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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切尔·恩德】愿望潘趣酒49
世界儿童文学经典名著 愿望潘趣酒 [德国]米切尔·恩德 世界儿童文学经典名著 愿望潘趣酒 [德国]米切尔·恩德 愿望潘趣酒 米切尔·恩德[德国]   这一年的最后一个下午,天比往常暗得都早。天上乌云密布,大地一片漆黑。几个小时以来,暴风雪在死亡花园里肆意呼啸着。   梦魇别墅里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敞开的壁炉里燃烧着绿色的火焰。颤颤巍巍的火光映照着魔法师的实验室。   挂在壁炉上的摆钟齿轮发出格格的响声。这只摆钟很像杜鹃鸟挂钟,它的别出心裁之处在于它报时时一把榔头会恰好打在一只会叫疼的拇指上。   “嗷!嗷!嗷!嗷!嗷!”拇指叫道。   这时刚好是5点整。   要是在往常的话,每当秘密魔法师参议贝尔策布勃·伊尔维策尔听到挂钟报时的声音时总会感到心情特别舒畅。可是,在这个除夕之夜,他向摆钟投去忧伤的一瞥。他兴趣全无地朝那只摆钟挥了挥手,然后埋头于他的烟斗所冒出的烟雾之中。他眉头紧锁,正在冥思苦想。他知道,他要倒霉了。最迟是在午夜送旧迎新的时候他就要大难临头。   魔法师坐在一只宽敞的、可以靠头的沙发椅内。这只沙发椅是四百多年前一个在手工艺方面很有造诣的僵尸亲手用棺材板制成的。沙发椅的坐垫是用狼人的皮做的。这么多年下来坐垫已经磨损了许多。这只沙发是祖传的。伊尔维策尔一直以此为荣,尽管他在其他方面的观点总是相当进步的,总是与时代同步的——不管怎么说,至少是在他所从事的职业方面是如此。   他抽的烟斗形状很像—个骷髅头,长眼睛的地方嵌了两块绿色的玻璃。他每抽一口烟,绿色的玻璃便会闪闪发亮。他吐出的烟雾在空中呈现出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形状:有的像数字,有的像公式,有的像正在搏斗的蛇,有的像蝙蝠或者形形色色的小妖精或幽灵,出现得最频繁的要数问号。   贝尔策布勃·伊尔维策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在他的实验室里踱来踱去。肯定会有人来找他算账的,对此他深信不疑。可是来找他算账的会是谁呢?他该怎么来为自己辩护呢?最最要紧的当然是,他所提出的理由会不会被接受。   他把他那又细又长、瘦骨嶙峋的身体裹在—件皱巴巴的、绿得刺眼的绸缎睡袍里(刺眼的绿色正是这位秘密魔法师参议最喜爱的颜色)。他的脑袋很小,光秃秃的,布满了皱纹,看上去活像一只干瘪的苹果。在他那鹰钩似的鼻子上架着—副巨大的黑边眼镜。闪闪发亮的眼镜片厚得犹如放大镜,这样一来他的眼睛显得其大无比,十分不自然。他的耳朵颇像两只被倒装在脑袋上的锅把手。他的嘴唇很薄,薄得就像是有人用剃刀在他的脸上划了一刀似的。总而言之,他的长相绝对不是那种让人一眼看上去便觉得值得信赖的人。然而,伊尔维策尔本人则并不觉得他的长相有什么不妥之处。他从来就是一个不爱交际的人。他宁愿—个人呆着,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干他自己的勾当。   伊尔维策尔在实验室里踱来踱去。突然,他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抓了抓自己的秃脑袋。“今天至少得把92号万应灵药熬出来,”他喃喃自语道。“至少得把这个仙丹炼成。但愿那只该死的雄猫不要又像半路上杀出程咬金似地来和我纠缠不清。”   他朝壁炉走去。   绿色的火焰上架着一只铁制的三角架,架子上放了一只玻璃锅,锅子里在熬着一种像汤药似的东西。那东西看上去黑得像焦油,粘得像蜗牛吐出来的黏液,实在令人恶心。他一边用一根水晶棒搅着锅里的东西,一边心不在焉地倾听着不停地拍打着百叶窗的暴风雪的呼啸声和哀鸣声。   还得让这汤药咕嘟咕嘟地煮上一阵才能把它最后煮透熬成。   这种万应灵药一旦制成便会成为一种不带任何味道的药剂,可以将它掺在各种各样的食品或饮料中食用。无论是谁,只要服用了这种仙丹便立刻就会相信,所有出自于伊尔维策尔之手的产品都是为人类进步事业服务的。魔法师打算等新年一过便马上把这一新产品送往城里所有的超级市场,然后冠之以“快乐者健康食品”的美名加以推销。   可惜时辰未到,仙丹尚未练成。这便是伊尔维策尔深感遗憾的地方。   魔法师参议伊尔维策尔放下手中的烟斗,用眼睛环视他那半明半暗的实验室。闪烁的绿色火焰映照着堆积如山的新书和旧书。在这些书中记载着伊尔维策尔搞试验所需要的各种各样公式。在实验室各个阴暗的角落里,各式各样的机器人、玻璃器皿、瓶子和螺旋形的玻璃管在闪发着形形色色神秘的光。在这些瓶子和玻璃管里,各种颜色的液体有的在上升,有的在下降,有的在滴落,有的在蒸发。除此之外,不是电脑和各种电器在不断地发出嗡嗡声和尖细的鸣叫声,便是小灯在不断地闪烁发亮。在一个阴暗的壁龛里。闪烁着红光和蓝光的球正在不断地、悄然无声地上下浮动。一个水晶器皿里烟雾缭绕,每隔—段时间便会出现幽灵般闪烁发光的花朵。   一如已经提到过的那样,伊尔维策尔总是处于时代发展的顶峰。是的,从某种角度来看,有时候他甚至还比最现代的发展还要超前那么一点儿。   然而,他没有在规定的时间里完成自己的任务,在这一点上他是大大的落后了,而且一点挽回余地都没有。   伊尔维策尔被一声轻轻的咳嗽声吓了一大跳。   他转过身来。   在那只宽敞、陈旧的沙发椅内坐着一个人。   他心想:终于来了,现在我绝对不能屈服。   一个魔法师,特别是—个像伊尔维策尔这种类型的魔法师,对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生物经常事先不加通报突然出现在面前这种现象自然早就习以为常。不过,像这样的生物只是—些非常寻常的幽灵鬼怪而已,比如像脑袋长在腋下的鬼怪,长着三只眼睛或六只手的魔鬼,嘴巴里会喷火的龙或者是其他长得奇形怪状的恶魔。像这一类的妖魔鬼怪是绝对不会使秘密魔法师伊尔维策尔感到惊惶失措的。他一天到晚都在与这一类妖魔鬼怪打交道,他对它们实在是太熟悉了。   可是,眼前的这位不速之客则非同寻常。他的样子看上去与马路上的行人一样普通,可以说实在是太普通了。正是因为这一缘故,伊尔维策尔才会感到如此的六神无主。   这家伙身上穿了一件很得体的黑大衣,头上戴了一顶硬邦邦的黑帽子,手上戴了一副黑手套,膝盖上放着一只黑色的公文包。他的面部毫无表情,脸色十分苍白,甚至几乎可以说是惨白。他的眼睛长得有点儿向外突出,没有上下眼皮,眼珠子根本就没有任何颜色。他直愣愣地凝视着,眼睛一眨也不眨。   伊尔维策尔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他朝来访者走去。   “您是谁?您上这儿来干什么?”   来访者并不急于回答。他用他那双冰凉的突眼珠子对眼前的伊尔维策尔打量了一会儿,才用他那毫无音调的声音答道:“我所幸会的是不是秘密魔法师参议贝尔策布勃·伊尔维策尔博士教授?”   “正是,那么您呢?”   “请允许我作一下自我介绍。”   来访者并没有从沙发椅中站起身来,只是稍稍掀了一下他的帽子。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秃顶上露出了两只小小的肉瘤,看上去很像是两只脓包。   “我的名字叫马德,马勒迪克图斯·马德。”   魔法师仍然决定摆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您有什么权利到这儿来打扰我?”   “哦?”马德先生面无笑容地答道,“先生,假如我可以说几句的话,那么我想说的是,您怎么竟然会提出一个这么傻的问题?”   伊尔维策尔捏着自己的手指,直到它们发出咔咔的响声为止。“难道您是从——”“正是,”来访者证实道,“我正是从那儿来的。”   他一边说,一边用拇指指着地下。   伊尔维策尔一声不吭,竭力保持镇静。   魔法师竭力想在脸上现出一丝愉快的微笑,可是他的上下牙齿好像突然粘在一起了似的。他好不容易才相当费劲地挤出一句:“幸会!”   “是这样,我的贝尔策布勃先生,”来访者答道。“我是由黑暗部部长大人亲自派来的。正是因为他,您才能享受到您本来并不应该得到的殊荣。鄙人只是一名区区的执行者而已。这次如果我能把我的任务完成好了使部长先生满意的话,那么我便有希望马上被提升,甚至有希望晋升为专门折磨人的鬼神,并会拥有自己的管辖范围。”   “马德先生,祝贺您了!”伊尔维策尔结结巴巴地说。“那么您的任务是什么呢?”这时候他的脸色变得有点儿发青。   “我上这儿来纯粹是出于公事,”马德先生说,“我现在的身份是所谓的法警。”魔法师使劲儿地清了清嗓子,他的嗓音有一点儿沙哑。   “可是,以宇宙间所有的黑洞起誓,您上我这儿来干什么呢?您是来扣押我的财产的吗?要是那样的话,那肯定是个误会。”   “走着瞧吧!”马德先生说。   他从黑色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把它递给伊尔维策尔。   “尊敬的魔法师参议先生,这份 合同 劳动合同范本免费下载装修合同范本免费下载租赁合同免费下载房屋买卖合同下载劳务合同范本下载 您肯定曾经在哪儿见到过吧?这份合同是当年您自己与我的上司一起拟定并由您亲自签字的。这份合同规定,您从您的施主那儿得到本世纪极大的权限,包括对自然界和对全人类的极大的权限;可另一方面,它也规定了您的义务。在每一年的年底,您必须直接或间接地使十种以上的动物灭种。这十种动物可以是蝴蝶,可以是鱼类,也可以是各种哺乳动物;您必须在五条河流中下毒或者是五次在同一条河流里下毒;另外,您还必须使一万棵树木死亡,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在合同最后的十项规定中提到,您每年至少得在世界上引起一次能使动物或人类,或者能使这两者死亡的新的瘟疫。而合同的最后一条则明确规定,您必须左右您所在国家的气候,使四季发生紊乱,并造成旱灾或水灾。可是,我尊敬的先生,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您只尽到了您的一半义务。这使我的上司感到非常的遗憾。我不得不对您说,他非常气恼。您一定很明白部长先生的意思。您想说什么?”   伊尔维策尔已经有好几次想打断来访者的话。这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可是,旧的一年还没有过去呢。您这个亲爱的、阴险狡诈的小鬼!现在只不过是除夕而已,从现在到午夜还有时间呢!”   马德先生用他那没有眼皮的眼睛注视着他。   “是这样,您以为……”他飞快地看了一下钟,“在剩下的这么几个小时里您能够把一切都补上吗?我的伊尔维策尔先生,您是这么认为的吗?”   “当然!”伊尔维策尔用沙哑的嗓门吼道。随后,他又突然垂下脑袋,轻声地嘟哝道:“不,这不可能。”   来访者站起身来,走到壁炉边上的一堵墙前面。墙上的一个个镜框里挂着伊尔维策尔这位秘密魔法师参议的所有头衔。与他所有的同行一样,伊尔维策尔是很看重这些头衔的。一张证书上写着“M.A.S.K.”(妖术学院院士);另一张证书上写着“Dr.h.c.”(恐怖因果学博士);第三张证书上写着“Pr.Doz.a.1.”(应用卑鄙无耻学讲师);接下去的一张证书上写着“M.d.B.”(布罗肯峰之夜的成员)。类似的证书还有很多很多,这儿就不一一列举了。   “您听着,”伊尔维策尔说,“让我们来好好地谈一谈。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我缺乏恶意。请相信我,我有足够的恶意。”   “果真如此吗?”马德先生问道。   魔法师用擦鼻涕的布擦去了他那秃脑袋瓜上冒出来的冷汗。   “我会尽快想办法来弥补这一切的。请您转告部长大入,请他尽管放心。”   “补救?”马德先生问道。   “他妈的,你再说一遍,”伊尔维策尔大声喊叫道,“都是因为出现了某种意想不到的情况,我才会无法完成合同中所规定的任务的。可不就是推迟了一点时间而已吗?一切都会正常起来的。”   “出现了某些情况?”马德先生—边重复,一边仍然以一种不怎么感兴趣的态度望着墙上的各种证书,“什么情况?”   魔法师朝他身后走近了一步,对着他那顶僵硬的帽子继续说道:   “也许您对我近几年来的卓越成就早就有所耳闻。我所做到的,早就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合同上所规定的义务。”   马德先生听了这话转过身来,用他那呆滞的目光打量着伊尔维策尔的脸。   “可以这么说吧,你所做的一切刚好勉强够了,仅此而已。”   出于恐惧的缘故,魔法师参议的话越说越多,最后他甚至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你要是想打歼灭战的话,迟早总会被你的敌人发现的。正是因为我的成绩显赫,自然界已经开始自卫了。自然界正在准备反击——只是他们还搞不清楚该向谁反击而已。率先起来造反的自然是那些最低级的精灵,比如像地神、侏儒、水妖,等等。这些精灵生性非常狡猾。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些对我们的行动已有所觉察、而且有可能对我们的计划形成威胁的小精灵统统抓起来。遗憾的是,我无法消灭它们,因为它们是不会死的。但是,我们可以把它们关起来,可以用我的魔力使它们完全丧失活动能力。我的收藏确实值得一睹,假如您有兴趣的话,拉尔夫先生……”   “我的名字叫马德,”来访者说,他并不想接受主人的邀请。   “什么?哦,对了……当然是马德先生啰。请原谅!”   魔法师发出一声轻轻的神经质的狞笑。   “于是,其余的低级精灵们便因为害怕而逃到世界上最最偏僻的角落里去躲了起来。也就是说,它们从我们的身边逃之天夭了。   “可在此期间动物们起了疑心。它们成立了一个最高委员会。这个最高委员会决定向四面八方派出密探以寻找灾难的起因。大约一年前,我家里突然来了这么—个密探。这是一只小雄猫。幸亏它并不怎么聪明。要是您想去看看它的话,它现在正在睡觉。它睡得很多——当然这并不是出于它的天性。”   魔法师狞笑道。   “我尽量设法不让它知道我所真正从事的事情。据我所知,它甚至弄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呆在我这儿。我把它喂得又肥又胖的。我娇惯它,宠它,让它相信我非常喜欢动物。这个小傻瓜甚至还非常崇拜我。尽管如此,您一定知道,拉尔夫先生……”   “我的名字叫马德!”这一回来访者的声音听起来显得相当严厉。此时,他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在壁炉里摇曳的火焰的照耀下显得极其恼火。   魔术师的神情极其沮丧。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个劲儿地用手拍打着脑门,“我之所以精神如此涣散,主要是因为过度紧张的缘故。既要完成合同中规定的义务,又要持续不断地对付自己家里的密探。真是太叫人心烦意乱了!尽管这只雄猫天真幼稚,可是它的眼睛和耳朵还是与别的猫一样灵敏。您必须承认,我是在一种极其困难的情况下进行工作的。而最最重要的是,这得花去我很多很多的时间,我尊敬的先生……”   “不幸,”马德先生打断了他的话,“真是不幸。可这是您自己的问题,我亲爱的朋友。这丝毫也不会改变合同上的规定。还是我说错了?”   伊尔维策尔的身体蜷缩成了一团。   “请您相信我,我早就想把这只该死的雄猫给解剖了。我早就想把它串在铁扦上活活地烤死,或者是一脚把它踢到月球上去。可要是我这么做的话,那不等于是给动物最高委员会报警了吗?因为那儿的人都知道它在我这儿。对付动物比对付地神和其他类似的坏家伙,甚至比对付人类都要难得多。要对付人类的话,几乎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可是,您是否试着对蝗虫或者是野猪施行催眠术?您简直就拿它们没有办法。要是有那么一天,世界上大大小小的动物都抱成一团联合起来对付我们的话……那么任何魔法都无济于事。因此,我得格外小心谨慎。这一点我想请您务必向部长大人,向您那位尊敬的上司,解释清楚。”   马德先生拿起放在沙发椅上的公文包,然后转向魔法师说。   “转述您的解释?这可不是我的任务。”   “这是什么意思?”伊尔维策尔大声嚷道。“部长大人总得看到这一点吧。这也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我又不会变戏法。我想说的是,我当然会施展魔法,可施展魔法是有极限的,主要是时间上的极限。对于我来说,同样如此。到底为什么要这么着急?这个世界迟早总会走向灭亡的。我们已经干得相当成功了。早一年晚一年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就是说,”马德先生以冷淡而有礼貌的口吻回答了伊尔维策尔所提到的第一个问题。“您已经得到警告了。午夜时分,也就是新年和旧年交替的时候我会再上这儿来的。这是我的任务。如果到那时候您还没有完成合同上所规定的干坏事的指标的话……”   “那会怎么样呢?”   “到那时,”马德先生说,“您这位秘密魔法师本人就会被当局扣押。我祝您除夕愉快!”   “请等一下!”伊尔维策尔大声嚎道。“还有一句话,请您,拉尔夫先生——哦——不对,是马德先生……”   可这时候来访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魔法师瘫倒在沙发椅上。他摘下他那副巨大的眼镜,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假如施展黑色妖术的魔法师也会哭的话,那么此时他肯定早就哭了。可是,他不会哭,而只会从他的眼睛里挤出几小颗干的盐粒。   “现在该怎么办呢?”他以嘶哑的嗓门说道,“以所有的考验和酷刑起誓,现在我该怎么办呢?”   施展魔法——无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大多数的外行以为,只要轻轻地念几个变戏法的秘诀,最多是挥动一下魔杖——就像乐队指挥挥动指挥棒那样地挥动一下魔杖——就会出现变化,就会变出什么东西来。   其实,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事实上,每一种法术都是极其复杂的。首先是必须具有非常广博的知识并备有许许多多的材料和附件,而这些东西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很难弄到的,还得花好多天甚至是好几个月的时间来为此作准备。除此之外,施展魔法往往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只要犯那么—个小小的错误就会导致意想不到的后果。   贝尔策布勃·伊尔维策尔披着会飘动的睡袍在他家里的各个房间和走道里穿梭着,他正在绝望地寻找一种能够救他脱险的办法。不过,他自己也很明白,一切都已为时过晚。他像一个不幸的幽灵似地唉声叹气,他喃喃自语地自说自话。他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别墅里发出回响。   该死的合同!对他来说,眼前最最要紧的是怎么来使自己脱险,以什么办法或者是到哪儿去躲避地狱里派来的法警的追捕。   不错,他可以改变自己的模样,比如说把自己变成一只老鼠,变成一个忠厚老实的雪人——或者是把自己变成一种会散发电磁波的磁场(这样的话,他当然会以干扰图像信号的形象出现在电视屏幕上)。不过,他心里很明白,他怎么变也骗不过地狱来的特派员。无论他把自己变成什么模样,都会被认出来的。   同样,无论他逃到哪儿,逃得多远,比如逃到撒哈拉大沙漠,逃到北极或者是逃到喜马拉雅山的山顶上都无济于事,因为地域上的距离对于这种不速之客来说根本就不起作用。有那么一瞬间,魔法师甚至想躲到这个城市大教堂的祭坛后面去,或者躲到这个城市的钟楼上去。不过,他很快便放弃了这些想法,因为他不敢肯定现在的地域官员在自由出入这些地方时是否还会遇到什么麻烦。   伊尔维策尔急匆匆地在他的图书馆里穿行着,那儿堆放着好几排大开面的旧书和崭新的工具书。他匆匆浏览了一下皮封面书脊上的标题。那上面写着“驱除良心——中级教程”,“浅说如何在井里下毒”或者是“咒语大词典”,可就是找不到能在此时此刻为他救急解难的书。   他继续心急火燎地从一个房间冲到另一个房间。   梦魇别墅就像是一个巨大、阴暗的大匣子。从外面看它有许多歪歪斜斜的小钟楼和挑楼,里面的房间布局极不规则。别墅里的过道大多是曲里拐弯的,楼梯摇摇晃晃,穹顶上挂满了蜘蛛网,一如人们想象中的那种真正的魔法师所住的房子。这栋房子是伊尔维策尔本人亲自 设计 领导形象设计圆作业设计ao工艺污水处理厂设计附属工程施工组织设计清扫机器人结构设计 的。他在建筑学方面的审美观是相当保守的。当他心情好的时候,常常会把自己的别墅称作“舒适的小家”,可是此时此刻他根本就没有心思来开这种玩笑。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条阴暗的走廊。走廊两侧墙壁上高高的架子上放满了很大的密封大口瓶。这就是他准备向马德先生展示的收藏品。他把这一收藏称之为他的“生物学博物馆”。在每一个瓶子里都装着一个被他抓来的小精灵。它们中有各种各样的小侏儒,有乐于助人为乐的小家神,有古老民间传说中的小精灵,有花仙,有女妖,有长着彩色鱼尾巴的美人鱼,还有小水妖。他这儿甚至还有一种被称之为扎拉满德尔的小火妖,它们曾经躲在伊尔维策尔的壁炉里。所有的大口瓶上都整整齐齐地贴着标签,标签上详详细细地记录着瓶子里所装的内容及其捕获日期。   小精灵们在它们的监狱里一动也不动。魔法师对它们施了长期催眠术。只有当他想拿它们来作残酷的试验时才会去唤醒它们。   在众多的小精灵中,有那么一种小精怪特别讨人嫌弃。这便是所谓的抱怨虫,俗称聪明的小可怜虫或者是葡萄干屎。这种小精怪生来就是为了抱怨。迄今为止,还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生物的。魔法师之所以把它们养起来是为了想通过长期的观察来解开这个谜。他坚信,这种小精怪能为他服务。不过,此刻他对它们连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出于习惯的缘故,他在从这些瓶子边上走过时不停地用他的手指节骨在这些玻璃瓶子上东敲敲,西敲敲,而小精灵们则一动也不动。   他终于走到一间小的挑楼前,只见门上写着:   “宫廷歌唱家:莫里齐奥·迪·莫罗”。   在这间小房间里摆满了一只被娇惯的小猫所能希望得到的一切奢侈豪华的东西。小房间里放着好几件有坐垫或靠垫的旧家具,专供猫在那上面磨它那锋利的爪子。到处都是毛线团和其他各种各样的玩具。在一张矮桌上放着一盘甜奶油和其他各式各样的开胃小吃。甚至还有一面和猫一样高的镜子,猫既可以在镜子前抓痒痒,也可以自我欣赏。更有甚者,房间里甚至还放着一只非常惬意的小筐。小筐的模样颇像一只有天盖的小床。床上挂着帷幕,铺着天蓝色的垫子。   一只又肥又胖的小雄猫蜷曲着身子躺在小床里酣睡着。单单用胖这个字来形容它也许还不够。它长得滚圆滚圆的。它的毛是三种颜色的——黑色、白色和接近铁锈色的咖啡色——它的样子看上去很滑稽,很像是一只被塞得满满的、有斑痕的沙发垫子,垫子下面露出四只短短的小脚丫子和一条短得可怜的小尾巴。   一年多前,当莫里齐奥接受最高动物委员会的委托到这儿来的时候,它正在生病,一副毛发蓬乱的样子,瘦得简直可以数得出它身上有几根肋骨。它在魔法师面前装出一副前来投奔他的样子。当它发现自己不但没有被魔法师赶走而且还特别得到他的娇宠时,它很快就把自己的使命给忘记了。没过多久它就被这位魔法师给感动了。当然,它是一只很容易受感动的猫,特别是当一切都能迎合它对高尚生活方式的需求和向往时。   “我们这些上流社会的人,”它经常这么对魔法师说,“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即使是在贫困中,我们也会显出自己高贵的气度。”   这是它最喜欢讲的一句话,尽管它自己也没有弄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究竟是什么。   几个星期之后,它对魔法师讲述了以下这番话:   “当初,也许您只是把我当作一只普通的、到处闲逛的野猫。我并没有生您的气。您怎么会知道,其实我出生于一个古老的骑士家族。在我们迪·莫罗家族里曾经出过许多著名的歌唱家。您也许不会相信我的话,因为现在我的嗓子有一点沙哑,”——的确,小雄猫的嗓子听起来不像雄猫,而更像青蛙——“可我以前也是一名著名的宫廷抒情诗人,曾经以我唱的情歌感动过无数颗高傲的心。我的祖先是那不勒斯人。几乎所有的著名歌唱家都出生于那不勒斯。我们纹章上的题词是“美丽而又勇敢”。对于这两条我们家族中的人个个都当之无愧。但是,后来我病倒了,我生活过的那个地方几乎所有的猫突然之间都病倒了,至少是那些吃了鱼的猫。高贵的猫都喜欢吃鱼。那些鱼中了毒,因为它们生活的河里被人下了毒。就这样,我失去了美妙的嗓音,而其他的猫几乎都死绝了。现在,我的全部家人都到天上去见我们的猫祖宗大雄猫去了。”   伊尔维策尔装出一副十分震惊的样子,尽管他对河里为什么会有毒的原因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向莫里齐奥表示真挚的同情并把它称作“悲剧英雄”,这一招使小雄猫感到特别的心满意足。   “假如你愿意而且信任我的话,”这是魔法师的原话,“那么我会使你健康起来的,而且我会使你恢复原来的嗓音。我会为你找到一种适合于你的药的。不过你得有耐心,这—切需要时间。最主要的是,你得照我对你的吩咐去做。你同意吗?”   莫里齐奥自然是欣然同意。从这一天起,它管伊尔维策尔叫“我亲爱的大师”,与此同时它几乎把最高动物委员会交给它的任务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它当然不知道,贝尔策布勃·伊尔维策尔已经通过他的魔镜和其他的魔法信息手段了解到,为什么有人会把这只小雄猫派到他家里来的。于是,这位秘密魔法师参议当即决定,得在这只小雄猫还没有来得及对他产生怀疑的情况下就想办法使它失去行动自由。小雄猫觉得自己就像是到了懒人国里似的。它吃饱了便睡,睡够了便吃。它变得越来越胖,而且越来越贪图享受。现在,它甚至连老鼠也懒得去抓了。   尽管如此,谁也不可能几个星期、几个月不停地睡下去。这一点小雄猫也同样做不到。就这样,莫里齐奥时而会醒过来,挺着它的小肚皮——现在它的肚皮都快要碰到地上了——用它那四条短腿在别墅里闲逛。伊尔维策尔时时得提放着它,不让它发现他搞的那些鬼名堂。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会陷入目前的尴尬境地。   现在,伊尔维策尔站在挂着帷幕的小床边,杀机顿起地往下望着这只像毛绒绒的、有彩色斑痕的小圆球似的小雄猫。它正躺在天鹅绒枕头上酣睡。   “你这个该死的小杂种,”魔法师轻声诅咒道,“一切都坏在你的手里!”   小雄猫打起呼噜来。   “既然我已经输定了,”伊尔维策尔喃喃自语道,“那么我至少得享受一下拧断你脖子的乐趣。”   他那长长的、多节骨的手指急促地朝莫里齐奥的头颈伸过去。就在这时候,莫里齐奥在睡梦里翻了一个身,背朝下,四肢朝上,很乐意地露出了它的脖颈。   突然,魔法师又把他的手缩了回去。   “不!”他轻轻地说,“这一点也帮不了我的忙。再说——要拧断它的脖子还是有时间的。”   不—会儿,魔法师又重新回到了他的实验室。他坐在实验室办公桌的灯光下开始写东西。   他决定着手写他的遗嘱。   他已经用他那潦草的花体字在纸上写下了以下这段文字:     我的遗嘱   我,贝尔策布勃·伊尔维策尔,秘密魔法师参议,教授博士……现年180岁零1个月2个星期……在神志十分清楚的情况下……   写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用牙齿咬着自己的钢笔。他的这支钢笔里是用氢氰酸作墨水的。   “我的年纪确实已经不小了,”他喃喃自语道,“可对于我的同类来说还很年轻……不管怎么说,现在就下地狱实在是有点太早了。”   比如他的姨妈是个巫婆。她已经活到三百岁了,可还在从事她的职业,而且还干得挺欢的。   这时,小雄猫突然跳到桌上,这使魔法师微微吃了一惊。小雄猫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尽情地用它那可爱的舌头前前后后地舔来舔去,同时连连打着喷嚏。“咪!”它发出咪咪的叫声,“这儿的气味怎么这么难闻?”它在“遗嘱”的中央堂而皇之地坐了下来,开始挠痒痒。   “宫廷歌唱家先生睡好了没有?”魔法师恼怒地问道,同时用粗鲁的动作把它推到一边。   “我不知道,”莫里齐奥抱怨道,“我总是觉得疲倦得要命,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有谁来过这儿吗?”   “谁也没有来过,”魔法师很不友好地吼道,“现在请你不要来打扰我。我得工作,情况很紧急。”   莫里齐奥朝空气中嗅了嗅。   “可是这儿的气味怎么这样奇怪。一定是有陌生人到这儿来过了。”   “是吗?”伊尔维策尔说,“这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现在你给我住嘴!”   小雄猫开始用它的爪子给自己洗脸。它突然停下来用诧异的眼光望着魔法师。   “这是怎么了,亲爱的大师?您的神情看上去怎么会这么沮丧?”   伊尔维策尔神经质地摆了摆手。   “没什么。现在你得让我好好地安静一下了,明白了吗?”   可是,莫里齐奥并没有照他的话去做。相反,它又重新坐到“遗嘱”上,用它的脑袋在魔法师的手上蹭来蹭去,同时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大师,我可以想象您为什么会感到如此伤感。今天是除夕,全世界的人都在欢快地聚会庆祝,而您却孤单单地独自一人,我真为你感到难过。”   “我并不是世上的俗人,”伊尔维策尔不满地嘟哝道。   “是的,”小雄描附和道,“您是一位天才,是一个为人类和动物造福的慈善家。真正的伟人总是很孤独的。这一点我也知道。可是,难道您就不想例外地到外面去走走,去散散心吗?这么做肯定会对您有好处的。”   “这是小雄猫才会有的想法,”魔法师更加气恼地说,“我才不喜欢欢快的聚会呢!”   “可是,大师,”小雄猫急切地说,“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与人共享快乐,等于乐上加乐吗?”   伊尔维策尔听了气得用手直拍桌子。   “这是已经被科学证实了的道理,”他用尖锐的声音说道,“任何东西的部分总是小于它的整体。我不愿意与任何人分享什么。这一点你给我记住了!”   “好吧,”小雄猫惊恐地答道,然后它又用阿谀奉承的声音加了一句:“再说你还有我呢!”   “是的,”魔法师恼怒地说,“少了你我还真会觉得难过呢!”   “真的吗?”莫里齐奥高兴地说,“您会想念我吗?”   伊尔维策尔不耐烦地用鼻子哼了一声。   “现在你可以走了!给我走得远远的!回到你的房间里去!我得好好想想。我有心事。”   “亲爱的大师,我可以帮您什么忙吗?”小雄猫急于想效劳,问道。   魔法师翻了翻白眼,发出一声呻吟声。   “好吧,”他叹息道,“假如你一定要帮忙的话,那么就去把壁炉内锅子里的92号仙丹搅一下。不过得留神,不要又睡着了或者是发生什么其他事情。”   莫里齐奥从桌子上跳下去,伸出它的短腿飞快地跑到壁炉边抓起水晶棒。   “这肯定是一种非常重要的药剂吧,”它—边小心翼翼地翻搅着,一边猜测道。“这是不是您很久以来一直在为我研制的给我冶疗嗓子的药剂吗?”   “现在请你给我马上闭嘴!”魔法师对它怒斥道。   “遵命,大师!”莫里齐奥回答道。   一片寂静,这种情况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只有房子外面的暴风雪在呼啸。   “大师,”小雄猫几乎是以耳语般的声音又开口说话了,“大师,我心里有句话要对您说。”   伊尔维策尔没有回答,而是以非常疲倦的动作用一只手撑着头。于是,小雄猫提高嗓音继续说道:“我得向您坦白—件事情。很久以来这件事情一直让我觉得良心上很过不去。”   “良心……”伊尔维策尔歪了歪嘴巴说,“看,连小雄猫也有良心。”   “是的,雄猫也会有良心。”莫里齐奥以极其严肃的口吻说道,“也许,并不是所有的雄猫都有良心,但是我有。这是因为我是在一个古老的骑士家族里出生的。”   魔法师把身子往后靠了靠,闭上眼睛,表现出一副痛苦的样子。   “事情是这样的,”莫里齐奥结结巴巴地讲述道,“我并不是表面上的我。”   “谁都是这样的。”伊尔维策尔语意双关地说道。   小雄猫继续搅拌着,它的眼睛一直盯着黑色的汤剂。   “大师,我到这儿来已经很久了。在这些时间里。我一直有一件事情瞒着您。现在我为此而感到非常羞愧。我决定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晚上向您坦白一切。”   魔法师睁开眼睛,透过他那厚厚的玻璃镜片盯着莫里齐奥。他的嘴唇充满讥讽地抽搐了一下。可小雄猫并没有觉察到。   “大师,您比别人都清楚,世界上到处都在发生极其糟糕的事情。越来越多的生物患了病,越来越多的树木死亡,越来越多的河流被下了毒。正是因为出于这些原因,好久以前我们动物开了—个大会,当然是秘密召开的。会议决定得弄明白,这些痛苦究竟是谁或者是有什么东西造成的。为此我们的最高委员会向各处派出了密探。这些密探的任务是探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亲爱的大师,我就是出于这个目的到您这儿来的——我是来监视您的。”   它停顿了一下,用大而发亮的眼睛望着大师。   “请您相信我,大师,”他继续说道,“我觉得很为难,因为这种事情与我高贵的情操很不相符。我这么做,完全是出于无奈,是出于我对其他动物的义务。”它又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轻声地补充道:“现在您是不是很生我的气?”   “别忘了搅拌!”魔法师说。尽管他的情绪很低落,可他还是得费了好大的劲才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大师,您能原谅我吗?”   “好吧,莫里齐奥,我原谅你。这件事别再提了!”   “哦,”雄猫感动地轻声说,“多么高尚的情怀啊!等我一旦恢复了健康不再感到这么累的时候,我一定要到最高动物委员会那儿去汇报。我要告诉他们,您是一个胸襟宽阔的人。在这新年即将到来之际,我郑重地向您保证。”   最后这句话使魔法师的情绪一落千丈。   “别说这些多愁善感的鬼话了!”他用沙哑的嗓音喊叫道,“你把我搞得心烦意乱的。”   莫里齐奥停下不说了。它觉得茫然不知所措。它实在是无法解释它的大师为什么骤然之间会变得这么生气。   就在这时候有人敲门。   魔法师直挺挺地站起身来。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响亮而又清晰。   莫里齐奥停止了搅拌,很天真地说:“大师,我觉得有人在敲门。”   “嘘!”魔法师发出嘘声。“安静!”   大风摇撼着百叶窗。   “怎么现在就来了!”伊尔维策尔气得把牙齿咬得格格直响,“以一切化学高效物质起誓,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敲门声第三次响了起来,这一次听起来显得很不耐烦。   魔法师用他的双手捂住自己的两只耳朵。   “难道就不能让我安静一下吗!我不在家。”   这时候,敲门声变成了捶门声。除了呼啸的狂风之外,门外还隐隐约约地传来了非常生气的尖叫声。   “莫里齐奥,”魔法师低声说,“亲爱的小雄猫,请你帮忙去开一下门,就说我突然出门旅行去了。告诉来人,我到我那老姨妈蒂兰尼娅·万姆佩尔那儿去了。我到她那儿与她一块儿庆祝除夕去了。”   “可是,大师,”雄猫十分惊异地说,“这不是弥天大谎吗?您真的要我这么说吗?,’   魔法师眼珠子朝天叹了一口气。   “这句话总不能由我自己去说吧!”   “好吧,大师。好吧,为了您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莫里齐奥跑到大门口,用尽它全部微弱的力气把一只凳子推到大门的把手下面,然后爬到凳子上,使劲转动那把巨大的钥匙,直到把锁打开。一阵狂风把门吹开了,呼啸的狂风钻进所有的房间,把实验室里的纸吹得慢天飞舞。壁炉里绿色的火焰被吹成了水平的了。   可是门外根本就没有人。   小雄猫小心翼翼地朝门外走了几步,在黑暗里朝四周张望了一番,然后又重新回到屋里,抖了抖皮毛上的雪花。   “什么也没有,”它说,“一定是我们听错了。您在哪儿,我的大师?”   伊尔维策尔从沙发后面钻了出来。   “真的没人吗?”他问。   “真的没人。”莫里齐奥肯定地说。   魔法师顺着过道走出去,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还上了好几道锁。随后,他又重新回到屋里,坐在沙发里悲叹道:“他们已经等不及了,他们现在要把我逼疯了。”   “您在说谁啊?”莫里齐奥非常诧异地问道。   这时又传来了敲门声,这一回显得非常粗暴。   伊尔维策尔扭歪了脸,脸上显出既害怕又愤怒的表情。这一刻对他来说真是糟糕透了。   “别和我来这一套!”他大声地喊叫道。“不,别和我来这一套!”他蹑手蹑脚地沿着过道往外走,小雄猫也起劲地悄悄跟在他的身后。   魔法师的左手上戴着一个戒指,戒指上镶了一块很大的红宝石。这当然是一块具有魔力的红宝石。它能吸收和聚集巨大的光源,并能把光源储存起来,一旦吸足了光源,便成了一种歼灭力很强的武器。   伊尔维策尔慢慢地举起手来,闭上一只眼睛,然后是瞄准——一道像线一样细的红色激光嗖地穿过走廊射在厚实的大门上,在大门上留下了一个针眼大小的、冒烟的弹眼。魔法师又射了第二次,第三次。接着他又连续射击,直到红宝石的能源耗尽,结实的门板上布满了洞眼为止。   “这下可太平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现在可以安静一下了。”   他回到实验室里,重新坐到桌子边上,准备继续写他的遗嘱。   “可是,大师,”小雄猫惊恐得结结巴巴地说,“要是您击中了门外什么人的话……”   “那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伊尔维策尔怒气冲冲地嘟哝道,“谁让他在我的门前瞎转悠的。”   “可是,您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啊!也许是您的朋友呢?”   “我根本就没有什么朋友。”   “也许是一个需要您帮助的人呢!”   魔法师发出一阵短促而又悲哀的笑声。   “我的小猫咪,你还不了解这个世界。谁先射击,谁就射得最好。你给我记住了。”   这时候,又传来了敲门声。   伊尔维策尔努了努下颚,默默地咬着牙齿。   “是窗户!”莫里齐奥大声地喊道,“大师,我想是有人在敲窗户。”   它跳上窗台,打开一扇窗户,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向外张望。   “那儿坐着一个人,”它轻声地说,“像是一只鸟,我想是一只乌鸦。   伊尔维策尔仍然没有开口,他只是用双手做了一个拒绝的手势。   “也许是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小雄猫说着不等魔法师发出任何旨意一下子推开了百叶窗。   一只乌鸦扑打着翅膀带着一团雪花跌进了实验室。这只乌鸦看上去像是历尽了各种磨难。它的模样与其说像鸟,不如说更像一只长得奇形怪状的、身上横七竖八地插了许多羽毛的大土豆。它摔倒在实验室的地上,它的细腿一下子没有站稳,又滑了一跤。乌鸦竖起了它那可怜的羽毛,张开了大嘴巴。   “可是!可是!可是!”它用异常响亮而又刺耳的声音大声说道,“你们怎么要花这么长的时间才来开门呢?都快要把人急死了。竟然还向人开枪射击。现在可好,我那本来就所剩无几的黑色羽毛都给你们射光了。我的身体都快要给你们射穿了。达到底算是怎么回事!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这时候,乌鸦突然发现有一只雄猫正在用它那又大又亮的眼睛注视着它。它把头藏到翅膀底下,佝偻着身子,小声地怪叫道:“嘿,这儿居然还有一只专门食鸟的动物!这也让我给碰上了!好了,我得谢谢你们了,这下我可完蛋了。”   迄今为止,莫里齐奥在它那短暂的一生里还从来没有抓过一只鸟——就不用说一只这么大、这么令人毛骨悚然的鸟了。刚开始时它根本就不明白乌鸦到底在说什么。   “哈啰!”它摆出一副高贵的样子用咪咪的声音打招呼道,“欢迎你,陌生人!”   魔法师—言不发,用充满疑惑的眼神打量着眼前这只奇怪的乌鸦。   乌鸦越来越觉得不舒服。它歪着脑袋,一会儿看看雄猫,一会儿又看看魔法师。它终于用带着鼻音的声音说道:“先生们,假如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建议把那扇窗户关上,因为我后面没有别人。穿堂风太大,我的左边翅膀得了骨头疼关节炎或类似的什么病。”   雄猫关上窗户后从窗台上跳了下来,然后隔开一定的距离蹑手蹑脚地围着陌生人转圈子。它的原意只是想看看乌鸦是否受伤,而乌鸦则是从其他意义上来理解它的意思。   这时候,伊尔维策尔开口说话了。   “莫里齐奥,”他命令道,“问问这个无赖,它到底是谁?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那善良的大师想知道,”雄猫尽量用高贵的口吻说道,“您的尊姓大名和您到这儿来有何贵干?”   它一边说着,一边以越来越近的距离围着乌鸦转   乌鸦不停地转动着脑袋,始终用眼睛盯着莫里齐奥。   “向你的大师转达我亲切的问候,”它—边说,一边绝望地用一只眼睛朝雄猫眨了眨,“我的尊姓大名是雅各布·克拉克尔。假如可以这么说的话,我是他尊敬的姨妈蒂兰尼娅·万姆佩尔的飞行听差。”它一边说,一边又用它的另外一只眼睛朝小雄猫眨了眨。“再说,我根本就不是什么无赖或流氓——反正您爱怎么称呼我就怎么称呼——而是一只在生活中历经风霜、极其不幸的乌鸦。确实可以这么说。”   “哦,是一只乌鸦啊!”伊尔维策尔冷嘲热讽道。“要不是你把话说得这么清楚的话,别人还真看不出来你是一只乌鸦呢!”   “哈哈,真是太滑稽了,”雅各布压低了嗓音咯咯地自言自语道。   “不幸?”莫里齐奥充满同情地问道。“你所说的不幸指的是什么?别怕,说出来,我善良的大师会帮助你的。”   “我想说的是,我不管到哪儿总是很倒霉。”雅各布心情抑郁地说,“比如说,我怎么会偏偏在这儿遇到一只杀气腾腾的食鸟动物的。想当初,当我飞过一片带有毒气的云层时,我的羽毛全都掉完了。在最近这段时间里,带有毒气的云层越来越多,可谁也弄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说到这儿它又向雄猫眨了眨眼睛。“请转告你那位善良的大师,请他不要这么拼命盯着我,假如我那褴褛的衣衫对他来说有什么不妥的话。我实在是再也没有什么别的更好的衣服了。”   莫里齐奥抬起头来望着伊尔维策尔。   “你看,大师,这确实是一个紧急情况。   “问问这只乌鸦,”魔法师说,“它为什么老是这么神秘兮兮地朝你眨眼睛?”   雅各布·克拉克尔抢着回答道:   “魔法师参议先生,这并不是我有意的。这根本就没有什么意思。这只是因为我的神经太紧张了的缘故。”   “是这样,”伊尔维策尔拉长了声调说,“那么你的神经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呢?”   “这是因为我不喜欢自吹自擂、自以为了不起地瞎说一气的家伙,不喜欢像我在您这儿所遇到的有尖利爪子、脸上长着两盏像汽车尾灯似的东西的家伙。”   莫里齐奥这才慢慢地意识到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这当然是它所不能忍受的。它竖起皮毛,又竖起耳朵摆出一副吓人的样子怒吼道:“大师,您是否允许我拔掉这只恬不知耻的长嘴乌鸦的毛。”   魔法师把雄猫揽到自己的怀里抚摩着。   “我的小英雄,先别着急。你且息怒。它不是说,它是从我那尊敬的姨妈那儿来的吗?我们得听听它到底有什么要说的。我还不清楚,到底能不能相信它的话。你看呢?   “不管怎么说,它一点教养也没有,”莫里齐奥呼噜呼噜地说。   乌鸦垂下它的翅膀发出愤怒的尖叫声:“你们俩只配舔我的屁股!”   “奇怪,”伊尔维策尔一边给雄猫挠痒痒,一边继续说道,“这简直太令人奇怪了。我那一向举止高雅的姨妈最近怎么竟然会交上这么一个粗俗的家伙的。”   “什么?!”乌鸦发出一阵呱呱的尖叫声。“现在你们得马上给我说清楚!到底是谁粗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冒着暴风雪在黑暗里飞了那么久,为的是来为我的女上司报信。我正赶上吃晚饭的时候,可不仅没有吃上什么,反而还被人端上了餐桌。我倒要问问清楚,究竟是谁粗俗?”   “你在说什么,乌鸦?”伊尔维策尔像是听到了什么警报似地问道。“蒂兰尼娅姨妈要上我这儿来吗?她什么时候来?”   雅各布·克拉克尔仍然气愤不已地在地上跳来跳去。   “现在!马上!立刻!她随时随刻都会来!她马上立刻就会到!”   伊尔维策尔瘫倒在他的沙发里呻吟道:“啊,你这个大肉蛋!竟然还给我带来了这么一个消息!”   乌鸦歪着脑袋打量着他,发出一阵满意的叫声:“看起来这是一个坏消息。这对我来说可实在是太合适了。”   “我已经快五十年没有见到姨妈蒂提了,”魔法师悲叹道,“她怎么会突然想到上我这儿来的,而且恰好是在今天。这对我来说实在是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乌鸦的翅膀抽搐了一下。   “她说,她一定要和她最最亲爱的侄子一起度过今年的除夕。她说,这是因为她侄子有一个什么特别的秘方,一个酿制潘趣酒或什么类似的酒的秘方。她说,她自己急需这个配方,对了,她就是这么说的。”   伊尔维策尔把雄猫从他的怀里推开,一下子跳了起来。   “她怎么会什么都知道,”他大声地喊叫道,我以所有的魔鬼肿瘤起誓,她是想利用我目前的处境。她是想利用亲戚的情义来骗取我的感情,而其实是想窃取我的精神财富。我了解她,哦,我实在是太了解她了!”   随后,他喊出了一连串很长很长的巴比伦或是古埃及的咒语,以至于房间里的玻璃器皿开始叮当作响,十几个球状的闪电以之字形的线路嗖嗖嗖地朝地上打来。迄今为止,莫里齐奥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它大师的这一面。它吓得用力一跳,跳到一个被塞得鼓鼓囊囊的、与其他动物标本一起挂在—堵墙上的大鲨鱼的脑袋上。   接着它又吓了一跳。原来它发现那只乌鸦也和它一样跳到了鲨鱼的脑袋上。在紧急之中它们俩居然紧紧地拥抱在—起。乌鸦和雄猫都觉得特别尴尬,马上又松开了手。   秘密魔法师参议用双手在堆积如山的纸片中翻寻着。他一边把所有的东西都弄得乱七八糟,一边吼道:“以酸雨起誓,她休想看到我那宝贵的计划中的一个标点符号!这个阴险狡猾、贪婪成性的泼妇一定会以为,现在她可以从我这儿继承什么了。休想!我这就把记载着重要公式的文件放到我那绝密的地窖里去。她绝对到不了那儿。不仅是她去不了那儿,谁都去不了那儿!”   他已经打算走了,可猛然又停了下来,用他那充满愤怒的眼睛在实验室里搜寻着什么。   “莫里齐奥!真是见鬼!你躲到哪里去了?”   “大师,我在这儿,”莫里齐奥从鲨鱼脑袋上往下回答道。   “听着,”魔法师朝上向它喊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得好好地盯着这个狡猾的、恬不知耻的乌鸦!千万别睡着了!注意!别让它插手去管那些与它无关的闲事。最好是把它带到你的房间里去,然后你在门口看着它。千万别相信它,别与它交谈,别让它亲近你,巴结你。你得向我负责。”   他心急火燎地走了。那件绿得刺眼的睡衣在他的身后飘动着。   留下的两只动物面面相觑。   乌鸦看着雄猫,雄猫望着乌鸦。   “怎么样?”过了—会儿,雅各布问道。   “什么怎么样?”莫里齐奥愤怒地反问道。   乌鸦又朝它眨了眨眼睛。   “同事,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莫里齐奥真的被它给搞糊涂了,可它又不想承认,于是,它说:“闭上你的大嘴巴!我的大师已经下了命令不让我们闲扯。”   “可是,现在他不是已经走了吗?”雅各布呱呱地说道。“同事,现在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了。”   “别试图巴结我!”莫里齐奥正言厉色地说。“别枉费心机,你这个厚颜无耻的贱货。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你。”   “谁都不喜欢我,对此我早就习以为常了,”雅各布答道。“尽管如此我们俩现在必须互相帮助。这是我们的任务。”   “闭嘴!”小雄猫从嗓子眼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尽量地装出一副危险恐怖的样子。“现在我们到我的房间里去。往下跳——别想逃跑!跳!”   雅各布望着莫里齐奥摇了摇头,问道:“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故意装蒜?”   莫里齐奥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从它和乌鸦单独在—起以来,它突然发现乌鸦竟然一下子显得那么高大,它的嘴巴显得那么尖利,那么危险。它这么想着情不自禁地弓起了背,竖起胡子。可怜的雅各布把这种表情视作一种真正的威胁。它的心都快要跳到喉咙口了。它乖乖地扑打着翅膀,跳到地上。而雄猫则着实为自己的威力感到吃惊,它随着乌鸦跳到了地上。   “别伤害我,我不会伤害你的,”雅各布蜷缩着身子呱呱地叫道。   莫里齐奥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往前走,陌生人!”它命令道。   “那好吧,晚安!”雅各布屈服地说。“我多么想呆在我那克拉拉的窝里啊!”   “谁是克拉拉?”   “啊,”雅各布说,“那是我可怜的妻子。”   它用它那又细又长的腿僵硬地在前面走着,雄猫在他的后面跟着。   它们俩来到了那条又黑又长、两边放满了装着精灵的密封大口瓶子的走廊里。这时候,考虑了好一会儿的莫里齐奥问道:“你为什么不停地称我为同事?”   “你真是一个虔诚的傻瓜,这不就是因为我们是同事吗!”雅各布回答道,“我是说,至少我们俩曾经是同事。”   莫里齐奥带着傲气说:“猫和鸟是绝对不可能成为同事的。乌鸦,别胡编瞎造了。猫和鸟从来就是天敌。”   “那当然,”雅各布承认道,“我的意思是,当然应该是这样的。不过,那只是在一般的情况下,有时候天敌也能成为同事。”   “停一下,”莫里齐奥说,“你的话我听不懂,请你说得再清楚一点儿。”   雅各布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你不是作为密探到这儿来监视你的大师的吗?是不是这样的?”   “怎么?”这下莫里齐奥彻底被它搞糊涂了,“你也是被派到这儿来的?最高委员会为什么又给这儿派了一位密探?”   “不,并没有人派谁到这儿来,”雅各布答道,“我的意思是,我并不是被派到这儿来的。唉,你这个笨脑袋瓜把我给弄得晕头转向了。是这样,我是被派到我的那位巫婆夫人那儿去作密探的,就像你是被派到你的魔法师先生这儿来一样。现在你到底是否弄明白了?”   莫里齐奥听了这话大吃一惊。   “真的是这样吗?”   “真的是这样,就像我是一个倒霉的乌鸦一样,”雅各布叹息道。“你是否介意我挠痒痒?我已经难受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请吧!”莫里齐奥用它的爪子作了一个很大方的姿势,“谁叫我们是同事的呢!”   莫里齐奥一边以优雅的动作甩着尾巴,一边望着雅各布尽情地用它的爪子抓脑袋。   突然之间它对这只老乌鸦充满了好感。   “你为什么没有在一开头就说明来历呢?”   “我不是已经试过了吗?”雅各布格格地说道,“我不是一直在朝你眨眼睛吗?”   “哦,是这样!”莫里齐奥大声说道,“但是,你为什么不大声地说出来呢?”   “大声地说出来?”它尖声叫道,“那样的话你的上司不是也会听见吗?你这个家伙真可笑。”   “我的大师反正什么都知道了。”   “什么?!”乌鸦吓了一跳,“是他自己打听到的?”   “不,”莫里齐奥说.“是我向他坦白的。”   乌鸦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这不会是真的吧!”它终于说道,“这实在是太让我吃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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