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其文直_其事核_史记_叙事特点研究

玉林师范学院学报 YULINSHIFANXUEYUANXUEBAO 玉林师范学院学报 YULINSHIFANXUEYUANXUEBAO 史记》是我国一部伟大的历史名著,在我 国历史学上有着发凡起例的开创性贡 献;《史记》也是我国一部伟大的传记文 学名著,在我国传记文学史上,乃至在我国整个文 学史上都有着开山劈道般的作用。《史记》的成功及 其所产生的伟大影响,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这其 中肯定也包含着《史记》在叙事方面所达到的高度。 《史记》的叙事,可以说是《史记》思想 表 关于同志近三年现实表现材料材料类招标技术评分表图表与交易pdf视力表打印pdf用图表说话 pdf 现、情感渲 泄、历史事件反映、故事情节推进、人物形象刻划、 艺术技巧运用等的基础。关于《史记》叙事的运用、 特点及其所起的作用,人们很早就有所认识,并且 也有所研究,其中的确也有着不少的精辟见解,但 这些认识和研究都比较零散,缺乏整体、系统性;也 有一些对《史记》实录性的深刻研究,但都不是从叙 事角度切入。本文试图解说《史记》叙事中突出特点 之一———实录性,即班固所说的“其文直,其事核”。 《 史记!是我国一部伟大的历史名著"在我 国历史学上有着发凡起例的开创性贡 献#$ 史记》也是我国一部伟大的传记文 学名著,在我国传记文学史上,乃至在我国整个文 学史上都有着开山劈道般的作用。《史记》的成功及 其所产生的伟大影响,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这其 中肯定也包含着《史记》在叙事方面所达到的高度。 《史记》的叙事,可以说是《史记》思想表现、情感渲 泄、历史事件反映、故事情节推进、人物形象刻划、 艺术技巧运用等的基础。关于《史记》叙事的运用、 特点及其所起的作用,人们很早就有所认识,并且 也有所研究,其中的确也有着不少的精辟见解,但 这些认识和研究都比较零散,缺乏整体、系统性;也 有一些对《史记》实录性的深刻研究,但都不是从叙 事角度切入。本文试图解说《史记》叙事中突出特点 之一———实录性,即班固所说的“其文直,其事核”。 《 “其文直,其事核” ———《史记》叙事特点研究 □杨丁友 (玉林师范学院 院长办公室 副教授 硕士,广西 玉林 537000) 【摘 要】重点论述《史记》“其文直,其事核”的实录性叙事特点。论文从西汉末年至近代人们对《史 记》实录性叙事特点的认识过程开始介绍,具体分析了《史记》叙事实录性特点的三个具体表现:“考而 后信”;实事求是,秉笔直书;简笔交代,不枝不蔓。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对《史记》篇章中在真实性上受到 人们质疑、人们认为有违于叙事实录性的情节进行了分类,并依类展开解读,指出这些情节都没有违背 叙事实录性的原则,叙事的 内容 财务内部控制制度的内容财务内部控制制度的内容人员招聘与配置的内容项目成本控制的内容消防安全演练内容 和过程都是“文直,事核”的,也体现出叙事的实录性特点。 【关键词】司马迁;《史记》;叙事特点;实录性 【中图分类号】I207.6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 “NarratingDirectlyandBeingonFacts” ———AstudyoncharacteristicofnarratingofHistoricalRecords YANGDing-you (AssociateProfessor,MA,Principal'sOffice,YulinNormalUniversity, Yulin,Guangxi537000) Abstract:Thecharacteristicoffaithfulnarrationrecord,whichis"narratingdirectlyand basedonfact"inHistoricalRecordsisexpounded.Thethesisintroducesthetechniqueof faithfulnarrationrecordinHistoricalRecords,specificallyanalyzesthethreedetailsfeatures ofthefaithfulnarrationrecord.Basedonthis,itfurtheranalyzessomecontroversialpartsin HistoricalRecords,thencategorizesthem,andfinallyinterpretsthem.Itisconcludedthat thesepartsdidnotviolatetheprincipleoffaithfulnarrationrecord;instead,theycanwell embodythecharacteristicoffaithfulnarrationrecord. Keywords:SiMaqian;HistoricalRecords;characteristicofnarrating;faithfulrecord 文 艺 学 研 究 第28卷 第2期 玉林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 Vol.28No.2 2007年 JOURNALOFYULIN TEACHERSCOLLEGE(Philosophy&SocialScience) 1004-4671(2007)02-0005-06 5 玉林师范学院学报 YULINSHIFANXUEYUANXUEBAO 玉林师范学院学报 YULINSHIFANXUEYUANXUEBAO 一、关于《史记》叙事实录性特点的 认识 中国史官自古以来就有秉笔直书的记史传统。 据史料记载,早在春秋时期,就有史官不畏权势,尊 重事实,秉笔直书,书法不隐的典型例子。 《左传·宣公二年》记载: 赵穿杀灵公于桃园,宣子(赵盾)未出山而复。太史书曰: “赵盾弑其君。”以示于朝。宣子曰:“不然。”对曰:“子为正 卿,亡不越竟,反不讨贼,非子而谁?”宣子曰:“呜呼!《诗》 曰:‘我之怀矣,自诒伊戚。’其我之谓矣!”孔子曰:“董狐,古 之良史也,书法不隐。赵宣子,古之良大夫也,为法受恶。惜 也,越竟乃免。”[1] 《左传·襄公二十五年》又载: 太史书曰:“崔杼弑其君。”崔子杀之。其弟嗣书,而死者 二人。其弟又书,乃舍之。南史氏闻太史尽死,执简以往。闻 既书矣,乃还。[2] 第一个例子说的是晋太史董狐不畏权势,秉笔 直书,直书了身为执政正卿、大权在握的赵盾弑君 的罪责,受到了孔子的赞扬。第二个例叙述的是齐 太史兄弟和南史氏在崔杼血淋淋的屠刀面前,毫不 畏惧,义无反顾,秉笔直书了崔杼弑君的历史事实。 可见,中国记史叙事向来就有秉笔直书的实录性特 点。 司马迁受到晋太史董狐、齐太史兄弟和南史氏 的影响,继承了先秦史家秉笔直书的优良传统。《史 记》就是他不畏强权,尊重事实,以调查研究的态 度,凭借过人的胆识,运用实录的笔法,真实地叙述 了上自轩辕黄帝下至汉武帝太初年三千年间的历 史。《史记》不仅是“史家之绝唱”的历史著作,而且 也是“无韵之离骚”的文学杰作,更是实录性叙事的 典范文章。 关于《史记》叙事的实录性特点,早在西汉末年 人们就已有所认识。生于公元前 53年卒于公元前 18年的杨雄,就著有《法言》,其中多有对司马迁及 其《史记》的评论。《法言·重黎》有道:“或问《周 官》,曰立事;《左氏》,曰品藻;《太史公》,曰实录。” [3]这是目前所见史实材料中最早用“实录”评价《史 记》的记载。扬雄在这里所说的实录,是与《周官》、 《左氏》相比较而言,即是说,《周官》是为人们确定 行事的准则,《左氏》是对各种人物作出评价,《史 记》则是在于如实地记录历史。扬雄所说的“实录”, 虽然主要是就历史编纂而言,强调《史记》取材上历 史真实的特征,正如司马迁自己在《报任安书》中所 言,《史记》是“网罗天下放失旧闻,略考其行事,综 其终始,稽其成败兴坏之际,上起轩辕,下至于兹, 为表十,本纪十二,书八章,世家三十,列传七十,凡 百三十篇。[4]但其中也有强调《史记》叙事上具有合 乎历史真实的特征的意思,指出《史记》写作方面在 叙事上的实录性特点。 扬雄在其《自叙传》中也有对《史记》的评价: “及太史公记六国、历楚汉、讫麟止,不与圣人同,是 非颇谬于经。”[5]对这段评价,人们都认为这是扬雄 对司马迁创作《史记》时政治思想的批评,这是对 的;但从这段评价,我们也看出司马迁创作《史记》 时不是从正统的经学观点出发,而是尊重历史,根 据事实进行叙述,不管其是否合乎“经”,这也正体 现其叙事实录性的特征。 出生于公元 27年的王充在《论衡·案书篇》中, 对司马迁也有所评价:“汉作书者多,司马子长、扬 子云,河、汉也,其余经、渭也。然而子长少臆中之 说,子云无世俗之论。”[6]肯定了司马迁叙事从事实 出发,“少臆中之说”的叙事实录性特点。 王充认为,史书的根本任务在于考订事实,去 伪存真,实事求是地记载历史,如实反映各种人和 事的关系。他认为司马迁《史记》就有这种特点,因 此,在面对汉代一些虚妄的传说时,他总是相信《史 记》中的记载,并以《史记》中翔实的记录来评论和 反驳那些虚妄的传说,这也从另一侧面说明王充对 司马迁《史记》叙事实录性的认识和肯定。 在汉代,比较全面、深刻地认识司马迁《史记》 叙事实录性特点的是班彪、班固父子。 《后汉书·班彪列传》引有班彪对《史记》的评 论:“迁之所记,从汉元至武以绝,则其功也。至于采 经摭传,分散百家之事,甚多疏略,不如其本,务欲 以多闻广载为功,论议浅而不笃。其论术学,则崇 黄、老而薄《五经》;序货殖,则轻仁义而羞贫穷;道 游侠,则贱守节而贵俗功;此其大弊伤道,所以遇极 刑之咎也。然善述序事理,辩而不华,质而不野,文 质相称,盖良史之才也。诚令迁依《五经》之法言,同 圣人之是非,意亦庶几矣。”[7]这段话,班彪从多方面 评价了《史记》,其中“善述序事理,辩而不华,质而 不野,文质相称”,是对《史记》叙事实录性特点的典 型论述,也成为了后代《史记》研究中的焦点之一。 班固在《汉书·司马迁传》中对《史记》的叙事实 录性,有更精辟的评价: 文 艺 学 研 究 2007年 玉林师范学院学报 第 2期 6 玉林师范学院学报 YULINSHIFANXUEYUANXUEBAO 玉林师范学院学报 YULINSHIFANXUEYUANXUEBAO 司马迁据《左氏》、《国语》,采《世本》、《战国策》,述《楚 汉春秋》,接其后事,讫于天汉。其言秦汉,详矣。至于采经摭 传,分散数家之事,甚多疏略,或有抵梧。亦其涉猎者广博, 贯穿经传,驰骋古今,上下数千载间,斯以勤矣。又其是非颇 缪于圣人,论大道则先黄、老而后六经,序游侠则退处士而 进奸雄,述货殖则崇势利而羞贱贫,此其所弊也。然自刘向、 扬雄博极群书,皆称迁有良史之材,服其善序事理,辨而不 华,质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故谓之实 录。乌呼!以迁之博物洽闻,而不能以知自全,既陷极刑,幽 而发愤,书亦信矣。迹其所以自伤悼,《小雅》巷伯之伦。夫唯 《大雅》“既明且哲,能保其身”,难矣哉![8] 班固对司马迁《史记》的取材、叙事特点,做了 一个很准确的总结评价:“善序事理,辨而不华,质 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故谓之实 录。”对《史记》叙事实录性特点做了一个既有具体 阐释又有概括总结的表述。“其文直,其事核,不虚 美,不隐恶”,是司马迁《史记》叙事实录性的特点, 班彪、班固挖掘并揭示了这一特点,并成为了自魏 晋南北朝开始以来对《史记》文学性,特别是对《史 记》叙事方面特点逐步进行挖掘的源头。“实录”也 成为了后世评论史书价值的一个重要标准。 后代魏晋南北朝的刘勰,唐代的司马贞、张守 节、刘知几等,乃至元明清及近代,对司马迁《史记》 叙事实录性特点都有所论述和评价,但这些评价都 是在班彪、班固父子论述的基础上进行生发的,在 此不一一列举。 二、《史记》叙事实录性特点的具体 表现 司马迁《史记》在叙事上的实录性特征,不仅得 到了自汉以来历史学家的肯定,而且也经历了一些 出土文物和文献的应证。陈直在《史记新证》中说: “太史公作《殷本纪》,合于殷墟甲骨文者,有百分之 七十。推之《夏本纪》,虽无实物可证,亦必然有其正 确性。如《楚世家》之楚侯逆,楚王頵,皆与传世铜铭 文相符合,尤见纪载之正确性。又如寿县蔡侯墓近 出铜器群,倘无《蔡世家》,则蔡侯后期世系,即无从 参考。更如《汉兴将相大事年表》,所记立大市、立谷 口邑、立阳陵邑等,皆不见于《汉书》,反与出土古物 若合符节。”[9]历年来的出土文献,都证实了司马迁 《史记》所记人和事的真实和可信,而《史记》的真实 记述又为我们研究出土文物和文献提供了可靠的 线索和依据。所以,司马迁《史记》叙事的实录性特 点,已是无可质疑的了。 具体而言,司马迁《史记》叙事的实录性特点, 主要表现在以下三大方面。 第一,“考而后信”。司马迁对叙写进《史记》的 事件、人物等,都做认真的考究和仔细的鉴别,确保 所叙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的“文直、事核”,增强《史 记》作为史书的真实性和可信性。在这一方面,他采 取两种方法,一是进行实地考察,一是对古史、材料 进行认真的筛选和鉴别。深入实地,进行认真细致 的实地调查和考察,是司马迁获得第一手材料,使 《史记》叙事实录性特点突出的方法之一。据司马迁 在《太史公自序》中所述:“迁生龙门,耕牧河山之 阳。年十岁则诵古文。”在二十岁后至撰写《史记》之 前,曾有过两次大的游历。第一次是在二十岁时,南 游江淮,北至齐鲁,复转而南游。这次游历在《太史 公自序》中有所反映: 二十而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窥九疑,浮于沅、 湘;北涉汶、泗,讲业齐鲁之都,观孔子遗风,乡射邹、峄,卮 困鄱、薛、彭城,过梁、楚以班。[10] 第二次是在他约二十七岁仕为郎中之后,奉命出史 西南夷。这在《太史公自序》中也有记载: 奉使西征巴蜀以南,南略邛、笮、昆明。[11] 两次游历,司马迁对山川地理、文化风俗、历史 故事、民族状况、社会情况等等,有了许多的了解, 并将之叙写入了《史记》中。如《魏公子列传》中的 “吾过大梁之墟,求问其所谓夷门,夷门者,城之东 门也。”《樊郦灌婴列传》中的:“吾适丰沛,问其遗 老,观故萧曹樊哙滕公之家,及其素,异哉所闻!” 《孟尝君列传》中的“吾尝过薛,其俗闾里率多暴桀 子弟,与邹鲁殊。问其故,曰:‘孟尝君招致天下任侠 奸人入薛中,盖六万余家矣’。世之传孟尝君好客自 喜,名不虚矣。”《屈原贾生列传》中的:“余适长沙, 观屈原所自沉渊,未尝不垂涕,想见其为人。”《魏世 家》中的:“吾适故大梁之墟,墟中人曰:‘秦之破梁, 引河沟而灌大梁,三月城坏,王请降,遂灭魏。”《五 帝本纪》中的:“余尝至崆峒,北过涿鹿,东渐于海, 南游江淮矣,至,长老皆各往往称黄帝尧舜之处,风 教固殊焉。”《河渠书》中的:“余南登庐山,观禹疏九 江,遂至于会稽太湟,上姑苏,望五湖,东窥洛纳大 邳迎河,行淮泗济澋洛渠,西瞻蜀之岷山及离碓,北 自龙门至于朔方,曰:甚哉,水之为利害也!余从负 薪塞宣房,悲《瓠子》之诗,而作《河渠书》。”等等,都 是这两次游历、调查、考察的实录,写得“文直、事 核”。 文 艺 学 研 究 杨丁友 “其文直,其事核”———《史记》叙事特点研究 7 玉林师范学院学报 YULINSHIFANXUEYUANXUEBAO 玉林师范学院学报 YULINSHIFANXUEYUANXUEBAO 司马迁“考而后信”的叙事,收到了记史很好 的社会效果,使《史记》实现了“文直、事核”的实录 性特点,对此,钟惺有很精辟的评价: 《五帝本纪·赞》不作一了语。其一段传疑,不敢自信之 意,往往于运笔虚活承转处见之,字字是若存若亡光景,其 引证原委又似历历有据,正其不敢自信处。盖多闻而能阙 疑,多见而能阙殆也。“好学深思,心知其意”,是作史之本; “择其言尤雅者”,是作史之法。一部《史记》,要领尽此矣。[12] 第二,实事求是,秉笔直书。唐代刘知几认为: “史有三长,才、学、识,世罕兼之,故史才少。夫有学 无才,犹愚贾操金,不能殖货。有才无学,犹巧匠无 楩楠斧斤,弗能成室。善恶必书,使骄君贼臣知惧, 此为无可加者。”[13]“善恶必书”,这是作史的要求。 宋代吴缜也认为:“夫为史之要有三:一曰事实,二 曰褒贬,三曰文采。有是事而如是书,斯谓事实。因 事实而寓惩劝,斯谓褒贬。事实、褒贬既得矣,必资 文采以行之,夫然后成史。至于事得其实矣,而褒 贬、文采则阙焉,虽未能成书,犹不失为史之意。若 乃事实未明,而徒以褒败、文采为事,则是既不成 书,而又失为史之意矣。”[14]吴缜强调了为史的原 则———“有是事而如是书”,即事实。刘知几的“善恶 必书”和吴缜的“有是事而如是书”,说的都是实录, 强调的是秉笔直书,“文直、事核”。最早做到“善恶 必书”、“有是事而如是书”的是司马迁。司马迁在 《史记》中,尊重事实,实事求是,不虚美,不隐恶,秉 笔直书,充分突出了“文直、事核”的叙事实录性特 点。《史记》中,这方面的例子很多,这里举两个例子 说明。 一是对秦始皇的叙写。汉初以来,整个朝野对 于已被灭亡的秦朝都是一片攻击、辱骂之声,一些 思想家和历史家认为汉代是直接“上继周朝”,不承 认秦朝是一个朝代,只是把它作为夹在周与汉之间 的一个“闰朝”而已。司马迁生活于这样一种社会氛 围之中,却不受之影响,反而在《史记》中如实地叙 写秦始皇的功过和秦朝的历史作用。《秦始皇本纪》 直书了秦始皇吞并六国、统一全国、扩充疆土、废除 割据、免除战乱、收天下之兵销以为钟鐻和金人,日 夜有呈不得休息的历史功绩;也揭露了秦始皇征戌 频繁,修离宫,建别馆,筑阿房宫,穿治郦山,严刑峻 法,巡狩封禅,劳民伤财的历史暴政;还据实叙写了 陈胜、吴广起义,秦王朝灭亡的历史事实。对秦朝的 看法、评价,司马迁在《六国年表》叙写道:“秦取天 下多暴,然世异变,成功大。传曰‘法后王’,何也?以 其近已而俗变相类,议卑而易行也。学者牵于所闻, 见秦帝位日浅,不察其终始,因举而笑之,不敢道, 此与以耳食无异,悲夫!”对秦朝的历史作用,司马 迁在《礼书》中叙写道:“秦有天下,悉内六国礼仪, 采择其善,虽不合圣制,其尊君抑臣,朝廷济济,依 古以来。至于高祖,光有四海,叔孙通颇有所增益减 损,大抵皆袭秦故,自天子称号,下至佐僚及宫室官 名,少所变改。”可见,对于前代的历史人物、历史事 件,司马迁叙述是实事求是,秉笔直书的,叙事是坚 持实录性原则的。 二是对汉朝开国君主刘邦和对本朝统治者汉 武帝的叙写。刘邦被奉为“受命而帝”的“大圣”,被 董仲舒等人吹嘘为是上帝在五百年前就已经为汉 代选好的“圣人”。而就是这样一位“圣人”,在《史 记》中,司马迁以实事求是的笔法,以丰富的具体事 实,直书了他凡夫俗子的本相。在《高祖本纪》和《项 羽本纪》中,司马迁如实叙述了刘邦在诸侯四起之 时适时率众抗秦的战略眼光,破秦后信守与诸侯的 约言、“封秦重室财物府库、还军霸上”、约法三章、 不侵秦人的操守,以及善于用人的策略,正如刘邦 自己所言:“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吾 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 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 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为我擒也,” 同时,司马迁也以翔实的笔墨叙写了刘邦的流氓无 赖、好酒及色和因人成事的劣迹,“不事家人生产作 业,。及壮,诚为吏,为泗水亭长,廷中吏无所不狎 侮。好酒及色。常从王媪、武负贳酒。”一副的无赖 相。刘邦率部进军关中攻秦时,“西过高阳,郦食其 监门,曰:‘诸将过此者多,吾视沛公大人长者。’乃 求见说沛公。沛公方踞床,使两女子洗足。郦生不 拜,长揖,曰:‘足下必欲诛无道秦,不宜踞见长者。’ 于是沛公起,摄衣谢之,延上坐。”又是一副对人颇 为傲慢的流氓相。当项羽抓了刘太公,“为高俎,置 太公其上,”逼使刘邦退兵时,刘邦却置父亲刘太公 之生命不顾,对项羽派来的人说:“吾与项羽俱北面 受命怀王,曰:‘约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 翁,则幸分我一杯羹。”在彭城打了败战,被项羽的 楚军追杀时,刘邦竟为了保全自己而多次扔下儿 子:“乃得与数十骑遁去。欲过沛,收家室而西;楚亦 使人追之沛,取汉王家;家皆亡,不与汉王见。汉王 道逢得孝惠、鲁元,乃载行。楚骑追汉王,汉王急,推 堕孝惠、鲁元车下,滕公常下收载之。如是者三。”对 文 艺 学 研 究 2007年 玉林师范学院学报 第 2期 8 玉林师范学院学报 YULINSHIFANXUEYUANXUEBAO 玉林师范学院学报 YULINSHIFANXUEYUANXUEBAO 他的部属,刘邦为了自己活命,更是弃之如草芥:当 刘邦被项羽军队包围在荥阳时,无计可施,便让部 将纪信“为王诳楚为王”,纪信“乘黄屋车去迎楚军, 汉王亦与数十骑从城西门出,走成皋”。汉王刘邦逃 脱,保住了性命,可“项王烧杀纪信。”《史记》中,司 马迁能跳出当时人们对刘邦一味赞颂的氛围,冒着 丢掉性命的生命危险,以史家的胆识,如实地“实 录”了刘邦的行迹,表现出强烈的叙事实录性特点。 司马迁不仅在叙写汉朝开国君主刘邦时能做 到叙事的实录性,而且就是在叙写本朝皇帝汉武帝 时,也能做到“文直、事核”,坚持叙事的实录性。司 马迁是汉武帝时代的人,《史记》中记载汉武帝生平 事迹的《今上本纪》已早不存在,据说,汉武帝闻司 马迁作《史记》,便下令取景帝及已本纪观阅,以为 不当,怒而削去之。现在《史记》中的《孝武帝本纪》 是后人从《封禅书》中截取文字补缀而成。这一传言 虽然不可信以为真,但《今上本纪》确不复存在,丢 失得奚侥。这也可以从一个侧面说明司马迁对汉武 帝的叙写是实录性的,从而才会引来不明不白的丢 失。当然,《史记》中秉笔直书汉武帝的地方还很多, 如《平准书》中就直叙了汉武帝发动征匈奴、伐大宛 战争给人民带来的痛苦,并进行了尖锐的批评;在 《匈奴列传》、《酷吏列传》、《大宛列传》、《佞幸列传》 里,司马迁对当时受汉武帝宠爱的那些权贵红人们 的骄奢跋扈、贪纵无耻等进行了揭露和鞭挞,这也 是对汉武帝专横、残暴的如实抨击。这样的内容,如 果不是尊重事实的实录性叙事,肯定会遭到删改, 甚至会受到封杀,根本不可能流传至今。从这一层 面分析,司马迁对汉武帝的行为、对汉武帝手下的 官吏、对这些官吏统治下的社会现象的叙写,可以 说是真实的,是实录性的。 第三,简笔交代,不枝不蔓。司马迁的《史记》, 既有以人物为中心的历史事件、历史人物的详细、 具体的叙述,也有为了交代清楚历史发展的来龙去 脉和历史朝代的完整而进行的简洁、明了的概括叙 述,而这也是《史记》叙事实录性特点的明显标志。 这种简明、概括的交代叙述,多见于本纪和世家之 中,特别是在叙写世系发展过程中。如《殷本纪》开 头部分,在叙述了殷始祖契的身世和“契兴于唐、 虞、大禹之际,功业著于百姓,百姓以平”后,简笔叙 述道: 契卒,子昭明立。昭明卒,子相土立。相土卒,子昌若 立。昌若卒,子曹圉立。曹圉卒,子冥立。冥卒,子振立。振 卒,子微立。微卒,子报丁立。报丁卒,子报乙立。报乙卒,子 报丙立。报丙卒,子主壬立。主壬卒,子主癸立。主癸卒,子 天乙立,是为成汤。 这段叙述交代,把殷代自契到汤共十四代的发 展推移过程交代得清清楚楚,使殷代历史整体、完 善;叙事整洁、明了,全无枝杈蔓叶,给人非常强势 的真实感。王国维在《殷卜辞中所见先公先王考》和 《续考》两文中,将《殷本纪》、《三代世表》与殷墟甲 骨文所载殷代帝王人名、世系进行考释对勘,得出 结论:《殷本纪》所叙殷代世系总体上是正确的。 又如《周本纪》在叙述周平王东迁洛邑后的部 分历史: 平王立,东迁于雒邑,辟戎寇。 平王之时,周室衰微,诸侯强并弱,齐、楚、秦、晋始大, 政由方伯。 四十九年,鲁隐公即位。 五十一年,平王崩。太子泄父早死,立其子林,是为桓 王。桓王,平王孙也。 桓王三年,郑庄公朝,桓王不礼。五年,郑怨,与鲁易许 田。许田,天子之用事太山田也。八年,鲁杀隐公,立桓公。十 三岁,伐郑,郑射伤桓王,桓王去归。 二十三年,桓王崩,子庄王伦立。庄王四年,周公黑肩 欲杀庄王而立王子克。辛伯告王,王杀周公。王子克奔燕。 十五年,庄王崩,子剺王胡齐立。剺王三年,齐桓公始 霸。 ⋯⋯ 这部分叙述,以周王朝纪年来纲纪天下政事, 开始表现出诸侯间的纷争,反映出春秋时代天子、 诸侯、卿士间权力地位的彼削我长和政治格局开始 变化,显示出叙事的实录性,给人确凿、真实的感 觉。特别是《周本纪》最后的“太史公曰:学者皆称周 伐纣,居洛邑。综其实不然”的考证结论,更表明司 马迁在《周本纪》中叙事的实录性,文章的“文直、事 核”。 三、对《史记》中有违于叙事实录性 特点的情节的解读 《史记》是一部信史,它所写内容的真实性,叙 事的实录性特点,都已得到了人们的肯定,并不断 被新出土的古代文献资料和文物所应证。但《史记》 中也有一些情节、叙事过程中的一些合理想象和夸 饰等的真实性受到人们的质疑,存在着争论,有人 文 艺 学 研 究 杨丁友 “其文直,其事核”———《史记》叙事特点研究 9 玉林师范学院学报 YULINSHIFANXUEYUANXUEBAO 玉林师范学院学报 YULINSHIFANXUEYUANXUEBAO 认为有违于叙事实录性特点。真实性、实录性受到 质疑的这类情节和叙事过程中的这些片段,概括起 来,主要有两大类。第一类是叙事中借用的古代传 说。如: 殷契,母曰简狄,有娀氏之女,为帝喾次妃。三人行浴, 见玄鸟堕其卵,简狄取吞之,因孕,生契。(《史记·殷本纪》) 周后稷,名弃。其母有邰氏女,曰姜原。姜原为 帝喾元妃。姜原出野,见巨人迹,心忻然说,欲践之, 践之而身动如孕者。居期而生子,以为不祥,弃之隘 巷,马牛过之者皆避不践;徙置之林中,适会山林多 人,迁之;而弃渠中冰上,飞鸟以其翼覆荐之。姜原 以为神,遂收养长之。初欲弃之,因名曰弃。(《史记· 周本纪》) 高祖,沛丰邑中阳里人,姓刘氏,字季。父曰太公,母曰 刘媪。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 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史记·高 祖本纪》) 良尝间从容步游下邳圮上,有一老父,衣褐,至良所, 直堕其履圮下,顾谓良曰:“孺子,下取履!”良鄂然,欲殴之。 为其老,强忍,下取履。父曰:“履我!”良业为取履,因长跪履 之。父以足受,笑而去。良殊大惊,随目之。父去里所,复还, 曰:“孺子可教矣。后五日平明,与我会此。”良因怪之,跪曰: “诺。”五日平明,良往。父已先在,怒曰:“与老人期,后,何 也?”去,曰:“后五日早会。”五日鸡鸣,良往。父又先在,复 怒曰:“后,何也?”去,曰:“后五日复早来。”五日,良夜未半 往。有顷,父亦来,喜曰:“当如是。”出一编书,曰:“读此则为 王者师矣。后十年兴。十三年孺子见我济北,谷城山下黄石 即我矣。”遂去,无他言,不复见。旦日视其书,乃《太公兵法》 也。良因异之,常习诵之(《史记·留侯世家》) ...... 司马迁写入《史记》中的这些古代传说,如果从 历史真实性而言,当然是不可据为信史的,正如梁 启超在《中国历史研究法补编》中所指出:“带有神 话性的(人物),纵然伟大,不应作传。譬如黄帝很伟 大,但不见得真有其人。太史公作《五帝本纪》,亦作 得恍惚迷离。不过说他(生而神明,弱而能言,幼而 徇齐,长而敦敏,成而聪明。)这些话,很象词章家的 点缀堆砌,一点不踏实,其余的传说,资料尽管丰 富,但绝对靠不住。纵然不抹杀,亦应怀疑。”[15]但这 些古代传说被写入《史记》中,从叙事的实录性而 言,又是”文直、事核“的。根据司马迁所处的时代, 他所记载的历史时间跨度达三千年之久远,有些历 史事实是很久远了的,加上他手上所掌握的有限的 历史资料,所以,有些历史的本来面目、实际的事实 真相,都要司马迁个人鉴别、确定下来,那是不可能 的,也是不现实的,就是对自己写入《留侯世家》中 张良与黄石老人的神奇故事,司马迁在最后还是提 出了“学者多言无鬼神,然言有物。至如留侯所见老 父予书,亦可怪矣。”的怀疑。这说明司马迁对一些 传说、怪异之事等,还解释不了。但司马迁写入《史 记》中的这些古代传说,以求史实之准确无误,都是 取信于六艺的。司马迁在《伯夷列传》中也表述道: “学者载籍极博,犹考信于六艺。”经考校,《殷本纪》 中关于殷始祖契的传说,是采自于《诗经·商颂》中 的《玄鸟》和《长发》篇;《周本纪》中关于周始祖后稷 事迹的记载,全是摭于《诗经·大雅》中的《生民》篇。 真乃无一事无出处。从这一层面而言,《史记》中所 叙写的古代故事传说,并没有违背叙事实录性原 则,也是“文直、事核”的。 第二类是叙事过程中的一些合理想象因素和 夸饰等。如: 项王军壁垓下,兵少食尽,汉军及诸侯兵围之数重。夜 闻汉军四面皆楚歌,项王乃大惊曰:“汉皆已得楚乎?是何楚 人之多也!”项王则夜起,饮帐中。有美人名虞,常幸从;骏马 名骓,常骑之。于是项王乃悲歌慷慨,自为诗曰:“力拔山兮 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 何!”歌数阕,美人和之。项王泣数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视 (《史记·项羽本纪》) 项羽自率众起事,与各路诸侯灭亡秦朝,到楚 汉相争,身为西楚霸王,身经七十多战,最后被围垓 下,自刎而亡。这是历史的真实。但在重围之下的垓 下,项羽夜闻四面楚歌,起而帐饮,慷慨悲歌,泪流 而泣等,应是司马迁在确保历史主体真实的基础 上,根据人物性格和事件发展的规律而想象的细 节,正如释道盛《与某》中所道:“霸王垓下歌⋯⋯余 独谓垓下是何等时?虞姬死而子弟散,匹马逃亡,身 迷大泽,此际亦何暇更作歌词?即有作,亦谁闻之而 谁记之欤?吾谓此数语者,无论事之有无,应是太史 公笔补造化,代为传神。”[16]钱钟书对史家作史的叙 事,也有一段精辟的论述:“上古既无录音之具,有 乏速记之方,驷不及舌,而何其口角亲切,如聆罄欤 ?或如密勿之谈,或乃心口相语,属垣烛隐,何所据 依?”[17]其方法是:“史家追叙真人真事,每须遥体人 文 艺 学 研 究 2007年 玉林师范学院学报 第 2期 (下转第 50页) 10 玉林师范学院学报 YULINSHIFANXUEYUANXUEBAO 玉林师范学院学报 YULINSHIFANXUEYUANXUEBAO 情,悬想事势,设身局中,潜心腔内,忖之度之,以揣 以摩,庶乎入情入理。盖与小说、院本之臆造人物, 虚构境地,不尽同而可相通。”[18]所谓的“笔补造化, 代为传神”,“遥体人情,悬想事势,设身局中,潜心 腔内,忖之度之,以揣以摩,庶乎入情入理”,说的就 是合理的想象。这种想象的叙写,因为是建立在历 史人物和事件真实的基础上,并且与历史人物性格 发展和历史事件推移的真实轨迹相吻合,所以,它 并不违背叙事的实录性,它也是真实的,也是实录 性的叙事。 《史记》中类似项羽垓下慷慨而歌的故事情节还 很多,如,《范睢蔡泽列传》中范睢与须贾戏剧化的矛 盾斗争故事;《越王勾践世家》中范营救中子的故事; 《赵世家》中“赵氏孤儿”的故事;《刺客列传》中“荆轲 刺秦王”的故事;《魏公子列传》中的“窃符救赵”的故 事;《廉颇蔺相如列传》中“完璧归赵”、“渑池相会”的 故事;等等,都写得“文直、事核”,生动、引人,都属于 实录,叙事都体现出实录性特点。 ■ 【参考文献】 [1][2][14]郭丹.史传文学———文学史交融的时代画卷[M].桂 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42,43,47. [3][9]杨海峥.汉唐《史记》研究论稿[M].济南:齐鲁书社, 2003:22,23. [4]韩兆琦.史记题评[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 10. [5][10][11][12][13][15]郭预衡.中国古代文学史长编·秦汉 魏晋南北朝卷[M].北京: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87, 106,107,123,123,122. [6][7][8]杨燕起.历代名家评史记[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 版社,1986:33-44. [16]彭忠清.历史文学:生动·细节·度[N].光明日报. 2004-09-07. [17][18]钱钟书.管锥编(第一册)[M].中华书局,1979:164, 166. 【收稿日期 2007-01-18】 【 责任 安全质量包保责任状安全管理目标责任状8安全事故责任追究制幼儿园安全责任状占有损害赔偿请求权 编辑 吴庆丰】 (上接第 10页) 营销规划,是一个新的着眼点,是与世界旅游业接 轨的命门所在,通过推广旅游新概念、合成核心竞 争力、包装独特性卖点、增强旅游投资吸引力、打造 旅游龙头项目,达到推出高、精、尖旅游精品成果的 目的。 目前,国内作为智业出现的旅游规划、策划、咨 询类公司少的可怜,这与旅游业表面上的蓬勃发展 态势是非常不匹配的,从中可以看出,中国旅游业 的品质并不如人们想象的那么乐观。旅游智业不仅 仅是“航标”,规划和设计出未来的蓝图,旅游智业 还是“外脑”,是“政府的参谋、企业的顾问、媒体的 朋友、游客的向导”,旅游智业更是旅游业自我壮大 的形象标志。 一句话,中国旅游业的快速、健康、持续地发展 需要有强力的旅游智业来支撑。 ■ 【收稿日期 2006-11-20】 【责任编辑 吴庆丰】 2007年 玉林师范学院学报 第 2期 文 化 研 究 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