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里的灰白色（五）
打工日记之五
2010年7月20日 雨
雨，还是淅淅沥沥飘着。
来到工地的时候，发现工地前方不远处，一辆蓝色的工程车翻倒在路旁。车里的石头洒了一地。
我心里一震，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他们也看到了，我叔就说：“耶，你看那里翻了辆车。快走，我们去看看去。”于是我们都加快了脚步。那里已站着几个人了。
熊老师一到那里就问道：“怎么回事啊这是？”
“翻车了啊！”有个人不嫌烦，回答道。
熊老师马上又说道：“哎呀，白天有那么多车在这里过都没有翻，怎么他就偏偏翻在这里呢？”
人们开始发出“呵呵”的笑声，不知是嘲笑他的问题还是嘲笑这问题的
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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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就回答说：“怕是技术有问题哦。”
“听说是昨天晚上十一点过的时候翻的。不过还好没有伤到人啦！”人们都开始议论起来了。
“哎哟，现在这两分钱来得容易吗？”这句话倒是让我们大家一时沉默了下来。
“……”
人们一来到工地上就围了过来，他们议论着，猜想着。这时，老板过来了，他没有马上提醒我们干活，而是就像一个讲解员一样给我们讲起了昨夜的故事。昨夜，他也在这车上。路过这里的时，天正下这大雨，路很滑，所以一不小心就把车头转往外边了一点，压在了路边，又因车上的石头太多，就......老板绘声绘色地讲道：“当时我的头还被碰了一下呢。”他还摸摸他的额头。
有人就说道：“那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应该没问题，”接着又开始讲起来了，“我昨天都说路太滑，等第二天再来，可是他还不信......”
他正讲着，一队人来了。从那身打扮和穿着，应该是从石场里带来的。那个带头的人走到老板面前说：“来了啊，老板。”估计他就是司机。
老板接过他递上来的烟，“嗯呢，你也来了啊。”然后话题一转，“昨天我都说雨大路滑不过来了，你说没问题。……”他走到车子的旁边，“老实说，遇到我嘛就算了。你看看我的头，都青了一块了。”他撩起他的头发给我们看，“若是遇到其他人，非得宰你一笔不可。”
司机只是点着头，陪着笑，但我相信此时他的心里一定和我一样的愤怒......
很快，那群人就开始干活了，他们在那里抬石头，打石头，捡石头，可是我看到他们确实那么的麻木，没有一个人脸上带着笑容。或许是他们的心里都不好受吧。
可是，如果你细心一点的话，你就会发现在那群搬石头的男人中，不知夹杂着两个谁的妈妈！你看那，他们双手往后一扣，扎开马步，然后车子旁边的两个男人就将那石头抬起，放在她们倒扣的手里，石头就紧紧地贴在了她们背上。弓起的腰，犹如弯弯的苍穹。但还不是圆弧形的，而近似乎成了九十度，如一条板凳！她们的步伐是如此的缓慢，但也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动着。看到她们空手背着一百多斤的石头向我们走来时，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她们到底还是不是女人？
那汗，是浑浊的，混黄的，可能是石头上的泥土掉在了汗水里，它们注入在那皱纹的深沟里，在那脸上画出了一道道脏痕；凌乱的头发也贴在了脸上，就像是一道道深深的裂痕，想要把她们撕碎；而衣服则紧紧地贴在身上，甚至让人感觉到那衣服已经完全陷在了那皮肤里。一阵风吹过，脑海里那飘飘的衣角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她们的衣角，就像尖刀一样，直直的，硬硬的，插在我的心里，好深好深......
我想起了家中的妈妈。一不小心，自己就来到这个世界二十个年头了，母亲也和我一样，在自己的岁月里又划去了二十年。母亲本来就很瘦小，在加上这二十年来，为了我和我的弟弟妹妹，换来了一身的伤病，更显得瘦弱。偶尔夜里醒来，还会听见母亲哼唧的声音，然后 又听见她找药瓶的声音。有时候，或许我们都庆幸自己能来到这个世界上，可是，我们可曾半夜里醒来，听见母亲腰疼时的呻吟？也是否注意到那柜子里面不知何时已添了几盒药呀？
更多的，我们都不知道......
就像她们干着这样的活，是为了想给自己买一件好衣服吗？不是，因为再好的衣服都经不起那石头的磨损；是为了买高档的化妆品吗？不是，因为那黄黄的汗水还没有等到那化妆品的香味飘出去五米就把它们冲淡了，掩盖了；是为了能去高档的餐厅好好吃一顿吗？也不是，就那身打扮，不把她们当乞丐，也怕她们弄脏了那桌椅。
我想我们都知道，可能是因为那罐子里没有了油盐，那米缸里已经见了底；或者是我们身上的衣服已经破旧了，她们怕别的同学看不起她们的孩子；还有，还有我们正向她们要钱去买东西了呢......
啊，伟大的母亲啊，你本应该在家里做饭，然后缝缝补补，而现在你去扎在这群男人堆里，和他们干着同样的活。你可曾知道，代替了你年轻时候的玫瑰香的是浓浓的汗臭味？你是否照过镜子，那脸颊，不再是涂上胭脂粉，而是黄黄的泥？你是否注意你的背上，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啊？
啊，这就是我们伟大的母亲！
我在这里深深地为你们鞠躬，天下的母亲。
我偷偷地将眼泪抹去，然后埋头干活，我害怕自己再看一会儿，会哭出声音。
雨越下越大，我们去躲雨了，可他们还在那里干着，还不停的敲打着，背着。是的，曾经，也是因为希望能多挣一点钱，那司机才用生命下了赌注。现在又何惧这点雨！
啊，亲爱的父母，你们付出了太多太多了，难道是你们上一辈子欠了我们的吗？
可是，又有几个人曾关注过这雨中的一幕？
雨，一直在下，也一直洗涤这我的心。我在心里留一个地方，去接今天的雨水，当有一天我突然放肆了，或者我迷茫了，那我就把藏在心里的这一罐水拿出来，细细品味一下，想想我今天是怎么想的，然后告诉自己又该怎么做。
今天整理的时候，我的确也感到欣慰。人们刚上大学的时候，一个个都迷茫，甚至有的开始颓废。而我却不觉得，不管我的目标是什么，是考研还是留学，还是四年下来后就忙着找工作，但是，现在努力是没有错的。有时候我就在想，我们迷茫，不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我们太浅薄了。如果真的有一天，我们都学好了，学到了，那时候我们还有什么迷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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