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评《金瓶梅》
享有中国古典小说“第一奇书”之誉的《金瓶梅》,刚一问世,便在当时的文坛和社会引起了震动,至今虽历经四百多年,仍毁誉不一,称道者认为其是中国世情长篇小说的开山之作,是“上承《水浒》与宋元平话,而下开清初小说中诸名作的一部伟大作品”,“在我国小说史上是一部里程碑性质的作品”。古人有“《红楼梦》脱胎于《金瓶梅》”之说。
《金瓶梅》毁誉参半,除了学术界,《金瓶梅》的思想价值和社会意义,却因其更杂大量的“淫秽笔墨”而被遮掩。事实上,除了书中那两万多字的“淫秽笔墨”不计,《金瓶梅》的确是一本值得一读的好书。有很多学术名人对《金瓶梅》评价很高,鲁迅就曾在《中国小说史略》中称《金瓶梅》是“世情书”。江苏省社科院文学研究所原所长萧相恺也认为《金瓶梅》的艺术成就是很大,称得上是一部伟大作品,因为它洞悉了当时的社会,写出了一个活的社会的真实的侧面。在他看来,《金瓶梅》写的是一群人无限制、无理性的膨胀的欲望,以及在这种欲望之下的毁灭。换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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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看是写淫,实则写的是由淫欲所带来的毁灭。任何作品都具有时代性和历史性,《金瓶梅》也不例外。处在封建时代,人民长期处在一种愚昧无知的状态下,难免思想中会带有低级趣味,使作品略有瑕疵。在那个时代,在封建社会中的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特别艰难。千百年来,她们长期处于一种依附、从属的地位,“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教条更为沉重地窒息着主体意识的独立。而明代以来,随着手工业的发达,妇女参加工作的机会增加,经济上的独立也有利于人格上的独立。同时,受教育的女性也逐渐增多。这在整个人性思潮的涌动中,都有利地推动着女性个体主体意识的萌发。她们逐渐意识到自我的存在,并不把自己看做是丈夫的附庸,开始自觉地选择自己的命运,积极的追求美好的未来,为此不惜与传统观念决裂,以致被社会所不容,背上了不好的名声或遭致悲惨的下场。
作家写这些女性的主体意识萌动,主要是通过写她们的情欲来实现。情欲,无疑是在古代社会中女性主体意识觉醒的最活跃的催化剂。这是因为当时女性生活的范围受到了限制,爱情、婚姻与家庭就是她们生活的主要内容。当她们的情与欲同客观世界产生矛盾的时候,往往也就是她们违背社会群体的规范、主体意识觉醒的开始。
只要一提《金瓶梅》,人们马上会跳出潘金莲的名字,并冠之以“古今第一淫妇”。为了偷情,毒死丈夫;为了满足性欲,令西门庆“脱阳而死”,何其淫也!我们读《金瓶梅》,如果仅仅从感情出发,或者说仅仅以某种道德信条做标准,那么,无论加给潘金莲什么样的恶名都是不为过的。然而要认识和阐释这个形象所包含的社会历史内容,理解形象所体现的思想文化意义和艺术价值,仅仅停留于或满足于福善祸淫的一时痛快就很不够了。小说的艺术价值在于,它不只是写出了潘金莲是一个坏女人,同时更重要的是,是写出了她为什么是一个坏女人和怎样成为一个坏女人。也就是说,它在无情的揭露这个坏女人的恶行恶德得到同时,还写出了与这个坏女人种种恶行恶德联系在一起的她周围的生活条件,以及由这个条件所决定的她所经历的种种屈辱、悲苦和辛酸。从中国封建社会的历史和文化发展地角度来看潘金莲形象,可以这样说:她是一夫多妻制的男权社会所孕育出来的一朵恶之花,她身上的恶反映了社会的恶。她的悲剧意义在于,是恶社会造成了这样一个恶女人,而恶社会又彻底毁掉了这个恶女人。
潘金莲想成为一个人,过一种正常的人的生活而不可得,那个污浊的、罪恶的
社会蹂躏她、摧残她、挤压她,同时又浸染她、腐蚀她、铸造她。在她身上释放出长期被压抑的中国女性的生命活力,但这种活力又被社会的邪恶所控制。潘金莲对生活的明确的不满和反抗,是从对婚姻的不满开始的。她在失掉了自由的情况下被强迫嫁人,这本身即是极大的不公。何况嫁的又是武大那样一个懦弱、又矮又丑的人,极不般配。她不屈从于命运的安排她要奋力反抗,是合理的,也是可贵的。可叹可悲的是,她的人格意识的觉醒却同她的奴隶身份不相称。社会剥夺她的人身自由,又把她选择爱情的自由也剥夺了。她的挣扎是非常艰难的。当她嫁给妻妾成群的西门庆的时候,由于自身的优势不够,美貌不足以艳压群芳,身份又低下,又没有一大笔的钱财,在与其他的妻妾争宠的过程中,难免会觉得自卑。就更是要无所不用其极的拉拢和讨好西门庆了,女性的尊严荡然无存,使自己在这个污秽的圈子里沉沦再沉沦。
不幸的命运各有各的不同,不幸的女性也是有各自不同的生命轨迹,生命历程。可每一个女性的生命历程都是她自己所书写的历史,而每一个女性的历史又构成了一整部的中国妇女史。潘金莲是从古至今的中国妇女史中的一个个案,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也是被视为一个另类。即便是今天,我们以现代观点来看潘金莲,由于她所属的封建时代的特定时代性,我想我们更多人还是把她作为另类来看待。至少有一点,她突破了道德底线,杀了人,这是不可原谅的。
今天确确实实还有非常多的妇女在承受着像潘金莲早期所忍受的那种不幸和屈辱,她们在无奈中挣扎,也在内心中激烈的反抗,只不过常常把自己的那份自主的女性意识,独立的女性意识压抑住;相反,又有一部分女性比潘金莲走得还远,当然没有杀人,但是从女性的个性张扬、欲望张扬上有过之而无不及。致使有很多男性感到困惑,甚至有时会无所适从。
男女话题是任何一个时代都无法回避的,任何一个社会和谐的基础之一,一定是男性和女性的和谐,少了这一层和谐,整体的社会和谐将苍白许多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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