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泰戈尔诗歌的哲理意蕴

浅析泰戈尔诗歌的哲理意蕴 第6卷第1期 Vo1.6NO.1 潍坊学院学报 JournalofWeifangUniversity 2006年1月 Jan.2006 浅析泰戈尔诗歌的哲理意蕴 李雪梅 (潍坊学院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山东潍坊261061) 摘要:印度诗人泰戈尔受古印度哲学”梵我一如”思想的影响,在其诗歌中表现出浓重的 宗教哲理意蕴,其中既有对生命,自然的礼赞,也有对和谐的追求,还有跨越时空,从有限到无 限的超越,正因为其诗歌思想的丰赡深刻以及独有的东方情调和神韵,他的诗歌在世界文学 中 具有了永恒的价值和意义. 关键词:梵;生命;和谐;趋向无限 中图分类号:I1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4288(2006)01-0066-03 当西方人的”上帝”已死,社会理性消解,传统 的价值观念失落之时,沉寂的东方开始苏醒,它突 破了西方的霸权地位,开始被东方解读.1913年, 印度文学泰斗泰戈尔的诗集《吉檀迦利》荣膺本年 度的诺贝尔文学奖,在西方引起强烈轰动.诗歌以 全新的艺术视角和返朴归真的意境,使物质化的 西方人看到了自然质朴的东方文明的精神优势, 并从中领略到了与西方文化迥然不同的另一种文 化,令人耳目一新.正如瑞典学院诺贝尔委员会主 席哈拉德?雅恩在《颁奖辞》中所说的:”这个文化, 在印度广大的,平静的,奉为神圣的森林中达到了 完美境界,这个文化所寻求的灵魂的恬静和平,与 自然本身的生命日益和谐.”特别是第一次世界大 战后,巨大的创痛使西方获得了重新认识东方文 化的契机,泰戈尔作为东方文化的代表,其价值更 被西方重新审视,从而确立了他在世界文学史上 的地位,并且《吉檀迦利》”业已成为西方文学的一 部分”. 泰戈尔之所以在西方引起如此关注,与他在 文学中所表现出的独有的东方精神特质密不可 分.泰戈尔是印度近代文学史上一位多才多艺,才 华出众的人物,在其众多的艺术成就中首推他的 诗歌.泰戈尔的诗歌既有故事诗,也有宗教诗,抒 情诗,哲理诗,无论是哪种,他的诗歌都如一部多 声部的奏鸣曲,把自然风光,人生情趣,宗教哲理 玄想融为一体,流溢着美的神韵.这些诗歌以丰赡 的精神内涵和精湛的艺术技巧获得了永恒的价值 和意义.本文拟就泰戈尔诗歌的精神哲理内蕴作 以下赘述. 一 ,生命与自然的融合 在印度独特的历史背景下,泰戈尔继承了印 度诗歌与宗教同源的传统,宗教的精神实质渗透 进了诗人的情感意识流程,在他的诗歌中流淌着 以内省为特点的宗教型的印度文化.泰戈尔受古 印度的宗教文化《梨俱吠陀》,《奥义书》,《吠檀多》 等教义着作影响颇深,认为梵是宇宙的本源和基 础,宇宙万物皆产生于梵,并且统一于梵,万事万 物皆为其造物和显现,自然界和人类都是梵的组 成部分,是它不同的存在形式.在此基础上,作者 又吸收了近代西方的人道主义思想,对印度古代 “梵我合一”的泛神论加以改造,形成了诗人自己 的宗教即人的宗教.他否认神是超自然的精神主 宰,认为自然本身即神,神潜居于宇宙万物之中, 也潜居于人体之内,成为它们的精神本质,神,人, 自然三位一体,因此,自然与人在精神本质上是同 源的,是统一和谐的,人与自然无主客体之分,它 们之间有一种天然的亲缘关系,人会为大自然的 美丽所打动,从而热爱自然,回归自然,物我合一, 最终归于梵. 泰戈尔在《论人格》中说:”大地与天空是与人 心中的千丝万缕绞在一起的.”自然作为生命的存 在形式,希望人类是完美的,而人类又希望自己的 收稿日期:2005-12—20 作者简介:李雪梅(196卜),女,山东青州人,潍坊学院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讲师. ? 66? 第1期李雪梅:浅析泰戈尔诗歌的哲理意蕴 精神情感在自然中得以升华,因此,诗人总是以深 意的目光观照安谧而平凡的自然,感知生命,热爱 生活,构筑自己的精神家园.诗人笔下的一切自然 皆有其生命,它们完美而富有灵性和爱意,在他看 来,一片树叶,一滴雾珠都透露着生命的讯息.春光 秋色,朗月疏星,白云森林,鸟鸣虫吟无不表达着生 命的意愿,生命在自然里是永恒的.面对美丽的大 自然,诗人诗心涌动,感念着自然的永恒与伟大,从 心底里发出不曾被污染的心灵的呼唤.《飞鸟集》 第309首)在《金帆船?大地》中,泰戈尔对自然说 道:”您的花朵在我心田里日夜开放,您的种子在我 的心田里茁壮成长,为了我,您的树木枝繁叶茂.” 出于这份对大自然的至深至爱之情,诗人在自己 的诗歌中表达着对生命本质的认识,如《吉檀迦 利》第20首: 莲花盛开的那一天,唉,我心不在焉, 而我自己却不知不觉.我的花篮里空空 如也,而我对鲜花却依旧视而不见. 不时有一股哀愁袭来,我从梦中惊 起,觉得南风里有一缕奇香的芳踪. 这朦胧的温柔之情,使我的心因思 慕而疼痛,我觉得好比夏天热烈的气息 在寻求其圆满的世界. 那时我不知道,这完美的温柔之情, 竟是那么近,竟是我自己的,而且已经在 我自己的内心深处开花了. 这种发自心灵深处的对生命的感悟,是借助 一 系列优美的意象,通过隐喻的方式表达出来的, 当诗人意识到自我生命的温馨芬芳时,他的心中 充满了无限的欣慰,这体现了诗人对生命的哲理 性思索,也体现了诗人对完美生命的歌赞. 表达了诗人对生命的珍视与人生体验的尊 重.诗人将自然的真与精神的善融为一体,在追求 归于大梵的征程上,寻求着人的生命的浑融和圆 满. 二,和谐是一种完美 泰戈尔生命哲学的核心是宁静与和谐,生生 不息,变幻无穷的大自然与完美性的永恒精神(即 梵)相协调,才能展现真理的全貌,才能达到有限与 无限的统一,进入美与和谐的境界.泰戈尔的诗歌 与他的生命哲学同构互渗,无不流贯着对和谐的 歌颂与追求.为此,泰戈尔继承了印度古典诗学中 的”韵律说”.正如季羡林所说:”在泰戈尔的思想 中,’韵律’占有极其崇高的地位,’韵律’是打开宇 宙奥秘的一把金钥匙.”【1】何谓韵律呢?泰戈尔认 为:”它是由和谐产生的规定的节奏的起伏变化,是 艺术家手中的创造力.”罔诗人进一步指出,只有观 察发现事物间的内在韵律,才能产生美感和快感. 生与死,善与恶,哀与喜这些变化着的矛盾对立的 事物中,均存在着宇宙的和谐与韵律,即使在宇宙 万有运动的动与静的变换对立中,也体现着这种 和谐,激发着人们的创造激情和对美的感受.如在 《盛开的金香木花之歌》中便含蕴着这种律动与和 谐.一’ 我的运动藏在我的寂静深处,藏在 新叶芬芳的诞生里,藏在繁花潮涌里,藏 在看不见的新生命向往光明的激情里. 这种激动之情使天空为之震颤,也感动 了黎明的寂静. 泰戈尔认为世界上的事物一方面是发展,另 一 方面是抗衡,美就产生在发展与抗衡的韵律之 中.生与死是截然对立的两种生命状态,但在泰戈 尔的诗歌中却得到了完全的和谐统一.古印度的 《奥义书》把人在复归梵界过程中的自我存在态式 分为四类:醒位,梦位,熟眠位和死位.当人处于醒 位时,人的精神会受到外界的干扰,使主客观处于 一 种不和谐状态.当人处于梦位时,由于梦境是对 人的现实经历的重演,精神也不自由.而当人处于 死位时,人的自我除了对梵我合一的追求之外,了 无他念,完全进入一种主客观相脱离的绝对自由 状态,于是自我在宁静和谐中达到梵境.泰戈尔接 受了这一观念,认为人生并不是孤立绝缘,一经死 亡使一切化为乌有,而是一个本质不变而流动不 息的永生的连续过程.在他的笔下,死亡不再是可 怕的事物,而成为生命之不死,永恒之生,成为生命 永远流淌的河床.生与死成为融为一体茨丽,生 与死最终达到和谐.在泰戈尔的诗篇中,疆首诗 歌赞美死亡,将死亡视为对神最终的合笃膜拜,并 满斟生命之杯奉上:”当死神来叩你的门时,你将以 什么奉献他呢?呵,我要在我客人面前,摆上我的满 斟的生命之杯——我永不让他空手回去.”(《吉檀 迦利》第90首)而死亡之旅则成为自我追寻与梵 天合一的征程,对于死亡,诗人会奉神之命欣然前 往:”从碧空将有一只眼睛向我凝视,在默默地召 唤我.我将空无所有,绝对地空无所有,我将从你 脚下领受绝对的死亡.”(《吉檀迦利》第98首)在 诗人的心灵世界中,生与死的界限已泯灭,这种跨 越生死,超越生命的生与死的和谐,最终体现为梵 我合一的宗教性情感,达到了自我与神的永恒结 合:”象一群思乡的鹤鸟,日夜飞向它们的山巢,在 我向你合十膜拜之中,让我全部的生命,启程回到 ? 67? 潍坊学院学报2006年1月 它永久的家乡.”(《吉檀迦利》第103首1,有了这份 超越,便得到了和谐,从而进入真善美的圣洁世界. 三,对自由的追求 在和谐的韵律中,泰戈尔的诗歌为我们展示 了一个无限丰富的美感世界,诗人的心灵无时无 刻不在渴望着一种超越,而这种超越即是诗人追 求的自由.”我得到自由时,便有了歌声.”(《飞鸟 集》第36首)在泰戈尔的宗教哲学思想中,贯穿始 终的是人性与梵的高度统一,并以此来沟通人性 与神性,使人性的崇高价值得以肯定.泰戈尔对人 性分析时,认为人具有双重性,人既有有限的一面, 又有无限的一面,人是有限性与无限性的矛盾统 一 体.他把人的生物性或肉体性看作人的有限方 面.有时称它为”有限人格”,表现为人为满足生存 需求而流露出的自私意识和对物质财富贪婪占有 的强烈欲望,它只能代表人的低级属性,不能代表 人的最终本质.而寓居于人体中的梵是一种永恒 的精神实体,是人性本质的最高显现,诗人把人体 中的这种神性看作是人的无限方面,被称为”无限 人格”,它代表人的高级属性,具体表现为人的精神 自由对欢乐幸福的无限追求.正是因为这种无限 性,使人产生了强烈的超越自身的愿望.当物欲和 私心成为人类的负累,而人类生活已不再仅仅是 满足生存或延续种族的需要时,”有限人格”就要 突破个体要求的束缚,就要从实用的桎梏中挣脱 出来,不断克服物欲和私心,通过灵魂的自我解救 获得自由.泰戈尔认为,获取自由的唯一途径就是 人要超越自然属性,要由”有限人格”不断向完美 甚至是痛苦的,在《吉檀迦利》的多首诗歌中均表 现了这一意义.如《吉檀迦利》第30首:”我独自去 赴幽会.是谁在暗寂中跟着我呢?我走开躲他,但 是我逃不掉.他昂首阔步,使地上尘土飞扬:我说出 的每一个字里,都掺杂着他的喊叫.他就是我的小 我,我的主,他恬不知耻;但和他一同到你门前,我却 感到羞愧.”这里的”小我”就是”有限人格”,它是 梵我合一的障碍,只有战胜”小我”,超越有限的自 我,才能达到梵我合一这一理想的极至.”有限”向 “无限”的趋近,正是神本身在人类心灵中的显现. 人性与神性的统一是诗人的一个坚定不可动摇的 信念,因此,对自由的追求成为诗人作品中回环往 复的主旋律:”我的思想随着闪烁的绿叶而闪烁.我 的心随着阳光的爱抚而歌唱,我的生命乐于随同 万物浮游于空间的蔚蓝里,时间的墨黑里.”(《飞 鸟集》第150首)他希望生命与灵魂在有限的时空 中得到自由和安顿.诗人在诗中发出的自由之声, 宛若奔腾不息的恒河圣水,荡涤着每一位读者的 心灵,将人们导向穿越有限时空,去追求无限自由 之境的精神的旅程. 无疑的,当西方工业文明导致人性异化,人与 自然冲突失衡之时,泰戈尔的诗歌以人性与神性 的高度和谐统一和深邃空灵,恬淡宁静的东方情 调,为危机四伏的西方文明注入了一股清泉,使迷 离失落的西方人找到了灵魂的栖息地,而泰戈尔 这一自然,生命,灵魂的伟大歌者也成为他们永远 的知音. 参考文献: 【1】季羡林.泰戈尔诗选?前言【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2】康绍邦译.一个艺术家的宗教观——泰戈尔演讲集【M】.上海:三 联书店 ThePhilosophyMeaningofTagore’SPoem LIXue-mei (CollegeofLiteratureandJournalism,WeifangUniversity,Weifang261061,China) Abstract:Tagore,poetofIndia,isinfluencedbyancientIndiaphilosophythoughtof”Brahmatmaikyam”, demonstrateinitspoemthedensereligiousphilosophictheory,amongthemthereisthepraiseoflifeand natureandtheharmoniouspursuittoo.Stillcrossesoverspace—time.surmountfromlimitedtolimitless.Just becauseabundantanddeepanduniqueeasternsentimentofitspoemthoughtandromanticcharm,hispoe m hasobtmnedeternalvalueandmeaninginliteratureoftheworld. Keywords:Brahma;life;harmonious;tendtobelimitless ? 68?责任编辑:陈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