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汕方言谚语的文化内涵

第 卷 第 期 汕头大学学报 人文科学版 夕则】 潮汕方言谚语的文化内涵 林 伦 伦 作为 民族语言的一 种地域分支 的方 言 , 有着 自己丰富多彩的谚语 , 它们内涵 丰富 、 深厚 , 用词精炼 、 形象 、 生动 , 结 构相对固定 , 且多押韵 , 琅琅上 口 , 易记 易传 , 为广大群众所喜闻乐见 。 它们的形 成除了一部分来源于对前代文化遗产的继 承外 , 大部分来 自人民群众的 口 头创作 , 所以它对人民群众的活动 、 思想和与此有 关的客观事物和社会现象的反映就比较直 接和全面 。 正如高尔基所说 “ 最大的智慧 在语言朴素中 。 谚语和歌谣总是简短的 , 然而在它们里面却包含着可以写出整部书 的思想和感情 。 ” ①因此 , 谚语研究是方言 和地方文化研究不可或缺的一项内容 。 潮汕方言的谚语 , 是潮汕人民在千百 年来的劳动和生活实践中创造 、 流传下来 的 , 它既有丰富的文化内涵 , 在语音音乐 美的塑造 、 语义取譬的事物上又具有鲜明 的方言和地方特色 。 本文试图从数以千计 的潮汕方言谚语中 , 探索其深层的文化底 蕴及地方特色 。 一切对于以小农经济为基础的潮汕人民来 说 , 都是影响家计民生的大事 , 因而他们 对气候的注意和观察也就特别细致 , 并创 作了许多反映潮汕地区气候特点和天气预 测经验的气象谚语 。 一 潮谚与潮汕地区 多雨的气候特点 人们在社会中生活 , 对他们影响最直 接的 , 莫过于 自然生 活环境 了 。 春夏 秋 冬 , 四时交序 , 风雨雷电 , 相伴相生 。 这 一 反映节候 、 日期 与气候的关系 潮汕地区地处低纬度的沿海地区 , 属 南亚热带海洋性气候 , 阳光充足 , 雨水充 沛 。 夏季 , 受热带洋面的东南季风和赤道 洋面 的西南季风控 制 , 雨 水多 , 台风也 多 。 春季南北冷暖气流相交而形成的锋面 雨也很多 。 一年中的 月至 月 , 降雨量 达 一 毫米 。 在潮汕气象谚语 中 , 反映多雨特点与各个季节 、 日期的关 系的最多 。 例如 了 春蒙雨 , 冬蒙落 。 蒙 , 蒙烟 , 即 起雾 。 ② 春寒 有 雨 , 冬寒 断滴 。 断滴 , 谓 无雨 。 了 五 月龙教 田 , 六 月 天 奔龙 。 龙教 图 , 老龙训练小龙 天奔龙 , 龙在天空中 奔游 。 均指天气多变 , 阵雨时至 , 犹北谚 所云 “ 五月天 , 孩子脸 , 说变就变 。 ” 七 月初 一 雷公呀 , 大 小 奴 田 骑 马 走 。 雷公吼 , 谓打雷 。 奴国 , 小孩 。 骑 马走 , 指大雨将至 , 急跑避雨 。 九 月 雷 , 猪 免 褪 。 褪 , 棍棒 。 汕头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 年第 期 产 从 犷 卜 令 介 、 谓九月打雷 , 大雨将至 , 猪不用人赶 自己 就跑回窝 。 二 反映动物活动 与气候的关系 动物对气候有着一种本能的反应 。 潮 汕 人通过 对这种反应的细致人微的观察 , 总结出一套以此观彼的看天经验 , 并用谚 来表现它们 。 例如 构 反 肚 , 爱 落 雨 。 反 肚 , 潮 音 、矿 , 意 即肚皮朝天 。 爱落 雨 , 快 要 下雨 。 沙 猛 飞 满 天 , 大 雨 落唔 离 。 沙 锰 , 潮音 , 蜻蜓 。 落唔离 , 下个 不停 。 离 , 计阳去声 。 老 鹰婆 , 天上旋 低 叫 雨 , 高叫 风 。 夕 天 爱 落 雨 蚁 先知 , 鸟 田 作 窦上树 枝 。 鸟图 , 小鸟 。 作窦 , 做窝 。 蚂蚁极家 天做 病 。 天做病 , 老 天要变脸 , 谓有雨 。 钵 。 狭 , 潮音 , 葵 , 音 , , “ 郭 ” 阳入 。 阔 , 宽 。 体 , 放置 。 炖钵 , 种瓦罐 。 前句谓无雨 , 后句谓多雨 。 乃 西 畔 浮 红 , 雨 落到 恨 。 虹 , ‘ 恨 , 音 , 讨厌 。 二 潮谚与潮汕经济和 潮人的生产经验 阮 三 反映雨天与天象的关系 权 气候的变化首先是天象的变化 , 所谓 “观天 ”就是通过多次反复的实践验证 , 把 某种天象与一定的气候现象结合起来 , 从 而以天象测风雨 。 潮汕气象谚语中 , 有不 少就是反映雨天与各种天象的关系的 。 例 女日 乌云 飞 上 山 , 徐 衷掠来慢 。 棕 蓑 , 蓑衣 技 , 拿 慢 , 披 上 。 谓有 雨 。 红云 变乌云 , 大 雨 倾 盆 。 月 晚 红 日 头 出 , 早 红 雨 爱 来 。 虹 , 潮音 ‘ 勺 , 即 “ 肯 ” 阳上 。 日 晕狭 , 戴葵笠 日 晕阔 , 停 此 潮汕地区是滨海平原 , 其主要生产方 式是农业和渔业 。 从上古开始 , 这里便以 渔猎和稻作为主要生产活动 。 在千百年来 的劳动实践中 , 潮汕人摸索出潮汕农业生 产 、 特别是水稻生产的规律 , 总结出一套 富有特色的耕作经验 。 就凭着这种朴素而 又有效 的经验与现代农业科学技术 的结 合 , 潮汕人创造出全国第一个水稻年亩产 千斤县和吨谷县 。 外出支援落后地区的潮 汕农业技术员一戒朝汕老农遍布海南 、 贵 州 、 云南 、 湖南 、 江西等地 。 很 自然地 , 在潮谚中 , 农谚占了份量颇大的 比例 。 谚 语以其 口语性 、 通俗性的特征而把这些宝 贵的经验世世代代传下来 , 以至于 目不识 丁的老年农民谈起农业经验也能大道理一 套套地往外搬 。 这些农谚可分为 一 反映水稻生产与 节气关系的谚语 潮汕地区气候温和 , 阳光充足 , 雨水 充沛 , 水稻一年两熟 。 什么时候播种 , 什 么时候插秧 , 什么时候收割 , 季节性十分 强 。 如果有违农时 , 可能就会减少收成乃 至失败 。 因而 , 农谚中有不少反映的就是 这方面的经验 。 例如 惊 势唔把地 , 亲像欢课 漏 了 气 。 亲像 , 好像 。 煤 , 米粉末儿做的饼食 。 炊课 , 用蒸笼蒸制米饼 。 此以喻耙地违了 潮汕方言谚语的文化内涵 农时 , 将影响水稻的播种 、 发育 。 早 田 布 田柱踏龙 眼花 , 晚 田 布 田 骸踏 龙 眼 皮 。 布 田 , 插秧 。 早 田 , 早 稻 晚田 , 晚稻 。 骸 , 音 , 脚 。 早 田 布 谷 雨 , 晚 田 布 处 署 。 布 谷雨 , 于谷雨时插秧 。 布处暑 , 于处暑时 插秧 。 汐 夏至 , 稻 好 试 。 谓可 以 开镰收 割 。 二 反映水稻种植技术的谚语 潮汕地区人多地少 , 农民靠精耕细作 以夺取稳产高产战胜人多地少带来 的 困 难 , 长期以来形成 了一套绣花式的农业耕 作技术 。 例如 早 田 如 绣 花 , 晚 田 如放 飞 。 谓 早稻秧苗要慢慢插 , 因天冷秧苗难回青成 活 晚稻可 以插快一些 , 因为天气暖和 , 秧苗容易成活 。 早 田裸水 养 , 晚 田 一 巴 掌 。 指 早稻要多放水保温 , 晚稻只需巴掌深的水 就够了 。 刀 一 担 做 地 , 底 过 三 担 饲 。 做 地 , 指施基肥 。 意即种 田放足基肥 比以后 追施肥料好 。 人餐桌上的佳肴 。 由此可见潮人与渔业生 产关系的密切 。 反映这方面内容的谚语 , 叫做渔谚 。 例如 叹 昏东 , 眠起 北 , 赤 祭鱼 , 鲜 薄 壳 。 赤鬃鱼 , 石 首 鱼 的一种 。 鲜薄壳 , 一种小指大小的短齿贝 , 因壳薄而名 。 唉 昏 , 傍晚 , 晚上 。 眠起 , 早晨 , 上午 。 此 指农历六七 月 间傍晚乔东风 , 早晨吹北 风 , 正 好是 赤鬃鱼 和 薄壳 贝 的 当令时 节 。 六 月 乌鱼 存 个嘴 , 苦瓜上 市端 鱼 肥 。 乌鱼 , 青鱼 。 存个 嘴 , 指瘦 而 无 肉 。 六月的青鱼不 当令 , 而苦瓜上市时 , 正是勤鱼当令季节 。 ’ 七 月初 七婆生 , 新 出 “ 来哥 ”甜过 灯 。 来哥 , 一种海鱼 。 甜 , 鲜美 。 婆田 生 , 潮汕民间的一个迷信节 日 。 指 七月初 七前后正是 “ 来哥 ”鱼当令时节 。 石 六 月柳 鱼 存 支刺 。 存支刺 , 极 言其瘦 , 指不 当令 。 夕 上 北 下 东 , 唔 好 牵 曹 。 上 、 下 , 指 上午 、 下 午 。 北 、 东指北风 、 东 风 。 譬 , 一种鱼网 。 阅 三 潮谚与潮人的生 三 反映渔业生产经验的谚语 从 出土 的新石 器时代的 贝丘遗址看 来 , 潮汕的先民很早就进行着渔猎生产 。 潮人捕鱼 、 吃鱼的经验十分丰富 。 韩愈刺 潮 时 , 写过一首 叫 《初南食贻元十八协 律 》的诗 , 反映了当时潮汕人民所吃的水 产 。 诗云 “ 鳖实如惠文 , 背眼相负行 。 蚝 相粘为山 , 百十各 自生 。 蒲鱼尾如蛇 , 口 眼不相营 。 蛤即是虾蟆 , 同实浪异名 。 章 举马 甲柱 , 斗 以怪 自呈 ⋯ ⋯ ” ③这堂 、 蚝 牡砺 、 蒲鱼 红鱼 、 蛤 青蛙 、 章举 章鱼 、 马甲柱 江瑶柱 至今仍然是潮 活经验的心态 由于独特的社会文化背景 , 培养了潮 汕人与外地人不大相同的生活习惯和心态 特征 ④。 语言既是人类思维和思想表达的 重要工具 , 在人民群众 自己创造出来的谚 语中 , 就一定会打上他们 自己对事物不同 看法的烙印 , 从各个方面 显示出潮汕人的 生活经验和心态特征 。 当然 , 潮汕人毕竟 也是中华民族之一支 , 因而某些心态特征 是带有整个中华民族的共性的 。 但是 , 潮 汕方言用不同于北方方言的谚语反映了这 浏 汕头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 年第 期 些心态 , 因而也在我们的探讨之列 。 一 勤劳为荣 , 懒惰可耻 我们常常说中华民族是个 “ 勤劳勇敢 ” 的民族 。 潮汕人之勤劳刻苦 , 更是扬名海 内外 。 在潮汕本土 , 以勤劳为荣 、 懒惰为 耻的社会风气十分浓郁 。 勤劳致富者众 口 齐夸 , 懒惰而贫穷者为人不齿 。 因而 , 谚 语有云 力 食值 , 惰 食 涎 。 力 , 勤劳 。 涎 , 潮音训读为 , 口 水 。 意为勤劳 的人定有收获 , 懒惰的人只能吃 自己的 口 水 。 夕 铜 钱 出 苦坑 。 意谓金钱是用艰 苦的劳动换来的 。 刃 白饭好食 田 着作 。 即 “ 米饭好吃 田要种 ” , 有 “ 不劳动者不得食 ”的意思 打 惜做惜 手 , 饿成蛤 刘 。 骸 , 音 ’ , 脚 。 蛤姻 , 小青蛙 。 不劳动者没收 获 , 所以饿肚子 。 刃 惰 人 尿 尿 技 。 戮 , 音 , 多 。 懒惰的人干活时老是假装要去大小便 而偷徽 。 这是讥讽偷懒者的谚语 。 的东西 不要 随便丢弃 , 留着总能派上用 场 。 了 弄做析 , 好做楠 弄做屐桃 , 好 做博 塞 。 弄 , 不能 。 析 , 屋梁 。 确 , 方 条擦 子 。 屐桃 , 木屐 。 搏塞 , 瓶塞 。 比喻 物各有所用 , 不能暴珍天物 。 二 崇尚勤俭 , 贬抑浪费 潮汕人惯以精打细算而著名 。 在生产 上 , 他们以精耕细作的经验创造了著名的 绣花式农业经济 , 创造 了 “ 吨谷县 ”奇迹 。 在商业上 , 他们则以精打细算的经验而常 常以做小本生意而发财 。 在生活上 , 则表 现为勤俭为本 , 反对奢侈浪费的 良好心 态 。 反映这方面内容的谚语如 了了 富从升斗起 , 穷 因弃 小 钱 积 少成 多 , 唔“ 全 无 。 乃 天晴 着预 落 雨 米 。 比喻年景好 时不能大手大脚 , 要留一点儿积蓄 , 以防 不测 。 肠 宽时物 , 紧时 用 。 平时用不着 三 以和为贵 , 宁合勿分 潮汕人的家庭 、 家乡观念很强 。 在外 地人看来 , 潮汕人似乎有一股很 旨的凝聚 力 。 这与潮汕人的传统观念的关 , 他们宁 愿保持家庭的一团和气 , 那怕是表面上的 勉强维持也 比吵吵嚷嚷好 。 从积极意义上 讲 , 这养成 了潮汕人能忍则忍 、 平易近 人 、 善于团结的优点 但也养成了遇事迁 就 、 得过且过的保守心态 , 这就不能不说 是 弱 点 了 。 潮 谚 多 有 反 映此种 心 态 者 , 女口 了 家和 万 事兴 。 卯 家无三 分 。 意谓一个家庭经三 次分家就不像家庭了 。 在 家听 父 兄 , 出 门 听州声 。 生付, 音 , 蜻螺 , 一 种 海螺 。 附声 , 螺 号 声 , 喻指上级号令 。 兄弟一条心 , 田涂变成金 。 兄弟 唔 同心 , 无钱 习灯芯 。 田涂 , 泥土 。 一人主 张 , 唔如 翁妞 参详 。 翁 姐 , 夫妻 。 参详 , 商量 。 卜、 份日 以今 四 尊重知识 , 鄙薄文育 潮汕在唐代以前已有州学 , “ 自文公未 到 , 则 已有文行之士如赵德者 , 盖风俗之 美久矣 ” ⑤ 。 韩 愈刺 潮 人之 后 , 兴学倡 文 , 更使读书之 风盛行 , 至宋代 , 已有 ‘ 海滨邹鲁 ”之誉 ⑥ 。 潮人对知 书识理者 , 无不尊称为 “ 先生 ” , 崇敬之情 , 溢 于言 表 。 拆屋卖梁 、 典衣当物以供子弟上学之 事 , 时有所闻 。 即使是在 “读书无用 ” 、 “ 三 潮汕方言谚语的文化内涵 个教 书匠 , 不如一个卖豆浆 ” 的 日子里 , 潮汕父老也不让子女辍学赚钱 , 望子成龙 之心 , 尊重知识之俗 , 由此可见一斑 。 正 如谚语所云 了 生 田唔读 书 , 不如饲 大猪 。 卖 田 卖地 , 墩 田 学识 字 。 缴 , 供 。 打 乞 团 千 金 , 不 如 教 田 读 书 。 乞 , 送给 。 读 家 己 书众人惜 , 博 家 己 钱 众人 恼 。 家 已 , 自己 。 博钱 , 赌博 。 惜 , 疼 爱 。 恼 , 恨 。 布 唔破 , 田 番势 。 赘 , 聪 明能 干 。 此以学裁缝为喻 。 孩子学艺就像学裁 缝一样 , 舍不得让他裁坏一些布料 , 就培 养不出好裁缝 。 五 忠厚老实 , 与人为善 忠厚老实是中国农民的共性 , 潮汕人 也不例外 。 潮汕人虽凡事精打细算 , 以防 吃亏 , 但为一 己之私去干损人利 己 、 甚至 伤天害理之事者 , 为潮人所不齿 。 谚云 天地补 忠厚 。 补 , 裨补 , 谓帮 助 、 保佑 。 夕 老 实 终须 在 , 积 恶 无 久奈 。 老 实者终有 好结果 , 作恶 者好 日子 长 不 了 刃 无 偷 华 , 闲 哆 。罗 。 没 干 坏事 , 心里坦然 。 “ 自己不做亏心事 , 半夜敲门心 不慌 。 ” 刀 树 正不 怕 影 科 。 比喻只要 自己 正直忠厚 , 不怕别人栽赃陷害 。 好 在 刺 中 行 , 难 免 乞 刺 凿 。 刺 , 带刺儿的灌木丛 。 凿 , 刺到 。 比喻 常干坏事者 , 终究逃不 了惩罚 。 究夫妻和睦 , 尊老爱幼 同事朋友互帮互 助 , 热情慷慨 客人来了 , 沏 上又香又浓 的功夫茶 , 请你吃海味佳肴 家中有什么 好吃的东西 , 也不忘给邻居送上一份 , 好 让大家分享美味 出门在外 , 大家争着掏 腰包 , 决不斤斤计较 。 正因为如此 , 许多 潮汕人对那些见利忘义 、 过河拆桥 、 忘恩 负义或吝音贪心的小人都十分鄙视 , 用谚 语加以冷嘲热讽 。 例如 万 行 爱 好 伴 , 住 着 好 邻 。 着 , 要 。 夕 人 爱 长 交 , 数 着短 结 。 交朋友 要长久 , 账可要常常结 。 万 买 卖算分 , 相 请 无 论 。 做 买卖 时一分一厘也要算清楚 , 但请客时就不计 较了 。 百 肚 饱 唔 识 外 妈 。 外 妈 , 外 祖 母 。 指小时候由姥姥抚养 , 长大却忘了外 婆 。 人木三分地讽刺 了忘恩负义者 。 新人娶 入 内 , 媒人撵 落 澳 。 新 人 , 新娘 。 内 , 家里 。 撵 , 推 。 讥讽过河 拆桥 , 忘恩负义者 。 润 六 讲究义气 , 重视交情 潮汕人多重义气 , 人情味浓 家里讲 七 重视家教 , 珍惜婚姻 潮人稍有文化者都重视家庭教养 , 谁 家的孩子不懂规矩 , 人们骂的是 “ 无家无 教 ”或指其为 “ 无父无母田 ” , 实际上骂的 是家长而不是孩子 。 家长们也很注意不让 自己 的孩子 丢人现眼 , 以免 “ 舍衰 ” 自己 败坏 自己名声 。 因而家长一般都很重视 对孩子的教育 , 特别是待人接物的礼节 、 人情方面 由下面的谚语可见一斑 绍 前屠人教 田 , 后 屠人 田 势 。 左 邻右舍的家长教育子女 , 自己的儿女也从 中得到教育 。 夕 父母严 条 , 田 弟粗 袅 。 父母太 凶狠 , 孩子也将学得蛮横 百 父毋斗咬 , 田 弟相 捞 。 父母常 汕头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 年第 期 入 打架 , 孩子也将学会打架斗殴 。 相捞 , 打 架 。 耐 大 无好 样 , 细 无好 相 。 意谓上 梁不正下梁歪 。 细 , 指小孩 、 子女 。 石 父教 田 不如 先生 , 母教 团不如 大 家 。 先生 , 老师 。 大家 , 婆婆 , 即孩矛 的奶奶 。 除了家庭教养 , 潮汕人对待婚姻问题 也十分严肃 。 虽然 , 过去缺少恋爱和婚姻 的 自由 , 但他们还是尽可能地多方了解 , 慎重考虑 , 三思而后行 , 以免 “ 一失足成 了千 占恨 ” 。 因为潮汕人也很重视家庭表 面的和睦共处 , 记婚者不论其理由如何充 足 , 都会被看作不规矩之行径 。 因而 。 潮 谚云 匆 生理做输只 一 时 , 老婆娶错误一 世 。 生理 , 生意 。 酬 贪人 弄 贪 田 , 贪 田 耽误人 。 指 择偶应重视对象的人品学识 , 不能贪图对 方的家庭富裕 。 必 猛 纷 无 好 纱 , 猛 嫁 无 好 家 。 猛 , 快 , 急急忙忙 。 赫 爱 祭 弄 爱 髻 , 爱 人 弄 爱 货 。 鬃 , 发髻 。 髻 , 音 , 同 “ 过 ” 。 意同 例 。 石 爱 倾 着 刻 苦 , 爱 翁 着 落 工 。 以么, 妻 子 。 翁 , 音 。, , 同 “ 安 ” , 丈 夫 。 落工 , 下功夫 。 指夫妻要互爱 , 双方 都得出力 。 , 四 潮谚与潮汕 民 俗和 民间传说 地区性的民俗风情 , 大量的资料往往 存在于当地人民群众的 口头中 , 因而民俗 学者在调查 民俗资料时便很重视对方言词 语的调查 记录 混凝土 养护记录下载土方回填监理旁站记录免费下载集备记录下载集备记录下载集备记录下载 。 日本民俗学家井之 口章次 说 “ 我们听取 民间传承资料多半以方言为 媒介 , 因此 , 不能不关心方言和语言的问 题 。 ” ⑦另一位 民俗学家大藤时彦则说 “ 语 言学与民俗学的关系很深 。 很多国家把方 言的研究纳人民俗学范围之内 ⋯ ⋯由 于民 俗的采集要通过方言 , 像苏联的索柯罗夫 就主张民俗学者必须是方言学者 。 ”悯在潮 汕谚语中 , 保留了大量的 民俗风情资料 , 有反映潮汕岁时节俗的 , 如 韶 正 月 初 一 借 红续 。 旧时正 月初 一游神赛会 , 红缨是一种装饰品 , 这一天 谁家都要用 , 借不到 。 现在游神之俗已少 见 , 但此谚却仍保存 。 石夕 五 月 五 , 龙 船 田 , 满 溪 将 。 槽 , 潮音 , 划 此谚反映 的是端午 赛龙舟之俗 。 五 月 未 食 粽 , 破 装 唔 敢 放 。 粽 , 粽子 , 潮俗五月初五吃粽子 , 此前 天气还有可能冷 , 棉袄尚未敢收藏 。 做兔爬唔 上孤栩 。 旧俗七 月 十 五为盂 兰盆节 , 潮汕各地农村于街头巷 尾设 “ 孤棚 ”供祭品以祀孤魂饿鬼 , 叫 “ 施 孤 ” 。 此谚喻人没本事 , 就是死 了做鬼也 爬不上 “孤棚 ”吃祭品 。 刀 冬 节年到 边 , 家 家 享甜 丸 。 冬 节 , 冬至 甜丸 , 汤圆 。 潮俗以冬至为小 年 , 有吃汤圆之俗 。 也有反映婚丧红白风俗的 , 如 了 临 上桥正来 穿耳 。 也作 “ 临上轿 正来扎脚 ” 旧时妇女从小就有戴耳环 、 裹小脚之俗 。 姑娘 出嫁 , 男家用轿子来 接 。 此谚指办事没提前作好准备 , 临急匆 促 。 正 月正 , 新 田娇 , 上 客厅 。 田 婿 , 女婿 。 正月初是农闲 日子 , 也是过年 的喜 庆 日子 , 潮 俗多 于此 时办婚嫁喜 事 。 乃 双 头做 斋分 无 饼 。 旧 时死人家 潮汕方言谚语的文化内涵 里为死者诵经超度 , 叫 “ 做斋 ” 。 围观者可 分到作为祭品的饼 。 此谚喻凡事想兼顾两 头 , 结果反而两头落空 。 肠 放掉 面 桃去抢 饼 。 面桃 , 用面 粉做的桃形饼食 , 与饼一样是 “ 做斋 ” 时的 供品 。 此谚反映的寓意与上例相同 。 除了民情风俗外 , 有些谚语则保留了 丰富的野史资料和民间传说 , 这也是采风 者所青睐的材料 。 如 ”庵埠老爷 大 细 目 。 老爷 , 神像 。 据说潮州庵埠镇解放前有一庙中的神像眼 睛一大一小 。 此谚用以喻人偏心眼 。 , 块脾 弄 过 丁成 发 。 丁成发是潮 州名医 , 虽医术高明 , 但脾气极坏 。 潮人 说人脾气不好常用此谚 。 加 齿 痛 正知 齿 痛人 。 传说 旧 时有 个官员的老婆曾患过牙痛 。 一天 , 她坐轿 回娘家 , 山道崎岖 , 路途又远 。 日已过 午 , 轿夫叫饿 , 要求 对教师党员的评价套管和固井爆破片与爆破装置仓库管理基本要求三甲医院都需要复审吗 吃饭休息 。 官员的老 婆从不知饿的滋味 , 不肯答应 一轿夫知 道她患过牙痛 , 解释说 , 肚子饿就像牙痛 一样难受 , 她才答应 了 。 此谚意谓同病才 能相怜 。 口 老 识 字掠 无澎琪 。 掠 , 捕捉 。 膨蟆 , 生于海滩的一种小螃蟹 。 传说有个 书生困家中贫寒而跟渔民到海边捉膨蟆 。 见大堤上立 一禁人下海之官府布告 , 遂不 敢下海 , 自然也就捉不到螃蟆 。 渔民 目不 识丁 , 故无视禁令 , 反而人人满笼而归 。 此谚后 来常用来讥讽泥古不化 的 书呆 子 。 五 潮谚与潮汕人的批 判意识和幽默感 批判意识是人的社会意识的一个组成 部分 。 对于社会上的种种不 良现象 , 潮汕 人惯于 以谚语的形式 , 用生动诙谐的语调 加以讥讽和批驳 , 喜笑怒骂 , 自成一格 , 既富于批判精神又充满幽默感 。 如讥讽不 自量力者为 田 螺赶人在跳 替 比喻没有本 领的人却跟别人干 自己 干不 了的事 。 跳 曹 , 指扳瞥捕鱼时鱼在胃网里蹦 。 田螺当 然蹦不 了 。 乞食 身 , 阿 官 嘴 。 身 为 乞丐 , 却不 自量力 , 像官家一样穷讲究吃喝 人 身猪哥 头 , 赶人赴彩 楼 。 猪 哥 , 配种公猪 。 彩楼 , 旧时文学作品中描 写权贵家选女婿 , 多搭彩楼 , 以抛绣球形 式进行 。 赴彩楼 , 指前去参加应选 。 此谚 淋漓尽致地嘲讽了不 自量力者的嘴脸 。 蓄泪 澳 , 怨 水有薪 。 泅溪 , 游 泳 。 薪 , 音 一种水藻 。 比喻 不承认 自己无能而一味怪客观条件不好 。 家 己 弃 头栩尿 , 倒嫌通街市 史 。 比喻不知道 自己不好 , 反而怪别人这不 好 ,那不好 。 家己 , 自己 。 讥讽 “说活的巨人 , 行动的矮 子 ”和两 ‘ 面三刀者为 嘴响脚扁 , 无 力 靠味 。 嘴上喊 得山响 , 实际上干不了 。 嘴 边 二 片 皮 , 吧 直 又 吧 横 。 胆 , 讲 。 指信 口 糊言 , 不顾实际 神 厦危 衷 , 畏 你 支 无 影 迹 嘴 。 霎 , 怕 。 囊, 音 , , 不怕 。 意 即 天 不怕 , 地不怕 , 就怕你一张糊说八道的嘴 巴 。 嘴 甜 心 内 苦 , 面 白 心 肝 乌 。 面 , 脸 。 卯 嘴 舌 田 甜 甜 , 屁 仓 后 昨支支 弯钩 镰 。 民仓 , 屁股 。 数 , 插 , 挂 。 比喻当 面笑脸相迎 , 背后下绊子 。 讥讽不学无术和愚顽不知应变者为 刃 摸 到 须 头 滑 , 写 无个字 出 须 汕头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 年第 期 头 , 胡子 。 刃 倒 种 无 拉 墨 水 。 倒 种 , 拿 大 顶 。 刃 猫 书读一肚 , 唔识猫娘共猫枯 。 猫娘 , 母猫 猫枯 , 公猫 。 讽刺读书而 不能学以致用者 。 卿 弃流唔知揍 。 鼻 , 鼻涕 。 讽冲四 愚昧不知应变者 。 好 柴卵假镇 定 。 柴卵 , 犹北方话 “呆鸟 ” 。 讽刺那些不知顺变而视 自己的愚 顽保守为正确者 。 揭露旧官场的黑暗 , 表示对官场的厌 恶者 好 强 盗朝 内官 , 内外都一般 。 卯 狗 尿 好 食 , 官 司 弄 拍 。 宁 吃狗 屎 , 不打官司 。 卯一字入公 门 , 九牛拖唔 出 。 谓官 司不好打 。 卯 朝 中 无人 弄 做 官 。 朝庭 中无后 台 , 官儿难做 。 一世做 官三世 绝 。 谓 当官的作 恶太多 , 恶有恶报 。 六 潮谚与潮人 的落后思想 卜‘ 人们对客观环境的认识是随着实践的 逐步深人而加深的 , 人们认识世界的主观 条件又各有不同 , 因而对客观环境的认识 得出的结果就不一定相同 。 大千世界 , 无 奇不有 , 我们不能苛求每个人的思想观念 都是正确的 。 在 主观世界 的改造未臻深 人 、 对客观环境的认识也不正确时 , 落后 的 、 甚至是错误的思想意识的存在是毫不 奇怪的 而错误的思想观念像正确的思想 一样 , 也会反映到谚语中来 , 如 妈福唔拜 蚕发 家 。 不拜海神娘 娘 , 甭想发家致富 。 这是典型 的迷信思 想 。 千斤力唔如 四 两 命 有一种算 命的方法以人出生的年月 日和时辰算出人 的命运重几两 , 据说四两重者命最好 。 这 是宿命论的观点 。 了 命 是 生 , 诀做加 。 命运是先 天安排好了的 , 后世的活动改变不 了它 。 同样也是宿命观点 。 龙 生 一 田 镇 天下 , 猪 生 一 窦是 众牲 。 窦 , 窝 。 众牲 , 畜牲 。 这是血统 论的观点 。 天下 无不是 父母 不是 , 不对 的 , 没理儿 的 。 意即天下没有不对的父 母 。 这是封建家长制的思想 。 石 早 种 树 苗早 遮 荫 , 早娶 新 妇早 袍 孙 。 这 是 早婚 早育 的 落后 思 想 。 新 妇 , 媳妇 。 加 个 兜 田 加 块 田 , 生 无 兜 田 弄 见 人 。 兜国 , 男孩 , 儿子 。 这是重男轻 女 , 养儿传宗接代的封建思想 。 教 人 会 , 相 欺艳 。 恺 , 音 , 欺拍 , 挑战 , 竞争 。 把本领传给别 人 , 将引来别人的竞争 。 这是一种狭隘的 保守观念 。 夕 教 拳 留后 步 。 留后 步 , 留一 手 。 教武术时要 留一手 以 防他人超过 自 己 。 这也是狭隘的保守观念 。 目 前 点 火 目 前 光 。 这是得过且 过的落后思想 。 有 食万 事足 , 眠床半 生 福 。 这 是 贪图饱食足睡 、 不思进取的享乐思想 在 家千 日好 , 出 门 迢迢难 。 迢 迢难 , 指出远门困难很多 。 这是典型的小 家庭意识 。 ,争 七 潮谚的修辞特 色及方言特点 潮汕方言谚语的文化内涵 潮汕方言在修辞上的特色 , 主要表现 在对音乐美的塑造和词语的锤炼 , 取譬事 物的特殊性 。 潮谚的音乐美 , 体现在 下列两个方 面 一是音节整齐匀称 , 有时还用 了格律 式的对偶句 , 二是几乎都押韵 。 这样 , 使 得潮谚非常容易上 口 而且过 口 不忘 。 文 所举的例子 , 都可以作为这一点的例证 。 潮谚的音乐美带有浓烈的方言特色 。 我们知道 , 潮汕方言的音系跟普通话差别 较大 , 潮谚既是潮人的 口 头创作 , 其语音 外壳当然便是潮州方音 , 因而其韵脚和普 通话便有较大的不同 , 如例 “ 旋 ” 与 “ 风 ” 押 乞 , 韵 , 例 “ 狭 ” 与 “ 荚 ”押 , 韵 , 例 “ 花 ” 与 “ 皮 ” 、 例 “ 花 ” 与 “ 飞 ” 押 韵 , 例 “ 北 ” 与 “ 壳 ” 押 韵 , 例 “ 生 ”与 “ 虾 ”押 韵等 。 至于潮谚比喻中取譬的事物 , 多数形 象生动 , 趣味横生 。 如例 以 “ 狗反肚 ”来 说明空气 中湿度很大 , 连狗都要四脚朝 天 , 让太阳晒晒肚皮 。 “ 狗反肚 ”是一种少 见而有趣的现象 , 难其如此 , 所以用它来 说明空气中湿度大这种天气现象才显得准 确 、 生动 、 有趣 。 例 以 “ 戴葵笠 ”指出 太阳 、 没雨 , 以 , 事炖钵 ”指下大雨 , 形象 性都很强 , 且有话外音之妙 。 潮谚的这种形象性和趣味性往往还和 地方性结合在一起 。 这表现在它所取譬的 事物往往带有浓郁的地方特色乃至于潮汕 的特点 。 如例 的 “ 葵笠 ” 、 “ 炖钵 ” , 例 的 “嗓 , 例 的 “ 鲜薄壳 ” , 例 的 “ 做斋 ” , 例 的 “ 面桃 ” , 例 的 “ 庵埠 老爷 ” , 例 的 “ 丁成发 ”等 又如 “ 茶薄 人情厚 ” 的 “ 工夫茶 ” , “ 别人草馒别人糖 ” 的 “ 草操 ” 一种用凉粉草熬出来的凉粉 等等都是南方或只是潮汕才有的事物或人 物 。 这些富有地方特色的风物运用 于谚语 中 , 增加了谚语的形象性和趣味性 , 使当 地人说起来富有亲切感 。 谚语的 乡土特色是我们要研究 的 内 容 。 但是 , 我们也不得不指出 , 地方味儿 太浓的东西 , 会因为外地人无法理解和接 受而行之不远 , 而最终只能局限于本方言 区域 内使用 。 比如例 的 “ 生理 ” 是 生 意 , 例 的 “ 鬃 ”不是马鬃而是妇人头 卜 的发髻 , 例 的 , 么 ” 是妻 子 , “ 翁 ”是 丈 夫 , 例 的 “ 大家 ”是婆婆 , “ 田 ”是儿女 , 例 的 “ 膺 ”是房屋 、 家 , “努”是聪明能干 等等 。 因而 , 我们认为 , 整理方言谚语 , 既要注意保留它的地方特色 , 又要注意尽 量做到让外地人能看懂 , 甚至可 以运用 。 这样 , 方言的谚语也许可 以慢慢地进人 普通话的词汇中 , 为丰富汉语词汇作出应 有的贡献二 寸 本 ① 转 引 自 《民 间文学 》 年创刊号第 页 。 ② 本文谚语资料 , 除了笔者 自己调查记录者之 ‘ 外 , 还采 自陈恩旺 《问天事 》 北京农业出 版社版 、 余流 《潮汕俗谚 》 汕头市文联 民 间文艺研究会油 印稿 和 《潮人 》 、 《韩 江 》 、 《潮汕乡讯 》等书刊报纸 , 特此鸣谢 。 ③ 参阅 《潮州历代诗选 》 广东人 民 出版社 版 第 一 页 。 ④ 参阅余潮仁 《试谈潮汕人的心态特征 》 , 《汕头大学学报 》 人文科学版 年第 期 。 ⑤ 苏轼 《与吴子野论韩文公庙碑文 》, 转引 自 郭伟川 《韩愈来潮之前 “ 潮人未知学 ”辨 》, 《汕头大学学报 》 人文科学版 年第 期 ⑥ 北宋陈尧佐 《送人登第归潮阳 》诗有 “ 海滨 邹鲁是潮阳 ”句 。 潮阳 , 此处指潮州 。 参阅 《潮州历代诗选 》第 页 ⑦⑧ 《民俗学人门 》, 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版 第 页 、 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