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白话小说 “三言” 中的恋爱
〔日〕
召体毅平
小野四平
张 兵摘译
恋爱小说在短篇白话小说中所占的比重是相当大的 。 这似
乎暗示了恋爱在人生中所具有的意义也是很大的 。 但是 , 在这
些小说中恋爱并不被认为是人生的 “全部 ” 内容 , 而只是如实
地承认它是人类难以回避的本能的
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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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 。 而且 , 似乎还使人感
到 , 详尽地探求恋爱本身的意义 , 就象探问生活本身一样 , 是
没有意义的 。 只是在恋爱的感情向外表现并被发现以后 , 小说
家们才对此表示了关心 � 可 以看作是所谓的精神恋爱攫住小说
家关心的事例 , 则几乎是完全看不到的 , 这一点也支持 了我们
的上述推定 。
他们所关心的 , 主要是排除那种连难以回避的本能都要加
以抑制的世俗的顽固偏见 , 而在另一方面 , 又将理应置于伦理
范围之外的恋爱置入伦理的范围之内 , 并通过小说来强调这一
点。 但是 , 实际上所描写出来的恋爱的诸般样相 , 却未必能被
小说家们的这种意图所完全左右 , 而是反映了生活于近世这个
时代的庶民读者的意识 , 并显示了特异的现实性 。 在小论中 ,
我想阐明小说具有的这种特色 。
在本文中我所特别注意的 , 是通过大胆驳斥整个过去的所
谓 “恋爱论” , 而尽可能忠实地探索小说中所描写的面貌本身。
这种
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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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一般的恋爱小说的研究方法 , 我想并不是最适
一 � � 一
当的 � 但是对于我现在所处理的研究对象来说 , 我坚信这是最
为合适的方法 。 小论以收入 《三言 》的一百二十篇小说为直接
的研究对象 。 其中关于恋爱的作品 , 大致上都已被采纳 。
西 洛有一个名叫张浩的才子 , 他拥有人人羡慕的才能
和祖父传下的遗产 , 因此 , 凡有女儿的豪门贵族 , 都争着
向他提亲 , 可是他却连看也不看 。 有一天 , 在建于其邸内
的宿香亭 , 他邂逅了东邻一个名叫李莺莺的可爱的姑娘 ,
不久 , 两人便缔结了婚约 。 后来 , 莺莺因随父赴任而离开
了西洛 , 张浩则在伯父的逼迫下不得已与豪族孙氏之女缔
结了婚约 。 回到西洛的莺莺向官府告状 , 张浩乃翻然与孙
氏解除婚约 , 两人重缔 良缘 , 过着幸福的生活 。
这是 《宿香亭张浩遇莺莺 》 �《警世通言 》� 的 梗 概 。 乍一
看 , 这不过是个常见而平凡的故事 , 但是 , 其中却引人注 目地
描写了与旧的恋爱形成对比的新的恋爱 。 这篇小说据认为是在
《绿窗新话 》的 《张浩私通李莺莺 》的基础上加工而成的 , 大
概是一篇很早即已流传于民间的作品吧 。
当年崔氏赖张生 , 今 日张生仗李莺 。 同是 风 流 千 古
话 , 西厢不及宿香亭 。
在见于故事末尾的这首诗中 , 这篇小说的特点大致上被概括了
出来 。 丛中我们可以看出作者的气概 , 他以唐代传奇小说中最
为著名的罗曼司西厢故事 《莺莺传 》为背景 , 想要把这篇 《宿
香亭 》小说说成是超过 《莺莺传 》的东西 。
《莺莺传 》讲述的是张生与崔莺莺在普救寺西厢誓来生的
恋爱的故事 , 在其后半部分 , 描写了两人的心渐渐 疏 远 的情
景 。 我们来看一下曾经热烈地追求莺莺的张生在反省自己的激
— � � 含��
情时所说的话 �
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 , 不妖其身 , 必妖于人 。
张生首先强调了上述这种人生观 。 “尤物” 是一种一有机会便
会随意改变 自己的宛如妖孽一样的东西 。 象那封王和幽王 , 不
就是 由于这种尤物 � 妖孽 � 而受祸的吗 � 因此 , 对 于 自 己 来
说 , 莺莺也不外乎是这种 “尤物” 。 —张生借助这种似是而非的人生观 , 来解释 自己的 “变心” 。 他最后表示 �
余之德 , 不足 以胜妖孽 , 是用忍情 。
而且 , 《莺莺传 》记载 , 他的这种生活态度 , 反而受到了时人
的一致肯定 � “于时坐者皆为深叹” “时人多许张 为 善 补 过
者” � 。 也就是说 , 哎莺莺传 》可以说是一部这样的小说 � 它
描写了张生从一个有着强烈爱欲的 “反礼节” 的年青人变成一
个世俗意义上的 “守礼节 ” 者的变化过程 , 同时 , 其中又把青
年男女间的爱情当作了牺牲品 。
引人注目的是 , 尽管小说 《宿香亭 》的前半部分与《莺莺
传 》相似 , 但是 , 在后半部分中 , 却可以看到它与 《莺莺传 》
的显著对比 。 其中最突出的 , 是李莺莺的行动中所显示出来的
积极性 。
告状 � 妾李氏, 初闻语云 � “女非媒不嫁” , 此虽至
说 , 亦有未然 。 何也 �昔卓文君心喜司马 , 贾 午 志 慕 韩
寿 , 此二女皆有私奔之名 , 而不受无媒之谤 。 盖 所 好 得
人 , 青史称其合德 , 注在篇章 , 使后人继其所为 , 免委身
于庸俗 。
这是李莺莺给官府的诉状的一部分 , 其中虽然谴责了张生的违
约 , 但又想要使二人的爱情实现 。 这种形式的弹幼不履行婚约
的诉状 , 在 《王娇莺百年长恨 》 � 《警世通言 》� 中也可以看
到 , 在那篇小说中 , 王娇莺这一女性将自己的真情受到背叛的
一 � � � 一
’悲哀托之于诗歌 , 送给官府 , 然后 自杀了 。 官吏看到这首诗 ,
便大骂那个负心男子道 � 、
� 樊公骂道 � “调戏职官家子女 , 一罪也 · � � · ”
这番话 , 可以作为当时这样一种现实的反映来理解 � 在这种不
履行婚约的事件中, 如果受害的女性是不同于娟妓 的 良家 子
女 , 即官家子女 , 那末就反而有可能赢得官府的强烈同情 。 但
尽管这样 , 却也有下面这样的例子 , 比如象在 《闲云庵阮三偿
冤罪 》 � 《古今小说 》� 的场合 , 虽然官吏的女儿同商人的儿
‘ 子发生关系后怀上了他的孩子 , 但因为怕外人议论 , 所 以仍然
不予起诉 。 不难想象 , 即使这种伸诉在当时足以引起官府的某
种程度的同情 , 但要使这种伸诉能够实现 , 却首先也要女性 自
己具有积极的勇气 。 从这种观点看来 , 比起 自杀的王娇鸯来 ,
李莺莺可以说是更富于积极性的女性 。 她对于婚姻的看法 , 不
拘泥于传统的 “礼教” 。 她引卓文君 、 贾午等人的逸事 , 以使
自己的行为正当化 , 她的这种态度 , 与《莺莺传 》中所描写的
屈服于世俗的爱情态度相比 , 是新得无法比拟的 。 李莺莺根本
不晓得拘泥于 “女非媒不嫁 ” 这种伪装成伦理的世俗的流行偏
见 , 她的这种积极性 , 无疑也支持了她上述那种新 的 恋 爱 态
度。 应该看到 , 当作者说 � “西厢不及宿香亭 ” 时 , 在他的这
句话中 , 是隐含了作者对于 《宿香亭 》所具有上述这种积极性
的夸耀的 。
作者借 《宿香亭 �� 中李莺莺之 口所表示的对于 恋 爱 的 态
度 , 与见于 《赫大卿遗恨鸳鸯绦 》 �《醒世恒言 》� 的入话中
的恋爱观是一致的 。 在那篇小说中 , 男女关系先被分为好色与
好淫两类 , 好淫受到了完全的排斥 。 而后好色的 “ 色” , 又被
细分为正色 、 傍色、 邪色 、 乱色四类 。 “张敞画眉 , 相 如 病
渴 ” 是正色 , 置纳娇妾美脾是傍色 , 留连于花街柳巷是邪色,
� � �
上蒸下报之类的禽兽般的行为是乱色 。 除了正色以外 , 其他三
色都受到了排斥。 虽然 “色” 本身作为人类难以压抑的本能受
到了肯定 , 但仍有想把它规制入某种伦理性范围中去的意图在
起作用 。 可是即便如此 , 事实上这种伦理性的规制力却决不是
很强烈的 。
假如张敞画眉 , 相如病渴 , 虽为儒者所讥 , 然夫妇之
情 , 人伦之本 , 此谓之正色 。
这是作者支持所谓的 “正色” 的话 , 而所谓 “正色” , 其实就
是在男女之间被交换的真率的爱情的交流—也就 是 恋 爱 之事 。 正 色 �恋爱 � 在此受到了非常明确的肯定 。 值 得 注 意 的
是 , 作者认为虽然 “夫妇之情 ” 乃是 “人伦之本” , 但它却受
到了否定 、 “为儒者所讥” , 其中显示了作者不 赞成 以 “儒
者” 一词为代表并被导出的世间一般偏见的态度 , 亦即意昧着
作者对于恋爱所作的伦理规制 , 与世间一般流行的看法并不相
同 。 值得注意的是 , 在这里 , 恋爱是被作为最重要的人生真实
来加以率直明快地把握的 。 把这种恋爱观径直看作 是 与 见 于
《宿香亭》中的李莺莺身上的那种积极性札一致的东西 , 也算
不上唐突吧 �
《苏知县罗衫再合 》 � 《警世通言 》 � 的入话中所能见瓢
的美丽的寓言中 , 可以看到对于恋爱的不同形式的相同见解 �
有一天 , 杭州落第
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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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外出散心 , 欲渡钱塘 , 往严州
访友 。 路上 , 他无意中拐进江口 的秋江亭 , 看到亭里的墙
上写着这样一首词 �
酒是烧身硝烟 , 色为割肉钢刀 , 财多招忌损人苗 , 气
是无焰火药 。 四件将来合就 , 相当不欠分毫 。 劝君莫
恋最为高 , 才是修身正道 。
他看罢 , 马 �上在后面添上了这样一首词 �
一 � � � 一
, 三杯能和万事 , 一醉善解千愁 , 阴阳和顺喜相求 , 孤
寡须知绝后 。 财乃润家之宝 , 气为造命之 由。 助人情
一 性反为仇 , 持论何多差谬 。
写毕 , 李宏忽然昏倒 , 在似梦非梦中 , 和其中出现的
四个美女交欢 。 这四个美女中 , 着黄衣的是酒 , 着红衣的
是 色, 着白衣的是财 , 着黑衣的是气 , 她们分别是在前一首
词中受到轻蔑对待的 “酒 、色 、财 、气” 。她们对李宏说 , 他
一 第一次为她们洗刷了从前人那里受到的不公正的污辱 , 因
· 此而娇媚地向他道谢 。 李宏正满脸得意, 不料却发生了意
� 外之事 。 原来 , 四个美女各各都为独占李宏而贬低别人 ,
最后四人吵成一团 。 李宏突然清醒过来, 心中若有所悟 ,
于是又添写了下面这首绝句 �
饮酒不醉最为高 , 好色不乱乃英豪 , 无义 之 财 君 莫
取 , 忍气饶人祸自消。
以上 , 是这个入话的梗概 。 被设置于 “似梦非梦” 状态中的交
欢场面 。 描写得相当美丽 。 黄红白黑四色衣服的错综交织 , 似
乎象征着人类想要投身于 “酒色财气” 的憧憬。
但是 , 这个寓言的宗旨当然并不是要强调它的美丽 , 而是
要通过揭穿四个美女气得面无血色的狂怒和嫉妒之态 , 来使人
们认识到 “四者皆为有过 ” , 我觉得这才是这个寓言的全部内
容 。 但虽说如此 , 倘更进一步探讨这个美丽的寓言 , 则引人注
意的是其中并不认为色欲完全是一种恶德。 李宏一 开 始 认 为
“若无色 , 绝了夫妻子孙人事 ,, , 因而歌咏道 � “阴阳和顺喜
相求 , 孤寡须知绝后” 。 后来他得到了彻悟 , 又 这 样 说 道 �
“好 色不乱乃英豪” 。 所谓 “好色不乱 ” , 也就是正 色之意 。
对李宏来说 , 重要的是不乱 。 象诸如 “ 色为割肉钢刀 ” 之类话
所显示的对于色的严厉看法 , 对李宏来说是完全无缘的 。
� � �
与排除世间一般偏见 、 把恋爱作为人类固有天性来积极叙
说的 《赫大卿 》的入话相比 , 《苏知县 》的入话未必可以说是
很积极的 � 但我们能够看出 , 它也是对于恋爱的同样意识的投
影 。 引人注目的是 , 后者中的观点 , 是在梦幻般的世界中美丽
地叙说的 。
这种把色欲作为人类的本能来坦率地把握 , 认为它在不违
反所谓 “人伦” 的界限内 �也就是作为 “正色” 和 “ 好 色不
乱” 来认识的界限内� 毋宁应积极加 以推奖的意识 , 就象如上
所示的那样 , 是近世小说家们身上根深蒂固的东西 。 正是这种
对于恋爱的态度 , 产生了见于 《俞仲举
题
快递公司问题件快递公司问题件货款处理关于圆的周长面积重点题型关于解方程组的题及答案关于南海问题
诗遇上皇 》 � 《警世
通言 》� 的入话的那个叙说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浪漫故事的奔
放明快的特色, 又奏出了见于 《金明池吴清逢爱爱 》 ‘《警世
通言 》� 的入话的唐代博陵才子崔护这个年青人的梦幻般的爱
之旋律。 这两个故事 , 都显示 了在知识分子与良家女子间交流
的爱的样态 。 在讲述这些故事的小说家们的嘴上 , 似乎是把他
们作为 自己的理想形象来加 以赞美 , 并倾注了无限憧憬的 。
同样取材于知识分子与良家子女间恋爱故事的近世小说是
很多的 , 其中表现出种种新时代的气息 。 如上所示 , 虽说小说
家们是很积极的 , 但他们仍想把爱放到伦理性的结 构 中去把
握 , 不过 , 在这种态度中 , 也有未必能够以此来衡量的东西 ,
这是特别值得注意的。 比如 � 《张舜美灯宵得丽女 》 � 《古今
小说 》� 中所描写的青年才子张舜美与佳人刘素香的恋爱就是
这样 。 这是一篇典型的才子佳人小说 , 以奔放的笔触描绘了以
近世都市 �杭州� 的繁华生活为背景而展开的一种情欲 。 上元
佳节之夜 , 两个青年人在热闹的人山人海中偶然邂逅 , 相遇的
一 � � � 一
第三天 , 便已被强烈的情欲弄得心急如焚 了。 诸如其中关于性
交场面的描写 , 在近世小说中并不少见 , 毋宁说是相当常见的�
但是 , 象这种关于知识分子与良家子女之间性关系的描写 , 却
并不普通 。 比如 , 在 《宿香亭 》等场合 , 其描写就并不那末露
骨 , 而是更重视以洗练的风韵酿出美丽的氛围 。 而在这篇 《张
舜美》中, 这种氛围却反而受到了积极的破坏 , 其 中所 注 重
的 , 是接近 由年青人的粗野的生之气息所造成的强烈的世界。
我觉得 , 近世时代所造就的新的读者的感觉 , 恐怕是特别在小
说中追求这种倾向的吧 。
让我们看一下 《黄秀才檄灵玉马坠 》 �《醒世恒言 》� 中
黄损与韩玉娥的恋爱吧 。 在这篇小说中, 两人的恋爱是在从扬
州到荆江 、 涪州 、 长安的途中展开的 , 是在一种 “阴差阳错”
的趣味中被描写的。 这种阴差阳错 , 为了达到大团圆的结局 ,
不得不有待于神秘的灵力 �佛教� 的介入 。 即如后来黄损 自己
所感慨的那样 � “如此说 , 你我夫妇重会 , 皆胡僧之力 。 胡僧
皆神人 , 玉马坠真神物也 � 今 日礼当谢之 。 ” 这个故事中的两
人的恋爱 , 是由于佛力的加护才得以成就的 , 这篇小说就是这
样构成的 。 同一种态度 , 在上述 《张舜美 》中也可以看到。 但
是 , 它们都不是以宣传佛教为 目的的。 在小说中, 这种态度只
能认为仅仅是一种技巧性的意识 , 即通过让超 自然的佛的灵力
的介入 , 更加唤起人们对于青年男女间的爱情交往的关心 。
象这种趣味本位的讲述 “恋爱” 的态度 , 到了 《吴衙内邻
舟赴约 》 � 《醒世恒言 》� 的吴彦与贺秀娥的恋爱 , 似乎已臻
于顶点 。 这个不太复杂的故事中引人注目的 , 是通过引入秀才
吴彦具有的 “毛病” 而产生的幽默感 。 吴彦是一个什么缺点也
没有的优秀人材 , 但却有一个 “每 日要吃三升米饭 、 二 灿多
肉 、 十余灿酒 、 其外饮撰不算” 的稀奇毛病 。 秀娥避人耳 目,
� ��
把心爱的男子藏在自己房中, 其辛苦真是非同小可 , 即使她把
自己的食物全都让给吴彦吃 , 他也喊肚子饿。 另一方面 , 看到
女儿忽然饭量大了起来 , 父母也全慌了神。 作者带着愉快的微
笑 , 描写了在这艘狭小的船上突然出现的悲喜交加的情景。 比
如 , 为女儿的大食量操心的父母 , 停船靳州 , 请来医生 , 调制
了药剂。
“令媛的病叫厢病 , 俗称老鼠隔 , 再耽搁一会 儿 就严 重
了 。 ” 医生装腔作势地说 , 他的话使全家上下大为惊慌 。 —就在这时 , 作者这样写道 � “那时一家都认作老鼠隔 , 见神见
鬼的请医问 卜。 那晓得贺小姐把来的药 , 都送在净桶肚里 , 背
地冷笑。 ” 鲜明地表现了年青人对骗人迷信的健康态度 。
这正是奇特的构思 以及支持这种构思的无忧无虑的健康的
幽默 。 这无疑也是作者那想要诉诸当代新读者的好尚的苦心的·
反映。 因而 , 作者是专以趣味本位的态度来讲述青年男女间的 �
恋爱的 , 而正是在这一点上 , 有着这些小说的特质。 这 已经不
是当时小说家们的 “正色” 乃至 “好色不乱” 的恋爱观所能衡
量的了。 这种可以说是超越小说家们的恋爱观来叙述恋爱的特 �
质 , 不用说 , 无疑是由当时的新读者层所造成的 。 作为有关这
种读者层形象的暗示 , 更有特色的是 � 《王娇莺 百 年 长恨 》
� 《警世通言 》 � �
河南南阳卫中所千户王忠的女儿娇莺 , 偶而邂逅了一
个名叫周廷章的青年人 。 经过一番波折 , 二人在娇鸯母方
亲戚曹姨的撮和下 , 办了喜事 , 誓了来世 。 廷章的父亲转
任四川峨媚县尹 , 廷章拒绝同行 , 留在南阳 。 但 是 有 一
天 , 廷章父亲得病回到苏州吴江 , 廷章知道后不得不与娇
鸳约定再会后分了手。 廷章归省后 , 和财貌双全的魏氏结�
了婚 。 而同时 , 留在南阳的娇鸯却什么也不知道 , 仍然恋
一 � � � 一
慕着分别后的廷章 , 痴等着永不会来的回信 。 这样过了三
年 , 娇莺从邻近的孙九那儿了解到事情的真 相 , 绝 望 之
余 , 留下了辞世诗自杀了 。 吴江网大尹得知事情原委 , 以
为奇事 , 逮捕廷章 , 处 以死邢。 �梗概 �
娇莺与廷章 , 先是作为典型的才子佳人登场的。 两人的爱情关
系 , 突破了森严的管束的壁垒 , 发展得十分猛烈。 廷章的行动
朝气蓬勃 , 他尽管为求得恋人的爱而苦恼 , 却仍然毫不犹豫地
克服了一个又一个障碍 。 处于另一方的娇莺的态度 , 则在由对
异性的爱带来的激情与世俗的智慧所嘀咕的理性之间仿徨 , 最
终则听凭自己投身于激情 , 一个 “佳人” 便栩栩如生了 。
但是 , 这篇小说给人感动的特色 , 不用说 , 多半是来源于
两人的爱情由于 “悲剧” 性的破裂而被高度纯化了这一点。 作
者这样描写了作为悲剧导火线的廷章的负心 �
闲话休叙 。 不一 日 , 到了昊江家中 , 参见了二亲 , 一
门欢喜。 原来父亲已与同里魏同知家议亲 , 正要接儿子回
来行聘完婚 。 生初时有不愿之意 , 后访得魏女美色无双 ,
且魏同知十万之富 , 妆仓甚丰 。 慕财贪色 , 遂忘前盟 。 过
� 了半年 , 魏氏过门, 夫妻恩爱 , 如鱼似水 , 竟不知王娇鸳
为何人矣 。
作者的目光 , 似乎毫不关心周廷章这个年青人的内心活动。 其
实这种过于简单的叙述 , 也正适于准确地抓住这个年青人的形
象 。 兼有无比的美貌和丰裕的财力的未婚青年女性 , 的确足以
打动男性 �不仅是廷章 �的心 。 小说抓住了一个被这种女性渐渐
吸引过去的男子真实的面貌。 其中决没有见于 《莺莺传 》的象
张生那样的想要使自己的负心行为合理化的装模作样的 自作聪
明 , 也没有为权衡爱与利的得失而苦恼的丑态 , 而只有真正的
算计私利以及由唯利是图而产生的人类的利己主义 。 在这种简
� � � � 一
单的叙述中, 作者准确地描绘出了这种利 己主义 。
不过 , 利己主义在暴露其本来面目的一瞬 间 , 既残酷地伤
害了他人 , 也不能不危及当事人自身的存在。 作者的意图, 是
要把在爱的行为中具体化的利己主义放到这样的命题 中 去 处
理 , 由此而构成了小说的后半部分 �
樊公乃于监中吊取周廷章到察院堂 上 , 樊 公 骂 道 �
,’� · ·⋯ ” 喝教合堂皂快齐举竹批乱打 , 下手时宫商齐响 ,
着体处血肉交飞 , 顷刻之间 , 化为肉酱 。
这个轻易背叛自己曾经热爱过的女子而只愿为自己的利益生活
的男子 , 就这样被凄惨地消灭 了。 应该明白, 是他 自己播下的
利己主义的种子 , 结出了这样的果实。 —这种与 其 说是 教训 , 毋宁应该说是一种强烈的感情 , 潜流于故事深处 。 而且 ,
作者在揭露廷章的负心后接着所说的下面这句话 , 给人以很深
的印象 � “满城人无不称快” 。 这与受娇莺委托带信到吴江去
的市井小民孙九在知道事情原委后痛骂廷章的如下一番话是完
全相同的 � “似你短行薄情之人 , 禽兽不如 , 可怜负了驾小姐一
片真心 , 皇天断然不佑你” � 其中有着对于人类的发 自真心的
行为的同情和对于背叛真情的行为的无限憎恨。 与此相同的态
度亦见于 �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 � 《警世通言 》� 。 下面这
番说明庶民们听说十娘为抗议李 甲的负心而自杀之事时的愤怒
心情的话也同样如此 � “当时旁观之人 , 皆咬牙切齿 , 争欲拳
殴李甲和那孙富” 。 不用说 , 杜十娘只是个妓女 , 不象娇莺那
样是 “职官家子女 ” , 因而十娘也就不会被寄与象见于吴江樊
公的话的那种基于 “职官家子女” 而产生的同情 。 但是 , 两个
在人类的真率感情支配下行动的女性的形象 , 却超越了她们各
自所属的阶层的差异 , 紧紧攫住了 “满城人” 或 “旁观之人即 、
也就是庶民们的感情。 在庶民们看来 , 其时似乎已经 失 去 了
一 � � � 一
“妓女 ” 和 “职官家子女” 之类的标签的意义 , 而只有对于真
实地生活着的人类的朴素的共鸣。 小说 《王娇莺 》给 人的 感
动 , 正是受到这种庶 民性的想法和感情的支持的 , 说得更强调
一点 , 正因为这样 , 这篇小说才得以成为一篇描写王娇莺的爱
的形象的 “悲剧 ” 。
我觉得 , 见于这篇小说的这种特质 , 实际上正是上述 《张
舜美 》等小说也具有的重要关键。 在上述小说中所指出的 “新
读者层” , 肯定也就是这个庶民阶层 , 在描写知识分子与 良家
子女的恋爱时 , 仍要超越当时的作者们的恋爱观—恋爱小说的这种特质 , 可以说正是庶民阶层对恋爱的感觉和 趣 向 的 反
映 。
译者附记 �
本文选译自小野 四平著《中国近世白话短篇小说研究 》一
书。 由于受刊物篇幅的限制 , 只选译了其第三章 �原题为 《短
篇白话小说中的恋爱 》� 之第一 、 二部分 , 并删去了注释 。 特
此说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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