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c】潘军自叙

【doc】潘军自叙 潘军自叙 二 o o —— 拄 第 四 期 潘军简介% % 男,1957年l1月28日生于安徽怀宁.1982年 大学中文系.1990年调入安徽省文联,现为文 学院专业作家. 主要着作有长篇小说《日晕》,《风》,《独白与手 势》之《白》,《蓝》,《红》三部曲,以及《潘军文集》 (4卷),《潘军小说文本系列》(6卷),《潘军实验作品 集》(上下卷),《中国当代作家选集?潘军卷》,《潘军 散文》,《潘军随笔》等.有些作品曾在海外印行. 潘军是中国先锋派小说的代 表 关于同志近三年现实表现材料材料类招标技术评分表图表与交易pdf视力表打印pdf用图表说话 pdf 作家之一,也是《新周 刊》评出的"2000年中国十大热门作家"之一.其小说 《重瞳》名列"中国当代文学最新作品排行榜"榜首. 中央电视台曾制作《潘军与小说》专题. mR ?潘军 我于1957年l1月28日的黄昏来到这个世界.出生地是安徽 怀宁县的石牌镇,从地理位置上看,这儿属于皖西南.我母亲 生我时还不足20岁,所以与其说是痛苦,还不如说是害怕.一 旦脐带被接生婆绞断,她就慌着让外婆用一块布把我兜走了. 那个时候,我父亲正在远离县城几十里地的农场劳教,据说他 得知他年轻的妻子顺利产下一子时,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喜 . 己将不可避免地 悦,反倒平添了一份沉重.因为在他看来,自 要成为资产阶级右派分子,失去这个儿子只是早迟的事.我父 亲原是学英语的,但他十分爱好文学.大学时代的他就订阅了 《文学丛刊》这样的期刊,还经常给巴金等他崇拜的作家写信. 到了他大三这一年,解放了,他像所有的热血青年一样投身到 革命的洪流中,于是不久,他成了一名乡村小学的校长.这个 小学坐落在怀宁县的小市乡,古称小吏港,因出了《孔雀东南 飞》里的小吏焦仲卿而得名.但是从后来的历史看,怀宁的地 位应与另外两件事有关.其一,这儿出了中共第一任总书记陈 独秀,其二是这一带出了中国戏曲史上泰斗级人物程长庚,杨 月楼以及杨小楼.我一直为此困惑,想不通这块水土怎么能把 这两件事粘合在一起,尽管二者相距了l00年. 作为怀宁县城所在地的石牌镇,在我的记忆里似乎和今天 的变化不大.那几条老街至今还保留着,只是把原先的石板路 改成了水泥路,把木头的电线杆换成了水泥预制的杆子.我在 这里生活了20年,对这个镇子的方方面面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我上小学三年级.街上一夜间突 然就变得很热闹,到处都有大字报和红卫兵.很多人,包括我 们的校长,都被押上街戴着各式各样的高帽子游行,他们都成 了坏人.但我不敢接受这个事实,一遇见这种事,我就感到胆 怯而害羞,似乎是我自己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就在这个 ,这是我最初遭遇的 阶段,我感到了父亲成为"右派"的羞耻 政治压力.学校每次填写表格,我都紧张,在"家庭社会关 系"一栏里郑重说明"已与父亲划清了政治界限".我的内心 已经感到了极大的自卑,我隐隐约约地知道,我在大家眼里充 其量只是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这年暑假的一日,我去剧 团玩,意外地看见了写我母亲的大字报,铺天盖地,而写她的 人基本上都是她的徒弟.我母亲被打成了"三名三高黑线分 . 总 第 四 十 —L /, 期 "对我而言,唯一要思考的问题 是——还能否写得更好."——潘军 子",成为重点打击的对象. 几天后,剧团的这些年轻人 上我家来抄家了.他们接到 举报,说我家至今藏有国民 党给我父亲的密码本.这一 天,我在家里,亲眼目击了 抄家的全过程.那些人抄得 可以说是非常仔细,连墙缝 里都用铁丝掏了.他们当然 没有抄出什么来,倒是翻到 了我父亲留下的一摞没有写 字的稿纸——这是我第一次 见到稿纸,它和我的作文簿 差不多."文革"期间另一 件对我产生震动的事,是我 们教导主任的投河自尽.这 个人长相颇似电影里旧社会的账房先生,平时不爱说话,总是 提着马灯在夜里没有人的时候看写他的的大字报.他临死前的 一 天黄昏,我还看见过他瘦削佝偻的身影.他就死在我家前面 的莲花塘里,尸体是渔人用网捞起来的.这是我第一次面对死 亡发出的惊诧,它留下的恐惧阴影追随了我很多年.1999年, 我在一篇小说里记录了这件事. 我的中学时代是从1970年开始的.对它的记忆我已没有更 多的感叹.每天我们面对的都是些没有意思的课本,而革命的 继续,又使我越发感到了政治的压力.我父亲是"右派",这 在同学中早已传开.我的成绩一直很好,但这也无法改变我的 境遇.我现在能记得的是两件事,一是我从学校的图书馆里偷 到了一批文学书,这其中就有巴金的《雾》,《雨》,《电》和 育了,上海的《解放日报》上发表了一个叫做《补课》的独幕 话剧,我们的校长心血来潮地认为,这是促进教育的好形式, 于是就让我随一个家在上海的老师去上海观摩.不久,我在石 牌把它给排演出来了.有一天,我听文化馆的人说,我父亲当 年也干过类似的事,50年代初期他在同一个舞台上演出了安波 的话剧《春风吹到诺敏河》. 中学时代给我最后的印象是高中毕业前的一次规模宏大的 征兵.因为我父亲是右派,所以我母亲事先就明确地告诉我: 你不要报名.她的意思是我不具备报名的资格.那次征兵对我 们的吸引力主要是因为可以借此逃避下乡插队.我好象也从来 没有向往过军旅生活.不过,这个冬天在我的记忆里是异常寒 冷的.我的外祖父因病去世,从此这个家里就只剩下我这个小 男人了.我即将面临的是下乡,去一个叫做平山的公社.那个 地方虽距离县城仅15华里,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山区. 1975年春节后,我扛着行李到了平山公社.我插队的村子 叫牌楼,在这个村子的背后是个不高但十分陡峭的山岭,叫梅 子岭.那些日子里,我喜欢在每天收工后来这儿看风景,但是 插队的日子不久便由最初时的新鲜变得苦不堪言.我的住处是 生产队的披屋,低矮狭长,阴冷潮湿.我住在里面,外面堆放 着水车,犁,耙等农用品.窗户上连块玻璃也没有,用一块塑 料薄膜钉死了.下雨的时候,雨点打在上面像炒豆一样.屋里 有很多老鼠,夜晚甚至沿着我蚊帐的空隙四下乱窜.一天夜 里,我听见了狼叫,就在我窗外.狼的声音很悲惨.我渐渐被 ? 总 第 四 十 六 期 垮了,特别是"双抢"季节,每日一早即起,天 最害怕的是交公粮,100多斤的担子要挑走l0华 往返几趟.只有到了晚上,我坐在煤油灯下作画 命还有一点意义.这个时期,我对自己的前途开 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有怎样的安排. 我在这儿做了一年的农民,到了第二年的春天,公社通知 我去平山中学当代课教师.这是个意外的好消息,后来才知 道,原来是现任的公社书记曾经和我父亲是朋友,也曾当过一 阵子"右派",因为是党员,所以就先平反了.我自然高兴异 常,不仅是因为摆脱了皮肉之苦,而且每个月还能领到l8元钱 的工资,这对于我的绘画真是有力的支持.可是好景不长,我 在学校只住了一个学期,就又被放回了牌楼村.因为帮助我的 那位公社书记已调到县里当粮食局长去了,而新来的公社书记 则要在学校里安排他的关系户.这似乎很正常.我永远也不会 忘i~1976年夏天的那个晚上,我坐在梅子岭上伤心地哭着,也 就是从这个晚上开始,我明白了权力在中国社会的作用.很多 年后,我在长篇小说《独自与手势》的第一部里,写下了这种 感受—— 当一个人无法接近权力时,唯一能行得通的便是远离权 力.权力左右你的前途与命运,这固然是无法忽视的存在,但 仍然还存在着权力控制之外的另一种前途,另一种命运,那便 是你的创造.正如农民创造粮食,母亲创造生命,权力是剥夺 不了的.尽管权力可以扼制,限制你的创造,但创造本身的力 量足以能同权力抗衡.没有一种权力可以规定音乐的具体性, 因为旋律的形态是抽象的;也没有一种权力可以控制竞技的规 则,所以体育比赛的魅力在于与生俱来的公平;更没有一种权 力可以改变季节的更替,自然界色彩的转变.权力可以消灭生 命,但消灭不了生命的辉煌.我的生命在于我的创造. ? "我的生命在于我的创造",这几乎成了 用我母亲的话说:你只能靠自己. 1976年l0月,中国的历史发生了巨大变化 制度得以恢复,我便打算回到县城家中复习迎 在大队林场劳动,在我搬行李的时候,那位场 考上了再搬也不迟吧?他的意思是我考不上.于是我对这个知 青的管制者说:只要是凭考的,老子就不含糊!现在想起来, 我已经没有那种热血了.我知道,在中国凭考的事实在是太少 太少了. 这天,我去公社的收购站门前等过往的班车.无意之中我 发现了一张陈旧的《安徽日报》,日期是1957年5月27日.在这 张报纸的副刊版上,我看到了一篇叫作《菱塘新歌》的小说, 作者竟是我的父亲.我诧异的是,这张比我年龄还大半岁的报 纸竟然于20年后在一个偏僻的乡村与我相遇,而这又是我父亲 一 生中唯一发表的一篇小说.那一刻我真是百感交集,我的直 觉告诉我:这是苍天的一次暗示,我父亲的文学梦过早地毁灭 了,这个梦现在该由我接着做了.难道两代人做同一个梦还做 不成吗? 1978年9月,我进入安徽大学中文系.大学这个环境对我 似乎没有什么新鲜感.几乎所有的课程我都没有兴趣,我已经 清醒地意识到,对于一个想当作家的人来说,大学这道门槛显 得多余.事实上,上大学也就是为我解决了一个户VI问题,使 我由农村进入城市,日后的身份由农民变成干部.所以我不是 一 个好学生,每学期系里公布的旷课名单上都有我的名字. 安徽大学的图书馆是相当简陋的.在旷课的时候,我主要 就是泡图书馆.到了1981年,我还是写了一个独幕话剧《前 哨》,以此纪念我敬重的鲁迅先生诞辰100周年.这个戏我是 编,导,演集于一身,我自己扮演了鲁迅先生.时隔近20年, o 还有些感慨.《前哨》意外地获得全国大学生 ,后来又改编成了电视剧. 在《青年文学》上发表了小说处女作《拉大提 ,又连续在《花城》,《中国》,《北京文学》 一 系列中短篇小说.直到1988年的第一部长篇 小说《日晕》的发表和出版,大概可以称作创作的第一阶段.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中共安庆地委宣传部工作.两年 后,又调入中共安徽省委宣传部.我在机关前后工作长达8年, 这8年中的每一天对于我都是枯燥而无奈.1985年我结婚,翌 年女儿出生,面对杂乱的家庭生活,我也同样的一筹莫展.我 每天唯一的宁静是在晚上去办公室写作.我带着一瓶开水,一 条毛巾和一瓶风油精,总是差不多写到深夜两点.在这间办公 室里,我写完了《省略》,《南方的情绪》,《蓝堡》,《流动 的沙滩》,这些作品后来被批评界视为"先锋小说",我也因此 潘军(左一)为读者签名售书 无可避免地成了这一 流派的作家."先锋 小说"是批评家们做 学问的一种归纳,但 我想说的是,无论现 在还是将来别人怎么 看,我对发生在80年 代末期的文本实验活 动,都一如既往地充 满激情. 1990年,我调到 安徽省文联从事专业 创作了,但这次的调 潘军和女儿在一起 动不是恩赐,而是带有一种发配的性质.而之于我,这无疑是 一 次幸运的发配.我在文联被"挂"了两年,没有一个具体的 单位愿意接收我,这让我感到诧异和困惑.于是在我写完第二 部长篇小说《风》之后,干脆打了一纸报告, 要求 对教师党员的评价套管和固井爆破片与爆破装置仓库管理基本要求三甲医院都需要复审吗 留职停薪, 自我放逐去了南方.这已是1992年春天的事了.我记得我在合 肥上飞机的那一天是4月5Et清明节,骆岗机场的上空一片阴 霾,似乎带有祭奠的意味,但飞机还是正常起飞了. 然而令我始料不及的是,我竞阴差阳错地过了5年的经商 生涯.我先是在海口,两年后又转移到了中原郑州.从南中国 海边跑到了黄河边.在这5年里,我做过广告,干过服装,开 过酒店.结果是我欠人家的钱一分也不能少,而人家欠我的钱 则是一分也要不回来.我经历了前所未有的颠沛流离,身心交 瘁,Et子狼狈不堪.只有一件事我以为值得纪念,那就是1993 年的春天,我在海口主办了"蓝星笔会".这个举动实际上表 明从下海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有打算在商场上混一辈子.我需 . 二 o o ,—— 年 第 四 期 只有钱才能使我在权力社会面前保持最起码的 心离不开的还是写作和文学,我觉得这是我的 以当我彻底摆脱困境之后,我再次安静地回到 .回想起这几年的经历,我还是有很多的感慨, 头,但对那些13子我仍然是无怨无悔,因为我 毕竟赢得了一样东西,那就是心灵的自由. 从1996年《结束的地方》开始,我几乎是一鼓作气地写 了《海口日记》,《三月一日》,《对门?对面》,《关系》, 《桃花流水》,《秋声赋》,《重瞳》这些中篇.1998年秋天, 我在北京靠近亚运村的一间屋里,开始写作长篇三部曲《独 自与手势》.现在,我已经完成了第一部《白色》,第二部 《蓝色》和第三部《红色》.2000年,人民文学等六家出版社, 出版了我的l6部着作.继之,全国10家文化单位在北京联合 召开了"潘军作品研讨会".但我知道,我要走的路还很长. 在1999年第l0期《北京文学》的"世纪留言"栏里,我 应约这样写到—— 我喜欢这样一句话:历史的发展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这表明任何人在历史中的作用都是微不足道的,历史不相信 历史中的英雄.就像如果没有爱迪生,地球上也将不会是黑 暗的,一定会有另外发明电的人物出现,因为历史已经到了 电该出现的时代. 所以我会一如既往地等待着,边做自己该做的事. o 2001年3月20日于合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