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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罪的咏叹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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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罪的咏叹调
[释罪的咏叹调/艾米歇尔著]一流小说网Txt版下载/阅读,更多作品请访问:http://www.16xs.com[免费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16xs.com]书籍介绍:是什么能够续接月色的残弦,是什么能够念念不忘午夜的挽歌。是堕入末世都挣扎不忘的承诺。是彼此不可能承受的爱欲胶合。是眼瞳渗出血珠潮湿的自由。假如有一个地方可以是永无止境的静默,假如有种代价可以换取自由自在的飞翔,我想,那一定是天堂,或者,死亡。------章节内容开始-------断章一第一章烟色缭乱假如有一个地方可以是永无止境的静默,假如有种代价可以换取自由自在的飞翔,我想,那一定是天堂,或者,死亡。溶银般纯粹的月,铺开在繁华奢靡的午夜街巷,铺开在黛绿腐败的穿城水道上,铺开在浓艳似血的酒杯中。杯壁和杯柄的衔接弧度极好,酒浆晃动,大半个杯柄便像也在里边倾注了鲜血似地,玛瑙般朦胧透光。将酒倒入口中,半含着。送到喉咙不要咽下,轻轻启开牙关,缓慢而深长的吸气,所有果香合着酒精,铺天盖地的闯入肺叶,似卷了一团火,燃烧着胸膛,带来一种水烟燃起时的微醺。酒愈烈,焰愈烈。大把大把的晚樱草和虎纹兰绽开点点滴滴的花盏,像隐密庭院中女子的轻笑,在茂密的叶片中若隐若现。一簇簇柔韧的常春藤,缠裹住大半个濒水露台,再似舞娘舒展的长袖,伸到几近墨色的水中,随波荡漾。这是一条狭窄的水巷,只能允许三条细身船并肩通过。浓密的水藻被平日里来往的船只挤向两旁,像融化了的翡翠上堆积的油污,但是那里却孕育了娇小的鱼群。对面临水的三层狭长石窗,每一扇都挂了防风灯。晚风轻拂,水在动,灯在动,月在动。光影重重,都叠在了这侧雅致华丽的精巧露台上。所有露台的栏杆都只有小腿那样高,这本就是让那些想掩饰身份,乘船而至的客人们上来的台阶。除了偶尔抄近道经过的船只外,这条水巷没什么可喧闹的了,她仅是条安静的后街。然而,她是这个城市中一入夜,便最旖丽多姿的地方。她是一个迷梦,她是一管罂粟,她是一杯让人又恋又怕的苦艾。她是瓦莱莎夫人的妓馆。这仅是她安静的后街。我没有动,但不是我的身体,它正靠在露台彩丝织成的一堆异国背垫中,伸手从铺着三十二色槿花桌布的矮几上取酒,小口小口,微阖着眼帘,用那种特别的方式饮下。没有动的是我的思维。也许有风情悦耳的琴声从远处飘来,也许碧波荡漾,屋宇倒映分不清是幻是虚。但这一切丝毫触动不了我,似乎它们试图接近我时,被一扇无形的屏风,生生挡了回去。我仅是专心的沉浸在饮酒的享乐中,不为任何所动。后背的肌肉有点僵硬,我突然被自己的这个发现惊呆了。反射性的仰望苍穹,月圆,月缺,月再圆。数载,久的足以改变人心,也足以让一个不安分的死人真正死去。手慌乱的抖起来,酒倏地哽在喉中,我不再是那个刚新生蜕变,张开鼻翼捕捉夜露的女孩了吗?也不再是为了能分辨出海风中,几许潮湿几许腥沙而欢呼欣喜的雏儿了?轻转头,我放开感官,想刻意去捕捉些什么,但一个扑空。屋内,女人忘情放纵,一番狂野云雨中达到巅峰的呻吟,断断续续的从层叠的纱帐中传出。接下来便是被掐断后的啜饮声。这已是被送进屋的第二个女人。断章一第二章希翼碎屑涔涔微汗从肩上渗出,我所能感知的仅是那挑弄的啜饮声,而对于生命,我无动于衷。无论是一个、两个、三个或四个,还是那扑向灯笼的飞蛾,密藻下的潜鱼,这一切的活物触碰不到我,它们跟石栏上、狭长门窗上雕刻的漩涡,贝壳,S线没有什么区别。我这是在死吗?我害怕极了。“啪”一声,高脚杯的长柄折断,酒洒在皱褶的裙裾上,像一滩血污。“我这是在死吗?”我难以控制的小声呼出口,玻璃碎屑刺进掌心,感觉不到疼痛。我在死?……我在死!……越是害怕,令人神迷意乱的啜饮越是清晰,我的影像中全成了那种奔流直下,蚀人骸骨的鲜红液体。转眼间的发现,如妖魅般从背后袭过来,我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它击中,而我却难以置信,嗫嚅着不肯承认。“不觉得还让我服侍你的饮食,这样有点过份吗?”他显然很兴奋,漂亮的眼睛闪着光,一笑若蝶。浓密的睫毛微颤,嘴唇的粉色加深了,棱角分明又柔软诱人。他脚下打着晃从屋中走出,一手拉着凌乱的衬衣蕾丝领,一手挟着酒杯。那一刻,他细腻的皮肤中含着光,快乐如情窦初开的少年,华美似油画中走出的阿波罗。是的,阿波罗,驾驭金车腾跃天空的太阳神。这便是血对于我们的意义,它是我们的阳光,它赐予我们沐浴阳光的伪装。他似乎体力不支,但又轻盈的一个旋身倒在那堆色彩斑斓的靠垫中,顺手将杯搁在几上,血浆摇晃,洒出一缕沿壁滑下,跳烁起垂死的光。“抱歉,大人。”我假装去看远方,悄悄将手垂出栏外,让碎裂的酒杯顺水流去。“你——?似乎知道了些什么?”把额前的银发向后掠去,他淡淡的语气即不询问,亦不肯定,眼角带着狡黠的笑容。“我该知道什么吗?”恐慌带来了些微的害怕,我拒绝任何人知道这个尚未肯定的‘秘密’,甚至包括自己。抓起桌上的杯,一口饮尽。尚温热的液体从喉中抚下,短暂的安慰涌进血管,似慈母的双手,轻拍你哭泣的背。这一瞬间,我臣服了。手无意中扫过胸碰到了指环,用全掌紧紧压住,像溺水中握到的稻草,它曾是我活着所有的理由。那个神的孩子,那个写诗的孩子,那个眼中盛满冰蓝色忧郁的孩子。我……爱着你呃……请给我不灭的希翼,如同我从不放弃追寻你的足迹。“你要把他当成信仰吗?或者只是用他来做个强迫自己的理由?”他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簇花蕾。“你刺探我的心意?”我有点恼怒,并非因为他的探问,而是由于他的话,揭穿了那个我不敢多想的事实。有多少爱,可以强大到足以支撑永恒?其实,我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勇敢。我只是给自己塑造了一个饱满的形象,再用假想的勇敢去填充它。“您以此为乐吗?”我看不透对面的多温迪斯。为什么他总是撕下我的面具让它鲜血淋漓,而我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仅仅因为这都是事实吗?“你可要小心了,把爱作为信仰,它的毁灭,将比鸩酒更烈。我的……朋友。”他吐出最后一个单词时皱了皱眉,仿佛自己也不满意却又只能选择这个词。“朋友?不,多温迪斯大人,恐怕您搞错了,我们不一样。”我知道他使用这个词的涵义。“噢?但愿……我喜欢看你的挣扎,无用而不甘。”踢开一个靠垫曲起左膝,“不过,会一样的,最终都会一样的。”他仰头望向星空,眼瞳撒满星屑的清冷和忧伤。断章一第三章爱之鸩酒一流小说网更新时间:2008-6-2715:54:44本章字数:1676门,响起有规律的三声轻叩,见无人回应,沉默了一阵便被推开。两个女人的裙裾悉索着从门口扫过地毯来到露台。她们似猫一样走路,这是瓦莱莎夫人和她训练出来的姑娘们所特有的脚步。“是客人来了吗?我的瓦莱莎夫人。”多温迪斯打量着她身后躲躲藏藏的女孩。“主人。”她拎起金色的裙摆行了个礼应了一声,觉得不妥,随即改了称呼,“呃……先生,是这个女孩,她主动请求接待今晚的客人,没什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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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我来处理就好,你先出去。”“是的,先生。”她语气淡然,不卑不亢。拢起的黑发贴着箔金羽毛,金色塔夫绸的裙子紧紧裹着成熟柔软的肢体,她垂着眼帘,从不正面直视多温迪斯,恭顺温雅。这就是瓦莱莎夫人,没有丝毫逼人的锋芒,却让全城的男人都想褪去衣衫的女人。她从不刻意,所有的性感只在平常的回眸浅笑,举手投足中。即使只看她轻咬一口蟹肉,你都会情不自禁想去索要那张骄矜的嘴唇。这样一个女人,从那眼波流动的神情里,我早就知道她喜欢着多温迪斯。他的博学优雅、深沉放纵,直到后来他的粗暴无情、嗜血冷酷。他们之间只存在着欲望和发泄。她沉默的讨好他,为仆,为奴,成为一颗棋。“我不奢望占有他,只乞求他占有我。”“他的心无人能懂,那么我能做的只有用肉体去拥抱他。”这就是那个可以动摇全城男子地位、名誉、财产甚至性命的瓦莱莎夫人曾说出的话。我想她定是饮下了那爱的鸩酒。夜风拂过,万点烛光在金色撑起的长裙上跳动,随着转身挥洒满地,她垂手退出,掩上了门。多温迪斯换上一种柔和却严厉的笑,站起来向女孩走去:“说说你的理由。”她被这个男子的气势压迫的慌张起来,两手紧紧捏住裙子的侧边,质地较硬的塔夫绸一阵脆响:“我……我有,教廷和议会的双重许可证明。”我们同时笑出声,不过并不因为女孩。我笑的是荒谬。他笑的,是轻蔑。“在这里的每个妓女都有这样的许可,你要明白,我们不是一个三流场所。”多温迪斯站到她的身后,轻拢着她的肩,“再给我个理由,年轻的小云雀。”女孩显然在克制自己的恼怒,我们的笑带来了她所以为的羞辱。面颊反而涌上了好看的红晕,贝齿将唇咬得泛白。她站着没有动,下巴优雅的高抬,冷冷的用眼角睨向我,这是只有贵族家教才能培养出来的镇静。终于她松开牙齿说:“我还是个……处女。”这次我没笑,多温迪斯却笑得更大声:“哈哈,处女?”他的手攀上女孩细长的脖颈:“亲爱的,圣母玛利亚也曾是个处女。”“我希望听到你不假思索的真话。”他用手指轻揉脖上的珍珠项链。女孩紧紧抿住嘴,突然抬头:“我需要钱。”“唔,很好。”他挑下眉踱回几旁,弯腰倒了杯酒,耸耸肩伸出食指指向女孩说,“还有呢?你最好一次把话说完,要知道,我通常不怎么有耐性。”“还有什么?”女孩求助般望向我。我无视的将目光移到房间内一侧的拼贴画上——圣母玛利亚。那个处女,在这妓馆的暖香迷醉中笑妍依然。断章一第四章蛰伏的火镰“我想波提若塞家族的人,需要钱一定有更好的借口。”多温迪斯从项链的扣环上发现了这个曾显赫一时的姓氏。他们以严谨的家教,和呼吁恢复保守禁欲的社会道德为己任而闻名。“那不是借口!”女孩似乎被这个措辞击中了般向后退一步,左手紧紧攥起握在胸前,饱满的胸脯一起一伏,“我需要自由!我需要独立!那种生下来就被当作商业和政治交易踏板的命运,您不会了解先生。”“在这个到处充满男权的世界里,我所能学到的除了服从,还是服从!”“唔,孩子,服从不好吗?”他重新坐下,慵懒的半依着桌,指尖拈起我的头发,“主,来到你身边,服从让你成为他的使徒,服从弥补了夏娃起始的原罪。”他吹动手中的头发,笑盈盈的望着我,若有所指。我让眼睛空洞的睁着,了无聚焦。而事实上在无法揣测的内心深处,一种东西被搅了起来,无影无形。“不!没有尊严,没有空气,我活不下去。所有的礼仪、姿态、辞令都是为了能嫁给王室贵公,为家族换得更多的利益和可靠的盟友。”“那我是什么?一个活的,贵重而优雅的,随叫随到的,贞洁的性工具?!”女孩大声控诉着。“至少让我为自己选择一次,活一次。可是,呃……上帝,在这个男人的社会中,我能做什么?我拥有的,只剩自己的身体。”她的情绪随着声音低落下去,再次看向我,眼神中有点同情,试着想唤起我的共鸣。“啪,啪,啪……”掌声从空气中爆开,有点多余。多温迪斯摊开手,声音悦耳:“多么激昂的辩词,完美。”“不过你不用看她,别教坏了我的爱弥儿”“危险的蛊惑胜似毒蛇。”女孩得不到呼应,冲动的树立了明确的讨伐对象:“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从未体会过被男人豢养摆弄的滋味吗?”她眼中闪出晶莹湿润的光。“没错,她是被我所豢养,但是,你对我们的了解,比我们对你的感知更加苍白无力,我年轻的女士。”“没有实力,做一个极端主义思潮的追捧者是毫无价值的。换句话说,你将成为一个不理智的牺牲品。”多温迪斯根本不在乎女孩是否能明白这些话的含意,他们的对话映射给我的变化,似乎对他来说更有趣一点。心底被搅动的东西膨胀起来,我被她眼中的潮湿吸引住了。“自由……”我喃喃念叨着缓慢拉回视线,一个象深海漩涡般迷人的词语。可是真正为之奋斗的人,却永远得不到自由,他们把‘目标’的枷链套在脖子上,锁住了自己。但我仍然被女孩触动,为了她眼中蓬发的向往,为了她身上勃然的无谓。有那么一瞬,我想站起来紧紧拥抱她小小的身躯,亲吻她束起的发髻,感谢她,告诉她,她是夜间跃动的火镰。然而下一瞬,更多蛰伏的礁石将我撞的粉身碎骨。没有理智时,所有的愿望都可以在幻想中实现。可我,没有权力幻想。跳动的火镰,熄灭了……“去它的,自由。”阖上眼睛时,我的瞳眸泛出了潮湿。断章一第五章谁听得到深渊的回响“可是没有牺牲,哪里会有奖赏。”女孩下定决心般向后高昂起头。“不得不承认,你说服了我。去准备吧,希望你不会怯场,我会让瓦莱莎夫人付以你十倍的奖赏。”他温和下来,声音醇厚,像在教导自己出嫁的女儿。没有道谢,本来也没有什么值得道谢的,女孩只是低头行了礼转身退出。“等等,你叫什么名字?”我坐直身体小心的询问。“伊莎贝拉•德•波提若塞。”我喜欢收集给过我触动的名字,回忆时,像擦拭一粒粒流光溢彩的鹅卵石,尽管岁月让它不断遗失,但我固执的不断捡拾。多温迪斯嘲笑这是类似大山雀收集废物的无聊举动,对他来说,有名字的和无名字的没什么分别,仅是过客,也只能是过客。“还有事吗?”他观察着女孩,用他所擅长的,不留任何余地揭穿他人的方式问道:“选择了做妓女,为什么还存有羞耻?”“我?我,我……”女孩支吾着双手捧住脸颊,掩饰自己的青涩不安。“爱弥儿。”他突然叫我,“安慰一下她吧。”“我?”“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去吧,快点。”他的声音低沉静美,但不可违抗。站起身细步迈进屋,墙上的花饰油彩闪出郁悒凝结的光。张口吸气的第三次我终于发出了声音,机械的背诵:“使用身体的姑娘,你走上了圣洁的甬道。是否还记得古老的律例,美丽的出嫁女子,须在门前行淫七天。抬起你高贵的头来,巴比伦城前的圣妓拨动琴弦,因为神就降临在她们身边……”“记住这些话,然后马上给我出去,出去——”我猛地拉开门,把一脸无措的女孩推搡出去。闭上门扉,我转头责问:“您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有意思吗?!除了戏弄,还是戏弄。您还能做什么?!”他灼然的眼神突然黯淡下去,眸中聚集了让人不忍的无辜:“可是除了戏弄,我们还能做什么呢?告诉我,爱弥儿。”明知道他在玩把戏,可我愤怒的责问被他做出来的无辜,撕成了碎片。“呃,该死。”我冲到桌前,将上面的墨盒,粉匣,小首饰柜,烛台一古脑全砸到了梳妆台前的镜子上。镜中狼狈的我碎了,落在地上是千百个狼狈的我。桌上的白烛熄灭,屋中的光线更加幽暗,只剩下床头一角的烛光还在突突的跳动。他耐心的等待这些乒乓碎裂声都安静后,又恢复了那个倨傲邪恶,嘴角带着狡黠冷笑的多温迪斯。他不理睬我,走过去挽起床帷。烛光闪烁着将浓浓阴影投在床上赤裸的女尸身上。他依然是那个狰狞的吸血鬼,再华丽的蕾丝衬衫,也掩盖不了胸膛上沾着的人类的血迹。这个男子,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他的眼神怎么还可以那般锐利,仿佛茵蕴的黑暗从未遮挡过那双眼睛。我倒在沙发中,出神的望着他。第一次,一股主动去了解他的渴望涌出心房。是的,了解自己的同类。我一直都试图用各种手段去挽留记忆,挽救自己的人性。从未将丝毫注意力放在这些同伴身上。他们的故事,他们的爱或者恨。是我,主动放弃了作为人的生命,是他们的存在形式给了我选择的机会。难道,我也冷漠的连一点应有的感激都不肯付出吗?难道我也无情到了这种地步?怒气早消失殆尽,默默地,我开始忏悔。第一次不是为了人类,而是为了自己待他们的不公正。也是第一次为了自己狭隘自私的目光。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终于重新审视了自己的位置。他们,是血族。而我,也是。心沉的多深,这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总是沉溺于回忆,没有任何好处,亲爱的。是时候该拥抱我们,拥抱自己了。我一直在等你长大,爱弥儿。”他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托着腮,脸上是少有的诚恳。我苦笑着,学着回应这份诚恳。深渊的边沿,我松开了手,放开那枚岌岌可危的草叶,享受向下坠落的风声。他不再说话,转手撕下身后墙壁上罩着的薄纱。擎起三头烛台,闭上眼睛,侧耳像在聆听。绞金画框泛起灿烂的光,画中的蓝衣女子站在萧瑟的墓石旁边,身后是渐远的悼念者。扬起一角半遮的面纱后面,那是一双挫败、落寞的眼睛。聪慧的面容被种绝对的悲哀覆盖,百合花在她脚下盛放,漫过了碑石。叹口气,多温迪斯向上挑了挑唇角,似乎听到了画中人细微的声音而答道:“你又输了呢。”抑或是心念转动,又或是烛影朦胧,我仿佛看到那女子抬头轻笑,同多温迪斯一样狡黠、轻蔑的自信从面纱中渗出。“的确,游戏并未结束。”他睁开眼,伸手摩挲着陈旧的画面,难掩眉宇间苦涩的情愫,“我的百合,玛利亚?”压抑着寥落的轻笑从那边传出。恍然间我的心被怜悯塞满,口中滑出那个名字:“玛利亚,玛利亚……,抹大拉的玛利亚,那个妓女……”水汽雾埃在昏暗的灯光中沉浮,为之伴奏的,是大簇晚樱草花蕾悄然绽放的‘噗噗’声,那是一曲婉然的小夜曲中升腾的红茶香沫。“唔,看来,是我们的客人该到了,走吧爱弥儿,我们去看有趣的东西。”他歪歪头,把神秘顽皮、卖弄关子的神情摆了出来。似乎是被他感染了,我甚至涌上一股莫名的兴奋。跟在他身后走出房间,穿过以金色为主色调装饰的华丽走廊,进入偏厅,再踏上通往三楼的盘梯。他享受的和那些仰慕他美貌的半裸女子打着招呼,用他刚吸过血变得柔软温暖的手指,捏起她们的下巴印上吻痕。或者在那些光滑纤巧的肩上拂下直抵乳房。我盯着他背上散垂的银发,被一种喜悦感激荡。至少我还可以体会到好奇,而且那么强烈。一时间周围的影像鲜活起来,浓烈的脂粉郁香那么富有生气。女孩们身穿挑逗的衣着,或袒露上身,或虚掩下体,那些做成花盏荷莲等样式的透明撑裙转来转去,充满俗世的欢乐情趣。她们媚惑的眼神,娇美的胴体散,发着热气的香舌和脖颈,勾出了我的爱怜,我的欲望,我想吸血。没有了往常的厌弃,我为我的欲望而欣喜,尽管依靠着这可怜巴巴的欲望活着,但我还活着。惯有的微笑再次从嘴角延出,举目盈盈望向那边有点瘦弱,但俊俏机灵的男妓,新鲜的血的浓郁香味已从想象中漫开。一级级的楼阶将那些粉红的情色迷梦抛远到脚下。三楼已事先禁止安排任何客人,所有的双层水晶吊灯都熄灭,只在每个靠窗的一侧燃起单枝白蜡。微弱的火苗挣扎摆动,跳着随时都可以熄灭的风中残舞。随着烛光的引导,我们向走廊深处走去。一前一后,是我们惯有的距离,我集中注意力感受地毯擦过脚掌时的反弹力来思忖这是来自哪个产地的羊绒。他突然转到我身后,用右手搭住我的肩:“爱弥儿,我做了一个决定。”“嗯?”我诧异的侧头看他。他并不回视,将脸颊贴在我的头顶,揽着我继续走,目光投向前方沉沉的昏暗,换上了另外一句:“你要学着给别人沉静的安抚,语言上的辞令,往往是让他人服从的第一步。”“大人……”我不习惯和他保持这种亲昵的接触,但是我也知道拒绝是多余的,“抱歉,我不需要。”那场古老的,足以化成烟尘的战役灰烬,从未让我停止过忏悔。为了服从神,我让出了我的人民,为了服从我,手无寸铁的无辜生命成了诱饵。的确,我们赢了,造就了着名而伟大的喀尔克斯之战,间接结束了被称作第二次诸神黄昏的史卷。然而,这样的胜利值得吗?是的,我们为自己的信仰和庇佑我们的神赢得了胜利。可是国家,同样应该庇佑自己的人民不是吗?他们才是真正的弱者啊。当你从小熟识的面孔变成一团团腾起的血雾和飞扬的碎肉时,“服从”留给我的,只是无法愈合的创口和一夜夜的噩梦。“亲爱的,你经历过不是吗?对于权利,我相信没有人比你更有领悟性,我保证。”他挟着我推开精镌细绘的门扉。我的腿僵硬如同脚下的米比斯长石:“不,不要再提,求您。”“唔,又让我想起时下流行的那句话,用来比喻再恰当不过了,宝贝。”他将我按坐在曲脚金色云纹椅上,自己也在对面坐下:“权利,如同那些闪闪发光的奢侈品,是一种不可缺少得无用之物,记住它,孩子。”不,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什么都不想记住。似一道无形的利刃划开了扭曲的时空,痛苦从崩破的黑洞中涌出,一点点唤醒刻意掩埋的残像,来自千年冰层下的以巴尼特拉奇潭水再次拥裹了我。断章一第七章暗星绵延数千英里的柯尔克斯山脉,像沉伏的巨蟒,一直伸向西沉的落日。从千百年个岁月中复苏过来的,原本覆盖着山脉旷野的远古森林,在这个再次到来的芬布尔之冬中逐渐枯萎凋零,裸出赤黑的土壤和枯褐的岩石。落日用尚余金色的辉芒涂染着山脉天际相接的地平线,仿佛那里才是太阳诞生的熔炉。柯尔克斯山脉的分支在这里断成了一个天然的咬合山谷,只要可以引诱沿山脉方向行军的敌人进入,就能用较少的兵力守住相对狭窄的出入口,这对连年作战人数剧减的联盟军来说,是个有利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明朝黎明光线刺破暮霭的那刻,倘若我们还未能阻拦这支庞大的向西方匆匆集结,赶着同其他编部汇合一举攻城的魔兽主力的话,那么帝狱军团的戟矛,便会踩碎我们的王都,射穿神憩息的亚瑟园。山谷起了风,漫山白色的披风和纹着灿金象徽的盟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山脊失去了阔叶的遮蔽,徒剩光秃虬曲的树枝抓向低垂的天幕。耀眼的银盔在其间闪着光,点点似撒入山头的碎星。这片银中,有一颗最夺目,胜过西垂的阿佛洛狄忒。星,因为无法触及,所以深邃璀璨。而他,就是我的星,贝路伊。而我,至今妄想摘星。他站在对面的兀岩上,庄重如九天的鹰王,失落似深海的孤贝。风捧起他柔软的金发,灿烂的色泽竟也无法温暖身上的忧郁。他一个人站在岩边,朝这里苦笑着。霎时,那躲过众人的苦笑,让我误以为他不再是星,而是人。战士们有条不紊的做着伏击准备。佣兵们在最下层闭目养神或擦拭兵刃,他们最懂得保存体力,是一群将头颅挂在腰间的亡命徒。大型抛石器以及配合使用的近程弹射装置,被拆成零件运送到位,在力大无穷的半兽人的工作下重新组合。(兽人和半兽人有亲近的血缘关系,力量惊人,暴躁易怒。但半兽人崇尚古老的名誉正义,出于些许的理智会适当控制武力倾向,比较容易被说服参加赢得和平的战争。而兽人阴沉好斗,以施放嗜血天性为行动前提,更容易被魔鬼邪恶控制。)最精锐的正规骑士团分别在山谷出入口的乱石后做好了隐藏,所有的法师和祭司都穿上了他们最华丽的装束。没有人知道这是不是自己此生的最后一战,能做的惟有盛装出席。“其实,兵刃相接的那刻起,谁不会是亡命之徒呢?”菲林特俯瞰着下面的佣兵轻轻喟叹。她曾说自己最喜欢做一个小小的佣兵,没有绝对的正义,没有不变的追随,象云一样。和煦柔顺的春风也好,疯狂狂躁的飓风也罢,可以自由选择任何自己所爱的去赞叹,率性而快乐。余晖细致的勾勒出她美丽的侧剪影,我拾起在眼中,疼惜在心底。飞舞的白袍象对不安的翅膀,在她身后上下翻腾,可我知道有条柔韧的锁链穿透了她的翅膀,穿透了我的,也穿透了今天站在这里所有拿起武器的人的翅膀。不到血枯肉尽,不得解脱。可笑的是,没人知道那条锁链是什么,可悲的是我隐约明了,却以为那是不可逃避的正义的借口。始终,我都未曾给与站在身边,那些仰望自由的灵魂些许可能,直到有一天我握住了希望的尾翼,可故人都不在。回头时,只剩我一个,入目处处是空旷。断章一第八章信任如此开端“保护好自己,菲林特。”我看着她,艰难的压制自己不去想她满身浴血倒地身亡的样子。可是任何一个在战场太久的人,都会去提前习惯,此刻跟你亲切谈笑的兄弟,下刻便阴阳两隔。这里没有童话中不死的主角,这里的设想百分之八十以上都会实现。我靠着苍老的紫杉树干坐下,她走过来半跪着替我戴上手套,头顶兰色的长发仔细编成细辫一缕缕垂下,每根辫尾都饰着白色的兰花,幽香阵阵。“殿下,我们为您而保护身体,请您为我们保护自己的心。”她将贯以魔法的大剑郑重地置在我手中,金色的眼眸敛满关切和担忧,最终只有她是懂我的啊。东方的天空卷起了乌云,低低压住小半个边角。一骑青烟从山脚飞驰上来,转眼就到不远。信使递上纸签,素白的纸只写着一个单词:为了。落款贝路伊。“为了什么?”我不明就里的朝对面望去,他迎风扬扬手中同样的纸张。“他还说了什么?”信使再次低头:“贝路伊殿下只说您看到信笺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信的内容。”“为了什么?”我重复了一次,摇头轻笑,“这个狡猾的贝路伊,什么时候了,开这种玩笑。”由收信人来完成信的内容,什么样的情什么样的景,就会生成什么样的信,听到回复时即可知道对方所想,表情 答案 八年级地理上册填图题岩土工程勘察试题省略号的作用及举例应急救援安全知识车间5s试题及答案 搭配巧妙,正大光明而又趣味盎然的窥探。再抬头时他已不再原处,将这恶毒又可爱的信小心折起来放进贴身的内衣中,等今夜结束后我要询问他手中拿着的那纸上写的是什么。握剑起身,我看到了骑士长莫拉尼可。蓦的,凝重似山崩般压在我俩之间短短的距离上。“殿下,您不可以做出这件事。”他没有行礼,定定的站在距我四步远的地方,“亲手屠杀自己的子民,对于成王者来说,将威信扫地。”他的话如两记响亮的耳光掴在脸上,耳根火辣辣的热起来,反射性的想起那个下午。空荡荡的谒见大厅铺满如血的残阳,签署完征宣令的我将那只握过笔的手放到火盆上去烤,直到菲林特赶来制止并用冰块包裹住它的时候,我仍痛苦流涕。我用我的右手,出卖了我的人民。自此,本来就塞满泥泞和饥荒的大街小巷,再次被猛如洪流的撕泣、谩骂填充。反抗和镇压,逃亡和搜捕,都只为了一纸命令。做出这个决定前,我根本不知道这个国家已贫瘠到无法拿出足够充当诱饵的牲畜。三天两夜的军事会议,无眠无休的辩论、争执、权衡、商讨。为了他那句“胜利之后,一切将重燃生机。”我妥协的退后了一步。就一步,我默许了594头牲畜,437名老弱病残的归宿。残忍地毛骨悚然,但它发生了,一袭优美的签字成了绞断他们生存绳索的利剪。“这是战争,莫拉尼可骑士长。”我从牙缝挤出这几个发音,羞愧难当,不敢直视那双威严的眼睛。“答的好,我亲爱的撒文阿德兰殿下。”他一甩束成两缕的棕发,络腮胡微微抖动,“那么你为什么要亲自动手?你知道失去人民信任的后果吗?”“知道,他们已经对我失望,所以,谁制造的恶行,谁自己来承担罪孽。”况且都是从小熟识的面孔,我说不出口。话音刚落,他手中的宽剑柄便狠狠击倒面前。断章一第九章王者的善良“唔……”我猝不及防的狼狈倒地,嘴唇火辣辣的肿起来,咸腥的滋味迅速在舌唇短暂的麻木中蹿行,“您还是这么严厉,……老师。”“老师!哈~~真荣幸,您还记得,是的,我严厉吗?我还不够严厉,菲林特,别扶她,让她自己象个战士的样子站起来。”“老脾气啊。”摇摇头,我站起来用手背蹭掉嘴角的血迹。“记住,这是我最后一次替你的父亲打你。”莫拉尼可老师一直随父亲踏山涉水历险无数,上了年纪的双目沾染了苍老,却仍炯炯有神,他就是我的另外一个父亲。斜阳又下去几分,山谷被绛紫色的阴影覆盖,这些阴影又被哭声、哀号声掀翻。不用看都知道,用绳捆成串的成百上千的村民、牲畜已被驱赶到待宰的肉案上。绝望怨怼的声音从那时起就从未间断的谴责着我,在醒时绞痛,在梦里它一遍遍将我撕醒,继续绞痛。“你不能去,孩子,我去。”他的眼神决绝,“等一切平复重建告解人民时,你应当说,当初被莫拉尼可以位高权重,倚老卖老所胁迫,再增加抚慰的筹码,你很快就会重获信任。”“您的子民是善良的,而善良需要的,仅是一个借口,或者谎言,相信他们。”“老师。”我低斥着打断他,声音象从喉中抠出一般,“这对他们不道德,对您不道德。”“道德?啊哈,看来先王的确将您保护的太好了,那么,我来告诉你,自政治和权利诞生的那日起,道德,便沦为了奴隶。你要得到的是胜利,而不是做一个卫道者。”如若不是一本正经的神情,我几乎要以为他在调笑。他看穿我了吗?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吗?我重新打量他熟悉又染上点陌生的身影,有什么不一样了,可是什么不一样呢?额上皱纹横布,双颊热血雄雄,坚定毅然的茶色瞳仁迸射冷光。对,是冷光,那光的源头没有平日亲昵的气息,被一块硬梆梆的石块占据。“殿下,您不再是个孩子了,假如卡休斯王还在,你可以一辈子躲在温香软阁之中,但是现在纵然有再多的不愿意,都要承认,你的父亲——死了……。你从此失去了最强大的庇护。”“责任是冷冰冰的,你必须快点成长,成为他人的庇护,并学会玩弄权术来保护自己和夺取目标。”仿佛承受不住重量般,我把视线从他脸上挪开。不,世界不是这个样子的。父亲曾面对的,就是这样冷酷的秩序吗?如果是,我怎么去想象他在其中气定神闲,从容搏杀;如果是,被权术污浊的双眼怎样才能做到望着我时依然宠爱无暇。我不能质疑老师,因为我无法质疑父亲。“我们为什么和神族结盟,孩子。不是因为共同的信仰,而是因为共同的利益。看来这课是来不及上完了。”他一笑,胡子颇有风度的舒展,“我们以最后一个问题结束,回答我,什么是王者?”东方的地平线上涌出一点黑云,像浸在墨中的污渍迅速晕染扩大。紧张难以控制的爬上神经,他们来了,要开始了。断章一第十章谁懂别离黑云喧腾着,咆哮着,侵蚀原野的同时也侵蚀着我的心。我无法凝神回答问题,也从没有人教过我。在我认知的范围中,王者就是父亲伸开的无限的手掌。王者,就是哥哥不会冷却的胸膛。焦躁挤走了伤感,带来略微不安的轻喘:“我不知道,也从未思考过。”蓝紫色的东方天空,跟着卷上玄铁般不祥的乌云,和地上的黑斑相互照应扩散。所有的人都看到了敌人,对手们出现了,携着云卷着雾,恶气腾腾的将在几刻钟后抵达面前。整个山谷安静了下来,就连一贯闲散的佣兵也停止了交谈,站起身望向东面的原野山壑。在这类似于为自己迎接死亡而致哀的静默中,老师的声音更加洪亮:“好好听着,孩子,我要把卡休斯王曾经常记的一句话转给你,训导也好,诫鉴也罢,希望你会好好思考。”“王者就是人,毁灭和创造。”他径自朝我走来,举起手。我记得他的巴掌,本能的一躲,却又恢复了原状,准备承受这一掌。他愣了一下,随即“哈哈”朗笑。手落下,用力拍在肩上,冷光消逝了,留下缕缕爱护:“爱弥儿,能伴随你长大,这是我的骄傲。”我几乎要不忍。“好啦,该是道别的时候了,狄弗娜,你可以过来亲吻我们的殿下。”莫拉尼可朝背后牵着马匹的身影招手。“老师,你?为什么叫她来?”“呵呵……我答应过她,绝不抛下她一个人,无论如何。”他深情款款的望向他的妻。一种脱去稚气,经由岁月沉淀下来的默契信赖在他们之间缠绵,闪光的教人忌妒。狄弗娜换上了合身的白色战袍,红色腰带束住这个年龄微微丰腴的腰肢。鲜亮的颜色映衬着不再年轻的容颜,但依旧步履款款,仪态端庄,是那个拥有‘第一巧手’之称的宫廷女官。我的盔甲下面正系着一条她亲手编织的,精美的让人赞叹的钻饰金腰带。捧起我的手缓缓一吻,直起身又亲吻了我的嘴唇,用柔软温暖的手指摸摸我的脸,嗔怪的说:“看看,又动手打人,难得殿下能忍受得了你这个莽夫。”“放心,您一定会胜利的。”“当然,有夫人的腰带。”我会心巧笑。“没时间了,狄弗娜,过来。”老师挽过她的左臂,用素白的娟裹住他们牵在一起的手,跪了下来,“菲林特,请最后为我们祈祷。”法杖在他们头顶轻点,肃穆的祭词和恢宏的战歌颂唱中,他们的头发被风纠结在一起,额角轻挨,共赴生死。最完美的忠贞盟约也就是如此了吧,生死共赴,无畏无惧。他们为这一世共同许诺的‘腰带’结上了最后的丝绦。明明想挽留,我却无法挽留什么。背后那片墨色以异常快的速度膨胀。他们吞噬了沿途微薄的光线,汲收着扩散中夕阳留下的所有浮光,似一群庞大而贪婪的食腐者,吸纳所有活着的,死去的。“夫人!老师!”我分不清自己的语气是在送别还是挽留。“不要担心,你以后会知道,这是我们的幸福。”莫拉尼可若无其事的挥挥手,留下这句话,拥着他的妻,踏着昏暗的幽蓝暮霞离开。断章一十一章沉睡的狂热今夜,是复仇的一夜,虽然我的父亲,您常说试图用复仇来倾斜战争的天平是种不计后果的愚蠢,我知道您压根不希望我为你复仇或者什么的。责任早已让您坦然迎接生死。但是父亲,请原谅我要违背你的嘱咐。我无法原谅那个将你撕成几半悬城示众,再装在木奁送回来威胁炫耀的混蛋。我也看透了生死,可那是对自己,而不是对您。今夜,不是我碾碎他的头颅,便就是他截断我的脖颈。血腥将军——奎拉姆斯。“只要你从这里经过!”我平举起手中剑狠狠的笑着,“我不用它,就可以宰了你,相信吗?”不管他有多么凶残嚣猛,父亲不曾害怕的,我亦不怕。愤恨更是早为我扫平了所有顾虑的荆棘。除了爱能让人放弃一切,恨也能让人不顾一切。汹涌而来的铁云覆盖着海泥般漫延的敌人,他们似乎就从那肮脏的云层上滂沱跌下,落在地面像泥淖一样溅开,如蚁群般爬满高高低低的山丘沟壑。成千上万双魔兽所拥有的黄绿色眼睛在墨蓝的暮霭中诡异闪烁,由远至近,似卷起的海浪,散漫却又气势汹汹的整体推进。这些打起的浪头,紧紧簇拥着一双巨大邪恶的猩红眼眸。那是一条身形庞然,生性残暴的陆行龙,血腥将军奎拉姆斯的坐骑。没错,它和传说中的一样,口鼻喷火,耳冒烟雾,身披比五层大马士革钢铠还要坚硬的鳞甲,尾脊上竖立着重矛般强悍的长刺。口腔布满三排锋利似剑的牙齿,嘴角会不断流出灼烫的绿色垂涎。奎拉姆斯靠它在关键时刻挽回了不少败局也没错,但是,这又能怎样呢?我早已想好了对付它的办法,而且轻而易举,嘴角卷起冷笑,并保持到整场杀戮的结束。后来,每当我追溯嗜血的本性,究竟从何而起的时候,我都回想到菲林特说的,她从未见过我当时那样狂热而残酷的冷笑。我终于渐渐明白,那种本性其实不完全是通过继承家族血脉造就的。它是一段独立存在的灵魂,从肉体形成起,就隐匿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直到遇见契合的时机或血质,它就苏醒,遇不见,则沉睡至死亡,连你自己也无法捉摸。假如你在海上攀缘过暴风雨围困中的破败木筏,假如你推过装满脓血滴洒的黑死病人去焚化的车辆,那么你就会明白,沉淀了安谧暮色的山谷,被怎样一种哀伤和绝望所笼罩。你也会明白我的心需要承受怎样的谴责和煎熬。忠勇的骑士化身恶魔,屠杀了手无寸铁的善良人民。——而我,是这个故事的导演。断章一十二章以死换死剑从狄弗娜后背传出的那刻起,血就没有停止过流动。恬然的头颅挑起在剑尖,搂入怀中,系上莫尼拉克的发缕。他把她的头就这样挂在胸前,带领三十个骑士冲进人群.尖叫,嘶喊,嚎哭,动物的,人的……所有面临死亡之前的凄厉声音震耳欲聋。铁蹄所踏之处,人群四散逃开,然而绳索牵绊住求生的脚步,跌倒的,死去的……躯体被串在绳索上的活人拖动,拼命挣扎,直到再无人能迈动脚步了,便彻底的闭眼,等到落到自己头上的斩刀。我听到了他们的无助,乞求。可我无法叫停,叫停的代价便是所有已牺牲的变得毫无意义。开局已打出,退出即是输。这是场所有人的游戏,不是我一个人的游戏。干涸的砂石被鲜血浸饱,凝成厚厚的血膏,叠加起一张邪恶灼目的地毯,揭开厮杀的徐徐帷幕。风将这些浓郁的祭品送向远方,真是可笑呢,以死换死,召唤着贪婪者。西天最后一缕绯云终于冉冉熄灭,颂唱渐起,韵声入耳,却潜着怆然的旋律。它竟从太阳跌落的地方,生生拽起一团浓云,遮淡了星光,遮淡了月华,挟携着隐隐的雷电裹向柯尔克斯山脉。“来吧,朝这里来!”手掌不由自主的攥紧,眼睛却可以不眨一下的盯住远方。脚下敏感的捕捉到砂砾震颤的第一下,心脏的跳动放大了十倍。我非常肯定,它的节奏依然沉稳,放大的是力度而不是速度,那是为了回应强烈的兴奋和期待而做出的答复。高低错落闪烁的魔兽之眼似洪流般攒动。腾跃大地的震颤由弱至强,轻散的砂砾簌簌从岩间抖落。缥缈的咒文袅袅环绕,随着节奏缓缓爬升,醇厚的男声低低回荡在山谷,带着比月夜下暗暗淌动的流沙更具力量的镇静和清凉,洗涤着每个人的心神。这就是战歌,被一群又信仰的人从他们的神那里传导赞诵,代代继承,再鼓动无数捍卫者为之慷慨赴死。而我,也曾是个有信仰的人。三千米,一千米,五百米……吟唱在几个短促的高音后,加快了步伐,似急骤的快板,不容阻拦的一路拔高。低垂的乌云压近,暗雷沉隐在云中,压抑的咆哮。我几乎能够猜到奎拉姆斯感到座骑偏离预定路线时的惊诧,他们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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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开山谷,但是有谁可以阻挡浓酽的血腥对于一条陆行龙的吸引?奎拉姆斯捕获它并将其驯服成为座骑所付出的庞然代价,听过的人无不动容。那是他残暴的骄傲,并以为顶着正义嘴脸的对手无法做到。孰不知,人狠下心,会比一个魔鬼更地道。当你利用一样东西的弱点来征服它时,别忘了,你的敌人也能模仿。咒文在渐深的夜色中相互应和着攀升,犹如愈行愈难的险峰,穿过烟雾缭绕的山头,踏下终年不化的固雪,即将摘下彩虹之际,一声脆弦断裂,撕折韧藤,万籁俱静。呼吸也似乎随它停止了一般,静得可以听清弓箭张满的力量和紧握矛柄的摩擦。……来吧……来吧,来吧!断章一十三章狂乱的开端野兽的粗喘连成一片此起彼伏,带着只有从炼狱中才能发酵的腐朽腥臭,铺天盖地的从谷口闯入。全速奔跑中的血蜥蜴撞向两边的乱石,隐藏在附近的少数骑士被飞石砸中丧生。跌入兽群的,更是如落入怒涛的秋叶,挣扎不了几下就被覆没,踩踏成泥。地震般的隆隆声碾研了整个山坳,陆行龙放开四肢冲向堆放在面前柔软新鲜的食物,它疯狂的叼咽起地上的尸首,然而后继部队巨大的冲力将它强推向前。它就这样牙齿上钉着狰狞的人头,牙缝中塞挂着残肢,几分满足,几分癫狂的推进步伐。这里癫狂的不只是它,还有在血腥刺激下亢奋的我。奎拉姆斯应该警觉到预设的异常,但从调整到控制所需要的时间,已足够。他死定了。微眯下眼睛,我有少许得意。在黑暗中操控猎物的一举一动,让它完全按照自己意愿行动,就连垂死挣扎都是自己设定的样子,这可比幼时用蛛网粘捕蜻蜓有成就感多了。短兵相接的距离一点点拉近,陆行龙身后,左翼是蛮力的兽人,右侧是凶残敏捷骑着血蜥蜴的地狱魔物。这些魔物由狡猾的恶精灵,难缠的下位妖精,以及一种叫做贡纳的,在黑暗地狱深处的泥浆中诞生,被腐烂尸水浸泡孵化的丑陋生物所构成。被他们倾轧过的土地,寸草不留。所幸,奎拉姆斯将他们组建在了一起,这群拥有实在肉体的魔物,在这个承认物质构造的时空中,凝聚了可怖的摧毁力,但是也给我留下了泰坦巨人的软肋。毁掉他们的肉体,等于毁掉了他们的一切。不祥的云层拥挤到山谷的顶端,相互低吼对峙,吐着嘶嘶毒蛇火信般的闪电,从下仰望,犹如倒置的,被深度裂痕分成两半的灰岩大地。空间似被撕成两份,扭曲交叠。于奎拉姆斯,是嘈杂列队重整。于我,是一片陷入虚空的消静。很好,还剩两步……,一步……非常好。“就是现在——!”我用压过所有喧嚣的力量大喊,用力把剑插入岩隙。焰花从菲林特的杖头蹿入夜空,勾成王徽。铿锵的讼唱陡然齐现,三部和声低沉稳健,徐徐缓步行上云霄,拉扯缝合渗出暗红的云间裂隙。它们被不可思议的力量推动绞合,在聚结的中心,盘旋着,凹陷着,凝缠成织有飓风、怒号、较量的云层漩涡,游动的浮光中滴透殷红。风骤然从脚下升腾,推起碎石,打在盔甲上,偬倥交错。漩涡的顶端吸纳着所有千钧的能量,用无法估算的速度压低,霍然奔出一道蟒蛇般的闪电,穿过冉冉腾起的尘屑,击中了奎拉姆斯。银色的火光中,一个身影折出万丈魔影截断闪电,跃起长空。银色,再次照亮了整个山谷,照亮了每个人惊恐的倒影。十二束龙卷风般肆虐的闪电,交汇成笼,从天罩下,再次击中了奎拉姆斯。第三次,巨大的光球,伴着嘶嘶声将他的肉体抱成一截截灰烬。蹒跚迟来的雷声在山间炸开,大地撼动。毁灭前的尖啸带着最邪恶的诅咒如毒蝎的蜇针刺进所有人的毛孔。但只是一瞬,松开手掌,我在微笑。断章一十四章听,兄弟之曲我赢了,并且轻而易举,虽然使用了禁断魔法。几乎同时,百余个封满焦油的木桶,从抛石器的吊臂上掷出,撞在陆行龙的身躯上屑片飞溅,沥黑的焦油尽泼在青色的甲片上,蜿蜒在鳞与鳞的间隙中。下一秒,反射性的回击动作将它推进了地狱。橙红的火焰从口鼻中喷出,口边残存的尸体因为高温刹那卷缩化成蒸汽。接下来焦油被它自己点燃,火苗促然高长舒展,像催开的红莲。这种稍微愚笨的陆行龙属于焰龙的旁系分支,以往应对它的方法便是在盔甲下垫上浸湿的原棉抵御高温,或召唤水精灵试图熄灭它,这些努力的最大效果是防卫,而不是击败。但是今天,它会用自己的火,葬掉自己的命。“呜~呜~”的号角由祭司们吹成一组无畏的曲。抽动一下嘴角,我面无表情的下令。“继续!弓箭准备!”五个半兽人一组拉动投臂,在咒文的控制下,风改变了方向,从岩群的孔洞中打个转穿过,擦出厉鬼般的尖声,减轻投掷物的阻力。机械沉重的底座一次次震动弹起,和地面撞出“砰砰”巨响。这次千桶焦油无序的滚落进魔兽的队列,再被他们熙攘的脚踵踩碎,污黑的油渍覆盖了先前血色的毡毯。谷底中央,陆行龙惨嚎着左冲右撞,三人合抱的刺尾横扫,便有一圈血蜥蜴带着它们的“骑士”,像蝼蚁一样被抛上半空。再厚的鳞片也抵不住比岩浆更烫的缠身炙烤。钢盾般坚硬的龙甲在火焰中皲裂翻卷,裸出莹绿柔软的皮肉。而火精灵这样霸道的东西怎么会放过它,他们欢快的跃动,从破损的鳞甲下一拥而入,咀嚼着拦路的肌肉、软体、黏膜……。任何阻止他们和陆行龙体内火焰相拥抱的脏器都被焚成了烟气。它像一块烧空的碳,轰然倒地。所有的火都是兄弟,所有的火都渴望释放。有种物质像火舌般舔了一下我的脊髓,转瞬即逝。太多的尸体阻挠了敌人板块状的移动前行,瞬间的变故让他们慌乱四散,朝两边的斜崖扑来。风,戛然而止。弓弦铮响,连珠齐发,玄箭毫不客气地迎接争先恐后的“客人”。号角催鸣,一批接一批的血蜥蜴倒下,要么被后来者踩成肉酱,要么带着背上的妖精、贡纳甩出很远,擦过碎沙,撞上山脚嶙峋的怪石迸出脑浆。然而,他们如高涨拍岸的潮水,又似巨石投下的涟漪,踩着先亡者的尸骨,连绵澎湃的叠加上来……形势也许从一开始就没被我们掌控,别说是妄想守住山谷两头的骑士,就算上站在这里的所有同盟军,都会被吃的皮骨不存。它们有着多得让人头皮发麻的数量。除非……第一只血蜥蜴的脚蹼再剩二十步就踩上最前方的工事,两支箭破空而出,一支钉进它的额头,一支钉进背上贡纳如石灰般惨淡凸出的左眼球,它们怪叫着后仰翻落下去。更多双灰黄的眼睛从下面摇晃着接近,再和守候的佣兵队遭遇。一时间,飞起的头颅和撕裂的身体迷乱了双眼,分不清敌我,这是不是魔鬼涂绘的骊歌?除非!断章一十五章沉寂的盛放除非……,除非……。“没办法了,菲林特。”“真的可以吗?”“有什么不可以?”我用问句命令着她.生存的赌局前,还有什么筹码是不敢押注的?“来吧,菲林特,跟我一起,我们闯的祸还少吗?”我拉过她在眉梢留下信任的吻。我们相视而笑。我知道,我在天堂,她在天堂。我在地狱,她在地狱。只是今天,我滞留在人间,她早已不在。清朗的女声一个拔音蹿上云霄,舒缓沉闷的颂唱、号角,被这突如其来的,扰乱了稳定节奏的声音惊吓的东倒西歪。它似一条被抽起的柯尔克斯山麓龙脉,游走长空。在这气势凛凛的脉中,我看到了瀑布倒流,四季逆回,它能让新芽缩回枯枝,让鸣蝉重归腐土。然而法师们却收不回自己的声音,仿佛被一位神秘的君主统御着攫取了自主的思维,他走一步,他们躬身一次,他退一步,他们附和一声。云层再次裂成块状,漩涡平复。它们像顽石一样挤压、碰撞,火星四溅。没有粉身碎骨,没有相互溶化,怎能有石与石的吞噬。“……征服!属于了沉寂,然后,翱翔;征服!属于了枯萎,然后,盛放……”铁锈色的云后,有什么碎了,“轰轰”巨响,橘色的火光燃透了整个云层。“……跨越传说的诗行,袭卷悲伤;跨越轮回的灭亡,掩埋天壤;跨越尘封的力量,化身曦光……”不由的口中应合着这咒文,再一次,一种物质像火舌般舔着脊髓,转瞬即逝。天幕破了,积攒了几世的烟花擦亮夜空,火球仿佛万簇的流星,喷薄着火焰的流星,从天而降。燃烧了云块,也燃烧了土层。天和地比任何一个白昼都要明亮。地面的焦油在瞬间被点燃,魔兽吱声狂叫着跃起再跌落。金属重矛拉起,与地面垂直,将一个个想逃开炙烤奔上山峦的魔物通体刺穿。血柱喷出,挥发成红色的雾气,焦臭扑鼻不散。这里已不是烈焰横行的山谷,这里是炼狱。...........................................看着他们在火光中翻滚挣扎,萎缩消亡,我沉浸在满足中忘了这是喀尔克斯的战场,忘了我先前惭愧不忍的conscience.(被河蟹--!)在这种满足中,幸福可以蒸发,悲恸也可以蒸发。一个火舌卷过来热浪扑面,将我从出神中惊醒,不知何时,风失去了控制。桔色的浪头一个接一个,我开始慌张,云间的火球倾泻不断,想要焚烧整个莽原。&ld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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