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社诗人郁华留日诗歌考论

南社诗人郁华留日诗歌考论 浙江台州学院 高平 内容摘要：中国近现代文学史是一部与日本有着密切关系的历史，其中留日学生的文学 创作是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南社诗人郁华是晚清留日学生诗歌创作的代表，其与日本汉诗 人的交流及其代表作《东京杂事诗》，对于考察中日近代诗学交流，拓展近现代文学的研究 空间具有重要意义。 关键词：郁华南社日本汉诗东京杂事诗 中国近现代文学史是一部与日本有着密切关系的历史，其中留日学生的文学创作是一个 重要的组成部分。鲁迅、郭沫若、郁达夫等现代文学的巨匠自不必说，即以中国近代文学史 上最大的文学社团南社而论，其成员中就有不少曾留学日本，吸收了东西洋文化的优秀成果， 如陈去病、高旭、柳亚子等即有杰出的表现。对于日本留学生的文学创作活动，学术界多数 集中于新文学的研究，而对古典文学的创作，作家与日本汉文学界的交流，则尚未加以足够 的重视。本文拟对南社诗人郁华留学日本期间与日本汉诗人的交往以及郁氏代表作《东京杂 事诗》作一考论，期望借此拓展近现代文学的研究空间，加强对中外文化交流的考察。 一与日本汉诗人交游考 郁华(188仁1937)，字曼陀，浙江富阳人，中国现代著名法官、诗人与匦家，南社社 友，作家郁达夫之长兄。1905年应留学生考试，受官费保送赴日本留学，入早稻田大学清 国留学生部师范科之历史地理科学习。1908年毕业后，又入法政大学专门部法律科学习， 获法学士学位。1910年回国，担任翻译、法官及刑法教授等职。1914又被派赴日本考察司 法制度，季弟达夫随其负笈东瀛。次年回国，1932年至上海，任江苏省高等法院第二分 院刑庭庭长，兼任东吴、法政大学教授。直至1939年11月23日在寓所附近为日伪特 务暗杀为止，郁华严惩汉奸败类，坚拒敌伪之威逼利诱，并利用其特殊地位，庇护不少 进步人士，廖承志、田汉、阳翰笙等即蒙其营救获释。郁氏兄弟与日本有着极深的渊源， 早年都受惠于日本近代教育之成果，与日本汉诗人广泛交往，结下深厚的情谊，晚年又都死 于日本宪兵或日伪特务屠刀之下。1940年叶秋原受郁华亲属委托编辑郁氏诗画遗作，于香 港印行<静远堂诗集》。柳亚子为之作序云：“三十年前，余与同人结南社，思以文章气节为 当世倡。⋯⋯顾自蜗夷构难。中原板荡，反颜事仇，颇多败类，而富阳郁君曼陀，独能守正 弗挠，烈烈以死，谓非吾社之光荣哉!”称其以身许国之壮举，“可与马革裹尸者争烈一，而 郁诗亦“将昭垂于万祀”，①对其道德文章可谓推崇备至。 <静远堂诗集》收录郁华1905至1939年间的诗作176首，附刊留学日本时所作、曾在 日本<太阳》杂志和上海‘民吁报》及<南社丛刊》上发表的<东京杂事诗》73首。诗集 中作年最早的，是乙巳(1905)秋赴日途中所作的《黄海舟中》一诗。庚戌(1910)郁华回 国，作《抵大沽口》云：“七载投荒客，今仍落魄归。”然而实际留日时间为六年，其中丁未 (1907)暑假曾回国省亲一次。在此期间，郁华因向《万朝报》、‘太阳》杂志以及著名的汉 诗社团随鸥社的机关刊物《随鸥集》投稿，而与不少日本汉诗人结下文字因缘，其中便有诗 坛盟主森槐南及宿将永井禾原、土居香国等人。癸丑(1913)四月郁华再赴日本，次年秋回 国。郁华两次赴日，与日本汉诗人交往酬唱，依时间为序，则有荻野迦陵、永井禾原、土居 香国、森槐南、冢原梦舟、大石铁石、永坂石埭、关泽霞庵等人。现在对其交流略加考索， 文中所引郁华诗歌，皆出自学林出版社1983年版<郁曼陀陈碧岑诗抄》，恕不一一注出。 永井禾原(1852----1913)，名久一郎，号禾原，别号来青，尾张爱知县人，著名小说家 永井萄风之父。幼受业于汉学者青木树堂、鹫津毅堂，又在诗坛领袖森春涛指导下学习汉诗， 后转入庆应义塾。明治四年(1871)以名古屋藩贡进生名义赴美学习，六年(1873)回国， 翌年起历任工部、文部省诸官。三十年(1897)调任日本邮船上海支店长，三十三年(1900) 转任横滨支店长。在此三年期间，永井与中国诗人广泛唱和，著有《西游诗稿》一卷(内附 <声应气求集》一卷)、<西游诗续稿》二卷、‘西游诗再续稿》一卷。蔡钧和为后者作序云： “侍郎(指永井)抱经世之才，作消摇之游，辙迹所至。东及韩。南及楚，北及燕蓟，西越 巴蜀。举凡名山大川之形胜，人情风土之同异，政治教化之兴衰得失，目之所系，心之所存， 不禁发为咏歌，有声有色。”％来永井又重游美国，返回义出游吕宋，历时一百零九日，成 <雪炎百扫吟稿》一卷，王泰本谓其诗“ 记录 混凝土 养护记录下载土方回填监理旁站记录免费下载集备记录下载集备记录下载集备记录下载 海程之要，摹写客路之艰，联络邦交，扩充商 务，实隐与国政有切要之关。”@日本汉诗人初山衣洲明治二十八年(1895)所作《明治诗话》 卷二“永井禾原”条云：“(永井)平生不甚作诗，然触景感怀，偶然拈出，压倒作家。”回明 治三十三年(1900)秋，永井于东京牛迭区大久保余丁町(今新宿区余丁町)构筑“来青阁”， 室内广布中国丹青诗文，具有浓郁的中国风。大正元年(1912)末以脑溢血病逝。二年(1913) 其子荷风将禾原诗汇集为<来青阁集》十卷出版。来青阁为永井晚年与中日汉诗人雅集之所， 森槐南、岩溪裳川、大久保湘南等皆为座上客，郁华留日期间亦常至来青阁，丁未(1907) 作‘宴集来青阁赠永井禾原久一郎》、<永井禾原招饮小丁香馆》二首，后者有联云：“湔裙禊 事花三月，中酒情怀雨一帘。椽瓦翠螭新砚谱，药阑红麝旧香奁。”春秋佳日，观砚品诗， 郁华与日本汉诗界诸位大家的交往对其提高诗艺大有裨益。 ①‘柳亚子文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1244、1245页． ②王宝平编著‘日本典籍清人序跋集>，上海辞书出版社2010年版，第78页。 ③同上，第79页。 ④韧山衣洲‘明治诗话>．青木嵩山堂刻本1895年版，卷二第11页下． 85 土居香国(1850---1921)，轫山衣洲《明治诗话》卷一“土居香国”条云：。土居通豫， 字子顺，号香国，土佐人。幼而英敏，有神童称。”％入奥宫髓斋门下修阳明学。明治八年 (1875)入都任职于元老院。又迁高知县，主持名古屋邮政。二十八年(1895)年任台湾总 督府陆军邮便局长及民政局事务官，三十年(1897)九月东归，期间曾与韧山农洲等人一起 创立日据时期最早的汉诗社团“玉山吟社”。返日后，曾参与大江敬香的“花月会”，并接替 主持大久保湘南的“随鸥吟社”。有汉诗集《仙寿山房诗文钞》、<仙寿山房别钞》、《征台集》、 ‘续征台集》。轫山称土居氏“诗才俊迈，千言立就”。丁未(1907)郁华作<赠土屠香国通 豫》，甲寅(1914)又作《偕土居香国关泽霞庵彦由三宜亭过辨天祠》，前者末句云：“由来私 社声名盛，垂老风华别样新。”则土居暮年依然热心诗社活动，创作才情不减。 森槐南(1863—1911)，名公泰，字大来，通称泰二郎，号槐南，别号扫雪山童、台南 小史、秋波禅侣、菊如澹人、说诗轩主人等，著有《槐南集》、<槐南遗稿》以及《唐诗选评 释》、<杜诗讲义》、<韩诗讲义》、<李义山讲义》、<唐诗研究法》、《古诗平仄论》等汉诗研究 著作。槐南为森春涛之子，星社、随鸥诗社领袖，与本田种竹、国分青崖并称为明治后期三 大诗人。三浦叶《明治汉文学史》称槐南诗具有吴梅村的苍凉、王渔洋的神韵、陈碧城与郭 频伽的艳丽，又不失自己的独特风格，颇有大家气象。圆槐南十七岁时创作<补春天传奇》， 敷演陈碧城等人为西湖三女士冯小青、杨云友、周菊香修墓之事。时任驻日参赞的黄遵宪对 之 评价 LEC评价法下载LEC评价法下载评价量规免费下载学院评价表文档下载学院评价表文档下载 甚高：“以秀倩之笔，写幽艳之思，摹拟《桃花扇》、<长生殿》，遂能具体而微。"剧 中冯小青唱曲有“身无影，瘦可怜”六字，黄氏盛赞其“绝妙”。@戊申(1908)郁华作《赠 森槐南大来》、<戏柬槐南》二首，前者云：“金薤词华高北斗，玉堂歌板识东坡。”后者云： “一将擒王万马痦。”目之为诗坛盟主。1909年．槐南随伊藤博文到中国东北与俄国财政 总长戈果甫佐夫谈判，lO月26日抵达哈尔滨车站时，伊藤被朝鲜爱国志士安重根刺杀 身亡，槐南亦右臂中弹，返回国内救治。郁华此时作《慰森槐南秘书》云：“乞病好成《丁 卵集》，订交重忆戊申年。相逢定作掀髯笑，道是蓬山劫后仙。”对槐南进行慰勉，情谊之重 可以想见。 冢原梦舟(1847．1927)，名周造，梦舟为其号，乃茨城县丰田郡大园村忠兵卫氏之次 男。少时即倾心西学，赞同攘夷论，后至横滨学习航海学，任横滨外字新闻记者助手，复入 庆应义塾学习英语，任高知县英学教师。明治五年出仕大藏省，着手建立日本海洋运输、教 育、保险、救生等制度，其贡献被认为可与前岛氏创立邮便制度、芳川氏创立电信制度、井 上氏创立铁道制度相媲美，‘立身致富信用公录》即称其为“海事制度之创立者一。固冢原周 造还是～位汉诗人，1-松学社大学COE歹口少乡厶所藏日本汉文关联文献目录稿本》“汉诗 ①同上。卷一第19页上． ②三浦叶‘明治汉文学史》。汲古书院1998年版，第66页。 ③郭真义、郑海麟编著‘黄遵宪 题 快递公司问题件快递公司问题件货款处理关于圆的周长面积重点题型关于解方程组的题及答案关于南海问题 批日人汉籍》，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59、62页． ④‘立身致富信用公录'，浦上新吾编纂兼发行，国镜社明治三十六年版(1903)第1册第15编第5喝页· 铂 部”别集类云：“‘龙蛇握奇集》一卷，冢原周造梦舟撰，明治三十八年寒翠庄排印本，一册。一 回戊申(1908)郁华作‘纳凉寒翠山庄赠冢原梦舟周造》，其尾联云：“何处羲皇卧，云根冷石 床。”则冢原亦为风雅散淡之人。癸丑(1913)郁华再次赴日考察，又作<寒翠山庄观枫次 主人冢原梦舟韵》赠之。在冢原氏的寒翠山庄中，郁华或纳凉观枫，或品茗听雨，宾主相得 甚欢。 永坂石埭(1845—1924)，字希庄，本名周二、德彰，号石埭、一桂堂，名古屋人，世 代以医为业，曾任东京帝国火学医学教授。明治七、八年迁居东京神田松坂町的梁川星岩故 居，名之为玉池仙馆，文入墨客常出入其中。永坂早年曾就森春涛、鹫津毅堂学诗，为森门 四天王之一，又创办剪淞吟社、一半儿诗社。永坂擅长汉诗、书画及篆刻，有诗书画三绝之 雅称。至于其诗作，神田喜一郎<日本填词史话》云：“石埭则直到大正末年(1926)为止， 作为诗坛的领袖以及风流三昧的生活送走了自己的一生。其遗稿的编纂很芜杂，前年在杂志 <随鸥集》中曾有连载。”圆(按，永坂逝于1924年，神田之说有误。)伊藤三郎称永坂诗 “浓缛幽绝”，有陈碧城之风。@其师森春涛为明治时期香奁体大家，永坂当有所继承。其 <横滨竹枝》一卷，描绘开港不久的横滨繁盛景象，可与关根痴堂的《横滨杂词》媲美。郁 华前后两次赴日， <静远堂诗》中存有《癸丑除夕同永坂石埭周二守岁祭诗庵》、《枕桥秋楔 次石埭老人韵》二首，前者云：“天涯同薄宦，才调最怜君。”后者云：“萧萧水榭艳歌新， 未解悲秋解惜春。”可见二入契合之深及永坂诗风。1915年郁华弟达夫作《寄永坂石埭武藏》， 称“不见诗坛盟主久”，1916年作《永坂石埭以留别鸥社同人诗见示即步原韵赋长句以赠》， 又称“千首清词追李杜”，皆可见永坂与郁氏兄弟的文字因缘及其在后者心目中的地位。 关泽霞庵(1854--1925)，名清修，字士节，通称力藏，号花庵居士，羽后宫崎人。明 治初在秋田椿台藩塾学诗，复移岩崎塾。后至东京，与友人共创“梦草诗社”，1890年入 森槐南主持的星社，1897年又与同人创雪门会，入随鸥吟社、一半儿社、澹社等诗社。其 诗歌创作活动横跨明治、大正两个时期，存诗一千数百首，晚年集为《霞庵诗钞》于1925 年出版，署名关泽清修，书后附刻词作13阕。神田喜一郎评其词日：“霞庵的填词，与其说 是学习《花间集》，不如说是近于柳屯田。对我国人的填词来说，显示的是一般的理解 标准 excel标准偏差excel标准偏差函数exl标准差函数国标检验抽样标准表免费下载红头文件格式标准下载 。” 回霞庵擅长描绘都市乡村之风光，词风清新洒脱，如<风入松·墨上》云：“晚烟渐抹远山幽， 黛色带眉愁。游人影散斜阳里，但歌声不渡江流。帕确实深得柳永词之神韵。郁华甲寅(1914) 年作<偕土居香国关泽霞庵彦由三宜亭过辨天祠》记述与土居香国、关泽霞庵春游之事。 郁华丁未(1907)作‘送荻野迦陵岫归金泽》，癸丑(1913)作‘星冈茶寮次大石铁石真 ①‘二松学社大学foE7口少尹厶所藏日本汉文关联文献目录稿本>，二松学社大学2l世纪fOE7口歹乡 厶平成二十一年(2009)印行，第25页． ②神田喜一郎著、程郁缀、高野雪译‘日本填词史话》。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259页． ③伊藤三郎‘诗家品评录》。盛春堂1896年版。第18页． ④神田喜一郎著。程郁缀、商野雪译‘日本填词史话’，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413页． ⑤同上．第411页． 87 吉韵》，而荻野迦陵、大石铁石的生平著述，目前囿于资料匮乏，难以考证，仅于森槐南之 《槐南集》卷二十七索得槐南庚戌(1909)所作《荻野迦陵岫来过偶翻东坡集检出其和蔡准 郎中见邀诗即用苏韵且效其体赋得二首》及辛亥(1910)所作《一月十七日月地香雪轩雅宴 和铁石原韵》二题。前者云“不见伊人三十秋”，又云“祢正平赋鹦鹉洲”、“昔年共撤骂奸 鼓’’，则二人年轻时候当有过一段共同战斗的峥蝾岁月，而第一首末云：“君不见相如四壁立， 朝典裘，暮涤器，不逢狗监饮岂休!”∞荻野暮年郁郁不得志可以想见。至于后者，从槐南诗 题看，大石铁石显然也是一位汉诗人。 郁华两次赴日，前后达六年之久。学习考察之余，常与日本汉诗人切磋诗艺，因而结下 深厚的情谊。需要指出的是，这些汉诗人政治上多数都是民族主义者，积极维护军国主义国 家利益。如土居香国曾至台湾任总督府陆军邮便局长及民政局事务官，维护日据当局的殖民 统治，森槐南更是日相伊藤博文麾下的股肱之才，处处为伊藤张目。伊藤遇刺死后，槐南作 《归舟一百韵》悼之，其中赞美伊藤道：“晚监韩国政，威惠交昭宣。遂资调护力，益巩宗 主权。”声称朝鲜民众对伊藤感恩戴德：“民亦额手庆，国祚希长延。”痛斥安重根“遗祸累 百干”。@这种给亚洲人民带来深重灾难的军国主义立场，是必须加以批判的。郁华在槐南受 伤后，作《慰森槐南秘书》一诗对之慰勉，说明了年轻的郁华(此时26岁)还没有认识到 这些汉学修养深厚的军国主义者的两面性，更没有想到自己最终会命丧日伪特务的暗杀枪口 下。 二 ‘东京杂事诗>考论 1940年郁华遗作<静远堂诗集》印行，富阳蒋伯潜为之撰《郁曼陀先生传》云：“先生 工诗，留学日本时，有‘东京杂事诗》数十章，写彼邦风俗，载<民吁报》，所谓<东京竹 枝词》也，一时海上传诵。”@杂事诗第一首为组诗总领：翻文章衰后刘歆出，解记西京杂事 来。”以旧题刘歆作<西京杂记》类比自己的作<东京杂事诗》，似乎创作乃有 计划 项目进度计划表范例计划下载计划下载计划下载课程教学计划下载 的进行， 但诗歌安排又非秩序井然，记录比较随意。诗人创作起讫时间亦难以确考，第2l首述及伊 藤博文遇刺死于哈尔滨，故最迟当不早于1909年10月26日。郁华的<东京杂事诗》虽然 只有73首，不如黄遵宪<日本杂事诗》之体大虑周，亦不如濯足扶桑客《增注东洋诗史》 (原名‘日本竹枝词》)之以征实见长，但也不同于四明浮槎客《东洋神户日本竹枝词》的 见识趣味之卑下。他以传统竹枝词组诗的形式对明治后期东京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教 育等各个方面进行了比较全面的反映，立场客观，笔调清新，对于当时迫切了解近邻的中国 读者来说无疑是一个重要的了解窗口。以下择其要者论之。 ①森槐南<槐南集)，森健郎编辑发行。东京秀荚舍第一工场1911年版。卷二十七第16页下． ②同上，卷二十七第13页下，14页上． @王慎之、王子今辑‘清代海外竹枝词>，北京大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396页． 88 杂事诗中专门描述政治方面的只有寥寥数首，且多与宗教、教育及生活习俗等方面融合 在一起。如第5首记录当年议院受贿案云：“春城归马蹴马骄，回首三台近绛霄。昨夜侍中 新拜表，酒家到处卖金貂。”小注云：“议院开闭皆以春，今年议员坐货败，系狱者且二十人。” 从明治二十三年(1890)第一届议会开幕，至诗人创作之时，日本议会已至少有十五年历史， 但受贿现象的发生以及议员的受制裁，正说明两方的现代政治体制在东方国家建立之不易。 郁华以竹枝词记录时事丑闻，说明了他对法律问题的关注，这或许与其学习法政学科有关。 杂事诗第46首云：“巷陌哀歌动楚些，各挥清泪吊虫沙。樱花红入招魂社，十丈香尘压 素车。”小注云：“招魂社，祠战殁者。每至祭日，自国王以次拜奠致礼，旁张盛业，杂陈角 抵诸戏，故观游者甚众。”按，此处之“招魂社”始建于明治二年(1869)，以纪念戊辰 战争中牺牲的军人。明治十二年(1879)，易名为“靖国神社”。“靖国神社”中供奉 者为明治维新以来历次内外战争中死亡的将士，包括戊辰战争、西南战争、侵占台湾、 甲午战争、八国联军侵华战争、日俄战争等，其中大多数与侵略中国有关。靖国神社作 为国家公祭场所，不仅具有发扬尚武精神、凝聚人心的政治、军事功能，而且也是民间 神道思想传播、娱乐休闲的重要空间，不可一概而论。“旁张盛业，杂陈角抵诸戏，故 观游者甚众”，正是其性质复杂的体现。郁华此诗对于考察至今仍引起亚洲国家强烈不满 的靖国神社具有历史价值。 日本民族的尚武精神在其民俗与教育中也有突出的表现。杂事诗第18首云：“五 月蒲人解辟邪，更开黄屋建高牙。生儿不相淮阴背，赤帜分明属汉家。”小注云：“俗 生儿每五月五日为张帜于门上，绘鲤鱼形，日五月帜。示武也。故以端阳为男儿节。一 中国民间有“鲤鱼跃龙门”之说。流传到日本后，鲤鱼成了力量与勇气的象征。江户时 期，夏历五月初五即端午节，武士家族往往在其门前挂上绘有鲤鱼图案的布匹或纸张， 使之随风舞动，如鲤鱼游于水中。此风幡称为五月帜，又称为皋械(芒’冬。日9)，是 男儿的象征，故端午节又称男儿节。郁华诗句云“生儿不相淮阴背，赤帜分明属汉家”， 以韩信叛汉反衬日本武士之忠贞不二。至于门前挂菖蒲，一则因为日本人认为菖蒲可以避邪， 此习俗亦传自中国；二则日语中“菖蒲”与“尚武”谐音，悬挂菖蒲即是激励男儿的尚武精 神。与之相关的，还有杂事诗第42首：“大学经传别置科，汉儒口说女师多。为愁金粉销奇 气，教唱齐梁《敕勒歌》。”小注云：“凡小学校，皆以女子为师，授唱歌诸课。”明治时期日 本学习小学师范科者以女子为多，故小学女教师占绝大多数。日本女人温柔敦厚，细致有耐 心，但往往缺乏阳刚之气，学校为了灌输尚武精神，就在课程设置中教唱武士歌曲。反观中 国当下中小学学生刚性不足，阴柔有余，日本的教育策略显然值得借鉴。 杂事诗中描写日本传统习俗、时兴风尚的篇章亦复不少。如三月三日女儿节(又称“雏 祭”)，以桃花白酒祭土偶人；四五月以樱桃叶裹糕蒸之，谓之“樱糕”；夏夜捕萤，囚以纱 笼，谓之“萤狩”；秋日王宫举行赏枫之红叶宴，等等，皆为颇具日本民族特色的习俗活动。 尤其是春日举国赏樱之欣喜若狂，更令人感怀。第12首云：“万家井灶绿杨烟，樱笋初开四 月天。十里隅田川上路，春帆细雨看花船。”小注云：“隅田川上有堤长十里，满植樱桃。花 时游人成市，路为之塞。其懦夫弱女惧倾跌者，买舟堤下，溯岸观之。一大和民族确为爱美 的民族。 表现在衣饰上，日本人亦个性鲜明，如第2首写微袒及肩的表体装，第3l首写女子衬 衣尚红色，第37首写女子礼服长者几可盈丈，而女学生则改用断紫裤，第40首写女子梳洗 时凡肩项胸背皆粉泽之，故必袒上衣，虽人前亦不回避，等等。最有特色的是第26首写日 本女子的发型，真令人难以想象：“手磨角枕眼含羞，春动眉尖带暗愁。为恐横陈厢发乱， 晚装卸后更梳头。”小注云：“厢发，髻名，形松秀如倭堕髻，弱年女子多梳之。睡时以高角 枕承肩下，髻不着席，防散乱也。”这在四明浮槎客<东洋神户日本竹枝词》的第80首可得 到旁证：“木枕形同竖片砖，夜眠护髻不偏需。"小注云：“东洋枕如片砖，睡时架于颈，使 头悬空，则发髻不乱。一∞如实描绘中不无调侃之意。 明治维新之后。日本社会以欧美为师，竞相趋新，生活方式有了不少变化。如第36首 写新婚赠以钻石：第38首写剧场兴隆，以至出现专门的女优学校：第43首写咖啡店幼妇盛 装以招徕顾客，夤夜益盛，座客常满。体现在教育上，第58首写华族有专门的女校，第60 首写周日学生放假，学生阶段不同，校服亦异，如太学生戴四角方巾；第72首写市中图书 馆颇多秘本，各有钤记，不相凌乱。值得一提的是第69首，其小注云：“俗颇尚儒，甚者有 手写《论语》藏衣内，每与人言，取以引用者。更为祀孔子，春秋享祀如礼。”这说明即使 到了明治末期，经过大肆吸收欧美文化近四十年，日本社会依然有着浓厚的崇儒风气。换言 之，中国的儒家思想依然为统治阶级所重视，起着维系日本社会的道德人心的作用。郁华的 杂事诗对于考察明治时期的思想界状况提供了可贵的材料。 杂事诗中能够引起中国读者兴趣的，还有日本社会所产生的新事物。如第29首写俗名 为写真的照相术，第52首写投五钱白铜币即可使用的公用电话，第53首写脚踩两轮轮即自 转的自由车，第57首写市中疾驰的电车，等等。尤其是第50首写火车云：“汽车欲发两神 伤，绝塞深闺各断肠。灯火自流人自远，前村明月铁桥长。”小注云：“俗名火车日汽车。市 中央停车场，由此以达各地，国中铁道总结处也。送行者群聚于此。”由此可知日语中汽车 亦为火车之俗称，这对辨析日本近代的交通工具是个有益的参考。如1903年3月陈去病于 日本作<自梅田驿乘汽车赴江户道中作》(其一)云：“琵琶湖上夜潮生，富士山前雾气横。 汽笛一声天欲白，晓风吹我入东京。”@诗题中的汽车即为火车，而不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公路 上行驶的汽车。郁华此诗将传统的送别题材与新兴的交通工具相结合，创造出优美动人的新 意境，可与黄遵宪的<今别离》相媲美。 ①王慎之、王子令辑‘清代海外竹枝词'，北京大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186页． ②陈去病‘陈去病全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版，第l册第18页。 90 三结语 考察以郁华为代表的中国人在日时期的诗歌活动。对于研究日本汉文学以及近代中 日两国的诗学交流具有重要意义。首先，明治时期是江户时期之后日本汉诗的又一个鼎 盛期，不仅名家辈出，诗社林立，而且诗中出现许多新鲜的内容，包括对西洋文化的态 度，对日本与周边国家关系的思考，对日本社会中各种形形色色现象的认识。日本近代 的风云激荡在汉诗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迹。考察中国人在日时期的诗歌活动，可以为研究 日本近代汉诗提供一个比较诗学的窗口。其次，郁华等人身处日本，以异域之眼观察这 个日新月异的社会与民族，其诗作忠实记录了过渡时代的各种现象，这为研究近代日本 的社会风貌提供了可靠的历史文本。郁华的‘东京杂事诗》可谓典范之作。再次，郁华 等人与森槐南、永井禾原等诗坛宿老交往切磋，对其提高诗艺显然颇有裨益。郁达夫的 日本友人中，不乏郁华的当年好友，这意味着中日诗学交流的延续与深化。考察晚清留 日学者的文学活动，对于验证“没有晚清，何来五四”的文学史命题是个很好的途径。 晚清中国人在日时期的诗歌活动是一个值得关注的领域。 91 南社诗人郁华留日诗歌考论 作者： 高平 作者单位： 浙江台州学院 本文链接：http://d.g.wanfangdata.com.cn/Conference_7712493.asp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