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清代文人的小曲创作

第45卷 第6期 2005年 11月 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 of Henan University(Social Science) Vo1．45 No．6 NOV．2o05 论清代文人的小曲创作 赵 义 山 (佛山大学 文学院，广东 佛山528000) 摘 要：从目前发现的小曲文献看，清代文人的小曲创作，总体成就不及明人。清代文人中最早染 指小曲且有一定影响者为蒲松龄，成就较高者为徐大椿、戴全德，另如李调元、招子庸、黄遵宪等亦较可 观。清代文人小曲创作之所以总体成就不高，与清代正统文人普遍轻视俗文学有关。 关键词：清代小曲；蒲松龄；徐大椿；戴全德；招子庸；李调元；黄遵宪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242(2005)06—0015—06 清代之文人小曲创作．大体上可以分为文雅与通俗两 派。所谓文雅一派，是指清中叶金农、郑燮、曹雪芹等人以 “自度曲”形式进行的创作．他们大多不用传统的散曲曲牌， 也基本不用时尚小曲的曲牌调式，从而突破了传统曲牌的格 律 规范 编程规范下载gsp规范下载钢格栅规范下载警徽规范下载建设厅规范下载 ，具有了时尚小曲的自由精神，但其情致、意趣以及语 言风格却与民间小曲有一定距离，．除曹雪芹《红楼梦》中如 《好了歌》、《女儿令》等少数通俗歌曲以外，其余则与文人散 曲相类；所谓通俗一派，则指蒲松龄、徐大椿、李调元、戴全 德、招子庸、黄遵宪等留意民间小曲者的创作，虽然他们也不 免留下文人手笔的痕迹，但比起文雅一派的作品，却要更接 近民间小曲，因此，本文所论清代文人小曲，便主要是指这些 人的创作。对于这一课题，目前学界尚缺乏足够关注。其 实，研究明清之时尚小曲，对于明清俗文学史和曲文学史的 研究均具有重要意义。 就笔者目前所见散曲文献看，在清代文人中，最早染指 时尚小曲创作并有一定社会影响的当推蒲松龄(1640— 1715)。他所作《聊斋俚曲》14种，如《墙头记》、《姑妇曲》、 《慈悲曲》等，不仅用民间小曲写作，而且还打破了戏曲作品 角色分行和场次结构的基本体例，采用说唱结合并融合小说 的叙述方式，从而构成一种非常特殊的说唱曲本。因这些曲 本已超出小曲论述范围，故不做详论，本文所论述的是在体 制上类似于散曲之小令与套数的聊斋小曲。 所谓聊斋小曲，最初并未引起注意，也未能结集，而是散 落于蒲氏亲朋之家。最早将其收集汇编成《聊斋小曲》的是 日人平井雅尾。平氏是20世纪 30年代Et军侵华时进入山 东的一位医生，他利用在淄川任职之便，多方搜集，最后编成 册。平氏所辑《聊斋小曲》共70余首，但其中有50余首却是 后人抄录于《白雪遗音》等 书 关于书的成语关于读书的排比句社区图书漂流公约怎么写关于读书的小报汉书pdf 的伪作，除去这些伪作与尚难 确定的10余首而外，目前学界基本认同为蒲氏作品者，仅有 《夜雨思夫曲》、《新婚宴曲》、《尼姑思俗曲》、《夜雨鳏夫思 妻曲》、《五更合欢曲》、《赌博五更曲》、《离了家乡》等 7 首 。不过，依笔者看来，在这7首曲作中，《夜雨思夫曲》、 《夜雨鳏夫思妻曲》、《五更合欢曲》等3首皆是南散曲；《赌 博五更曲》、《离了家乡》两首没有使用任何小曲曲牌，可以 算做俗曲，但不能算做严格意义上的小曲；真正属于小曲者， 只有《新婚宴曲》和《尼姑思俗曲》两首。其 内容 财务内部控制制度的内容财务内部控制制度的内容人员招聘与配置的内容项目成本控制的内容消防安全演练内容 与一些清小 曲总集中所收之曲大体相仿，即写相思情怀与男女欢爱，有 强烈的民间色彩。由此可见，蒲氏此类作品，与他的10余种 俚曲唱本一样，都是面向那些文化修养较低的平民百姓的。 《新婚宴曲》和《尼姑思俗曲》虽以套数形式出现，但实 际上为[叠断桥]一曲反复重叠的组曲，而且前面皆用一首 诗作为“小引”，构成诗曲结合的特殊形式，例如： 新婚宴曲 小引：胧明春月照花枝 ，始是新承恩泽时。 长倚玉人心自醉，年年岁岁乐干期。 [叠断桥]一更鼓儿敲，一更鼓儿敲，孔雀屏开银灯 照。借灯光，细把佳人瞧。轻点朱唇 ，淡把蛾眉扫。轻 点朱唇，淡把蛾眉扫 面庞儿、自来带笑，面庞儿、自来 收稿日期：2o05—08—10 作者简介：赵义山(1953一)，男，四川南部人，文学博士，佛山大学文学院教授，西华师范大学特聘教授，中国散曲研究会副 会长、秘书长。研究方向为宋元明清文学，尤以词曲为重点。 ①参见刘瑞明《所谓(聊斋小曲)中的非蒲松龄作品》(载《蒲松龄研究)2002年第3期)，马振方《关于(聊斋小曲)的真伪问题》(载《争鸣园 地12003年第 1期)，关德栋《关于“聊斋随手抄”的(道情)》(载《蒲松龄研究 ·创刊三十期纪念专号》)，以及盛伟编校《蒲松龄全集》(学林出 版社 1998年版，下同)总第2434—2435页之聊斋小曲《校勘记》等。 ②“干期”二字费解，曲后《特志事略》中有“人生极乐 ，孰比于斯”等语 ，故疑“干期”二字似为“于斯”二字传抄之讹。 1 5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带笑。 [前调]二更乐声喧，二更乐声喧，陈设酒筵色色 鲜。有侍婢、双双把杯盏。玉液琼浆，珍味盛大盘。玉 液琼浆，珍味盛大盘。果品儿、样样新鲜，果品儿、样样 新鲜。 [前调]三更肴羹萃，三更肴羹萃，交换金樽调美 味。互相劝，各尽 两三寻。迥饮千杯 ，也是不能醉。迥 饮千杯，也是不能醉。并肩儿、玉人一对，并肩儿、玉人 一 对。 [前调]四更酒兴阑，四更酒兴阑，双携玉手并香 肩。剪灯花，仔细来相看。玉体亭亭，金莲又纤纤。玉 体亭亭，金莲又纤纤。轻盈儿、一双臂腕，轻盈儿、一双 臂腕。 ． [前调]五更星月稀，五更星月稀，同入罗帷同解 衣。平现出：那珠辉玉丽，明霞般骨，似沁雪般肌。明霞 般骨，似沁雪般肌。尽 力儿、拥抱偎依 ，尽 力儿、拥抱偎 依。 此曲后有《特志事略》云：“康熙六年，仲春之月，适在王村， 科蒙为业。有村古城，偶往游焉，访故人耳。作席地谈。某 之比邻，素亦望族，吉期合卺。新婚之夜，交杯换盏，情爱异 常。人生极乐，孰比于斯?岂吾羡之，人人羡之。故作此曲 ， 永久志之。”⋯‘嘴 可见此曲的写作，当有实事作为其触发 契机。其语言之平易通俗接近小曲，但其造句和曲式的规 范，则表现出文人风致。 相比之下，《尼姑思俗曲》一篇更为通俗，也更有小曲韵 味。此篇写小尼姑难耐青春寂寞，遂怨恨爹娘糊涂，将其舍 于庙门；又眼见世上红男绿女，儿女恩爱，无比幸福，因而愁 肠如搅，辗转难眠。作者从一更写到五更，篇幅甚长，此引第 三段以见一斑： 三更里，睡正礞咙，三更里，睡正朦胧。山门外走进 来美貌一书生，山门外走进来美貌一书生。走上前拉住 了袍和袖。他言说：同入帏房，叙叙相思情。他言说：同 入帏房，叙叙相思情。我二人正在那爱恋之处，忽听得 铁马儿，嗳，当啷响了一声。忽听得铁马儿，当啷响了一 声。这才是惊醒了南柯一梦；翻翻身，叫情郎，搂抱一场 空。翻翻身，叫情郎，搂抱一场空。 此曲由小尼姑梦里幽欢，写到梦后惆怅 ，极生动有趣。尼姑 思凡题材，在古典小说戏曲中并不鲜见，但蒲氏所写，却事有 所本。其曲后有附言云：“康熙十有二年，暮春之栅，寂寞无 寥(聊)，与高念东徒步而游。偶至邑城东北之故有莲花庵， 即同入随喜。上方佛殿遍览既毕，径憩于禅堂。俄-／J,尼蹀 躞献茶，窥其意 旨，颇有思俗之念。偶成此曲，兹 志 之。”⋯‘ 虽说蒲氏此曲因见莲花庵中小尼之情态意绪 而作，但多想像发挥之妙，故能曲尽人情，饶有韵趣。 蒲氏的《赌博五更曲》和《离了家乡》两首，虽从严格意 义上说不算小曲，但却极有时尚小曲的韵味。《赌博五更 曲》一共5段，写一赌徒从一更到五更彻夜未眠，不仅输得精 光，回家后还要受老婆责骂： 四更里，眼正花，扒杈起来转还家。推开门往家走， 】6 老婆炕上他又骂。骂了声“贼强人”，骂了声“强人杀”。 “无白无黑做的什么，恼恼性子不合你过，不是投井就是 吊杀。不怨别人怨自己，前世命薄摊着你。那时烧了短 头香，摊着你这赌博癖。孩子哭全不理，跳将起来把皮 起。吃穿二字受操劳，看看谁来不强似你?” 《赌博五更曲》整组曲子表现了乡民嗜赌成性的陋习，“四更 里”一段更表现染上赌瘾的人带给家人的苦难，曲中描写那 位赌徒妻子责骂丈夫无能，怨恨自己命薄，其痛苦而又无奈 的神情语态，仿佛犹在眼前。其《离了家乡》一篇，写游子一 年十-y]对景伤怀的思乡之苦，以及他乡漂泊的沦落潦倒之 悲，情景交融，颇有韵致，如写九月以后的几段： 九月天，此时列酒筵，菊花插鬓边。可怜俺远游人 行影单。 十月里，天气寒。觉衣单，鸿雁行行尽向南。行行 时，雨涟涟。又是雪漫天，北风起，冻我手是冷惨惨。 十一月里，难上难。河腹坚，日色冷惨惨，火炉不救 寒。受冰霜，又到腊月天。岁尽 已冬残，行人都 回还。 可怜俺 ，又见人家过新年 ! 曲中所写漂泊潦倒于他乡、啼饥号寒于异地的游子情怀，在 那交通不便、信息不灵的时代，是最容易引起共鸣而催人泪 下的。 总的来看，聊斋小曲语言质朴，书写随意，收放自如，不 拘格套，其生活气息较浓，民间色彩较强，有一定韵味；但有 时又不免游戏笔墨，通俗自然有余而尖新峭拔、活泼机趣不 足。 在清中叶创作“道情”之曲的文人有郑板桥、徐大椿、曹 斯栋、缪艮、沈逢吉等人，其影响最大者当推郑板桥和徐大椿 两位。郑氏之“道情”曲，句格整饬规范，已类文人散曲；徐 大椿所作之“道情”，则近于时尚小曲的风致。 徐大椿(1693—1772)，字灵胎，晚号洄溪老人，江苏吴江 人。博学多才，星经、地志、水利等均有涉历，尤精医学，又通 晓音律，著有《乐府传声》，长于度曲。在清中叶，他对“道 情”之曲的题材内容做了较大拓展并取得突出成就，著有 《洄溪道情》1卷，存曲39首。对于创作“道情”之曲的动机 和目的，他在《洄溪道情》卷首之序文中已说得非常明白： “(道情)乃曲体之至高至妙者，殆今久失其传，仅存时俗所 唱之[耍孩儿]、[清江引]数曲，卑靡庸浊，全无超尘出世之 响，其音竞不可寻矣!”又云：“癸亥之春，余作《乐府传声》将 竣，凡诸宫调，俱探本穷流，辨析微奥，犹慨古人声音之道，失 传者多；而‘道情’之绝，为尤可惜，寻其声而不可得。”_2 徐 氏为“道情”一脉的绝响，感慨系之，所以，他的染指“道情”， 颇有存亡继绝的良苦用心。同时，徐氏还对自己“道情”之 曲的创作提出了很高要求：“律吕顺，宫商协，丝竹和，可以适 志，可以动人。”并对自己“道情”之曲的成就充满信心：“后 世有考音者出，亦不得舍此不问，而别求所谓道情矣。”_2 《洄溪道情》的题材内容较为广泛，除少许所谓“超尘出 世之响 的作品外，其中最多的却是叹世、吊祭、寄赠、题跋等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最切实际和世用的内容，而最引人注 目者是讽刺世情积弊和 人事恶习的作品，如甚为流传的《时文叹》： 读书人，最不济，烂时文，烂似泥。国家本为求才 计，谁知道变作了欺人计。三句承题 ，两句破题，摆尾摇 头，便是圣门高第。可知道《三通》、《四史》是何等文 字?汉祖、唐宗是那朝皇帝?案头放高头讲章，店里买 新科利器。读得来肩背高低，口角嘘唏，甘蔗渣儿嚼了 又嚼有何滋味?辜负光阴，白白昏迷一世。就叫他骗得 高官，也是百姓朝廷的晦气! 此曲对醉心功名的举子只知读“圣贤书”而无实用知识的状 况进行了辛辣嘲讽，也批判了科举 制度 关于办公室下班关闭电源制度矿山事故隐患举报和奖励制度制度下载人事管理制度doc盘点制度下载 本身的弊端。该曲与 蒲松龄[正宫 ·九转货郎儿]套数，都是指斥科举之弊的佳 作。 另如他的《劝孝歌》、《戒争产》、《戒赌博》等，对人世间 某些恶习陋俗进行善意嘲讽，劝导世人行好向善。如《劝孝 歌》有云： 五伦中，孝最先。两个爹娘，又是残年，便百顺千 依，也容易周旋。⋯⋯哪里能动不动向他变面。你道他 做事糊涂，说话欹偏，要晓得老年人的性情，倒像了个婴 年，定然是颠颠倒倒，倒倒颠颠。想当初 ，你也曾将哭做 笑，将笑做哭，做爹娘的为什不把 你轻抛轻贱?也只为 爱极生怜。到今朝，换你个千百埋怨．I．⋯ 作者对那些不懂得孝顺父母的人提出批评，其间有指责，有 劝说，有开导，絮絮叨叨，不厌其烦，把要孝顺父母的道理说 得深入浅出、人情人理。徐氏不仅以其精湛的医术救人急 难，而且以“道情”之曲针砭现实，以求挽救世道人心，在曲 文学创作中表现出了人文主义思想的光彩。任中敏曾在《散 曲概论 ·派别》中将徐氏之“道情”与郑板桥之“道情”作了 比较，认为：“郑氏之作，所警醒顽俗者，不过勿贪富贵功名而 已，道家之套语也。若徐氏所警者，乃世情积弊，人事恶习， 敢言他人所未尝言、他人所不敢言者，乃于世道人心，颇有感 化作用之文字，非等闲俚唱可比，自足另成一派。”任氏此评 是十分中肯的。 《洄溪道情》中有不少题咏、寄赠和哀祭之曲，虽然题材 并不新鲜，但往往别出心裁，不落俗套。如《吊何小山先 生》： 萧瑟秋风，木落寒江。典型云谢，非为私伤!想先 生，博雅胸畅，炯炯目光，把亡经僻史，疑文奇字，考究精 详。不论夏鼎商彝，唐碑宋画，真与赝，难逃鉴赏。普天 下文人，那一个不问小山无恙?到今朝耆旧云亡，空了 襄阳，许大一座苏州，又少个人相撑仗。想生前也有怕 他说短论长，也有怪他骂李呵张。从今后，倘有那年少 猖狂，铜臭鸱张，有谁人再管这精闲帐?今日里，鸦叫枯 杨，月照宝梁，只有半部校残书，摊在尘筵下，如此凄凉! 任你旷达襟怀，也不禁泪洒千行!况我半世相随，一朝 永诀，落落狂生，向谁人更觅知音赏?思量只得谱一首 商调道情词，代做招魂榜。望先生来格来临!呜呼 尚 飨 ! 以“道情”作哀祭，叙亡友生前德业与死后凄凉，如泣如诉， 真所谓长歌当哭!友人范长华博士评此曲结构云：“起头典 雅凄美，末尾用祭文套语而不酸腐，中腹如猪肚浩荡，运用铺 陈技巧来叙述亡友的德业事功。如此声情与文情并茂的道 情式祭文，可谓别开生面。” 在该曲序文中，徐氏云：“凡哀 死祭吊之作，自《离骚》、‘四言’而外，一切诗词歌曲，无体不 全，而独无‘道情’。自余追考其音而谱之，先生尤击节赏 叹。今先生卒矣，即以先生之所赏吊先生。”由此可见，徐氏 对于拓展“道情”的题材内容，的确是一位难得的有心人，而 他的“道情”之曲，引起人们赏爱，足见在当时是产生了较大 社会影响的。 当然，名为“道情”，在徐氏《洄溪道情》中也不乏传统 “道情”之曲乐隐乐闲的内容，不过为数甚少，仅有《田家 乐》、《丘园乐》、《隐居乐》、《泛舟乐》、《游山乐》、《读书乐》 等6首，从这些曲子中，可以领略到一位布衣才子甘贫乐道 和潇洒飘逸的人生，如《泛舟乐》有云： 驾扁舟，水上飞，活神仙，不让伊。东西来往无拘 系，琴书室玩凭缘寄，衣裘饮馔诸般备。到春来绿柳环 堤 ，红桃映水，锦帐千层逐处迷。到夏来萍花随橹，荷香 扑鼻，满天凉雨挂虹霓。到秋来菰蒲藏雁，芦花映月，远 浦渔歌绕钓矶。到冬来千山霁雪，披裘小酌，玉树琼林 两岸垂。楼 台城郭朝朝异，名山巨壑随时憩。更希奇， 百里家乡，一望云迷。只半夜轻风，两幅征帆，一枕黄粱 未已，朦胧地听说道：老子归来，似稚儿口气。推蓬看， 已到我草堂西。 一 叶扁舟的闲适，红桃绿荷的迷人⋯⋯在那澹泊如清水涟漪 的文字中呈现出作者的幽情远志，真有“超尘出世”的逸响 与清韵了。 就艺术特征而言，《洄溪道情》自由潇洒，无复依傍，本 色质朴，雅俗共赏，其体式上不拘牌格，多则一曲50余句，少 则 10余句；句式上亦不拘长短，短则3字，长则 10余字；平 仄上亦全无讲究，四平调随处可见，五仄声连用也不希奇；语 言上不重藻饰，既不避俚俗，也不避典雅；而一任情之所致， 兴之所起，信笔写去，自由地抒发情志，陶冶性情。读徐氏 “道情”之曲，真可见其布衣芒鞋般的古朴，山花野草般的烂 漫。其摆脱陈言俗套，一如清水芙蓉、春园浅草，能给人新鲜 之感，可谓深得时尚小曲之精髓。对于徐大椿《洄溪道情》 在诗歌文学发展中的意义，刘大杰曾论述说，作者“自觉地从 事新诗体的试验，吸取民歌的精神，摆脱诗歌词曲的旧有规 律的束缚，这种积 极的解放精 神，是值 得我们重视 的”。[4](P1352)其实，在徐大椿作《洄溪道情》的乾隆年间，也正 是民间时尚小曲很盛行的时期，所以，与其说徐氏在“从事新 诗体的试验”，倒不如说他在模仿民间时尚小曲的创作，学着 民间小曲自由自在地说话 ，随心随意地歌唱自己的情怀。 在清代文人中，创作小曲数量较多、成就亦较高者还有 戴全德。戴氏为沈阳人，满族，生活在嘉庆年间，曾任九江榷 运使。著有《浔阳诗稿》4卷，后两卷皆收4~fttt，凡 56首。卷 三所收之[西调]16首，或写江南田园风光，或写女性寂寞愁 17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苦，或写花间赏心乐事，或写天涯游子情怀，或写隐者烟霞兴 致，其涉题较为广泛，但其内容仍不出消闲范围。引二首于 下： 听雨点打窗纱，紧一阵珊珊，慢一阵珊珊。今夜里 对残灯，开一回书卷，掩一回书卷。想当初偶 尔窥园，因 甚俏魂灵，梅边活现，柳边活现。o一般样绣阁婵娟，你 恁的有缘，我便恁的无缘?合着眼模拟千番，又则怕我 醒也徒然，梦也徒然。o痴情事，待说又难，待不说更又 难。吮霜毫诉向鸾笺，写向鸾笺。o写向鸾笺，红泪难 干。和着窗前夜雨，今宵滴不断，和着窗前夜雨，今宵滴 不断。 青山隐隐，绿水迢迢，喜的是空江垂钓。烟波里丝 纶斜挂，撑驾着桂棹兰桡。镇日间扁舟不系，南北东西， 浮浮泛泛，荡荡飘飘。o傍长堤，浅水芦花，低放下青丝 网罟，蹴破春潮。镇住轻僚，看鱼儿行行阵阵，才越文 鳞，又挂银刀。0这生涯领略些酒碗诗瓢。叹世上利锁 名关空自劳。o空自劳，到晚时鼓棹归来，沉醉高歌，渔 家真乐。到晚时鼓棹归来，沉醉高歌，渔家真乐。 这些曲子，比起《浔阳诗稿》卷四所收[马头调]、[清平调]、 [花柳调]等小曲，要雅致得多，这种情况，与《霓裳续谱》卷 一 所收无名氏之[西调]情况一致，这表明：在清乾隆年间流 行的时尚小曲中，[西调]的雅致已获得广泛认同，正因为如 此，所以文人模仿小曲创作，也同样注意了[西调]与其他牌 调小曲的雅俗分别，这一现象值得注意。上引戴氏[西调] 小曲，每曲皆分4段，段与段之间以圆圈分隔，这应是付诸演 唱而需回环复踏的分段提示。 戴氏《浔阳诗稿》卷四所收小曲，共40首。其中有 [马 头调]3篇、[平调]2篇、[泛调]1篇、[沟调]1篇，皆为套 曲，其内容或劝世人行好向善、安分守己，或咏叹世事无常、 名利虚幻，或讽刺一些人的不良习性，内中还有一套[平调] 歌咏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故事，而最值得注意的是歌咏人世间 苦乐悬殊的一套[平调]曲： [平调]春夏秋冬四季天，有人劳苦有人闲。不论 好和歹，都要过一年。[花柳调]春日暖，有钱的、桃红 柳绿常游戏；无钱的、他那里天明就起来，忙忙去种地。 夏 日炎，殷实人、赏玩荷池消长昼；受苦人、双眉皱挑担 沿街串，推车走不休。秋 日爽，有力的、登楼饮酒赏明 月；无力的、苦巴竭，庄稼收割忙，混过 中秋节。冬 日冷， 富贵人、红炉暖阁销金帐；贫穷人、在陋巷，衣单食又缺， 苦的不成样。[清江引]一年到头十二月，四时共八节， 苦乐不均匀，公道是谁说!世上人惟白发高低一样也 ! 首曲总写一年四季“有人劳苦有人闲”，次曲[花柳调]则分 写春、夏、秋、冬劳苦清闲、苦乐不均的种种情况，尾声[清江 引]则感叹世间无公道可言，惟有岁月流逝、年华消失，才是 大家都必须共同面对的，其关怀弱势群体的悲天悯人情怀， 是永远都值得肯定的。 在卷四中除了7首套数以外，还有[马头调]1首、[措大 小]1首、(清平调]l4首、(花柳调]17首等令曲，其内容多 为女性的活动与情思，以及日常生活中的乐事趣事，相比之 】8 下，要比前述套曲更有民间色彩，也更有诙谐的曲趣。如： [花柳调]拈花朵，偷向郎：“花枝比奴谁貌强?”郎 意太猖狂，巧把话儿讲。道是花枝模样，比着奴颜，十分 停当。我便揉碎花枝，掷向牙床上。请今宵自主张，好 去伴花枝，宿鸳鸯。 写女性之娇媚任性，几近乎骄横无赖，但惟其如此，则更觉妙 趣横生! 其中还有的曲子，则近乎儿歌： [花柳调¨、二哥，吃饭多，见人来了盖上锅。人去 了他就打老婆。老婆上窗户，窗户没灯儿，打得老婆照 镜儿。镜儿无底，打得老婆唱曲儿。曲儿不明白，没头 儿，打得老婆耍猴儿。 这类曲子，虽说不上什么思想意义，但如让儿童唱念，定觉朗 朗上口，十分有趣。 此外，还有写曲艺表演的： [花柳调]八角鼓，武艺高，伙计三人嗓子好。做正 的打鼓弹弦子，丑角是站着。家伙响动开唱，曲词新鲜， 嗓子脆娇。丑脚稠亘(逗哏)堪笑，脖子上打肿 了。可 爱初 次听，真畅快；可惜再复说 ，俗气了。 此曲描写清中叶[八角鼓]的角色分配与表演情况，是研究 曲艺史难得的第一手资料。 总观戴氏所作之时尚小曲，可谓涉题广泛，内容丰富，尤 其卷四所收之杂曲，极俚俗，极家常，极质朴，亦不乏谐趣，有 些作品，酷似民间时尚小曲；但其中也有一部分作品，或理胜 于情，人事泛泛；或无鲜活之景，少生动之趣。总之，貌似小 曲，但神色意趣，却相去甚远。戴氏小曲之最可注意者，还在 于他的一部分作品竟由满文与汉文结合成曲。郑振铎谓其 “凡摇曳作姿的地方都用满文”[5]‘岫 ，是否如此，则有待于 懂得满文的学者们鉴赏判定了。 四 在清代文人小曲的收集、整理和创作中，李调元、招子 庸、黄遵宪等人也取得了可观成绩。 李调元(1734--1802)，字雨村，一字羹堂，号童山、蠢翁、 醒园、赞庵、鹤洲等，四川绵州(今绵阳)人。乾隆二十八年 (1763)进士，改翰林院庶吉士；散馆，授吏部主事。三十九 年(1774)充广东乡试副考官，四十一年(1776)提督广东学 政。在粤期间，曾编释《粤风》4卷，收曲近百首。据调元《粤 风序》可知：吴淇伯原辑有《粤歌四种》，李调元得之友人，对 它做了编辑注释的工作。今存《粤风》4卷为清刻本，署“罗 江李调元鹤洲辑解”，每卷又各题歌名与原辑者姓名，如卷一 题“粤歌睢阳修和原辑”，卷二题“猖歌濠水赵龙文原辑”，卷 三题“狼歌东楼吴代原辑”，卷四题“猹歌四明黄道原辑”，由 此可知，《粤风》4卷，非辑于一时一地一族，而是由多人采集 于多地多族，最后由李调元编辑解释而流传于世。在这个采 编过程中，无疑已有李调元等人的加工润色了。 此书所收，以情歌为主，也有一些劳作之曲，其民俗风情 甚为浓郁。全书除卷一较为通俗易懂而外，卷二、卷三、卷四 真所谓“鸟语蛮音”，虽经李调元详为解释，亦只得晓其大意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而已。卷一所收之《粤歌)49首与《蛋歌》4首，已很少方言， 显然已经李调元等翻译加工过了。《粤歌》与《蛋歌》调式相 同，大多为每调4句，第一句为三言，后面3句为七言，如： 妹相思，不做风流到几时。只见风吹花落地 ，不见 风吹花上枝。(《粤歌 ·相思曲》) 旧 日藕，罗带穿钱旧日铜。妹是旧人讲旧话 ，新人 讲话不相同。(《粤歌 ·旧日藕》) 妹鸳鸯，小弟一心专想娘。红豆将来吞过肚，相思 暗断我心肠。(《粤歌 ·妹鸳鸯》) 妹珍珠，偷莲在世要同居。妹有真心兄也知，结成 东海一双鱼。(《粤歌 ·妹珍珠》) 也有不少曲目为整齐的七言，如： 谁说高山不种田?谁说路远不偷莲?高山种田食 白米，路远偷莲花正鲜。(《粤歌 ·高山种田》) 一 条江水 涟涟，两个鲢鱼在两边。鲢鱼没鳞正好 吃，小弟单身正好怜。(《粤歌 ·江水白涟涟》) 蛋船起离三江口，只为无风浪来迟。月明今网船头 撒，情人水面结相思。(《蛋歌 ·鱼通水透》) 这些歌曲，多使用双关谐音之语，此为历代民歌共有特征；而 其创意新鲜，语言亦雅亦俗，既有民歌浓郁的生活气息，又有 文人《竹枝》一类歌词的工稳雅致，可以说是民众与文人共 同创作的产物。 招子庸(1786—1846)，字铭山，别号明珊居士，广东南海 人。嘉庆二十一年(1816)举人，知山东潍县，有政声。道光 间任青州知府，坐事落职，卒于家。其为人不修边幅，工画兰 竹及蟹，精晓音律，辑有《粤讴》一卷(事见《南海县志传》)。 据该书所载一些人的题诗看，《粤讴》既有昔日流传在岭南 秦楼楚馆中的小曲，也有招子庸本人为歌女们撰写的作品， 如卷首所载荷村渔隐题云：“应是前身杜牧之，贯将新恨写新 词。十年不作扬州梦，容易秋霜点鬓丝。”由此可见招子庸当 时所留给人的风流倜傥的印象。收入《粤讴》中的120首小 曲，多为艳情相思之作，内中有不少曲目诉歌女的苦情悲怨， 如： 真正{罗命，却被情招。亏我浮萍无定，系时浪飘摇。 君你青衫湿后，我就知音渺。纵有新词，羞唱到《念奴 娇》。恨只恨杨柳岸边，风月易晓。你话何曾，夜夜是元 宵。月落乌啼人悄悄。真正云散风流，好似落潮。共你 相思欲 了，唔知何时了。唉心共照，苦把皇天叫。天呀! 做乜个一个缠绵，就向个一个寂寥。(《真正{罗命》六首 之 四) 天边月，似帘钩，泛在长江任去流。月呀，你有团 圆，人自会等候；总系眼前亏缺，恨难收!我想人世时 长，唔得时就手。大抵好极，人生都有一样愁。睇文君 新寡，重去寻佳偶；班姬团扇，尚悲秋。唉心想透，待等 八月，中旬候。月呀，总有一个团圆，却在后头。(《天 边月》) 这些曲子，情景凄凉，是歌女声口；但熟用诗意词境，又显然 是文人手笔。 收入《粤讴》中的曲子，抒情性极强，一般为中等篇幅， 但也不乏叙事长篇，如盛传于时的《吊秋喜》： 听见你话死，实在见思疑。何苦轻生得时痴!你系 为人客死心唔怪得你，死因钱债叫我怎不伤悲!你平日 当我系知心，亦该同我讲句，做乜交情，三两个月都有句 言词。往日个种恩情丢了落水，纵有金银烧尽带不到阴 司。可惜飘泊在青楼孤负你一世，种花场上有日开眉。 你名叫做秋喜，只望等到秋来还有喜意，做乜才过冬至 后就被雪霜欺?今日无力，春风唔共你争得啖气，落花 无主敢就葬在春泥?此后情思有梦你便频须寄，或者尽 我昵点穷心慰吓故知。泉路茫茫你双脚又时细，黄泉无 客店问你向乜谁栖?青山白骨唔知凭谁祭?衰杨残月 空听个只杜鹃啼。未必有个知心来共你掷纸，清明空恨 个页纸钱飞。罢略不着"-3作你系义妻，来送你入寺，等 你孤魂无主仗吓佛力扶持。你便衷恳个位慈云施吓佛 偈，等你转过来生，誓不做客妻。若系冤债未偿再罚你 落花粉地，你便拣过一个多情，早早见机。我若共你未 断情缘重有相会日子，须紧记：念吓前恩义。讲到销魂 两个字，共你死过都唔迟! 秋喜当是招子庸所眷恋的一位妓女，因其死于非命，子庸作 曲以悼，长歌当哭，情词凄凉婉转。曲中有不少粤方言，如 “咐”、“唔”、“乜”、“有”、“吓”等，其意分别为“那样”、 “不”、“什么”、“没有”、“一下”等，若以粤音讴之，悲苦之情 当是异常感人的。 粤讴在晚清的岭南甚为流行，而且有相当的艺术魅力。 石道人在《粤讴》序中曾说： 居士曰：三星在天，万籁如水，华妆已解，乡泽微闻。 抚冉冉之流年，惜厌厌之长夜。事往追惜，情来感今。 乃复舒彼南音，写伊孤绪，引吭按节，欲往仍回，幽咽含 怨，将断复续。时则海月欲堕，江云不流。辄唤奈何，谁 能遣此!余曰：南讴感人，声则然矣，词可得而征乎?居 士乃出所录，曼声长哦，其音悲以柔，其词婉而挚。此繁 钦所谓凄入肝脾，哀感顽艳者。不待[何满]一声，固已 青衫尽湿矣! 。 此序不仅记载了粤讴盛行的情况、深受爱赏的程度，而且以 亲身体验记录了粤讴缠绵婉转 、“幽咽含怨”的声情特征，是 我们了解粤讴的可贵资料。 黄遵宪(1848—1905)，字公度，别署人境庐主人、东海公 等。广东嘉应(今梅州)人。与梁启超等倡言诗歌革新，成 绩显著，深得时人赞誉。其著有《人境庐诗草》、《日本国志》 等。黄遵宪亦留心民歌小曲，他是招子庸之外的又一位岭南 民歌拟作者，其《人境庐诗草》卷一便收有《山歌》9首。歌前 有小序称： 土俗好为歌，男女赠答，颇有《子夜》、《读曲》遗意。 采其能笔于书者 ，得数首。【 】‘ 由序文可知，不少粤中土俗歌曲，是难以= 写下来的；即使黄 氏自谓“采其能笔于书者”，据我的看法，内中不无他的拟 作，至少已是他的改作了。此引录二首： 自煮莲羹切藕丝，待郎归来慰郎饥。为贪剐处双双 箸，只怕心中忘却匙。 19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买梨莫买蜂咬梨，心中有病没人知。因为分梨故亲 切，谁知亲切转伤梨。 观其节奏句式与情思风韵，酷似流行于巴蜀与江南之《竹 枝》词，其妙在多谐音双关，如以“双双箸”谐音“双双住”，以 “分梨”谐音“分离”、“伤梨”谐音“伤离”；而“亲切”既指“亲 (自)切(梨)”，又指感情的“亲切”。如此深情巧思，令人回 味无穷。其语言通俗易懂，干净利索，且节奏分明，音韵谐 婉，凡此 ，皆可见出其文人风致。 五 由前所论，可见清代文人的小曲创作，其成绩还是较为 可观的，但若与明代文人的小曲创作相比，却又显得较为逊 色了。明人模仿民间小曲的创作，不仅人数众多，作品丰富， 而且如刘效祖、朱载培、赵南星、冯梦龙等人，大都遵小曲之 意趣而作，仿俗如俗，其神色意趣，几可以假乱真；而清人之 仿作小曲者，不仅人数较少，作品不多，其真趣又难与民间之 山歌小曲比美，总体成就实难与明代抗衡。其中最主要的原 因在于对民间俗曲的认识和态度上的差距。对民间小曲的 认识，清人远不及明人深刻。明人普遍赞赏山歌小调的情真 意挚，如李梦阳、何景明等人一直以为“真诗乃在民间”， 冯梦龙甚至以为“但有假诗文，无假山歌”， ‘ 认为普及 山歌小曲，正可以“借男女之真情，发名教之伪药”。 所以 如冯梦龙等，不仅积极地收集山歌小调，将其编辑成集，而且 认真地进行拟作，取得很高成就。到清代，以诗文为雅文学 而以戏曲小说为俗文学的正统文学观统治文坛，崇雅卑俗的 观念成为时代风气，不仅像李梦阳、何景明、冯梦龙等人那样 来认识和对待民间山歌小曲等俗文学的人十分罕见，而且还 有意地对通俗文学进行打击。其最为典型的例子莫过于乾 隆四十六年(1781)对四库馆臣的一次“上谕”： 朕辑《四库全书》，当采诗文之有关世道人心者，若 此等诗句(指《美人八咏诗》)，岂可以体近香奁，概行采 录?所有《美人八咏诗》，著即行撤出。至此外各种诗 集内有似此者，亦著该总裁督同总校、分校等，详细检 查，一 并撤 出，以示朕厘 正诗体，崇尚雅醇之 至 意。 ( ) 秉承乾隆“厘正诗体，崇尚雅醇”的旨意，连已入录的《张小 山小令》也被抽出，元明两代的曲学文献，不仅在偌大的一部 《四库全书》中只字无存，而且馆臣们还借对《张小山小令》 和王九思《碧山乐府》的存目，对曲文学进行了批判和否定。 如在《张小山小令》“提要”中说： 自宋至元，词降而为曲，文人学士，往往以是擅长， 如关汉卿、马致远、郑德辉、宫大用之类，皆借以名于世 ， 可谓敝精神于无用 ⋯]‘ 又在《碧山乐府》“提要”中论散曲一体云： 故论其体格，于文章为最下，而入格乃复至难⋯⋯ 以士大夫而殚 力于此，与伶 官歌妓较短长，虽穷极 窈 (幽)眇，是亦不可已乎 在君臣共同卑视挞伐之下 ，清中叶以后，文人散 曲创作已没 20 落僵化，毫无生气，一如秋后寒蝉，其对于等而下之的民间时 尚小曲是如何卑视，就更可以想见了。 清代虽然也有一些赏爱山歌小曲的下层文人，但对其价 值和意义的认识却脱不了雅俗有别的窠臼，仅将其作为一种 俗玩而已。这种态度，在《霓裳续谱》和《白雪遗音》的一些 序文中几乎是共同的表现，如《霓裳续谱》盛安序云： 今以其情词兼丽者列之于前(指《霓裳续谱》前三 卷所收《西调》雅曲)，可以供骚人文士之娱；下此者(指 《霓裳续谱》卷四以后所收《杂曲》俗调)亦足悦俗流之 耳 。 其雅俗有别之观念何等鲜明!另如《白雪遗音》高文德序 石 ： 虽未足动雅人之兴，亦足以畅叙幽情，惟冀阅者于 酒酣耳热之时，少加爱惜足矣。_J 将小曲作为“酒酣耳热之时”的玩好，其等闲视之的态度更 是表露无遗。在这种情况下，像明代文人那样自豪地将时尚 小曲引为“我明一绝”的重视程度 ，清人是绝不可能达到的。 正因为认识上的巨大差异以及对民间小曲的不同态度，导致 清代文人小曲创作的成绩远不能与明人抗衡。 不过，在正统文士普遍鄙视俗文学的时代环境中，如蒲 松龄、徐大椿、李调元、戴全德、招子庸、黄遵宪等人能超拔流 俗而投身时尚小曲的创作和收集，却是需要勇气的，也是难 能可贵的，正是他们的小曲创作，为清代文人的文学活动开 辟了一个新领域，其贡献是值得充分肯定的。 参考文献： [1]蒲松龄，蒲松龄全集[z]，上海：学林出版社，1998， [2]徐大椿，洄溪道情 ·卷首自序[A]，任中敏主编．散曲 丛刊[z]，上海：中华书局，1931． [3]范长华，《(洄溪道情)浅探》[A]．门岿．中国古典诗歌 的晚辉——散曲[M] 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94、 [4]刘大杰，中国文学发展史：下册[M]．上海：上海古籍出 版社 ，1982． [5]郑振铎，中国俗文学史[M]， [6]招子庸．粤讴 ·卷首[A]，中国俗曲丛刊：第一集[z]， 世界书局 ，1983，影印清刻本， [7]钱仲联，人境庐诗草笺注[z]．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1． [8]李梦阳，郭公谣 ·跋[A]，空同集：卷六， [9]明清民歌时调集 -《山歌》序文《叙山歌》： 上册 三年级上册必备古诗语文八年级上册教案下载人教社三年级上册数学 pdf四年级上册口算下载三年级数学教材上册pdf [z]，，上 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7． [10]四库全书总目[z]．北京：中华书局，1983． [11]四库全书总目：卷200，集部 ·词曲类存目[z]．北京： 中华书局，1983． [12]明清民歌时调集 ·《霓裳续谱》卷首序文：下册[z]．上 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责任编辑 刘剑涛]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