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体育_暴力_的文化人类学解读

对体育“暴力”的文化人类学解读 谭红春 摘要：从文化人类学的视角，通过对宗教仪式和竞技体育中“暴力”文化的比较研究，从暴力与集体记忆、暴力与社会秩序、暴力与“虐恋”文 化 3 个层次，探讨竞技体育“暴力”文化在人类社会生活中存在的价值和理由，以及它所隐喻的社会结构和象征意义。 关键词：竞技体育；暴力；集体记忆；社会秩序；虐恋 中图分类号：G 80- 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 0000（2009）03- 0227- 05 收稿日期：2009- 02- 25；修回日期：2009- 04- 08；录用日期：2009- 04- 10 作者简介：谭红春（1978-），男，湖南娄底人，厦门大学讲师，厦门大学在读博士研究生。 作者单位：厦门大学体育教学部，厦门 361005。 “体育暴力”这个词被普遍的运用在媒体和学术研究中，在 生活中也是很流行的词汇，可是它的定义确是很含糊抽象的，可 是它并没有影响到我们对它的使用。不过有些学者还是避免使 用“体育暴力”这个词，而更多地是用“球场暴力”、“球迷暴力”、 “球迷骚乱”、“运动中的攻击与暴力行为”、“体育迷的暴力行为” 等概念，这些概念比较清晰明确，在使用和界定时不容易产生歧 异。这些问题都是和体育相关的，或者是因体育比赛而引发的行 为和结果，在通常的意义下，我们都叫“体育暴力”。当我们对“体 育暴力”这个概念进行深入思考时，其实它主要包含两层的涵 义：一层是由体育比赛而引发的暴力行为，是比赛规则和社会法 律所不允许的，比如运动员与运动员、运动员与球迷、球迷与球 迷之间的暴力行为等；另一层是指体育本身的“暴力”行为，是比 赛规则和社会法律所允许的，比如“拳击”、“跆拳道”、“美国职业 摔跤”、“职业冰球”、“中国职业散打”等。同样是暴力，为什么前 者为社会法律和道德所排斥，而后者为人们所接受和欣赏？为什 么一方面人们因为战争、种族冲突、恐怖主义等暴力行为而遭受 痛苦和磨难，而另一方面人们从拳击、暴力游戏、恐怖片中获得 快感和美感？当战争、恐怖主义等残酷的流血场景和拳击比赛的 流血场景通过媒体现场直播交替呈现时，我们的孩子怎么去区 分哪是“象征暴力”哪是“真实暴力”？其实这反映了人类理性的 两难处境，人类一直在寻找答案和解决的途径。 纵观人类的历史，暴力绝对不是文明的对立面，而是文明的 同义词，人类文明史是伴随着“暴力”的历史。在某一种特定的社 会背景或族群伦理体系里，暴力经常成为族源关系和“英雄祖 先”的叙事依据，也是许多民族“拟祖”（fictive ancestor）神话中的 崇拜条件，也构成一个民族特殊的历史记忆。同时，也在暴力中 产生秩序和理性。人类学家利奇把暴力看作是人类突显社会结 构关系的某种基本行为，属于人类的本能，是“人类自然属性的 一部分”。利奇倾向于将暴力当作社会结构中的一种基本动力。 我们不能从简单的角度、反感的态度中去看待暴力。有些时候还 具有“喜剧化”色彩，特别在民族、民间文学叙事尤其如此，比如 在仪式中的“施虐 /受虐”的戏剧化场景。人们对以“暴力”为主 题的悲剧的欣赏似可解释为满足了人类心理某种“暴力倾向”。 文化人类学是人类学的主要部分，研究人类文化。除了那些 与人类生物学以及与生物和文化因素的相互作用有更直接联系 的东西之外，文化人类学包括了所有研究人类的学科。它的主要 概念就是文化和关于文化的定义，这一定义提示出文化人类学 的范畴及其主要研究方法。文化人类学是研究“活的文化化石”。 “体育暴力”作为人类社会的一种特殊的文化现象，正好是文化 人类学研究的重要课题，从已发表的文章来看，国内的学者一般 都是以由体育比赛而引发的暴力行为来进行研究的，用社会学、 生物学、心理学、伦理学等学科领域的理论来解释它。本文从人 类学的视角，以“拳击”、“美国职业摔跤”、“职业冰球”等为例，结 合神话故事和仪式中的暴力和牺牲，从暴力与集体记忆、暴力与 社会秩序、暴力与“虐恋”文化 3个层次，来对体育本身的“暴力” 行为进行分析和探讨，为什么这些“暴力”运动那么受欢迎，它在 人类的社会生活和心理层面扮演什么角色，我们怎么去认识和 对待它。 1 对暴力和“体育暴力”的界定 威廉姆斯认为，暴力的主要意涵是指对身体的攻击，其最接近 的词源为古法文 violence、拉丁文 violentia—指热烈（vehemence）、 ● 博士（生）论坛 Doctor Forum An Anthropological Explanation of Sports Violence TAN Hongchun (Dept. of PE, Xiamen University, Xiamen 361005, China) Abstract: By comparing the violence in religion ritual and competitive sport from anthropological view, this paper discussed the value and reason of sport violence that existent in social life from violence and collective memory, violence and social order, violence and algolagnia culture, as well as it metaphors in social structure and symbol significance. Key words: competitive sport; violence; collective memory; social order; algolagnia 227～231天津体育学院学报 2009年 第 24卷 第 3期 Journal of TUS Vol．24 No．3 2009 狂热（impetuosity）。可追溯的最早词源为拉丁文 vis———意指力、力 量。从这一词汇文化的考述来看，暴力的基本特征为“充满张 力”、“不受约束”、“不受规矩”等，即对一切既定的、习惯的、权威 的社会和价值系统的反叛[1]。从暴力概念的考释来说，其意涵中 性、道德中立，强调推动社会变化的一种特殊力量。在人类文明 的历史进程中，它的概念的内涵随着社会的发展在不停的变化。 现在，人们对它的理解更多的是消极的，对它的界定越来越趋于 政治化、功利主义。亚宾克的定义最具代表性，暴力是“一种施 加毁灭性、粗暴的力与他人身体的行为，目的是透过身体或象征 这两种途径（媒介），来达到对于他人的宰制。”[2] 对社会文化进行研究，必须选择一个恰当的切入点，暴力确 实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视角。暴力和社会被看成是相互构成的关 系，暴力是社会关系固有的本质，是其延伸的手段和方法，同时 也是其表达的风格和模式[3]。所以，研究暴力的行动和表达有利 于我们对社会文化秩序的理解。暴力和社会被视为相互构成的 关系。暴力作为一种特殊的生物现象，它一方面对社会秩序起 到破坏作用，另一方面，它恰恰又是一种新的社会平衡和友好的 媒介。体育竞技正是这一原型最具说服力的一种现代身体表现 形式，即以暴力的隐喻形式———竞技实现友好和平等的原则。 竞技体育无疑是暴力原真性的历史遗留；同时也是人类经 过长时段的历史固定化的身体运动类型。体育竞技最平易的解 释就是在公平竞技的前提下以强势获得对弱势的胜利；同时，人 们对于任何参与者都表达出同样的尊敬。体育竞技之所以为人 们所接受、所喜欢，说明人类已经充分理解和认识到暴力的“中 间性”（强调同一个游戏规则的公正性以及感性与理性的和解状 态）和“极化效应”（展现在规则范畴内的情感和身体表达的社会 化认可度）。二者在同一个规则中同时产生作用，并建立相应的 规则和隐喻方式使之戏剧化和游戏化。因此，我们不认可“体育 暴力”，包括诸如规则外的“球场暴力”、“球迷暴力”、“球迷骚 乱”、“运动中的攻击与暴力行为”、“体育迷的暴力行为”等行为， 却认可规则范围内的“拳击”、“跆拳道”、“美国职业摔跤”、“职业 冰球”等项目。同样是暴力，前者被视为“野蛮的行为”，后者则被 看作“文明的游戏”，就是按照社会对暴力的规约所做出的判断。 确实，在暴力和社会文化秩序之间确实存在一系列相互构 成的关系，只是这种关系相对模糊，有时人们不是能够明确的区 分和觉察，必须把它放在社会文化语境中来理解。比如“拳击”， 在国内的研究中，“拳击”比赛只是被看作是一项身体对抗的运 动，并没有放在“暴力”的范畴来分析和研究它，这和他们对“暴 力”的定义和分类有关。但是当我们换一个视觉来看研究时，其 实“拳击”本身就是“暴力”，只是它在我们制定的比赛规则之下 进行。“比赛规则”为“暴力”修筑了一个特定社会历史时期和社 会秩序的“契约性”边界，即社会公认的规范。在这规范之下，日 常生活中受到制约和谴责的行为，在这里是安全的、合情合理 的。有些人类学家把它称之“象征暴力”或“仪式暴力”，在这里， 暴力是一种能够预期的行为，而不是爆发性的。参与的行为个 体有规律地参与彼此互动，其行为和结果是可预见的。可预见 性是至关重要的，意味着每个人都能够持续地发现其他人的行 为是可以理解的和有意义的。“象征暴力”是以个体的创造性能 够在社会结构性平静的模糊的表面下，以个体之间持续共享的 行为 标准 excel标准偏差excel标准偏差函数exl标准差函数国标检验抽样标准表免费下载红头文件格式标准下载 的形态存在[3]。 “体育暴力”只是暴力的多种样态之一，是暴力在体育运动 的中的体现。本文所要研究和阐释的这种“体育暴力”，比如“拳 击”、“跆拳道”、“美国职业摔跤”等，类同如有些学者定义的“民 主的暴力”（democratic violence），每一个参与者或共同体成员都 会在同一种意义和解释之下分享同一种确定的、情境化的价值， 它避开了“无政府主义的暴力”（nihilistic violence）盲目性、突发 性和无秩序性，它被当作一种社会存在的标识“（a index of being）”，构成我们能共同理解的语境。“体育暴力”它在这样的 一种秩序和语境下，既表现出暴力的一面，又表现出舒缓暴力、 符号转换的功能，通过大家认可的规则，确定行为的边界和使用 身体的合法性。正因为如此，它才获得非凡的社会价值和实践能 力。 2 暴力与集体记忆的维持 几乎所有的民族都有描写英雄的神话：北欧传说中北奥武 普战胜巨妖格伦德尔奇及其母亲的故事，日尔曼神话中齐格弗 里德与龙搏斗的故事，希腊神话中珀尔修斯杀死美杜萨并杀死 海怪，救出安德洛梅达并赢得她的爱情，中国神话中皇帝战胜炎 帝，并打败蚩尤取得统治整个宇宙权力的故事。哈布瓦斯指出， “集体记忆是在一个人们构成的聚合体中存续着，并且从其基础 中吸取力量，但也只是作为群体成员的个体才进行记忆”；“每一 个集体记忆，都需要得到在时空被界定的群体支持”[4]。这种集体 记忆，通过仪式性庆典的“欢腾时期”得到维持和强化，也通过民 谣、诗歌等形式使记忆在单调乏味的日常生活的常规实践中保 持鲜活。 我们可以从各民族神话和传说中找到一种带有“母题性” （motif）叙事类型和社会分类，即一个英雄祖先（包括他的名义、 身份、符号、集体象征等）都要以相应的“英勇行为”，这些英勇行 为是对“异类”，如敌人、怪兽、巨人、灵异等的艰苦卓绝的抗争， 并以更为暴力化手段和必备行为换取最后的胜利[5]。在一个民 族或者族群的历史记忆和族群认同中，英雄祖先往往是和“族 源”联系在一起的，而通过这种英雄祖先的构建，获得一种自我 的身份认同，从而确定了“我群”与“他群”、我者和他者、文明与 蛮族、英雄与怪兽的边界，他者、蛮族、怪兽是不属于“我群”的， 是“异类”，必须消灭和铲除，在这种“二元对峙”戏剧化冲突中， 通过磨难、怪兽、宝物等有象征意义的符号消解英雄人物暴力过 程中的负罪感，同时也产生一种崇高感，激起我们对英雄祖先的 崇拜和敬畏。我们在许多民族志资料中发现，在他们的族源和祖 先叙事中都带有血淋淋的暴力事件和行为，恰恰正是这些事件 和行为构成了他们对族源“原生纽带”的文化认同和对“英雄祖 先”的历史记忆[6]。 在这些神话故事的叙述中，我们不难发现英雄祖先的构建， 都要经历克服自然的灾害和战胜外来的恶魔，其实，都是表达在 远古时代人与自然的一种紧张关系，自然对人施加的“暴力”- 自然灾害，产生的恐惧和无助，人们通过神、献祭或英雄人物的 牺牲，来和自然达成一种和解。古代奥林匹克体育竞技活动起源 于祭祀仪式。奥林匹克竞技节日据说是为了纪念庇罗甫斯 （Pelops）而创立的。传说庇罗甫斯在奥林匹亚有一神圣的属地 （Precinct），为了敬奉奥林匹亚的英雄，他就一年一度举行以羊 为牺牲品的祭祀仪式。他死后，葬在奥林匹亚，所有伯罗奔尼撒 的小伙子们都自己将自己捆绑着来到他的墓前，以他们的血祭 奠这位死去的英雄[7]。这就是奥林匹克体育竞技活动的雏型。古 天津体育学院学报2009年 第 24卷 第 3期Journal of TUS Vol．24 No．3 2009228 代奥林匹克运动，就是对英雄的叙事，一次仪式化的身体实践， 发展到现代奥林匹克运动，完成了从悦神到娱人的嬗变，可是它 呈现的还是同一个主题，对英雄的崇拜。奥运冠军还是人们追 随和崇拜的偶像，是人类社会古代英雄“母题性”叙事在现代文 明的“印痕”和“残存”。 让我们来看看充满了暴力和英雄叙事情节的美国职业摔 跤。20世纪 80年代开始，正规的比赛也被场上程式化的表演所 取代，运动员成了演员，他们所有的打斗情节都是由美国“职业 摔跤联盟”（WWF）雇用的编剧事前写好的进行，更是参考了大 量的古典戏剧，甚至有古希腊悲剧的影子。角色造型千奇百态， 有杀手、武士、骑警、牛仔……，长发遮面，满身刺青，道具服装更 是光怪陆离无奇不有。摔跤手们或叫骂，或诋毁，虽然也有一名 裁判在旁边执法，但他更像一个帮凶。拳打脚踢、肘击抱摔、腾 空撞击……虽然是假戏真做，但表演高度危险，伤人、死人事件 时有发生。这种展示残暴、对身体折磨，充满血腥、刺激、暴力 和戏剧性的游戏，无外乎一个主题，就是塑造一个“英雄人物”， 每个人都可以想象自己崇拜的英雄在“虚拟世界”再现，通过这 种模拟和渲染，强化人类文明潜意识的英雄祖先的集体记忆，在 这种仪式性庆典的“欢腾时刻”过程中，“母体性”叙事集体记忆 在单调乏味的日常生活的常规实践中保持鲜活。这种塑造“英 雄”和充满“暴力”的表演竟然成了美国最受欢迎的体育节目，超 过橄榄球、棒球、NBA。美国最大的“职业摔跤联盟”（WWF）的节 目每周在电视上播出 15个小时，吸引的观众人数达到了 3 500 万人次，有线收费电视的订户有 850万之多。有些美国人认为 这种比赛是粗野的，是亵渎神明的，是西方文明的堕落，但是，维 护它的人却说，这是最热门的运动，是流行文化中最有创意的娱 乐方式。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比较媒体研究中心的教授亨利·简 金斯在《不要相信一条蛇:WWF摔角与男性情节剧》一书中写 道；美国“职业摔跤联盟”（WWF）创造了一种精神上的暖昧况 状，一些反英雄和富有同情心的坏人成为主角，他们之间无止境 的冲突和在真实生活中难得一见的暴力打斗，很能吸引观众。 人们对暴力有令人吃惊的消费能力[7]。 在古罗马，人们充满了对权力、英雄、暴力的崇拜，暴力和血 腥是当作一种力量和美来欣赏的，角斗士是勇敢的，同情心是懦 弱的，这些行为准则恰恰与英雄时代的特殊政治、社会和心理环 境是一致的。后来随着罗马的衰落，基督教的进入，对弱者的同 情心变成了一种高尚的情操。在现代，人们这么狂热的热衷这 种暴力的体育游戏，我们是否应该好好反思现代文明的价值体 系呢？无论是我前面提到的神话故事，还是仪式性体育竞技，都 涉及到权力对身体的控制和身体的自我表达，表现了人们对英 雄（象征权力）和身体的崇拜，通过身体与象征（权力）这两种途 径，施加毁灭性、暴力力量与他人身体，来到成对他人的宰制。 如果权力和身体使用不当，必然会带来风险，也是极其危险的。 以广义的暴力（包括计谋）决定权力，以权力决定人的等级，这是 暴力文化的根本逻辑。它所形成的是一个以最强大者为顶端的 金字塔体系，在这个体系中，平等的观念是缺失的，有的只是主 奴地位的不断更迭[8]。 3 暴力与社会秩序的建立 我们姑以弗雷泽“弑君 - 杀老”的仪式为例予以佐证。《金 枝》伊始便讲述了发生在意大利尼米湖畔的一个古老的仪式:在 丛林之中有一个祭司守护着森林女神，他也因此成了“森林之 王”。他的位置时时为“更为强壮或更为狡猾的人”所觊觎，杀死 祭司并获得他的王位便成为这一仪式的核心价值。仪式的暴力 主题往往伴有一个“权力存在”或假定前提。通常在暴力行为之 前存在一个强大的力量，它可以是一个具体的首领，如酋长、国 王、祭司、寨老、家长制人物；也可以是一个象征性的符号，如某 一个“位置”、神灵化的角色；还可以是一种动物或“超自然“现 象。一方面，这些强大的力量被特殊群体认定为神圣或“图腾“； 另一方面，它对人们又形成了巨大的压迫和压抑，属于被“觊觎” 对象，人们试图以暴力弑之或倒之[5]。 弑君不仅是通过死亡来赎回国王持有的特权，而且在这种 义务之外，弑君的目的也是要把那些可能堆集并固化在国王身 上的东西（地位、财富、女人、权力）维持在交流中，维持在群体的 互惠变化中。这就是牺牲的本质和功能：消除那种可能脱离群体 的象征控制。弑君，即设想为对压抑和法规的处理，设想为欲望 实现和暴力清算[9]。从人类对动物的行为研究中来看，通过杀死 旧“王者”取而代之，这是进化的主题。如果我们接受的是“达尔 文进化论”还不是“神创造人”的理论，在原始社会初期，“弑君” 或“杀老”是可能的，也是合情合理的，并且这种行为在人类历史 发展的长河中，不断的重复和强化。儿子们通过杀死父亲导致道 德秩序和社会秩序的制度化，从此人类从家长制的部落向兄弟 式的团体转变。“混乱先于秩序，恶和神的产生一样原生，是有共 同的时间或空间范围的。”[10]建设性和破坏性、有序和无序同时 诞生于“暴力”。人类学家利奇把暴力看作是人类突显社会结构 关系的某种基本行为，属于人类的本能。是“人类自然属性的一 部分”[11]。利奇倾向于将暴力当作社会结构中的一种基本动力。 拳击从早期的赤手空拳搏斗，发展到现在有完善组织和规 则的一项重要的竞技项目和实用的健身运动，它以强烈的对抗 性而风靡全球，吸引着数以亿计的不同国度、民族、肤色的拳迷。 对待拳击的态度，确实有两种完全不同的看法，有些人赞美拳 击运动为“进击的芭蕾”、“艺术化的搏斗”拳击被称为“勇敢者 的运动”。如前世界拳王阿里的“舞步”和出神入化的抛拳，令 世人为之倾倒。一位美国著名拳击运动员曾说：“拳击运动员是 第一流的有道德的公民”；而另一些人认为拳击 是“野性”、“残 酷”、“暴力”化身，和人类文明的礼仪和休养使背道而驰的，看着 台上的那些家伙彼此打得血流满目而热血沸腾。也许人的本性 中有对暴力的无上崇拜，就象泰森这样“兽性”多过“人性”的家 伙会广受欢迎。我在这里并不想对这两种观点的是非进行评价， 其实，我们从拳击发展的历史和在社会生活中的影响，远远超出 了一般的“运动”范畴，它是人类文明进程的“权力”象征，是一个 图腾和符号，是现代版的“神话”在阐述一个人类永恒的主 题———人类从“暴力”产生秩序和理性，这也是古代希腊神话所 暗示的主题，普罗米修斯因为人类盗取火种，宙斯将他交给赫淮 斯托斯和他的外号叫强力和暴力的两个仆人克刺托斯和比亚， 用坚固的铁链将他锁在高加索山的悬崖绝壁上，这囚徒的苦痛 被判定是永久的，或者至少三万年[12]。 我们从 20世纪八、九十年代刘易斯、泰森、鲁伊兹、霍利菲 尔德等人的“拳王”争夺来看，确定一个拳王，其他的挑战者轮 番打斗，直到取得向拳王挑战的资格。挑战成功，一个新的“拳 王”诞生，人们欣喜、兴奋，如获重生；如果挑战失败，就的秩序还 是没有改变，人们也获得一种稳定和安全感。其实这就是人类社 Journal of TUS Vol．24 No．3 2009 229对体育“暴力”的文化人类学解读谭红春 会秩序和权力结构在“拳击”过程中被仪式化，“拳击”成了一种 嵌套的双重仪式，把人们从真实世界带入“拳击世界”，我们称为 “虚拟世界”（subjunctive worlds），进入“拳击”的“狂欢”时空，然 后再重返生活“平淡”时空。在通过“流动体验”（flowexperiences） 而获得“阈限”（liminality）的过程中，每一个参与仪式的人都会 亲历一些即刻提升或逆转社会地位的行为，从而能够分享人们 所能经历的事情，无论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人们通过那些戴 面具、改装扮、可预见的无序行为（拳击）而为自己改头换面的 “反结构”（ant- structure）行为，把世界搅得天翻地覆的过程中， 产生了开放和改变的可能，而这种开放和改变的状态就是我们 所称的“虚拟世界”。在特纳的阐释中，以颠覆性力量为诱因的 行为本身，就是文化的基石[12]。 当人们对真实的世界充满恐惧和失落时，试图躲避严酷的 真实世界，进入虚无和幻想的“另一个世界”。有这种想法的人 越来越多，最终就形成一种文化运动，一种躲避的集体文化运 动。而体育运动成了躲避文化的场所，这也是我们不难解释为什 么那些充满暴力、张扬、激情的运动，如拳击、足球、赛车等那么 被人们喜爱，成了一种文化的符号。拳击作为极好的男性象 征，被隐喻地用于表示“英雄”、“勇士”、“冠军”、“有力量的人”。 在拳击中，人与兽、善与恶、自我与本我、激昂的男性创造力和放 纵的兽性毁灭力融合成一幕憎恶、残酷、暴力和死亡的血的戏 剧。人们在参与、观看的时候，混合着这样一种情感：社会性的 窘迫、道德的满足、审美的憎恶和施虐 - 受虐的快乐。一次拳击 就是如欧文·戈夫曼所称的一次“有焦点的聚集”———一群人全 神贯注于一个共同的活动流并且按照那个活动流相互联系起 来[13]。这一表面意义上的娱乐拳击运动，若用欧文·戈夫曼的另 一句话来说，就是一次“地位的血的洗礼”[13]。作为一项运动、一 种虚构、一个隐喻，拳击是一个表达的工具，是一种想象意义上 的“现实”，它的功能是缓解社会的紧张与压力。 一个文化形象有赖于一种社会背景，一次拳击既是兽性仇 恨的一次剧烈的波动，一次象征自我之间的模拟战斗，又是地位 张力的形式化模拟，它给想象的现实带来人们能够经验的纬度， 而平时这是被掩盖起来的。拳击是人类社会暴力形式的反映， 从人们经验的各个层面上，可以整合出这样一些主题———动物 的野性、男性的自恋、对抗性赌博、地位的竞争、众人的兴奋、血 的献祭。特纳通过对恩丹布人的双胞胎仪式进行研究发现，攻 击性的野性冲动是人类和动物都具有的，不同性别的双方对性 感与敌对状态公然的作出象征性的行为，而野性的能量就在这 种公然的象征行为中得到释放，并被导向主要的象征。主要的 象征代表着结构的秩序，以及秩序有依靠的价值与美德[12]。斯塔 纳吉就此认为，暴力行为和感受是理解社会文化秩序的一个基 本因素，我们可以将它看作一种概念对超越世俗的、既定的和日 常规范的必然过程。换言之，从既定秩序出发，到非秩序，消解 秩序，从而再建新秩序[14]。 4 暴力与“虐恋”（algolagnia）文化的展示 “虐恋”（algolagnia），按字义指（源出自希腊文）痛淫欲。因 此，指通过痛而唤起性快感。偶尔也用这个词来之施虐狂 （sadism）和受虐狂（masochism），两个字词来自两个人名。主动的 虐恋，叫“施虐狂”，被动的虐恋，叫“受虐狂”。受虐狂 （masochism）泛指任何致使自己受到危害、受痛苦、受凌辱的倾 向。特殊的用法很多：性受虐狂、精神受虐狂、集体受虐狂。施虐 狂（sadism）有两层含义：一是指使别人遭受痛苦而获得性快感。 使用该词时，除了纯粹肉体上的痛苦外，精神痛苦、羞辱、贬低、 利用等都可以被视为施虐狂动作。二是较一般的说法是使人遭 受痛苦而感到快乐[15]。 丛虐恋的定义来看，它是和人的生物性本能联系在一起的， 尤其是性欲。如果人类的生物本能达不到其所需要达到的目标， 像暴力一样，性欲就会以如同生物品质‘代理’的转换形式出现。 同样与暴力一样，人类的性欲存在着一个不断的能量积累过程， 它迟早总需要暴发宣泄，形同大劫难[16]。“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论 来解释，人类一切生物性的张力，来自“生的本能”和“死的本 能”，可以是建设性，也可以是破坏性的。他看到虐待狂和受虐狂 的内驱力将之解释为性本能和破坏本能。生物本能构成了原始 文化形态、原始文明形貌的基础性表现形式，同时也作为人类祖 先有关“自然（nature）/文化（culture）”的原始认知和表述。在原 始文化中，这种施虐 /受虐构成了仪式和神话的主题，以这种暴 力为主题的悲剧欣赏可以解释为人类学心理某种暴力“本能”和 “潜意识”的暴露。如在仪式中的“施虐 /受虐”的戏剧化场景。斯 塔纳吉就此认为，暴力行为和感受是理解社会文化秩序的一个 基本因素，我们可以将它看作一种概念对超越世俗的、既定的和 日常规范的必然过程。 仪式的暴力和牺牲相生相伴———牺牲的呈现和牺牲的杀 戮，施虐和受虐主题在牺牲上得到了符号和意义的充分体现。当 耶稣基督四肢被钉在十字架上，鲜血直流，忍受着折磨，替人类 承受苦难和罪孽时，当普罗米修斯因为人类盗取火种，宙斯用坚 固的铁链将他锁在高加索山的悬崖绝壁上，每天派一只鹫鹰啄 食他的肝脏，忍受着苦痛时，这种“施虐 /受虐”的戏剧化场景，遮 盖住了血淋淋的暴力倾向，或者说，通过仪式巧妙作为使这种残 酷的暴力行为得到了文化意义上的“宽恕”和“缓解”。“虐恋”（施 虐 /受虐）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在人类的宗教生活和社会生活中 占有很重要的位置，而且在当今世界有着越来越重要的意义，而 且可以预言，它在人类生活中所占的分量还会继续加重[17]。如福 柯所言：“这种现象是一种比过去更为普遍的实践。”这不仅因为 虐恋的形象在大众媒体中出现得越来越频繁，而且因为虐恋作 为一种特殊的人类性倾向，有助于我们更好的理解人类社会的 身体、性本质、人性、人际关系、社会结构中的权力关系。 在许多社会里和宗教系统中，“割礼”是一种常见的仪式。比 如在犹太教就实行割礼仪式，即用石刀对初生的男婴的阴茎包 皮施行割损活动，以作为神与人缔约的象征。在有些社会里，割 礼也作为成年礼的一部分。虽然这种神圣的礼仪具有与神交流 的关系，但是它的实际行为本身却充满着施虐的成分。在澳洲各 地，在处理和埋葬尸体的仪式过程中，施虐的现象是很普遍的。 在维多利亚中部，“当死亡来到部落的时候，女人们会悲恸欲绝， 失声痛哭，年龄较大的妇女会用指中戳破自己的太阳穴。死者的 父母对自己的虐待更加可伯，尤其当他们悼念自己的独生子的 时候。父亲用战斧砍伤白己的头，发出痛哭的呻吟，母亲则坐在 火边，用烧着了的小木棍烧烫自己的胸部和腹部。有时候，她会 因为烧伤得太厉害而丢掉了性命[18]。在这种痛苦的自虐中，他们 获得了一种满足和快慰。人类深层次的需要，因为受到社会规范 的阻碍和扭曲，无法得到到舒展，在这里得到释放。 有人说过，“人是一种受虐倾向的动物。”就拿达喀尔拉力赛 天津体育学院学报2009年 第 24卷 第 3期Journal of TUS Vol．24 No．3 2009230 来说，到目前为止，在达喀尔拉力赛中已有 51人死亡，受伤者不 计其数，2009年这届就有两人死亡，一人重伤。如果说人是趋乐 避苦的动物，那么以赛车运动中的伤痛危险和呆在温暖的房间 里看书相比，那些选择赛车的人就是完全趋乐避苦反面。其实， 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去受苦，那只是过程，通过这种非同寻常的 痛苦的折磨的目的，就是得到一种快乐。人类的这种生物性和 “虐恋”的本能，在文明社会，已经转化成一种文化模式，它可以 以宗教的形式出现，也可以以宗教替代的行为形式出现，包括竞 技体育、恶意巫术、纹身和其他损伤身体的仪式性形式。 在竞技体育中，一些身体冲撞很激烈的运动，比如橄榄球、 冰球、拳击，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当拳击运动员互相厮杀，被 打得头破血流、或者是被重拳击倒时，无论是现场的观众还是电 视观众，都会热血沸腾。这种“施虐 /受虐”的原始本能被激活， 出现了涂尔干所说的“集体欢腾”，理性和意志完全被“潜意识” 的情感和情绪制约，这种情绪集合而形成的—股如电的激流就 迅速使之达到极度冗奋的状态。只见狂暴的举动、哭喊、嘶咧的 嚎叫和各种刺耳的噪音，而这有助于进一步强化他们所体现的 精神状态。这就是弗洛姆所解释的“受虐 /施虐”冲动，欲使自我 和自身之外的某人或某物合为一体，以便获得个人自我所缺乏 的力量。换句话说，欲寻求一个新的“继发纽带”，以代替以失去 的“始发纽带”，这种 机制 综治信访维稳工作机制反恐怖工作机制企业员工晋升机制公司员工晋升机制员工晋升机制图 更明确的形式在于渴望臣服或主宰[19]。 受虐和施虐的冲动都欲帮助个人摆脱难以忍受的孤独和无能为 力感。在某种情况下，这些受虐冲动是相对成功的。如果个人找 到了满足这些受虐冲动的文化模式，发现自己与数百万有同样 感情的人联为一体，他就会获得某种安全感。人知道痛苦比快 乐给人的印象更深刻，人利用痛苦并获得满足。自己在旁观他 人体验这种痛苦时产生快乐。 总而言之，暴力是人类社会的一种特殊原型文化表述，是维 持人类社会的集体记忆、社会秩序和潜意识心理平衡的重要的 社会实践，而“体育暴力”是这种文化的一种延伸和补充，在社会 冲突中起着缓冲和平衡的作用，为人类心理能量的释放提供了 一个有效的平台，具有很强的实践性和象征意义。 参考文献： [1]William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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