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化的喜剧形象与国民的隐显人格（下）——《西游记》猪八戒形象新论

第 5卷 第 2期 2007年 6月 淮海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 of Huaihai Institute of Technology(Social Sciences Edition) Vo1．5 NO．2 June 2007 文章编号：1008·3499(2007)02·0027·04 世 俗 化 的喜 剧 形 象 与 国 民的 隐显 人格 (下 ) 《西游记》猪八戒形象新论 曹炳建 (河南大学 文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摘 要 ：《西游记 》中猪 八 戒形 象以“贪”和“呆”为其 外部 特征 ，以“真”为其 形 象 的 实质性 内容 ，是世 俗 化 的喜剧 艺术典 型 。分析 了人 们 对猪八 戒 形 象既 喜 爱 又嘲 笑 的 矛盾 审 美观 感 ，认 为这 既 和 国民 性 格 中的隐性人 格 和显 性人 格这 种 分裂 型 的双重人 格 有 关 ，也 是 人 类 所共 有 的 个人 欲 望 与 社会 道 德 责 任 感矛盾 的产 物 ，同时又 与这 个形 象的喜 剧性 特 征有 着 重要 联 系。 关键 词 ：《西游记 》；猪八 戒 ；隐显人格 ；喜剧 中 图分类 号 ：I206 文献 标 识码 ：A (接 上 期 ) 行 文 至 此 ，一 个奇 怪 的现 象就摆 在人 们 面前 ：一 个 既贪且 呆 的形 象 ，却 赢 得 了人 们 普 遍 的 喜爱 。过 去人 们 大都认 为 ，这是 由于八 戒除 了缺 点之 外 ，还有 不少 优点 ，有 丑也 有美 的缘 故 。 的确 ，八 戒 的 优点 是 人 们 喜 爱这 个 形 象 的重 要 原 因 。还 在 高太 公 家 做 倒 踏 门女 婿 的时 候 ，他 就 吃 苦 耐劳 ，干 活特别 卖 力 。当 了和 尚 ，他 仍然 保持 了吃 苦 耐劳 的 品质 ，脏活 累活 都是 他 干 ：一 副担 子是 他从 东 土挑 到西 天 ；在 稀 柿 同 ，是 他 变 成 大猪 ，拱 开 了一 条 道路 ，干 了“这 场 臭 功 ”；八 百 里 荆 棘 岭 ，又 是 他 挥 钯 开路 。他 还是 悟 空 降 妖 除 怪 的 得 力 助手 ，与 悟 空 并 肩作 战 ，患难 与共 。他 对妖 怪从 不 妥协 ，红孩 儿把 他 捉住 装 进 袋 子 吊在 梁 上 ，他 “虽 然 在 这 里 面 受 闷 气 ，却还 不 倒 了旗 枪 ”，口 中大 骂 红 孩 儿 。他 的 九 齿 钉 钯重 5 048斤 ，打起 仗来 舞 弄得 一 阵 风 ，使一 些 妖 怪 看 了也 觉心惊 。但 是 ，笔 者认 为 ，人 们 喜 爱这 个 形 象 ，并 不是 单纯 喜欢 他 的优 点 ，更重 要 的是喜 欢他 的 缺 点 。他 的缺 点“贪 ”和 “呆 ”，都 体 现 了一 种 童 心 的 “真”，人们 所喜 欢 的也 正是 他 的“童 真”。 如前所 述 ，八 戒性 格 中“贪 ”的因素 ，都是 世俗 男 女发 自内心的欲望 的顽强表现 ，是人性 的体现。所 以 ，他 的贪 欲 无非 如 小儿一 样 ，想 吃就 吃 ，想 睡就 睡 ， 想 哭就 哭 ，想 闹就 闹 ，毫不 掩饰 地追 求 自己的 自然 欲 望 。他 的呆 ，其实 只是 一种 浑厚 憨直 的性 格 。“这 种 性 格 ，与世 俗 社会 中那 种尔 虞我 诈 、勾 心 斗 角的 风气 格格 不入 ，为巧言 令 色者所 鄙弃 ，为 机灵 精 明者所 轻 视 。但 是 ，这 种性 格 ，却 似 未 经雕 琢 的璞 玉 浑 金 ，保 持有 人类 童 年 的天 真 、纯 正 和 质 朴 。”(吴 圣 昔 ，呆 子 形象 面 面观 ，福建 师 大学 报 ，1984年 第 2期 )八 戒 有 时候 也想 竭 力掩 盖 自已 的 缺点 ，有 时 候 也会 编 造 谎 话 哄人 ，但 这 些 也 都 像 小 孩 子 说 谎 一 样 单 纯 可 爱 。 《四圣试 禅 心 》一 段 ，他 想 要 留下 招 赘 ，却 又 扭 扭 捏 捏 ，矫 揉造 作 ，几 个 “不要栽 人 ”、“从 长 计较 ”，使 他在 扭 捏 中透 出可 爱来 。他 编造 “石 头 山 、石 头 洞 ”的谎 话 ，也 令 人 忍 俊 不禁 ，于说 谎 中透 出纯 真 。可见 ，猪 八 戒呆 就呆 在 想要掩 盖 自己 ，但 又不 善于 掩 盖 自己 ， 完 全 以真 面 目示 人 。作 者之所 以把八 戒 塑造 成一 个 呆 子形 象 ，正是 为 了突 出其 “真 ”，因为赤 子之 情总 是 动 人 的 。 但 是 ，许 多 问题 就 是如 此矛 盾 ，人 的心理 也是 千 变 万 化 。如果 人们 真 的 完 全 认 可 了八 戒 的 “真 ”，对 八 戒 的情 感 就 只能 是 爱 。 而事 实 分 明告 诉 我 们 ，人 们 喜 爱八 戒 ，同时又嘲 笑八 戒 ，甚至 喜 爱和 嘲笑 两种 感情 同时 出现 ，难 分 彼 此 。这 种 情 况 的 出现 并 不奇 怪 ，只不 过是 中国人 的 隐显人 格在 起作 用 。 毫无 疑 问 ，中华 民族 是 一 个 伟 大 的 民族 。但 是 也 应该 承认 ，中华 民族 性 格 中也 有 着 不 容 忽 视 的 缺 点 ，有人 称 之 为 国 民劣 根 性 。这 种 劣 根 性 除 了奴 性 之 外 ，最 流行 而又最 使 人 浑然 不 觉 的莫 过 于隐 显 人 收稿日期 ：2006—08—15，修订日期：2006～12—28 作者简介：曹炳建(1952～)，男，河南巩义人，河南大学文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古代文学方面的研究。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28 淮海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07年 6月 格 。l_】 然本 文 以“隐 显 人 格 ”来 代 替 原 书 的 “阴 阳 人 格 ”，以示 和“阳刚”、“阴柔 ”意 义 上 的阴 阳 人 格 区 分 开 来 ，其 表 现 为 ：人们 在公 开 场合 总是 不愿 意表 露 自 己 内心 的欲 望 ，而是 努 力 用 符 合 社 会 道 德标 准 的 言 辞 把 自己包 装 起 来 。所 以 ，在 公 开 场合 ，如 会 议 桌 上 、 报告 软件系统测试报告下载sgs报告如何下载关于路面塌陷情况报告535n,sgs报告怎么下载竣工报告下载 会 上 、发 言 稿 里 和 还 不 太 熟 悉 的人 们 之 间 ， 最 能体 现人 们 的显性 人 格 ；而 在 私下 ，在夫 妻与 亲朋 好 友之 间 ，就可 以不 加修 饰地 坦露 心迹 ，谈 论 自己的 切 身利 益 ，发 表一 些 牢骚 话等 。当然 ，这还 是修 养 不 够 的表 现 。按 照老祖 宗 的遗 训 ，应 该是 “逢 人 只说 三 分 话 ，未 敢 十分尽 吐 真 ：不 怕 虎 生 两 只翼 ，只 怕 人 长 两 面心 ”。也 就 是说 ，最 好 的处世 哲学 就是 对 任何人 都 不要说 真心 话 。这 些 ，都 是 人们 的 隐性 人 格 。由 于 两性人 格 的存 在 ，就在 某种 程度 上表 现 出虚 伪性 。 这 种 分裂 型 的双 重 人 格 的形 成 ，有 着 复 杂 的社 会 和文 化原 因 。如 前 所 述 ，中 国 的政 治 是 一 种 伦理 型政 治 ，道德 至 上 是 这 种 政 治最 突 出 的特 点 。统 治 者 制定 了一 系列 连 他 们 自己也 做 不 到 的道 德 标 准 ， 以 规范 编程规范下载gsp规范下载钢格栅规范下载警徽规范下载建设厅规范下载 民众 的行 为 ；同 时 ，大 树 特 树 圣人 、贤人 的形 象 ，把 圣人 和贤人 描 绘 成 不 食 人 间 烟 火 的 超人 和完 人 ，然后 责令 人 们 向这 些 人 看 齐 。这 显 然 违 背 了人 之 常情 ，违 背 了人 们 的正 常欲 望 。但是 ，由于统 治者 动 用 了政 权 的力 量 广 泛 宣 传 和强 制 推行 ，就使 这些 道 德标 准 在 长 期 的历 史 积 淀 中得 到 社 会 的 普 遍 认 可 。在这 种 情况 下 ，人们 不是 动辄 获罪 ，而 是动 辄就 受 到这 种伦 理标 准 的谴 责 。但 是 ，人 的本 能并 不 因 此 而消失 ，个 人 的欲望 必须 得 到某 种程 度 的满 足 ，人 们 才有 可 能 生 活 下去 。于 是 ，上 有 政策 ，下 有 对 策 ， 人们 在道 德 的重 压 下 不 得 不学 会 伪装 自己 ，很 自然 地就 形成 了这 种 分裂 型 的两性 人格 。 猪八 戒就 不 同 了 ，他 的优 点和 缺点 ，都 是那 样清 晰地 展现 在人 们 面 前 。于 是 ，当具 有 两性 人 格 的人 看到这 个 形象 时 ，喜 爱 的和 嘲 笑 的 两 种感 情 便 同 时 出现 。传 统 文化 积淀 在人 们 头脑里 固有 的理性 和道 德 观念 ，便 很 习惯 运 用道 德 的准 绳 来 评 价 人 物 。 于 是 ，人 们 头 脑 里 较 高 层 次 的 道 德 要 求 就 和 八 戒 的 “贪”与“呆 ”形 成 矛 盾 ，便 不 由 自主 地 去 嘲 笑 他 。也 就 是说 ，从 显性 人 格 来 看 ，八 戒 的七 贪 一 爱 ，都 是 低 层 次 的人 生 追求 ，都 是 可 笑 的—— 这 就 是 人 们 嘲笑 八 戒 的深 层次 的心 理 基 础 。但 是 ，人们 绝 对 不 可能 对八戒厌恶。因为从隐性人格看 ，人们在潜意识里 ， 能 够体 会 到 八 戒 这 些 贪 欲 ，都 是 自身 的基 本 欲 望 。 自己和八戒 在许 多 方 面并 没 有 本 质 不 同 ，八 戒 的缺 点 实 际上 就是人 们 自己 的缺 点 ，只 不过 是 受 到 了道 德 观 念 的 支 配 ，常 常 把 自 己 的 缺 点 掩 盖 起 来 罢 了— — 这 就是人 们 喜 爱 八 戒 的深 层 次 的 心 理 基 础 。 由此 不难 看 出 ，在这 个理 性 的 国度 里 ，国民既想 追求 人 欲 之乐 ，又 自信 自己 的道德 修养 的双 重 矛盾 心理 。 因此 ，如果 说八 戒是 浑金 璞玉 的话 ，人 们 自己就 是雕 琢 而 成 的玉器 。浑金 璞 玉是质 朴 的 ，但 未 免粗鄙 、丑 陋 ；雕 琢 的玉器 是精 美 的 ，但却 丧 失 了质朴 的特 点 。 八 戒这 个 “真”的 形 象 塑造 得 成 功 ，同 明 代后 期 思 想解 放 的启蒙 思潮 也有 着密 切关 系 。同西方 的文 艺 复 兴不 同 ，明代 的启 蒙 思 潮 不 是 通 过 对 宗教 的 的 否 定来 达 到肯定 人 性 的 目的 ，而 是 通 过 对程 朱 理 学 的反 动来 唤醒人 性 ，亦 即是 针 对 道 学 家 们 的假 来 提 倡 真 。王 阳 明就 认 为 ，道学 家 们都 是一 些 “病狂 丧 心 之 人 ”，“记 诵之 广 ，适 以长其敖 也 ；知识 之 多 ，适 以行 其 恶也 ；闻见之 博 ，适 以肆 其辨 也 ；辞章 之 富 ，适 以饰 其 伪也 。”(《王 文成公 全 书 》卷 二 ，《答 顾东 桥 》)李 贽 认 为 道学 家们 都是 “展 转 反 覆 ，以欺 世 获 利 ，名 为 山 人 而 心 同商 贾 ，口谈 道德 而志 在穿 窬”(《焚 书 》卷 二 ， 《又与 焦弱 侯 》)，痛 骂 道 学 家 们 “阳 为 道 学 ，阴 为 富 贵 ，被 服儒 雅 ，行 若狗 彘 ”(《续 焚 书 》卷 二 ，《三教 归儒 说 》)在揭露 道学 家 虚 伪 的基 础 上 ，启 蒙 思 潮 的思 想 家 们 特别 提倡 真 。罗 汝 芳 就说 ：“天 初 生 我 ，只是 个 赤 子 ；赤子 之心 ，浑然 天理 。”(黄宗 羲 ：《明儒 学案 》卷 三 十 四 ，《(近溪 )语 录 》)李 贽 则 提 出 了著 名 的 “童心 说 ”，以绝假 纯 真 的童 心 ，来 对 抗程 朱理 学 ，对抗 一切 的“假 ”(《焚 书 》卷 三 ，《童 心说 》)。正 是 在这 一 思 想 背 景之 下 ，八戒 这个 世俗 的“真 ”的形象 才 出现 了 。 但 是 ，如 果 仅仅 把 国人 的 隐显 人 格 作 为 人们 嘲 笑 又喜 爱八 戒 的原 因 ，显 然还 十分 不够 ，因为这并 不 能 解 释在其 他 国家 和 民族 群体 之 中 ，为 什 么八 戒 同 样 既被 喜爱 又 被 嘲笑 。实 际 上 ，造 成 这 种 现 象 的原 因 ，与人 类社 会 的基 本 矛 盾有 关 。当 人类 从 混沌 状 态 走 向开化 之后 ，人 们便认 识 到个 体力 量 的有 限性 。 因此 ，面对 着“自然状 态 中不利 于 人类 生存 的种 种 障 碍 ”_2 ，人们 不得 不“以群 的联合 力 量 和集 体 行 动来 弥 补个 体 自卫 能 力 的 不 足 ” ，于 是 人 类 社 会 便 产 生 了。在联 合 的状 态 下 ，如 果 个 体 人 仍 然 无 限 制 地 发 挥 自己的个人 欲 望 ，去 满 足 自己 的生 存 要 求 和 人 生 自由 ，就必 然 要 侵犯 别人 的 自由 和生 存 要 求 。为 了避免 人类 在相 互 斗 争 中两败 俱 伤 而走 向灭 绝 ，包 括 道德 和法 律等 种种 限 制个体 欲 望 的 的社 会 准则便 出现 了 。因此 ，人 类 组 成 社 会 的过 程 是 人 类 生 存 和 发展所必须 的，但 同时对个体人来说又是痛苦的 ，拿 卢 梭 的话说 ，就 是 以丧失 自己本应 有 的“对 于集 体 有 重 要关 系 ”的那 部 分 “权 利 、财 富 、自由”_2 为 代 价 的 。这 里 ，就构 成 了人类社 会 最基 本 的矛 盾之 一 ，即 个 人欲 望 、个 人 生存 环 境 与 社 会 共 同利 益 之 间 的 矛 盾 。每个 社 会人 ，就 都处 于这 种 两难 的选 择之 中 ：从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第 2期 曹炳建：世俗化的喜剧形象与国民的隐显人格(下)——《西游记》猪八戒形象新论 29 个人 情感 的 意义 层 面上 说 ，人 都有 追 求 个 人 欲 望 的 要 求 ；从社 会 理性 的意 义层 面上 说 ，又不 能不 维护 人 类 社 会 的共 同利 益 。正 是 这 样 一 种 两 难 的选 择 ，常 常将 人们 推入 十分 尴 尬 的境 地 ：人 们 在 这 种 两 难 选 择 中两边摇 摆 ，不是 偏 左 ，就 是偏 右—— 偏 左则 造 成 对 人 的个 性 的压抑 ，形 成各 种形 式 的禁欲 主义 ；偏 右 则 造 成个 人欲 望 的无 限制 的泛 滥 ，进 而 损 害 了人 类 的共 同利 益 。在这 种 情 况 下 ，当人 们 从 潜 意 识 的 情 感 意义 的层 面来看 待 八 戒 形 象 时 ，很 自然 地 就 认 识 到八戒 的欲望 也是 每 个 人 的人 生 欲 望 ，从 而 对 八 戒 产 生 喜爱 之情 ；但是 ，当人们 从 社会理 性 意义 的层 面 上 来 看待 八戒 形 象 时 ，八 戒 的 缺点 又 是 人 们 不 能 赞 同 的 ，从而 形 成对八 戒 的嘲 笑心 理 。 四 对八 戒 既 喜 爱 又 嘲笑 的审 美观 感 ，在 很 大 程 度 上 取决 于 其 喜剧 性 特 征 。有 人 称 其 为 “开 心 果 ’，[钉 。 就说 明 了这 一点 。研究 八戒 形 象如果 没 有注 意 到其 喜 剧 性 ，那 就 不是完 整 的八 戒形 象 。 首 先 ，八 戒 形 象 的 喜 剧 性 来 自于 八 戒 的 幽 默 。 幽默 理论 家们 认 为 ，幽默 的“主 体”具 有“自信 心和 优 越 感 ”[5]g。；“幽 默 是 表 现 理 智 笑 的 一 种 高 层 文 化 形 式 ” 。，“是谐 趣 的 高级 形态 ”[’]3】。粗夯 蠢 笨 的八 戒 具 有 幽默 感 ，似乎 不可 理解 ，但 却是 事实 。这 种 幽默 感 首先 就 表现 在八 戒 的语 言上 。不少 时候 八戒 说 出 话 来 都俏 皮而 又活 泼 ，妙语 连珠 ，如 “依着 官法 打杀 ， 依 着 佛法 饿 杀 ”、“和 尚是 色 中饿 鬼 ”、“糟 鼻 子 不 吃 酒 ，枉 担 虚 名 ”、“粗 柳 簸 箕 细 柳 斗 ，世 上 谁 见 男 儿 丑 ”、“曾着 卖糖 君 子 哄 ，到 今 不信 口甜人 ”、“干 鱼 可 好 与猫 儿作 枕 头”等 等 ，都 既 充 满 了 生 活 的情 趣 ，又 具 有 一定 的思 想意 义 。流 沙河 的妖怪 嘲 笑八戒 的钉 钯 “只好锄 田与筑菜 ”，八戒 说道 ：“且莫 管 甚 么筑菜 ， 只怕荡 了一下 儿 ，教 你 没处 贴膏 药 ，九个 眼子 一齐 流 血 !纵 然不 死 ，也是 个 到老 的破 伤风 !”在 荆棘 岭 ，八 戒 挥钯 开路 ，见 到 石碣 上有 “荆 棘 蓬 攀 八 百 里 ，古 来 有 路少 人行 ”的诗句 ，便 自豪 地 添上 了两 句 ：“自今 八 戒 能开 破 ，直透 西 天路尽 平 !”续 诗倒 还有 模有样 。 八 戒 的 的幽默 还 表现在 其 自嘲上 。车尔 尼雪 夫 斯 基 认 为 ：“幽 默 感 是 自 尊 、自 嘲 与 自 鄙 之 间 混 合 。”[。] 第 36回八 戒 的 咏 月 诗 说 ：“缺 之 不 久 又 团 圆，似我生来不十全 。吃饭嫌我肚子大，拿碗又说有 粘 涎 。他都 伶俐 修来 福 ，我 白痴 愚积 下缘 。”第 41回 八戒 一 见红 孩儿 放起 火 来 ，对 悟 空 叫道 ：“哥哥 ，不 停 当 !这 一 钻 在 火 里 ，莫 想 得 活 ；把 老 猪 弄 作 个 烧 熟 的 ，加 上香 料 ，尽 他 受 用 哩 !”第 32回他 又 说 ：“假 若 教我 去 乡下 化斋 ，他 这 西方路 上 ，不识 我是 取 经 的和 尚 ，只道是 那 山里走 出来 的一个 半壮 不壮 的健 猪 ，伙 上 许 多人 ，叉钯 扫帚 ，把 老猪 围倒 ，拿 家去 宰 了 ，腌着 过 年 ，这 个却 不就 遭瘟 了 ?” 八戒 不仅 自嘲 ，而 且 嘲人 。车 尔 尼 雪 夫斯 基 认 为 ，幽默本 身就 是“对 自己和 其他 人 的嘲笑 ’，[8] 。悟 空 被 黄风 怪 吹伤 了眼睛 ，只能“闭着 眼睛乱 摸 ”，八戒 就 对 悟空 说 ：“先 生 ，你 的 明杖 儿 呢?”把 悟 空 当 成 瞎 子 来 取笑 。“义激猴 王”一 回当悟 空质 问八 戒 怎么不 对 妖 怪说 “老 孙是 他 大徒 弟 ”时 ，八 戒 编 谎 说 道 ：“那 怪 闻言 ，越 加 愤怒 ，骂 道 ：‘是 个 甚 么孙 行 者 ，我 可怕 他 !他若 来 ，我剥 了他皮 ，抽 了他 筋 ，啃 了他骨 ，吃 了 他 心 !—— 饶 他猴 子瘦 ，我 也把 他剁 蚱着 油烹 !”’不 仅 激 怒孙 悟空 前来 降妖 ，还借 妖 怪之 口，把 一 向捉 弄 自己的孙 悟空 痛 骂 了一 场 。他 称 唐 僧 是 “罢 软 的老 和 尚”、悟 空为 “捉掐 的 弼马 温”、沙僧 为“面 软 的沙 和 尚”，也能 抓住 他们 各 自的性 格特 征 。 其次 ，八 戒 的喜 剧性 还 表 现 在 x,l-~ 合 理 事 物 的 讽 刺 方面 。讽 刺是 人 们 对 事 物 的一 种 反 对 的 方式 ， 鲁 迅 说讽 刺 就是 “将 那 无 价 值 的 撕 破 给 人看 ”[g]l 。 在 《西游 记 》中 ，作者 常 常借用 八 戒 的幽默 ，来讽剩 不 合 理 的事 物 。作 品第 26回 ，八戒 把 福 、禄 、寿 三星 骂 做 “奴 才 ”，说 道 ：“既不是 人 家奴 才 ，好 道 ‘添 寿 ’、‘添 福 ’、‘添禄 ’?”孙 悟空 让 八戒 把 三 清圣 像 丢进 “五 谷 轮 回之所 ”，八 戒竟 然对 着圣 像 一本正 经 地祷 祝 了一 番 ：“三清 ，三 清 ，我说 你 听 ：远 方 到此 ，惯灭 妖精 。欲 享 供 奉 ，无 处 安 宁 。借 你 坐 位 ，略 略 少 停 。你 等 坐 久 ，也且 暂下 毛坑 。你 平 日家受 用无 穷 ，做个 清净 道 士 ；今 日里 不 免享些 秽 物 ，也 做个 受 臭气 的天 尊 !”名 为“祷 祝 ”，实 是对 三 清 痛 快 淋 漓 的 调侃 。八 戒 将 两 个 宦 官称 作“奶 奶 ”，别 人指 责他 “怎 么赶 着公 公 叫起 奶 奶 来”，八戒 笑道 ：“不 羞 !你这 反 了 阴阳 的 !他 二 位 老 妈 妈 儿 ，不 叫 他做 婆 婆 、奶 奶 ，倒 叫他 做公 公 。” 将 宦 官痛 骂 了一 番 。第 69回朱 紫 国 国王 向悟 空 下 跪 说 ：“若 救得 朕后 ”，“将 一 国江 山 ，尽 付 神 僧 ，让 你 为帝 。”八 戒在 一 旁“忍 不住 呵 呵大 笑”道 ：“这 皇帝 失 了体 统 !怎 么为 老 婆 就不 要 江 山 ，跪 着 和 尚?”嘲 讽 封 建 帝王 们崇 尚女 色而 不 顾 国计 民生 的 荒 唐 之 处 。 在布 金寺 沙僧 劝 导八 戒 吃 饭 时 要 “斯 文”，不 要 被 人 笑话 ，八戒 大 叫道 ：“斯 文 !斯 文 !肚 里 空 空 !”表 现 了对 那些 不学 无术 却假 装斯 文 的 文人 的讽刺 。 其 三 ，八戒 形 象 的喜 剧 性 还在 于其 性 格 与行 为 充满 了滑稽趣 味 。按 一 般 喜 剧 理 论 家 的解 释 ，造 成 滑稽 的最 主要 的因素 便 是 “审 美 的 客 体应 具 备 某 种 不协 调状 ”[5 。。表 现 在 八 戒 形 象 中 的 “不 协 调 ”，和 他 猪 的外 形和 习性 都 密 不 可 分 。那 个 长 嘴大 耳 朵 、 挺 着 大肚 子 ，并且 又有 些呆 头呆 脑 、贪 吃贪 色 的猪形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30 淮海工 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07年 6月 人 ，更 让 人可笑 的是 ，在驾 云遇 到 顺 风 的 时候 ，他 的 两个 大耳 朵“撑起 来”，“好便 似 风篷一 般 ”。“义激 猴 王”一 回中 ，孙 悟 空 故 意不 认 识 他 ，猪 八 戒 把 嘴 往 上 一 伸道 ：“你不 认 得 我 ，好 道 认得 嘴 耶 !”一 个 莲 蓬 嘴 竟然 成 了他 的身 份 证 。当然 ，如 果八 戒 实 实 在 在 只 是一 口猪 ，也 并不 显 得如何 滑稽 ，问题 是 猪却 有着 人 的思 维 和人 的行 为 ，特别 是有 着人 的缺 点 ，这 样就 造 成 了极端 的不ffj,调 。他 那 可笑 的吃 相 ，他 不 论 在 什 么情 景下 都 能倒 头 便 睡 ，他 见 到 女 人 时 的那 种 贪 婪 的 表 现 等等 ，都 让 人 忍 俊不 禁 。 同时 ，他 又呆 头 呆 脑 ，这让 机灵 的孙悟 空 可 以对 他 任 意 地 捉 弄 ，于 是 ， 鬼机 灵 的孙 悟空 和呆 头呆 脑 的猪八 戒 就像一 对 天造 地设 的搭 档 ，形 成 了如参 军戏 般 的插科 打诨 、调 笑表 演 ，增 加 了其 形 象 的滑稽 性 。 其 四 ，八戒 形象 的喜剧性 ，还 在于 他不 是一 个恶 的形 象 。亚里 士多 德说 过 ：“滑稽 的事 物是 某种 错误 或 丑 陋 ，不 致 引起 痛 苦 或 伤 害 。”Do] 朱 光 潜 先 生 也 说 ：“尽 善尽 美 的人 物 不 能 为谐 的对 象 ，穷 凶极 恶也 不 能为 谐 的对 象 。 引起 谐 趣 的大 半 介乎 二 者 之 间 ， 多 少 有 些 缺 陷 而 这 种 缺 陷 又 不 致 引 起 深 恶 痛 疾 。~[111165如 前所 述 ，八戒 是取 经 队伍 一员 ，其 形 象 不 仅 表现 为许多 优 点 ，更 表 现 出 “真 ”的 特征 。他 有 时 也 对 悟空 有恶作 剧 ，也 曾经 欺骗 过师 父唐 僧 ，但 其行 为对 他人 没有 构成 实 质性 的损 害 ；他 虽 有 不泯 的贪 欲 ，但 由于呆 笨又无 法 实现 自己的贪 欲 。正 因此 ，八 戒 便 成为 可 以调笑 的一个人 物 。人们 在 嘲笑八 戒 的 同 时 ，一方 面 表现 出 自己高 人一 筹 的 自尊 心理 ，另 一 方 面 “却 在笑 自己灵 魂深处 的隐私 ，却 在 笑世 人 的劣 根性 ，却 在笑 一个 时 代 的人 性 的弱 点”。在笑 的基 础 上 ，“促 使 我们 改正 这 些 缺 点 ，促 使 我 们 的心 灵 更 趋 完 美 ”[1 ]】 ，从 而 起到 了喜 剧净 化人们 灵 魂 的作用 。 总之 ，八 戒 是 一 个 喜 剧 性 的世 俗 型 艺 术 形 象 。 他 以贪 和呆 为其 外 部 特征 ，以 “真 ”为 其形 象 的实 质 性 内容 。他有着 人 的情 感 与 神 的 变 化神 通 ，但 这 些 又 都和 他 的猪 的特性 融 为一 体 。人 们 喜爱却 又 嘲笑 这 个形 象 ，既是 国人 的隐显人 格作 用 的结 果 ，也 是人 类 所共 有 的 个 人 欲 望 与社 会 道 德 责 任 感 矛 盾 的产 物 ，同时又 与这 个形 象 的喜剧 性 特征有 着 重要关 系 。 参 考 文 献 ： ·[13 许宏．中国病[M]．长沙 ：湖南文艺 出版社 ，1989． [2] 卢梭．社 会契约论[M]．何 兆斌 ，译．北 京 ：商 务印书馆 ， 198O． [3] 马克 思 ，恩格 斯．马 克思 恩格 斯选 集 ：第 4卷 [M]．北 京 ：人 民出版社 ，1972． [4] 刘 耿 大．西 游 记 迷 境 探 幽 [M]．北 京 ；学 林 出版 社 ， 1998． [53 陈孝 英．幽 默 的奥 秘 [M]．北 京 ：中 国戏 剧 出版 社 ， 1989． [6] 孟 昭 泉．幽 默 与 文 化 [M]．郑 州 ：河 南 人 民 出版 社 ， 1983． [7] 方 成．滑 稽 与 幽 默 [M]．北 京 ：中 国华 侨 出 版 公 司 ， 1989． [8] 车尔尼雪夫斯 基．崇 高与滑稽 [M]／／车尔 尼雪 夫斯基 论文学．上海 ：上海译文 出版社 ，1979． [9] 鲁迅 ．坟 ·再论 雷峰 塔 的倒 掉 [M]／／鲁迅 ．鲁迅全 集 ； 第 1卷．北京 ：人 民文学 出版社 ，1973． [1O] 亚里 士多 德．诗 学 ·诗 艺 [M]．北 京 ：人 民文学 出版 社 ，1962． [11] 朱光潜 ．诗 与谐 隐[M]／／朱光 潜．朱 光潜 美学 文学论 文选 集．长沙 ：湖南 人民 出版社 ，1980． [12] 柏格森．笑一 论滑稽 的意义 [M]．徐 继 曾，译．北京 ；中 国戏剧 出版社 ，1980． Secularized Comic Image and Civil Personae： A New Reading of Ba Jie in A Journey to the West(Ⅱ) CAO Bing—j ian (School of Literature，H enan U niversity，Kaifeng 475001，China) Abstract：In A Journey to the West，Ba Jie is characterized by his external features of greediness and stu— pidity，and his internal feature of trueness，and in this sense， he is a secularized comic image． People’S love and mock of this image contribute to fl contradictory aesthetics，which is closely related to the unity of a visible and invisible civil persona，the dual personality of civil citizens．Such a personality is the product of individual desires and social resDonsibilities， and it contributes to the comic effect of the image under discussion． Key words：A J ourney to the West；Ba Jie；visible and invisible persona；comic (责任编辑：徐 习军)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