲汲为计,勿从士大夫庸庸苟且之论。臣自知学以来,熟思治务,惟有一策,每路择一贤监司,使监司各辟本路郡守,守辟县令,守令各辟其属。先于本贯人,本贯无人乃及外邑。既得贤,必久任。择贤久任则百事成。不择贤久任则百事废。择贤久任则社稷安,不择贤久任则社稷危。宰执台谏知社稷安危在此,共坚守此,不以亲故私情败国家公义。辟非其人,并罪举主。此令一下,人知仕进之路,悉本实行,不用虚文,则舍恶从善,舍伪从实,吏奸顿扫,民悦财丰矣。自此因保甲渐修,比闾族党之制,书其孝友睦姻,书其敬敏任恤,书其德行艺兴,其贤者能者,肆成人有德,小子有造,举明主三代之隆矣。又奏:古者六军,军将皆命卿。今诸将率从事武勇,未熟复乎古先圣王之训典,未践修乎诗书礼乐之实德,则齐诸军不过射刺系战耳。今陛下宜精择文武俱通之儒,法古司马以尹正之训导之,赏诸卒之孝者、忠者、善者,则恶者潜化。祈天永命,巩国祚于泰山,在此而已。殿司十三军大盛,宜析小半,益以司马余卒以备三司,则其势均,可以防后患。三札恫切,上数俯首谛视。至读饥民相食处,戚额久之。人争传诵,流入比境,见者辄雪涕举两手曰:此江南杨夫子也。三年,旱蝗,诏求直言。先生复上封事。臣闻旱者,灾厉之气。三才一气,如人一身,腹脏作楚,则四体头目亦为之不安。人事乖厉,则天地之气亦感应而为乖厉。孔子曰:圣人有国,日月不食,星辰不悖。海不溢,河不满溢,川泽不竭。连年旱蝗,虽或由军兴,杀人及流移死者多,而其余人事亦大有乖厉。郡县官所至赃污,怨仇充塞,岂不感动天地而为旱蝗。近者凶人谋为大逆。天佑宗社,幸即败获。乃官司多非其人,而无德教时文,取士不考实行,故放僻奸邪之风盛,岂不感动天地而为乖厉,为旱蝗。旱蝗根本,近在人心。陛下虽精祷于宫中,又分命备于群神,略降雨泽,未至宏济者,旱蝗之根本未除也。臣腊月三札所陈,皆弭灾厉,消祸变之道。愿陛下与二三大臣熟计之。天官汪公达,小宗伯章公颖,咸相敬礼,愿亲接闻诲言。汪牒兼考功郎官。江西隐士吴姓者漕司,申请谥先生。按吴有云,安社稷而以庭帏在念,不知为臣之道也。孔子曰:以孝事君则忠。既违先圣训,且启诱人,使不念亲。又其子观先儒语“乱臣十人”,问太姒为谁?吴曰:武王母。曰:何故母亦为臣?答曰: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其子曰:是尊无二上之意乎?吴以是奇之。窃惟有妇人焉,当是武王后。使臣母之说行,是驱天下人子不母其母,不孝则不忠,不忠不孝,天下大乱。胥而为夷狄、为禽兽难议。谥章亦牒兼本部郎官。先生举贤不可梯级取实,知其人即自举之。剡章既上,然后取部示牒照所举者,尝曰:为国荐贤,吾其职也。而先私照牒于人,且又剡章付之,使自上,此何理乎?西府为亲故问京状,先生难之,至再三,终不许。后欲举某氏。某未审嘱当路原善先生者,问果否?当路笑曰:此老欲举,宜自举。吾有言即败乃事矣。除著作郎,迁将作少监,并兼职如旧。三年,面对有左曹郎官者,为前班上眷记。先生特格下左曹。先生首奏,陛下已自信有大道乎?舜曰:道心明心即道。孔子曰:心之精神是为圣。孟子曰:仁,人心也。此心虚明,无体广大,无际日用。云为无非变化,故《易》曰:变化云为,虚明泛应,如日月之光,无思无为,而万物毕照。陛下已自有此大道,又圣性澹然,无所好嗜,宜清明,举无失策,而犹有祸变云云者。臣恐意或微动,如云气之兴,故日月之光有不照之处。舜禹相告,犹以精一为难。愿陛下兢兢业业,无起意。不起意则自然知柔知刚,知贤知不肖,洞见治乱之机,常清常明,可以消天灾,弭祸乱。次言,今江淮湖湘之寇并作,由贤不肖溷淆监司守令而下,多非其人,是非颠倒,克虐不恤,故下民怨咨,聚为群盗。陛下当精择众所推服,正直不挠之人,巡行天下,黜陟监司守令。昔先生范仲淹富弼亦言,委路自择知州,委州自择知县,仍久其官守异政者,就与升擢。臣深念时务莫先于择贤久任。所任既贤,则余不肖乃害民败国之人,不足深恤。又次言,改过,圣贤之大德。近世士大夫多以改过为耻,故人亦不敢忠告。王安石本有非常之誉,诸贤兢议新法,决于去位。安石岂不动心致疑,而决策不回者重于改过也。故其末流小人类进,祸及国家。陛下取群臣之改过服义者,表章升擢,使凡建议不遂非饰辞,则集众智归于一是,国家何事不办,而尧舜禹汤之大道复大明于今日矣。先生曩尝口奏,陛下自信此心即大道乎?上曰:心即是道。略无疑贰之色。问:日用如何?上曰:止学定耳。先生谓:定无用学,但不起意,自然静定澄明。上曰:日用但勿起意而已。先生赞:至善至善,不起意则是非贤否自明。此日复奏,陛下意念不起,已觉如太虚乎?上曰:是如此。问:贤否是非已历历明照否?上言:朕已照破。先生曰:如此则天下幸甚。问答往复,漏过八刻,先生出,上目送久之。兼国史院编修官兼实录院检讨官,请改史法,从编年之旧。谓孔子作《春秋》,书某年某月某日某事,人读之以为是者,道也,以为非者,非道也。如此而书,大道自明。自司马迁改编年为纪,为世家列传,使后世见事见人而不见道,迁不知道,故敢顿废先圣法度。后人又靡然从之,故道不明于天下。某等不敢苟从,以坏圣朝大典。后不果上。先生凡两章引年一丐祠,皆不允。已而面对所陈久未施行,遂力求去。得温州先生,每叹风俗之坏。自上启周禁群饮,至执至杀。后世虽甚不美尚赐酺,有时不纵为群饮,事倡优,下贱人,道所不齿,顾货视之,以媒饮者,冶容列肆,导淫钓利,伤风败俗,莫此为甚。到郡之明日,妓群贺,即戒之。具状来众亦未谕也。至则皆判从良去。异时,督赋之吏星驰火驾,上下相束,皇皇不能以朝暮,至是寂无一迹。历县庭,独首移文罢妓籍,首访贤者,礼致之示标表,首崇孝养,明宗族相恤之令,首行乡纪,郊周官书敬敏任恤之类,书善不书恶,愿与士夫军民共由斯道,上下呼舞载路,如脱汤镬,濯清波,如从寒谷中生春美词。诉类局于日分,难遽达,先生架大锣戟门外,令诉者自鸣,鸣即引问,立剖决无时。每受词采访县官贤否,以至不一问之,言人人同,乃行黜陟,文移僚属,例书名,不押字,据案方书判。有喏于庭者,无问谁何,即释笔拱答。揖入言苟是,虽贱隶必敬听,于理未安,虽至亲不为挠。有私龊者,五百为群过境内,分司干官,檄永嘉尉及水寨兵捕之,巡尉儇挑易事,不白郡。先生惊曰:是可轻动乎?贼徒五百,合家族何止二千口,拒捕相杀伤,变在顷刻耳。万一召乱,贻朝廷忧,百尔其死奚赎也。且兵之节制在郡,将违节制,是不严天子命。违节制应斩。建旗,立巡尉庭下,召◇手两行夹立,郡官盛服立西序,数其罪,命斩之。郡官堵进为恳致悔罪意,良久,乃得释。奏罢分司,其纪律如此。或讼售产寓,公负其直若千。先生曰:是固名流有文且长上位尊显,何得尔?对曰:今所诉行也。文何以为语?对曰:益苦。受其状,既而麇至者十八人,同所诉,即命吏筹计官帑,人给之袖众词即其家语曰:某知公必无是也,是在干者。精诚所感,寓公为动,则不得已吐实。先生曰:某知公必无是也。幸出干者。属吏寓公靳之。竟追断偿所负。濒海胶禁甚严,商人廋税阑出海时,副端方以威福奴视宫府二子,新丧母,归辄衰衣造庭,挺身自冒。先生从容书状,尾曰:杨某老缪不堪为郡,预乞一章,放归田里,竟坐犯者如法,府第障官,河立僦屋,扼舟人喉,衿巷居者,苦溉濯而官失虞火之备累政,气咽咽不得吐有言者。先生命厢官立毁之,厢官慑怯莫敢前,曰:汝不食天子粟,不为吾用邪。科首械之,往遂即日撤去。满城欢踊,勒石名杨公河。楮券之秤提也,所至严酷,以往后惠文从事告讦成风,破家者相踵。先生宽平不迫市价,自登天子下使者郡饥察使于先生为先世契出郊迎,不敢当从间道走,州入客位。先生闻之,不敢入往,传道数四,乃驱车反将降车使者趋出立戟门外,先生亦趋出立使者外,顿首言曰:天使也,某不敢不肃。使者而契家子,礼有常尊。先生曰:某守臣,使者衔天子命辱临敝邑,天使也,某不敢不肃,遂从西翼偕进,礼北面东上。先生行则常西,步常后,及阶莫敢升。已乃同升。自西阶足蹴蹴,莫敢就主席,使者曰:邦君之庭也,礼有常尊。先生曰:春秋王人虽微,例书大国之上,尊天子也。况今天使也。持之益坚,使者辞益力。如是数刻。使知先生终守正不渝。乃曰:某不敏,敢不敬承执事尊天子之义。即揖而出。既就馆,先生乃以宾礼见,仪典旷绝,邦人创见之莫不瞿然,竦观屏息,使者友告于朝曰:秤提若永嘉可为法矣。后宪台亦以议察奉朝旨行郡先生礼,逊之如初。然事体异天使,升阼阶西向坐,不终辞。故事岁撷朱栾蒸馨木而化之,曰柑香,分遍朝路,号土物名品。又蠲楮真柑,介馈费大苛扰悉削去。食用甚菲。设厨生埃,语家人曰:吾儒素为天子任抚字,敢以郡为乐,羞赤子膏血自肥乎?虽不督赋,而财未尝匮,不设法,不立额,而课未尝亏。盖由廉俭自将,不费于无艺,中孚感物而人自化服,不忍欺也。士咸向方知务已学,有冒同姓登科者,既数年矣,忽大感悟,诣先生缴纳出身。间贵游狃声乐,事敖放蹐然难畏。相戒曰:老子无乃闻乎?悉庋置之。一名卿治第甚华,中有堂尤伟丽,固常日交宾之所。先生往谒,特委蛇延之别馆,犹愧发颜间。豪侈顿消,兼并衰止,闾巷雍睦,无忿争声诸色。讼者虽远涉,甘心到郡庭,受赌是杖,杖之终无怨。军民怀恋有父母慈,家家肖像祀之,愿阿翁寿。五年,除驾部员外郎。去之日,老稚累累争扶拥缘道,曰:我阿翁去矣,将奈何?倾城出,尽哭。有机户尝遭徒,亦手织绵字,为大帷,颂德政。叶侍郎适书别先生,云:执事二年,勤治,公私交庆,惠利所及,戴白老人以为此未有载于竹帛,形于图绘,云聚山积,欢沸井里。此实录也。后十余岁,上庠知名士犹极谈邦人去思未艾,且谓当时真有三代之风。更久任,则一乘好矣。改除工部。上殿言,臣有当今第一急务告于陛下。世俗常情,喜顺恶逆,故其相与率多奉承,虽于同官明知其过而不敢言,恐拂其意,终将害已。习以成俗,牢不可破。故虽明知吏部注授不问贤不肖而不敢革,恐拂不肖者之情也。虽明知择贤久任为上策而不敢行,以圆多阙少,恐不贤者不任而拂其情也。以至中外狱吏棰楚取赂,以直为曲,冤苦无告,当职惮烦受成吏手,同官拱默不复审听囚辞。州县承帖,吏卒困苦,小民万状。同官虽知不敢告,长官亦视为常,恐拂其属,姑容之。上官刚德,始或案奏其漏网者多矣。民怨吏,卒怨官,遂怨及朝廷。臣大惧中外积怨之久,一夫吠呼,从之者如归市。今圣朝虽有善政,犹以一杯水救一车薪之火,节节盗起,皆乘民怨。愿陛下明谕大臣,有长官能受逆耳之言,小官喜于闻过,或知过能改,特表章之,布告天下,切勿以为小善而忽之也。尧舜舍已从人,成汤改过不吝。改过之善,惟孔子知之。后世罕知,非表章布告,使天下改观,则众以改过为耻。此诚治乱安危所系。人性本善,朝廷重赏导之于前,御史监司绳之于后,庶几,愿闻过求忠告者,多尽扫喜顺恶逆之私情,善政尽举,弊政尽除,民怨自消,祸乱不作。上嘉纳之。除工部员外郎。六年,轮将对,先生谓:五十年深思熟虑,无出择贤久任之上策,既累告于上矣,他何言!即此说行天下事,自无不治。此而未竟,又将旁举细务。姑尝试具奏牍,某不能是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况告君乎?复详札申斯旨。除军器监兼工部郎官,转朝奉大夫。先生不乐用磨勘初员,实时迟数岁不转一故旧,自尔相料理。此日亦部长贰白堂转之。先生犹申省乞寝免,除将作监兼国史编修官兼实录院检讨官。七年,以两院进御集实录,转朝散大夫。金大饥,北民襁属归我,蜂聚蚁壅,日数千万计。边吏间不知大体,列弓弩临淮水射之退。先生戚然曰:得土地易,得人心难。三代之得天下也,得其民也。况薄海内外,皆吾赤子,不幸中土人落腥膻一旦饥,驱故民出涂炭,投慈父母,顾与之靳斗升粟,而迎杀之靳脱死,乃速得死,岂相上帝绥四方之道也哉?即日上奏,哀痛言之,不报。后十日,当面对,复谓:方今上策无过择贤久任,累白庙堂,亦已寝知择贤久任之味云且有验矣。但朝廷承袭久例,科举取士,专尚虚文,大坏士子心术。吏部注授,专以资格,不考才德。郡守例二年为任,知县三年。余京官选人各有定例。不肖者前后踵接,故妄作害民,致怨招祸,大盗累起,朝廷又惮改作,甚非祖宗所望圣子神孙之意。今兵帅多非其人,军人怀怨,有语谓用命者无恩泽,不战而走者擢用。将帅全才,难得其有智勇,不刻剥,得士卒心者,不可谓无楮券,大失信民。对泣痛怨,后虽稍宽,而有秤提州郡过严,民甚冤苦。又盐法累改失信。旧以年月日次第支盐,今定旧钞二分,新钞八分,故旧钞几于无用。客子怨深至骨。军器物料尚欠客子若千万缗,不知已未支还。又放散,军人失所深怨,不知已未根刷收拾。最有一大利害,习俗常谈,以大公至正之论为迂阔,以趋时苟且权谲之术为通才。权术苟且暂遣目前,而人心不服。上帝不与,祸其在后。此国家治乱安危所系。孔子曰:一物失理,乱亡之端。苟违此道,民畔如归。惟陛下明察静思,大臣亦虚已求言,闻过愿改。君臣同心,则天下被如天莫大之恩。已乃叹曰:吾亦老当去矣,犹未已邪。会有疾,遂连乞假。先生自永嘉后,告老丐祠之章又十余上,每切切平道义。谓有国者由乎道义,则上当天心,下合人心;有家者由乎道义,则上可以事君亲,下可以临民。某逾七十又几年,三入修门四经。陛对言无可采择,不被于天下,徒缀班列,不去义乎?不义乎至此。又极言当去之义,愈明愈确,而请愈力。遂除直宝谟阁主管成都府玉局观。十二年,除直宝文阁亳州明道宫。再任十四年,除秘阁修撰。绍兴千秋鸿禧观。十五年,特授朝请大夫、右文殿修撰、南京鸿庆宫,赐紫衣金鱼。十六年,除宝谟阁待制、提举鸿庆宫,赐金带。十七年,皇上御极,除宝谟阁直学士,提举仍旧。洊赐带。宝庆元年,朝议大夫、慈溪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寻授华文阁直学士,提举佑神观。奉朝请,亲洒宸翰,屡颁诏旨,谓:先朝耆德,朕心素所简记,令所在军州以礼津发赴行在。先生卧病控辞,至于五六。二年,授敷文阁直学士,加累中大夫,乃提举鸿庆。寻宝谟阁学士、太中大夫致仕。三月二十三日,薨于正寝,享年八十有六。先生清明纯一,无生死异。属纩之夕,怡然如平常时。遗奏闻,特赠正奉大夫,官其后如格,赙银绢二百计。告词有云:作觊来归,胡不愈疾。士叹明师之失,国奚黄发之询。学者观之,为之悲恸。乡闾孺慕走哭者交道。公卿大夫士无遐迩吊奠者交踵。四朝书旧,百世宗师,生荣死哀,不愧不怍。娶林氏,封令入。二子,恪,承务郎,沿海制置司准备差遣,克承家学,勉进未艾;㦉,早亡。女三,嫁进士孙谊,宣教郎,知湖州德清县童居善;宜倅舒公讳璘之子铣。孙男五,埜、<上山下土>、基在堂。孙女二,长嫁将仕郎韩夑。曾孙金,以三年四月乙酉葬邑之五峰。呜呼!三代衰圣教熄,异端邪说争鞭驾于天下,其后传注以为经,章句以为学,洙泗家法,徒存纸上之空言,穿裂剥蚀,舛千稂莠,学者信之愈笃,即所以遗害者愈深。求其真,得我心之同然,洞照古圣于千载之上,无是理也。于赫我圣笃生贤哲,而先生又挺出诸儒后。伏羲肇画,初无文义可传。孔氏遗书,不从言语上得。本心本圣,无体无方,虚明变化,无非妙用。斯道也,尧以之安安,舜以之无为,禹以之行其无所事,汤以之懋昭,文王以之顺帝则,武王以之访洪范,周公以之师保万民,孔子以之为刚为定,为系为笔削褒贬,是之谓中,是之谓极,是之谓秉彝之则,茫茫千古,智探巧索,如聩商律,如膜指杓,而先生得之斯道,于是大明,开后学之夷涂,扫群迷之浮论,有功圣门大矣。盖由天资醇实,浑然不杂,是故立志也刚,进学也勇,而行之也有力。既大省,发终身以之勉竞,无须臾微懈,且又克永厥寿,习久益熟,遂造纯明之盛。若先生,真所谓天民先觉者欤?其归自胄监也,家食者十四载,筑室德闰湖上,更名慈湖,馆四方学子于熙光咏春之间,而启迪之。于是始传诗易春秋传曾子,始取先圣大训,间见诸杂说中者,刊讹剔诬,萃六卷而为之解。谓人皆以易为书,不以易为已;以易为天地变化,不以易为已之变化。故面墙者比比,天地我之天地,变化我之变化,非他物也。私者裂之,私者自小也。先生是以有巳易人,皆徇目为见,徇耳为闻,而不明夫哀乐相生不可见闻之妙,不明夫礼乐无体无声之妙。先生是以有间居,解人心自明,人心自灵。夫人皆有至明至灵,广大圣智之性微。生意焉,故蔽之。有必焉,故蔽之。有固焉,故蔽之。有我焉,故蔽之。圣人不能以道与人,能去人之蔽耳。如大虚未始不清明,去其云气则清明。是性人所自有,不求而获,不取而得。先生是以有绝四纪。学者不反其所自有,而或陷溺于诸子百家之意说,纷呶簧鼓,疑似支离,坐祟其中,卒莫见道。先生是以有启蔽。谓治天下其最急者五:一曰谨择左右大臣、近臣、小臣;二曰择贤久任中外之官;三曰罢科举,而乡举里选贤者能者;四曰罢说法导淫;五曰教习正兵法,以备不虞。其次急者八:一曰募兵屯田,以省养兵之费;二曰限民田,以渐复井田;三曰罢妓籍,俾从良;四曰渐罢和买拆帛,暨诸续增之赋及榷酤,而禁群饮;五曰择贤士,教之大学,教成使分掌诸州之学,又使各择井里之士,聚而教之,教成使各掌其邑里之学;六曰取周礼及古书,会议熟讲其可行于今者,三公定议而奏行之;七曰禁淫乐;八曰修书以削邪说。先生是以治务。盖先生之学,以古圣为的。尝言非大圣人终未全明,故于子思孟子犹若有所未满。论治则三代之规模,苟为汉唐事业,虽隆贵所弗愿焉。其领玉局而归也,门人益亲,遐方僻峤,妇人孺子亦知有所谓慈湖先生岿然天地间,为斯文宗主,泰山乔岳,秋月独明也。始传《古文孝经》,传《鲁论》而厘正其篇次。平生多所著述,片言只字,无非发明大道,散落海内,未易遽集。方裒之其已成编者,《甲稿》、《乙稿》及《冠记》、《昏记》、《丧礼家记》、《家祭记》、《释菜礼记》、《石鱼家记》,皆成书。时受恩师门,至深至厚,自顾庸浅,何能发挥。然先生德业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初不以人言而轻重,可否也。既葬有日,乃弗获巳奉同志之命,姑诵其所闻,谨状。宝庆三年正月十五日,门人严陵钱时状。(载《慈湖遗书》附录) 附录 蜀阜存稿序 融堂钱先生,生丁宋日之暮,盖不能改废绳墨以投时好者,闲尝小试仕途,不旋踵辄卷而去之。往往栖托于宽闲寂寞之境,日与圣贤相宾主,与其徒相倡和,与风月溪山禽鱼花木相朝暮,而其神之所适,盖自东极之东,西极之西,南极之南,北极之北,千万载之上,千万载之下,皆在其所鞭驾览历之内也。呜呼!亦振世之人豪哉!其言曰:人间之乐,动中见之;天地自然之乐,静中见之。又曰:坐阅群经,观其规模制作,如四时错行,如日月代明,无一不与我心相应者。又曰:大包宇宙元无际,微起藩篱即未纯。呜呼!先生之所自得者如此。以此而见于诗,见于文,又岂区区愚生俗子所庸置其品题也哉。惜其遗稿今不尽传。是编名《蜀阜存稿》,则今吾闽右布政使梅轩徐公所收集于散落之余而校定焉者也。公将行之梓,命门生蔡清覆校而序之,且曰:其诗文皆自大本大根中流出,与寻常枝叶者不同。清因以此意求之,而得其大致若此。呜呼!先生没于淳佑间,去今二百余年,而其遗稿乃始得吾徐公表章之,是大类昌黎集之见认于二百年后之欧阳公者矣。斯文之显晦,岂自有其时哉。先生,名时,字子是,其学得之慈湖杨先生简敬仲,行业详载宋史,浙之淳安人也。徐公,名贯,字原一,亦淳安人。(《四库全书》之明蔡清撰《虚斋集》卷三) 读《蜀阜存稿》私记 窃惟先天地而始,后天地而终,一道耳。道一,则其说不容有二。宋理学大明,至朱子与陆子,俱祖孔孟,而其门户乃不尽同。先生之学,则出自慈湖杨先生敬仲,而宗陆氏者也。其议论有曰:毫分缕析较便宜,若个便宜总不知,总是自家家里事,十分明白十分疑。此先生之学也,正所谓尊德性工夫居多者也。故其论诗曰:诗成正自不因题,看取风人发兴时,语到口头无可奈,未须搜扰苦吟诗。则先生之诗,可知其高矣。其论文则曰:不为世态酣濡,不受古人绳束,卷舒出没,如朝霏暮云,始笔下有自然风味。则先生之文,可知其高矣。呜呼!亦一世之人豪哉!盖其在万山中,玩心高明有日,是以其言论概以六经为吾心注脚,每有引而不发之意,而其兴之所适,轩然霄汉之上,俯视万有,若无一足婴其怀者。此可以见陆学之未尽符于大中至正之矩。使当日得究其用,恐于开物成务之实,终必有疏处。苟其疏也,则其所自受用,亦恐其不觉而近于佛老。此朱子之于陆氏,所以每欲周旋以补其欠,而不得苟同焉者也。噫!千圣相传家法,类皆自博之约,而一敬以成其始终。陆学,固不可谓不主敬者,而稍坠于径约。既失之径约,则其心宜不周于细微,而其弊容可遏乎?自古高明之士,往往有此。在孔门,则曾点之徒是已。夫子所以欲归而裁之也。载观集中,亦屡屡以夫子欲无言之类为说,先生固亦知夫子斯言为子贡多言设矣。然愚以为,又安知其非发于子贡多学,而识之后学将有得之日乎?故尝谓,自其次致曲以下,无仰、钻、瞻、忽之劳,则卓尔之见,或非真无随事精察力行之功,则一贯之命必不泛及。考之先生所自叙,亦未始不自博中得之也。夫道也者,万世无弊。考诸三王而不谬,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平平正正,使高明者不得以独骛,而其下者可以企及,然后为中庸而可以主张乎皇极,讵容一毫有我于其间哉。故曰:圣人之言,远如天,近如地。远如天,远之至也。近如地,近之至也。能远者不能近,能近者不能远。能远而又能近,能近而又能远,此所以为中也,此所以为极也,此吾道正统所以卒独归之朱子,而陆氏所就犹未免为偏安之业也。细推其故,陆氏毋亦有激于朱氏门下一二之支离文义,而不知反躬以践其实者邪。第激于此,坠于彼,而或者为之,危其流之乱真耳。呜呼!天地有常经,万世有定论,一《蜀阜存稿》而其关涉得失有如此者,窃惧高明之士,或又激于文义之弊,耽其味而殉之,并其所长而失之也。故不得不一私记之。(《四库全书》之明蔡清撰《虚斋集》卷四) 赠钱融堂诗序 融堂自淳安来歙,某延入郡庠讲书,首论立志,乃讲颜子问仁一章,敷绎斯义最为的切。夫志,非他志,于仁而已。大哉!仁乎!充宇宙,满六合,接于耳目,著于日用,何往非仁之本心,浑全通贯,此心即仁,不劳外索。人患志不立耳。某不敏,请融堂入学讲书,志于仁也。融堂为学者,阐明大旨,志于仁也。某帅官僚诣学以听教授,帅诸友咸听,志于仁也。诸邑宰各勉邑之士子。融堂之贤弟子自远方来听,济济洋洋,有风雩气象,志于仁也。某乂欲帅邑士之继至者,与同僚之子若弟,屈融堂入学再讲,志于仁也。融堂训诱不倦,复留以从兹请,志于仁也。融堂不但以言启发之,又将与诸友磨砻以求辉光日新之,实言行相副,无歉昔贤,志于仁也。他郡之闻风者将曰:校官作成士类,又能求广其学问,郡僚不以此事为迂阔,又能助成其教化,遂使淳安之师友相从,以至于歙,歙之官若士相与慕而问辨讲贯焉。二邦人士,蔼然以道义为乐。异时人才由此而盛,志于仁也。某违离膝下假守于兹,自是以往,孜孜勤求,一念在民,益勉其所未至,庶以不辱朝廷之命,而少慰老亲之怀,志于仁也。同僚自是修乃事,敬乃职,内不欺心,外不虐民,上不负君,志于仁也。士习既善,推以化民,凡尔父兄子弟,乡党邻里,转相讲授,更相劝勉,俾歙之民自是知学道之为急,孝悌之当先,顿革旧习,还其本心,礼义可兴,风俗可美,志于仁也。故曰:大哉!仁乎!充宇宙,满六合,接于耳目,著于日用,何往非仁!学者勉之!本心虚明,常如讲书谛听之时,则庶几有志矣。不动于意,不累于欲,兢兢以守之,时时以习之,无终。食之间有违,则仁常在我矣。某嘉融堂善于发明圣人之旨。于是诗以歌之。(《四库全书》之宋袁甫《蒙斋集》卷十一) 融堂八忍 宋钱时融堂曰:天下事未有不成于忍而败于不忍。甚矣!忍之一字,其切于学者之日用也。是故,言语不谨以至于招羞取辱者,在乎不能忍口;饮食不节以至于稔疾伤生者,在乎不能忍饥;饥寒之所驱迫,寡廉鲜耻,以至于为乞为盗者,在乎不能忍贫;横逆之来,怫然有动于中,以至于速祸,在乎不能忍辱;为物所忤,为气所膺,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虽欲噬脐而悔莫赎,在乎不能忍怒;谨独之不严,以至于纵情,而不知检伤风乱,伦为禽兽,行而不知耻者,在乎不能忍欲;身履危难,不顾分义,幸安苟免,隳丧名节,在乎不能忍死;嗜进而无厌,贪多而无已,巍然处高位而干名犯分,卒以稔成乱贼之祸者,在乎不能忍富贵。(《四库全书》之元胡炳文撰《纯正蒙求》) 《宋史》钱时传 扬简门人钱时,字子是,淳安人,幼奇伟不群,读书不为世儒之习,以易冠漕司,既而绝意科举,究明理学。江东提刑袁甫作象山书院,招主讲席,学者兴起,政事多所裨益。郡守及绍兴守皆厚礼延请开讲郡庠。其学大抵发明人心,论议宏伟,指擿痛决,闻者皆有得焉。丞相乔行简知其贤,特荐之朝,且曰:“时,夙负才识,尤通世务,田里之休戚利病,当世之是非得失,莫不详究而熟知之。不但通诗书、守陈言而巳。”授秘阁校勘。诏守臣以时所著书来上。未几,出佐浙东仓幕,太史李心传奏召史馆检阅。转对,敷陈剀切,皆圣贤之精微。旋以国史宏纲未毕求去,授江东帅属,归。其书有《周易释传》、《尚书演义》、《学诗管见》、《春秋大旨》、《四书管见》、《两汉笔记》、《蜀阜集》、《冠昏记》、《百行冠冕集》。宝祐间,守李镛祠于学。
本文档为【蜀阜存稿】,请使用软件OFFICE或WPS软件打开。作品中的文字与图均可以修改和编辑, 图片更改请在作品中右键图片并更换,文字修改请直接点击文字进行修改,也可以新增和删除文档中的内容。
该文档来自用户分享,如有侵权行为请发邮件ishare@vip.sina.com联系网站客服,我们会及时删除。
[版权声明] 本站所有资料为用户分享产生,若发现您的权利被侵害,请联系客服邮件isharekefu@iask.cn,我们尽快处理。
本作品所展示的图片、画像、字体、音乐的版权可能需版权方额外授权,请谨慎使用。
网站提供的党政主题相关内容(国旗、国徽、党徽..)目的在于配合国家政策宣传,仅限个人学习分享使用,禁止用于任何广告和商用目的。
下载需要: 免费 已有0 人下载
最新资料
资料动态
专题动态
is_863742
暂无简介~
格式:doc
大小:436KB
软件:Word
页数:65
分类:
上传时间:2018-09-08
浏览量: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