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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清稗类钞》(分章)《清稗类钞》方外类 赌博类  《清稗类钞》方外类 赌博类   清稗類鈔   方外類   高宗不欲沙汰僧道   高宗御製詩云:「有以沙汰僧道為請者,朕謂沙汰何難,即盡去之,不過一紙之頒,天下有不奉行者乎?但今之僧道,實不比昔日之橫恣,有賴於儒氏辭而闢之。蓋彼教已式微,且藉以養民。分田授井之制,既不可行,將此數千百萬無衣無食、游手好閒之人,置之何處?故為詩以見意云。頹波日下豈能迴,二氏於今亦可哀,何必闢邪猶泥古,留資畫景與詩材。」   大冶為宗門獅象   虎邱禪師大冶,四川富順人。受法於墊江龍蟠寺敏樹,敏樹受法於破山。順治乙酉,大冶...

001《清稗类钞》(分章)《清稗类钞》方外类 赌博类
  《清稗类钞》方外类 赌博类   清稗類鈔   方外類   高宗不欲沙汰僧道   高宗御製詩云:「有以沙汰僧道為請者,朕謂沙汰何難,即盡去之,不過一紙之頒,天下有不奉行者乎?但今之僧道,實不比昔日之橫恣,有賴於儒氏辭而闢之。蓋彼教已式微,且藉以養民。分田授井之制,既不可行,將此數千百萬無衣無食、游手好閒之人,置之何處?故為詩以見意云。頹波日下豈能迴,二氏於今亦可哀,何必闢邪猶泥古,留資畫景與詩材。」   大冶為宗門獅象   虎邱禪師大冶,四川富順人。受法於墊江龍蟠寺敏樹,敏樹受法於破山。順治乙酉,大冶避亂至遵義,初住禹門側石頭山,旋受郡南西坪人所請。有丈雪者,與之書云:「石頭山中,柴水方便,而又折蘆他往,開門破戶,恐難安頓,是所慮耶?」然竟往西坪,一住十有四年,茅就壞,四眾不聽其去,乃開土創剎,即虎邱寺也。後終於寺。丈雪常稱大冶為宗門獅象,鐵脊道人謂其言如牆壁,默若雷霆,山立風飛,無禪和氣,無如來氣,無祖師氣,淵源自合,逈異學人。   雪嶠不蓄一弟子   青獅翁者,法名圓信,字雪庭,更字雪嶠。年二十九,棄家,縛茅雙髻峯.自參龍池傳和尚,得法,後遷徑山千指庵,出居廬山開先,又移禾之東墖,晚主越中雲門寺。於順治丁亥八月十九日染微疾,次日封鐘板,親書一紙示眾云:「小兒曹,生死路上須逍遙.皎月冰霜曉,喫杯茶,坐脫了。」二十六日酉時,果索茶飲,口唱「雪花飛」之句,奄然坐逝。   雪嶠造詣淵微,與天童悟禪師同為禹門法嗣。悟禪師以巾拂付弟子十二人,再傳登獅座者多至六百七十八人,而在家居士不與焉。雪嶠則不蓄一弟子。   尺木臨死留偈   尺木禪師,名性休,明宗室也。受戒於崆峒天鼓,得法於漢陽,居沁州永慶寺。順治癸巳正月二十三日,早齋罷,忽問院主曰:「十王殿前那塊地,是我底,捨底麼?」院主曰:「捨底。」遂趺坐而逝。夜半復醒,書偈云:「莫笑尺老,師風大行,不得回來轉金經,方入三摩地。」至二月二日出定,沐浴,削鬚髮,持杖,侍者扶至塔前,化老比邱相,說偈云:「思不來,想不來,自己打墓自己擡.也奇哉,也怪哉,臨濟兒孫善活埋。咄者是什麼所在?說死說活。」擲杖而化。又嘗題《漁父圖》云:「東西南北任遨遊,萬里長江一葉舟。夢裏不知身是客,醒來天水一般秋。」所著有《銅鞮語錄》。   本月蒙世祖賜聯   松江僧本月曾受知於世祖,特書「天上無雙月,人間祇一僧」十大字以賜之。   玹水蒙世祖賜紫   玹水,名超杲。主慈雲、廣濟,寂儀徵千佛寺。其遊京師時,世祖聞其名而召之,遂蒙顧問,賜紫衣。   木陳之機緣奏對   順治己亥九月十七日,世祖命備車馬,迎臨濟僧木陳字道忞者入京,即宏覺國師也。   二十二日,召見於萬善殿,免禮賜坐。慰勞畢,問以年臘得法元由,師詳敘始末。上曰:「最初開堂何處?」師曰:「繼席於浙江寧波之天童。」上曰:「得法弟子幾人?」師曰:「二十五人。」「得法隨侍幾人?」師曰:「六人。」上旋曰:「朕敦請老和尚遠來,本為宏揚佛法,況天氣嚴寒,且結冬制,俟春日還山何如?」師曰:「遵旨。」上即諭以萬善、愍忠、廣濟三處結冬,仍諭上堂日,諸禪者皆進萬善殿聽法。   二十三日辰時,世祖率當時之學士王文靖公熙、馮文毅公溥、曹本榮、狀元孫承恩、徐元文等至方丈,賜坐,命學士問:「老和尚來自天童,如何是天童得力句?」師曰:「奉皇上敕書,特特到此。」問:「如何是正法眼藏?」師豎拳曰:「突出難辨。」問:「如何是觀自在?」師鼓掌曰:「還聞麼?」問:「大學之道在明明德,朱子云:「明,明之也。」如何是明之底道理?」師曰:「問取朱文公去。」學士無語,上笑。上曰:「老和尚於何歲參見天童先和尚?」師曰:「三十一歲.」上曰:「初參何人?」師曰:「自初行腳,曾見黃檗,無念和尚。」上曰:「無念和尚,誰之法嗣?」師曰:「念師於七尖峯大休和尚言句下起疑得悟,實未見休也。」上曰:「是甚言句?」師曰:「僧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休云黃瓜茄子。」上曰:「老和尚因甚機緣悟道?」師曰:「長疑難產因緣,後來有個會處。」學士曰:「大慧也從此打失布袋者公案,畢竟作麼生?」師曰:「明破即不堪。」又問女子出定公案,請老和尚下一轉語.師曰:「任從滄海變,終不為君通。」學士曰:「婆子請趙州轉藏經,只轉得半藏,那半藏作麼生轉?」師曰:「學士起身禮拜皇上。」又問:「發心參禪即是善,如何又說不思善,不思惡。既善惡都不思,當何處著力?」師曰:「善惡總從心生,心若不生,善惡何著?」師震威一喝,上曰:「纔涉思惟,總成意識邊事。」師曰:「大哉王言。」上問:「如何是悟後底事?」師曰:「待皇上悟後即知。」學士進云:「悟即不問。」師曰:「問即不悟。」上首肯。又問:「有禪師教人參念佛底,是誰作麼生參?」師曰:「畢竟念佛底是誰,但恁麼看。」上提起案頭數珠云:「和尚喚者個作甚麼?」師曰:「請陛下放下著。」上放下數珠,師曰:「是甚麼?」上問:「參禪悟後,人還有喜怒哀樂否?」師曰:「逆之則怒,順之則歡.」上欣然,復曰:「大都此事甚難.」師曰:「也不難.不見龐公云難難,千石油 樹上灘;龐婆云易易,百草頭上祖師意。靈照云:「也不難,也不易,饑來喫飯困來睡。」」上曰:「卻是靈照超過龐公。」師曰:「非父不生其子。」上問:「壽昌無明和尚、雲門湛然和尚曾參見何人?果是真實悟道,善知識麼?」師曰:「二老悟不由師,特印心於曹洞宗人,而真知行卓,無可遺議者。」即舉壽昌偈云:「冒雨衝風去,披星帶月歸.不知身是苦,惟慮行門虧。」「至若湛師,則雲流天空,事過即忘,尤稱無心道人。」上嘉羡不已,復諭學士不須更問公案,但請老和尚開示做工夫。學士問:「做工夫只是多間斷。」師曰:「間斷不間斷,總不要管。若是怕間斷,即加一番隔礙.但遇事來即應,事後即單提正念,如王臨宇秉靈鋒寶劍,凜凜神威,一切魔外誰敢近旁。做工夫須是恁麼始得。」學士問:「做工夫還是看甚麼話頭.」師曰:「話頭之說,無有定法,但是去不得處,便是話頭.古人於後學初機,無處著力,不得已,教他看一無意味話,如萬法歸一、一歸何處之類。著令齩嚼不破,橫不得,豎不得,如一座鐵壁銀山,頓在面前,孜孜汲汲,廢寢忘餐。有朝一日,撞透銀山鐵壁,方是得力處。」學士曰:「如何得到廢寢忘餐田地?」師曰:「廢寢忘餐,非是勉強。如學士有一急切事在心,不知不覺廢寢忘餐,蓋欲罷自不能耳。」又問:「世情濃厚,如何得輕去?」師曰:「道念若重,則世念自輕.譬如秤物一般,頭重則尾輕,頭輕則尾重矣。」上笑曰:「朕向亦曾如此過來,用心真切,則世緣不覺自輕.」學士曰:「我輩措大家多學文字,未免涉理障,恐難悟入。」師曰:「文字亦須有個悟頭,方是超卓。如東坡是五祖戒後身,故下筆清空靈妙,但轉過頭來,卻於己事生疏,然亦暫時歧路。」因舉溈山與寒山、拾得相見機緣,拾云:「休,休,他三生曾做國王來,一總忘卻了也。」「古人多有隔陰之迷,惟皇上果位中人,雖現身為生民主,而念念不忘此事,誠過古人遠矣。」上問:「有個雪嶠和尚,聞渠真率不事事,末後示寂,甚超脫,老和尚可知其人及曾親近否?」師曰:「先法叔住開先時,曾受西堂之職。及示寂雲門,遺命主其後事。」乃述雪嶠於丁亥年八月十九日示微疾,次日封鐘版,即親書一紙以示眾云:「小兒曹,生死路上須逍遙.皎月冰霜曉,喫杯茶,坐脫了。」至二十六日酉時,果索茶飲,口唱「雪華飛」之句,奄然坐逝。「然近代如林皋和尚之陞堂告眾,箬菴和尚之預定逝期,其事詳載塔銘,皆忞所撰,則又不止一雪嶠和尚也。」上曰:「學道須是恁麼方好?」師曰:「此中亦有誵譌.如真點胸乃一代大知識,臨示寂,展轉痛苦。侍者云:「和尚終日訶佛罵祖,而今卻恁般漏逗。」真云:「你作者般見解。」遂起身趺坐而逝。古來尊宿如此不一,儘有人不識修行,不聞佛法,也能預知時至,無疾而終.所以此事貴在眼明,眼若不明,即坐脫立亡,未足多也。」上問:「先天童和尚示滅如何?」師曰:「示現微疾,臨期,按行工築,歸方丈,吉祥而逝。」問:「有個熊開元曾見老和尚否?」師曰:「曾見。」上曰:「渠出家參禪,有悟處麼?」師曰:「覺得胸次未能灑然,但人品極是高卓,數為靈嵒分衞供眾。」上問:「靈嵒何人?」師曰:「法姪宏儲,為漢月藏和尚之嗣。」是日,上自辰至午,坐談十餘刻,始回宮.庚子三月十五日,上駕至方丈。上曰:「幾日在宮,多看語錄,見有上堂、晚參、小參、示眾之不同,何也?」師曰:「先德叢林,凡遇為國開堂及聖節、元旦,皆陞座拈香祝聖,其餘三八朔望垂示,俱名上堂。所謂晚參者,古來學者,朝參暮請,善知識亦為之,暮而陞堂,即上堂之異名也。小參者,所謂家教是也,與示眾均名,隨宜開導。雖立名不同,要皆時時刻刻以此事提撕學者耳。」上乃命王文靖問:「有句無句,如藤倚樹,意旨如何?」師曰:「有句無句且置,樹倒藤枯,畢竟句歸何處?」王曰:「求老和尚分明開導。」師曰:「事不如此,欲求老僧分明開導,即誤賺居士了也。」上問:「向上一路,千聖不傳,如何是不傳底事?」師良久問上曰:「陛下會麼?」上曰:「不會。」師曰:「只者不會底,是個甚麼?是何境界?作何體段?皇上但恁麼翻覆自看,看來看去,忽若桶子底脫,自然了辦.」上曰:「老和尚更下一語看。」師曰:「無毛鐵鷂過新羅.」上問:「如何做工夫,始與此事相應?」旁侍之茆溪云:「皇上當謝絕諸緣,閉門靜坐,饑來喫飯,困來打眠,如大死人相似始得。」師曰:「此話在我禪和家即得,皇上日應萬幾,若一日稍不勵精,則諸務叢脞矣。」上曰:「畢竟如何用心即得?」師曰:「先德有言,但能於心無事,於事無心,則虛而靈,寂而妙。皇上但遇大小事務,不妨隨時支應,事後返觀,向來酬應底,畢竟從甚麼處起,從甚麼處滅,刻刻提撕,念念不捨,自然打成一片,事事無礙.」上曰:「恐有間斷時如何?」師曰:「參禪無別訣,祇要生死切。皇上果生死切時,如孝子喪卻父母,即欲不哀痛,不可得也。」上曰:「生死心切,誠如老和尚所說.但見聞覺知,昔人所訶,今欲用心參禪,未免落他見聞覺知。」師曰:「譬如大火,聚觸之,即燎人,然道火何曾燒卻口。不見古人道,即此見聞非見聞,無餘聲色可呈君,個中若了全無事,體用何妨分不分。」上曰:「參禪悟道後,還入輪迴麼?」師曰:「惟悟明生死底人,正可入他輪迴。譬如皇上尊居黃閣,忞與羣臣何由得望恩光?皇上惟屈尊就卑,故忞等乃得共天語,聞法要。所以八地菩薩當證真之後,如夢斯覺,上無佛道可成,下無眾生可度,即欲入般涅槃。十方諸佛同聲勸請,善男子,爾雖證此法門,然而眾生沒在諸苦,我諸佛等不以證此,便為究竟,不妨示如幻之法門,覺如夢之眾生。從此起大功行,較前所修,日劫相倍焉。」上曰:「老、莊悟處,與佛祖悟處,為同為別?」師曰:「此中大有誵譌.佛祖明心見性,老、莊所說,未免心外有法,所以古人判他為無因,濫同外道。」上曰:「孔、孟之學,又且如何?」師曰:「《中庸》說心性,而歸之天命,與老、莊所見大段皆同。然佛祖隨機示現,或為外道,或為天人。遠公有言,諸王君子,不知為誰.如陛下身為帝王,乾乾留心此道,即不可以帝王定陛下品位也。非但帝王,即如來示現成佛,亦是脫珍御服,著敝垢衣,佛亦不住佛位也。」上歡然首肯。師曰:「忞望七之年,耳目昏重,不便常侍天顏。兼之近有執事僧從天童來,言山中大眾望忞不回,俱有散去之意。恐叢林荒廢,乞皇上速賜還山。」上曰:「趨風日久,得承謦欬,何忍遽令老和尚別去。」語畢潸然。師曰:「忞受天恩,兼之皇情眷注,亦何忍遠離.但前所奏請,皆萬不得已。」上曰:「老和尚到處利生,京師禪道佛法寂然無聞者,百有餘年,須得老和尚久久闡揚,始有向往之者。老和尚即不久留,亦須三年。」師曰:「忞道德涼儉,曷能副皇上之盛心?皇上以佛心天子,徵書四出,詔求四海知識,此風徧聞天下,億兆蒼生,莫不知有參禪學道之事。皇上已為他下了般若種子,即不能當下行持,譬如丈夫食少,金剛要尚穿皮而出,況般若正因乎?」上曰:「朕亦不敢強留,違老和尚意,畢竟寬住幾時,得以時時請益可也。」是日,上自午至酉,始回宮.四月初一日巳時,上率兩學士至方丈,命王文靖問:「如何是三界唯心,萬法唯識?」師曰:「一字兩頭垂。」上曰:「三教歸一,一歸何處?」師曰:「大家在者裏.」學士問:「善知識師是佛祖,兒孫因甚卻要殺佛殺祖?」師曰:「有了你,沒了我;有了我,沒了你。」上以手指點而曰:「《中庸》道天命之謂性,作麼生是性?」師曰:「不離皇上舉手處。」復問:「僧問雪峯古澗寒泉話,與趙州所答,為同為別?」師曰:「二俱作家,二俱瞎漢.忞時常出醜上前,今日拈則公案,亦請皇上下語.」乃舉婆子燒庵因緣畢,遂云:「設抱定皇上云,正恁麼時如何作麼生下一語,免得婆子趨出燒卻庵。」上曰:「朕從來不曾留心,焉敢在老和尚面前指東道西。」師曰:「乞皇上畢竟下一語.」上又推辭.師曰:「皇上既下不得,決須發起勇猛心,著實參究,究到無可究處,忽然(口力)地一聲,自然守通八達,得大自在。」上極稱善。是日,及暮回宮.漏下三鼓,猶命內臣傳語抄錄婆子機緣入宮,詳加體究。   五月某日,上曰:「南泉斬貓,意旨如何?」師曰:「直逼生蛇立化龍。」上曰:「趙州當日頂草鞋出去,南泉許為救得貓兒,若問老和尚合作麼生下語?」師曰:「老凍膿為他閒事,長無明作麼?」又一日,上手書「大學之道在明明德」,拈以示師曰:「請老和尚下一轉語.」師曰:「日輪正卓午。」又一日,上曰:「梁武帝見達摩,問如何是聖諦第一義.摩云,廓然無聖.意旨如何?」師曰:「緜包特石。」上曰:「帝云,對朕者誰.摩云,不識.又作麼生?」師曰:「鐵裹泥團.」上曰:「如何是聖諦第一義?」師曰:「天無二日,民無二王。」上曰:「對朕者誰聻?」師曰:「即日恭惟皇上聖躬萬福。」又一日,世祖展眎雪嶠和尚之自贊,有云:「者漢奇怪。」隨曰:「請老和尚下轉語.」師曰:「賣弄不少。」又一日,上慨歎場屋中士子,多有學寡而成名,才高而淹抑者。如新狀元徐元文業師尤侗,極善作文字,僅以鄉貢選推官。在九王攝政時,復為按臣參黜,豈非時命大謬之故耶?師曰:「忞聞之,君相能造命,士之有才,患皇上不知耳。上既知矣,何不擢之高位?」上曰:「亦有此念。」因命侍臣取其文集來,內有「臨去秋波那一轉」時蓺,上與師共讀之,至篇末云:「更請諸公下一轉語看。」上忽掩卷曰:「請老和尚下。」師曰:「不是山僧境界。」時昇首座在席,世祖曰:「天岸何如?」昇曰:「不風流處也風流。」上為之大笑。   世祖出亡為僧   玉琳禪師,與木陳上人齊名,皆順、康間具善知識者,二人均嘗承世祖召,談禪宮掖。順治庚子秋冬間,玉琳復奉詔入都,蓋世祖秋獮熱河,馬上忽若有悟,因遣人馳驛召玉琳。玉琳趨行在,世祖見之甚懽,參悟之際,機鋒契合。一日,世祖忽謂玉琳曰:「朕念釋迦、達摩皆以王子之尊出家求道,自時厥後,敻絕無繼.朕欲奮起,遠紹前徽,師以為何如?」玉琳皇恐對曰:「釋迦、達摩,不過遐陬小國王子,豈足比我國之大,萬乘之主!且陛下一念之堅,生生世世,為天下人主,護持佛法,其功德無量,尤不在成佛作祖下也。」世祖頷之。翌年,而有出走之事,蓋其機已早動矣。   或曰,峨嵋山高峯,明季有老僧,結茅庵居焉。終歲不下山,不食不飲,惟默坐蒲團,一小徒從之。徒日下山,買米作炊,如是者十餘年。一日,僧謂徒曰:「汝善居此,我明日行矣。」徒不忍師去,牽衣大哭。僧曰:「汝勿然。」袖中出畫一軸,僧像也,口鼻耳目悉具,惟無眉,曰:「我去後,越十二年,汝下山尋我,見人,輒出畫示之。有為汝畫眉者,我也。」遂去。既而張獻忠入川,殺戮殆盡,徒潛於山,得免。厥後世祖入關,徒乃下山,遍覓天下不得,展轉十餘年,乞食都中。會世祖出獵郊外,徒不知為帝,遽言所以。侍衞欲執送有司,世祖止之,命出畫觀,詫曰:「此人何無眉?」援筆添之。徒痛哭,伏地稱師,具道僧囑。世祖恍然悟,尋與徒遁之普陀深岩中云。   或曰,聖祖六巡江南,蓋探訪世祖蹤迹也。   或曰,世祖有妃,為冒辟疆之姬人董小宛。世祖悼妃之薨,厭棄人世,誓入山學佛,因出亡至京西五十里之天台寺為僧,以吳梅村有清涼山讚佛詩,隱用雙成故事為證, 「 詩云:「我本西方一衲子,黃袍換卻紫袈裟。」」 且憤太后之下嫁攝政王也。今寺有蠟製僧裝之世祖像,戴寶冠,披黃龍袍,大如人體,其面目骨格與大內所藏世祖畫像略同。像左有碑,鐫「天地不朽」四字。聖祖屢幸天台寺,或錫扁額,或錫金帛,可知此寺實為世祖遯迹之所也。   或曰,杭州西湖羅漢堂塑像中,有一黃蓋黃袍者,即世祖像,為聖祖南巡時所塑。且世祖出家,王大臣亦皆知之。當初出宮時,曾謂鰲拜曰:「他日新君踐祚,朕必歸而觀禮也。」   或曰,世祖出走之際,親書遺詔,以常御玉班指鎮於案。遺詔以十事自罪,謂不足以君臨天下也。   或曰,世祖以順治辛丑正月初一日出走,而忌辰遲至初七日者,以初一日出走後,仍密令四出尋覓,至初七,卒不可得,乃發喪。   或曰,某家藏有欽天監刊刻之順治二十五六年時憲書。殆以世祖出亡,頒布國中之時憲書雖用康熙年號,而宮中猶用順治年號者,示不忍改元之意也。   通琳心眼平等   釋通琳嘗云:「吾心眼頗平等,然因指見箕尾,甚喜;觀水中荇藻,亦喜;縱目空碧,亦喜;獨對清狂不慧人,刀刁魚魯,殊不耐。」   浮山一鉢蕭然   平湖雲林寺僧聖潛,字師林,號浮山,其母見紫衣僧入室而生。幼即茹素,年十八,脫白。旋受靈隱寺碩公戒,歸住鹿苑,竹溪聲光,頓出諸老上。歷游雲門、天童諸名剎,繼參碧露和尚於金粟。一夕如廁,有得,即呈一偈,碧露笑頷之。歸而一鉢蕭然,杜門養母。年七十餘,示寂於德藏寺之妙嚴山房。   靜山宣經闡教   靜山,法名靜淵.脫白於嘉興之石佛寺,受息乾禪師付法,為石車老人孫.初為應付,撐持常住,得置飯僧田數十畝。繼主楞嚴寺講席,宣經闡教,名振祗林。又住金粟祖亭,與天岸和尚問答,頗警捷。投老於海鹽之隱庵,粥魚茶版之餘,惟日以吟詠為事。   顛和尚蹤跡詭異   顛和尚者,長安人,蹤跡詭異。蜀按察某迎之至成都,禮拜甚恭,然往往面斥之,無忌憚。嘗食犬肉,帽簷插花一枝,引羣丐行於市。入昭覺寺,見丈雪禪師,詼嘲不已,禪師頗敬憚焉。一旦,騎馬出城數里,語廄吏曰:「吾歸矣。」徑舍騎徒步去。按察追贐之,不受。往來秦、蜀棧中,所至輒畫達摩像以施人。及歸長安,數日即坐化。   髠殘少時自剪其髮   髠殘,號石谿,又號白禿,亦自稱殘道者,武陵人。少時自剪其髮,投龍三三家庵。旋游諸名山參悟。後往金陵,受衣鉢於浪杖人。住牛首。   懸崖為牧雲和尚付法弟子   懸崖,法名行筏,嘉興人,俗姓陸,為牧雲和尚付法弟子。選地於古南西北百武,築精舍,三面臨流,最為幽勝,牧雲名之曰觀瀾。其後主古南院數年,退歸西溪之上,終焉。   羅漢僧雪中裸浴   王文簡嘗客海陵,曾見毘盧國僧羅漢,自言明英宗時土木之變始來華,能於風雪中裸體而浴。一日,會食,席上有胡桃,羅漢以齒碎之,凡數十枚。舊住通州之軍山,以遷濱海界,徙居海陵。高郵牧某之祖傳有小像一軸,有一老僧相向坐,自記此僧名羅漢,毘盧國人。一日,牧聞軍山有毘盧僧,心疑即其人,試往謁,乃與畫上之像了無差別,蓋已閱三世,百年矣。   法天與盤山終始五十年   法天師名雲恆,自號藏山,平谷人。九歲,薙髮於盤山萬松寺。年二十餘,修白業於西甘澗,遂不出山,與盤相終始者五十年,彼之徒以為固,不顧也。貌枯貊,訥語言,其在山,木彊而已。然而妙性內明,行之以真,天獨童師,而師乃童諸一切,無容心焉。性喜詩,無事即微吟,藁成輒毀之,世無得而傳者。蓄琴一,明處士李孔昭之遺也。不甚工,嘗撫之以寄意。與廣座中言笑無間,默則睡相對,無一奇,而去輒令人思,以故無忤於物,而古處者樂與之接。人或問之曰:「師何以益人?」曰:「損之乎,夫何益!吁,《易》所謂弗損益之之謂乎?」澗東有石屏,師愛之,為生藏其下。同好者襄厥事,而漢軍李鐵君處士鍇為之銘曰:「無身無患,損盡身全。藏真茲塔,享彼大年。物無成毀,草木在山。安所樂終,乃完其天。天不鑿師,師完自然。維屏之陽,日月其便。」   紫石說偈辭眾   紫石,不知何許人。康熙甲辰至遵義,不挂錫,不投舍,晝夜響板鳴聲,不息口,僅稱念佛二字,隨意趺坐於街。人以其所持丐飯鉢若紫石然,因號之曰紫石。後入北門淨土庵。城市食齋者奇之,羣議輪供食。近三載,忽告眾云:「明旦作別.」至次日,入一居士家,坐中堂,說偈辭眾。偈云:「三十六年作客,清風無枝無葉.了了分明歸去,一任東西南北。」遂逝。眾火葬之。後有人遇之於桐梓三坡,寄聲致謝諸姓焉。   遠峯走十日謁浮石   行 椉,字法音,號遠峯.嘗聞天童,浮石兩老人為宗門領袖,時當大雪,走十日謁浮石。及歸,主建隆寺。所著有《續指月錄》。   半月為本色衲子   常涵,字半月,四川鄰水張氏子。居遵義禹門寺,為丈雪禪師法嗣。丈雪自順治庚子歸昭覺寺,棒喝寂然。康熙己酉,乃遣半月自昭覺來禹門,復整法幢,月浦汀聲,又振廣長矣。戎州宋肄樟序其語錄云:「半月主席時,惟作本色衲子,受用實地風光,一粒一粟,取之耕雲,行住坐臥,不染纖垢,則誠丈雪止禮三拜者也。」   退翁為浮屠中之逸民   南嶽和尚退翁者,名宏緒,字繼起,興化人,俗姓李氏。早歲出家,師事三峯,為其高弟。其後,十坐道場,而於蘇之靈岩最久。   其父嘉兆,志士也。明亡,寓書退翁曰:「吾始祖咎繇為理官,子孫固氏理。其後以音同,亦氏李。今先皇帝死社稷,而賊乃李氏,吾忍與賊同姓乎,吾子孫尚復姓理氏。」先是,中州李鬯和寒石恥與賊同姓,請改理氏,嘉兆未之知也,而適與之合,天下傳為二理。退翁雖出家,然感嘉兆之大節,時時思所以繼之。順治丙戌以後,東南之士,濡首沒項於焦原者,相尋無已,而吳中為最衝,退翁皆與相結納,從之者如市。   退翁才厚重不洩,其為人,排大難最多,世不盡知也。辛卯,竟被連染,諸義士爭救之。久而得脫,好事如故。或以前事戒之,則曰:「吾苟自返無愧,即有意外風波,久當自定。」又曰:「道人得力,正於不如意中求之。」又曰:「使憂患得其宜,湯火亦樂國矣。」吳中高士徐枋歎曰:「彼真以忠孝作佛事者也。」枋所居草堂,適當靈岩之麓,生平少所可,寧耐飢寒,不肯納人一絲一粟之饋,顧獨於退翁有深契,自稱白衣弟子。退翁時其急而周之,無不受,嘗曰:「退翁是竺國中所謂大人者也。」故儀部周之璵,亦吳之良也,臨終脫然,談笑而逝。退翁獨沈吟曰:「是恐非故國遺臣所宜。」聞者瞿然。禾人吳鉏雅有大志,一見退翁,歎曰:「軍持中有此老,吾輩寧不愧死!」一日,登堂說法,忽發問曰:「今日山河大地,又是一度否?」眾莫敢對,退翁乃澘然而下。   退翁既久居於吳,明發之慕,老而不衰,乃築報慈堂於堯峰,以祀嘉兆。同人為上私諡曰孝敏。晚以南嶽之請,主講福岩寺。吳人惟恐失之,復迎之以歸.康熙壬子卒,年六十九,其僧臘為四十。所著有《靈岩樹泉集》、《孝經箋說》。   退翁之在沙門也,宏暢宗風,篤好人物,大類三峰,海內皆能道之。而枋曰:「是非退翁之精微,但觀其每年三月十九日,素服焚香,北面揮涕,二十八年如一日,是何為者?」退翁本明未亡以前之浮屠,而耿耿別有至性,遂為浮屠中之逸民,以收拾殘山賸水之局,奇矣。   赤松常趺坐誦經   赤松,名道領,潼川人,貴陽黔靈山宏福寺開山第一祖也。深於淨業,能文章,四方名士多與之游。常趺坐誦經,有白鹿馴於榻側,花曉亭詩所謂「白鹿已隨僧老去」者是也。   元志圓機慧辨   元志為鹽城孫氏子,字碩揆,號借巢。其父陞,任俠,為惡少所害。手利劍數年,卒刃其仇。既祭告父墓,遂出家。依具德禮,參究禪理,有省,圓機慧辨,孤行側出,歷主禪智、寶輪、三峯、徑山、靈隱、祖庭。聖祖駕幸靈隱,賜雲林寺額.既歿,賜諡淨慧。   了幻闡提宗旨   休休老人者,字了幻,一字師巖,綏陽周氏子。自少薙髮,能詩,善畫山水。常攜杖鉢遊楚、蜀間,遍參名宿。四十年始歸,結庵綏陽之西山絕頂,榜曰親雲禪院,闡提宗旨,從者甚盛。後自刻一木像,造一塔成,入其中,趺坐而逝。陳中榮之尊人素與善,一日,夢休休來,入內室。往視之,已死,競言中榮為其後身焉。   喻子更為顛僧   喻全易,字子更,世聚族南昌。早歲失怙恃,倀倀無所依,因皈依乾竺,從之薙髮,稱弟子焉。然雖受具持戒,而獨磊落嶔崎,英發不可制。遇人紛難,力排解之,見有不平,輒怒髮揚眉,脫所衣方袍,以其身代犄角,人皆呼為顛僧。   蛤庵為小湖廣   蛤庵禪師名本圜,自言無姓。年十六,謁戒行僧明然,削髮空門.久之,參報恩禪師。會報恩應朝廷召,攜之入京,從侍萬善殿。每問答,師微言承應,輒合帝意,日見親幸。時報恩之侍者多湖廣人,師年最少,世祖以小湖廣呼之,出入宮禁。康熙乙丑,聖祖幸柘潭,召見於玉泉,賜茶飯,並撤所薦含桃食之。及卒,命侍臣奠茶酒。臨終偈云:「屙了喫,喫了屙,百萬人天嗅不多。香臭十分原有價,莫教後代有淆訛。」   于宋卓錫磐山   明文文肅公有冢曾孫曰于宋者,名本光,生即茹齋.五歲,搦管作大士像。年二十,皈依靈巖繼起和尚。後游京師,卓錫磐山禪院,前後起建精舍數十楹。   雪悟蒙聖祖賜金   泰州僧上思,字雨山,號雪悟,嘗主天寧寺。聖祖南巡,駐蹕本山,從殿堂以至後苑,直入臥內,惟敝幃布被而已,大悅,乃御書「蕭閑」二字扁其閣,復賜以金。   借山晚節頹放   元璟,字借山,號紅椒,又號晚香,平湖人,棲心寺僧。本農家子,性椎魯,乏記功,每稽首慈雲,默祈智慧。一日,坐蒲團,假寐,夢大士以楊枝水灌其頂,遂覺五內空靈,一覽成誦.康熙癸未,聖祖南巡,詣吳門接駕,跪獻迎鑾詩十章,有旨來京供奉。及入都,詩名大噪,公卿皆與訂交。性故驕傲,為一鄉貴所扼,留滯蕭寺,逾年始得召見。敕賜棲心寺額,及砥石硯一方。晚節頹放,同里俞嶔崎秀才遺書規之,置不省。   石庭蒙聖祖賜經   元弘,字石庭,會稽人,姓姚氏。孝子曰崇明者,弘六世祖也。母嚴氏,夢服金伽衣僧而娠。十七,祝髮大善寺,為盟石息法嗣。越七年,遍參諸方,熟精內典,若為則範寒泉畫諸耆臘,皆自謂弗及也。康熙庚辰,孝子墓為勢家所占,弘杖錫上京師,力謀復之。安郡王及弟紅蘭主人延之主彌陀寺席。霽崙永法師薦入內廷,召對暢春園,賦《初春瑞雪應制》詩稱旨。丁亥,掛瓢天津之海光,與湘南衡鍵關結夏,箋疏《楞嚴》全部。乙酉,聖祖南巡,召對杭州之西湖行宮,賜御書《心經》。   成衡蒙聖祖賜紫   成衡,字湘南,嘉興錢氏子。幼躭禪悅,薙染後,力參上乘。康熙丙戌,天津總兵藍理建普陀寺於城南,延之為主席。己亥,謁聖祖於西淀,御書海光寺額給之,尋賜紫衣。   王克章為僧   康熙時,有大盜王克章者,慓迅有神力,往來荊楚,劫行客,而徒眾絕夥,縱橫出伏無定所,故官府亦無從防範之。克章有膽略,善口辯,其行劫也,有三不取,一不取辛苦財,二不取獨身客,三不取婦孺。故其所劫,半皆不義之財,且取亦不盡,必略餘財物,俾得為生。克章復不忌人,常至人家,流連終日,終不加害,人莫不識之,亦不能得其蹤迹,如是者有年矣。   一日,有某大府過,囊銀纍纍,輜重十數車。懼克章之盜之也,特以兵百人為衞.宿某站,曉起,則百人者皆昏迷,行裝失泰半。大驚,知遇盜,偵騎四出,嚴檄地方官,務獲贓盜.數日,無所得。忽有人報近山某庵無故火燼.庵固荒廢,一月前,忽聞人聲,樵者往窺,則有老僧坐蒲團諷經。既大火,鄉人爭集觀,均竊竊為是僧危,顧終不見其出。比熄,撥灰尋視,亦無尸,始驚異報官,以為僧必與劫案有連,因懸賞募能得僧者。不久,僧忽來,求見大府,自云:「老僧非行劫者,以弟子王克章怙惡不悛,特來伏之。老朽世外人,塵事都非所問。今克章已悔過,吾事畢,今且永不與世人接矣。尊物在某谷中,可往取也。」言已而去,人亦莫敢留之。乃使人往某谷探視,則深潭萬丈,下隱隱似有物,終莫得取之。大府知無可為,乃怏怏去。然自是克章遂寂然無聞,人亦漸忘之矣。   越數十年,黃蘖山某石洞忽有一衲,面目黧黑,默坐於枯枝敗葉上,不言不食。人喧傳黑和尚之神異。數日,聚觀者無數,叩姓名,不答,予食,不食,兩眼下垂,沉沉然。有惡少某度其可欺,折稻草刺其鼻,忽張目曰:「毋然。吾,王克章也,今且去。」言已,復閉其目,則玉筋雙垂,已圓寂矣。旁有老者歎曰:「是若耶?」因言其事,並謂:「某大府遇盜時,吾年方十餘耳,今吾已八十餘,克章殆過百歲矣。」因募捐,欲為擇地而葬。明日往視,則尸已不見,石壁上大書一「去」字,人以為尸解也。   八喇嘛為年羹堯所殺   撫遠大將軍年羹堯之平青海也,嘗駐軍於西寧塔爾寺,查首逆應戮者,有大喇嘛十人,臨刑,問之曰:「爾等號稱活佛,自與凡骨不同。聞佛教能知過去未來,信乎?」喇嘛同聲應曰:「然。」年乃先問其一曰:「然則汝知今日死乎?」曰:「不知。」年笑,命殺之。又問其一,觳觫對曰:「不死。」年曰:「吾即今日死汝。」又殺之。其一大呼曰:「今日必死。」意以為彼言不死而見殺,我言必死或可生。年笑曰:「即送汝至西方。」又殺之。其一曰:「死則佛法不靈,不死則王法不行。」年叱曰:「鼠子,佛法安敢與王法並論!」叱左右速殺之。其一曰:「死亦數,不死亦數。」年笑曰:「汝之信佛必不誠,尚可僧可俗者也。」又二人惟稽首乞恩,無言可答,命駢戮之,其言數之一人亦與焉。已戮至七矣,其下之一忽仰視曰:「今日可以死,可以不死。」年推案而起曰:「汝真首鼠兩端者也。當羅卜藏丹津弄兵時,爾輩私議向背,汝必倡議,視大軍進止,大軍至則內附,大軍未至則從匪。眾人以汝之兩可而先降,致罹今日斷頭之禍。」訊之旁僧,果不謬,曰:「負國為不忠,負同族為不義,罪惡之尤,當寸磔。」拔劍手刃之。指下所餘二人曰:「逆種難留,速殺速殺!」二人惟引頸就刃,不敢置喙。年忽問曰:「汝等亦應有一言而死,汝意云何?」其一對曰:「今日可以死,可以不死。」所語與第八人正同。年愈怒曰:「彼以是死,而汝猶是,賊徒不畏死耶?」曰:「死為將軍之法,不死為將軍之恩。」年大笑,擲劍,命停刑,其後一人遂置不問,因是而亦釋焉。迄今塔爾寺前有八塔屹然,即八僧之藏骨處也。而青海東科寺前亦有之,意者所戮八人之中,亦有東科寺之祖歟?   了凡為世宗所誅   康熙末,諸阿哥蓄謀爭位,各養死士,樹黨援,以智術材力相角逐,而以世宗藩邸得人為最盛。相傳當時攀鱗附翼之豪傑以千數,其中首領凡十三人,而以陝僧了凡為巨擘。了凡少時卓錫天童,其寺之主僧曰大化者,為密雲派下法藏宏忍之一支,稱三峯宗派,徒黨甚眾。了凡思取而代之,以參研大乘奧義為名,設壇講演,互相辨駁.不能勝,改與角力。大化本非了凡敵,乃為其徒黨陰謀所中,乘醉中刔其一目,逃而免。世宗即位,了凡以翊戴功稱最,愬之世宗,必欲雪舊恨。乃為降諭,令各省督撫查明大化所在,削去支派,永不許復入祖庭。   了凡後居嵩山,世宗一日以密旨寄田文鏡,中無一語,僅畫一幀,上畫高山一座,古寺踞其巔,不得其解。幕客某進曰:「帝意所在,殆為此間嵩山某寺老僧乎?僧為著名大俠,非可以力致者,如屈節求之,或有濟。」文鏡如其言,單騎往,匍匐階下。了凡張目曰:「子來何故?」曰:「皇帝命文鏡為師起居。」了凡吁氣曰:「吾知其如此也。子在外廂稍待,吾為子了之。」文鏡久候不得報,比入視,則了凡已自剄,留函於几,謂「可持吾首及後院鐵柱中物還報皇帝」。文鏡發之,中皆帝手諭,類隱祕不可究詰之事也。文鏡悚然,亟奏報訖。不久,某幕客亦飾辭乞退矣。   某僧一絲不掛   世宗在潛邸時,與某寺僧有隙。既登極,令捕主僧及徒眾十餘人入大內,軟禁於一室。如是者年餘,僧固屢思遁,以徒眾多,度必不能脫,不忍舍去,遂亦留。一日,語徒曰:「吾今得一法,可逃矣。」眾問故,僧令諸徒各脫盡上下衣,赤體臥於地,隨地作滾.徒如其言,於是眾僧皆滾.內監急報世宗,世宗曰:「可聽其去。」僧等遂脫。徒眾詢其故,僧曰:「我一絲不掛,五蘊皆空,表示吾等無礙之行動耳。」眾乃悟。   老僧臨死留偈   益都顏神鎮善慶庵,孫文定公嘉淦之香火院也。有住持老僧,年八十餘,一日晨起沐浴,既畢事,呼侍者曰:「好語主人,吾生矣。」遂升座而寂。壁間留偈云:「者個臭皮囊,撇下無罣礙.洪爐烈燄中,明月清風在。」   緇流為高宗所禁勅   高宗諭旨嘗云:「朕崇敬佛法,秉信夙深,參悟實功,仰蒙皇考嘉獎,許以當今法會中契超無上者,朕為第一。」然高宗自登極後,即禁勅緇流,凡有偶見天顏,借端誇耀,或造作言辭,招搖不法,在國典為匪類,在佛教為罪人,必按國法佛法加倍治罪。又以披剃太眾,品類混淆,仍復給發度牒方准出家之例。   去息憑几獨坐   明蘇州王伯穀之孫有為僧者,法名居溟,字去息,出家隥尉,參靈巖儲禪師,主祥符摩碣、保安寶華庵。後斷靈巖祖席,退居錫山,塔於梁溪開原之青山,嘗語學者曰:「參禪要知靜坐。」又曰:「空卻此心,譬諸器用,中空則能受物。」居常憑几獨坐,亦不閉目跏趺,人莫測其所為也。   山茨為四眾所歸   通際,字山茨,號鈍叟,通州人,俗姓李。受戒於密祖,得法於天童,後結茅於煙霞峯嶺,曰繼隱.熟精內典,為四眾所歸,著有《禪燈會刻》、《正法眼藏書》。全謝山嘗曰:「明亡後,有人問其俗姓者,答曰姓季,蓋自恨與李自成同姓也。」   蒼雪貫穿教典   蒼雪,名讀徹,呈貢趙氏子,長洲中峯僧。初從雞足水月道人為沙彌,年十九,受戒雲棲,參雪浪於望亭,復依一雨潤於鐵山,與明河皆為入室弟子。嘗夜誦《楞嚴》,月明如水,忽語侍者曰:「庭心有明萬曆大錢一枚,可往檢取。」視之,果然。平日貫穿教典,尤以詩名。   古音精佛典   古音,名祖琴,安東僧也。精佛典,兼通風雅。住山數十年,雲影江聲,與為晨夕,論者以為在遠公、皎然之間.汪扶蒼與之最契。   石泉蒙高宗賜紫   雍正乙卯,無錫惠山聽松庵之僧成瑩,嘗應詔,選入覺生寺參禪.乾隆辛未春,高宗南巡,迎鑾召對稱旨,賜紫袈裟。成瑩,字寶林,號石泉,梅基顧氏子也。   嘯巖蒙高宗賜紫   杭州西湖淨慈寺有僧曰明中號嘯巖者,俗姓施,桐鄉人。幼薙染於嘉興之楞嚴寺。雍正甲寅,就京師法源寺進具,詔入大內,了明本分,出住聖因寺。尋攝越中之乾峰,移上天竺,轉主淨慈寺。乾隆丁丑,高宗南巡,幸寺,蒙賜紫衣。   烎虛蒙高宗賜紫賜詩   明中字大恆,號烎虛,石門人。七歲投楞嚴寺。嘗侍世宗講禪學,雍正乙卯放還。久住揚州,晚居杭州淨慈寺。乾隆乙酉,高宗南巡,賜紫賜詩。   普照寺僧為張鑑所窘   張鑑,字明遠,華亭人。性迂怪。高宗南巡,以其為文敏公照之孫,得召見。詢出身,以監生對,高宗御製詩賜之,題為欽賜監生張鑑,蓋欽賜與監生張鑑也。人以上四字連讀,例以欽賜舉人,以為欽賜監生也,輒呼之曰大頭監生。   普照寺為茸城古剎,主僧玉林精通內典,高宗敬禮之,時召入都談禪,寺僧數百人頗倚勢驕橫,鑑嫉之。某年夏,家有冥壽,特延僧諷經。僧衣夏布袈裟,無襯衣,膚肉隱隱可見。鑑詰以僧宜知禮,何褻體乃爾?僧言今誦《羅漢經》,例宜單衣。鑑大笑稱善,一一詢其法號,筆之於冊,且厚給懺資.及冬,風雪嚴寒,鑑又招僧諷經,蓋皆按前此所記法號以求之者,仍請誦《羅漢經》,並謂宜衣夏布單袈裟。誦七晝夜,僧大窘,叩首求免始已,自是諸僧亦稍稍斂迹。   御飛從其父為僧   平湖獅吼庵僧宗龍,字御飛,以其父茂滋晚年薙髮於邑之獅吼庵,遂以父為師,亦脫白焉。尋依雪川老人印證為嗣,興天台教觀第八世,開法於禾之白蓮寺。次移漏澤寺,晚居皋亭之崇光終焉。   雪樵勞苦其身   嘉興白蓮寺主僧際一,號雪樵,又號田衣生,海鹽人,俗姓印。初生時,其母就蓐,見老僧入戶,乃產.三歲,即能隨母誦藥師佛號。年十六,從南院大山師剃度。十九,詣杭州西湖之聖因寺烎虛和尚,受菩薩戒。二十,主白蓮、漏澤、皋亭、景光諸寺。又嘗汎海,謁洛伽聖迹;詣鄮山,瞻拜佛舍利;上天童,掃密祖塔,以勞苦其身,傷氣患咳,及歸而卒。   白??藏老人究心章疏   白??藏老人者,法名一訥,字西能,號琴嘯頭陀。性恬淡,能詩詞,卓然名家。平生承事台宗,究心章疏。嘗擔簦徧歷諸方。會紫松禪師倡道於邗上之天寧寺,素稱孤峻,曾延白??藏分座。首僧知其不可以落落座主同日而語也,優禮也。   白??藏久依東麓老人授天台教觀,開法於杭州之崇光。晚歲興漏澤寺,禾人目為願庵和尚再來,蓋以其能嗣和尚之振舉也。   雪廬翛然自遠   乾隆壬辰,蔣心餘太史士銓至揚州,聞建隆寺僧雪廬名,偕其同年生金棕亭教授兆燕訪之。鐘魚佛語,吟聲滿林。雪廬方伏几,手披口授,以訓兩僧雛,讀書臨帖,呫嗶如學究,心餘竊異之。棕亭曰:「此靈山二童子者,曰巨超,曰道揆,其孫行也。詞氣既接,儒雅浸流,以視動容於宰官富人者,翛然遠矣。」雪廬俗家為桐鄉張氏,名復顯,字夢因。   納些有楊歧風穴之目   一超,號納些。性孤僻,有楊歧風穴之目。為紫松章禪師法嗣,尋受天台宗崇光龍法師屬付,開法於邗江之天寧寺。以事引去,走京師,欲結茅匡廬,未果。晚歸,退居嘉興新篁里之太平寺,示寂焉。   東悟長而祝髮   明修,字可尚,號東悟,常熟高氏子。其生時,母夢神語,云有夙根。長而祝髮維摩寺,得戒於吳門超源中興五泉寺。歷遊峨嵋、普陀、五臺諸山。所著書為《鑒雲留跡》。   練塘為懶僧   達瑛,字慧超,號練塘。初主席棲霞,後習靜於萸灣精舍,罕與人接,洪稚存太史亮吉呼之為懶僧。   語峯有語錄   自禪門有不立語言文字之說,盲師邪種,得以飾其昏愚固陋,一切掃除。孰知佛祖之闡教也,以文字說法。慈氏之演瑜珈,龍樹之釋般若,其最初者。及大道東流,遁、遠濬發於南,什、肇弘演於北。隋、唐以來,天台清涼永明之文,如日麗天,如水行地。有宋之世,教廣而文字愈繁,不能悉數。其最著者,三家鐔津以孤亢崇教,其文裁而辨;石門以通敏扶宗,其文奧而麗;徑山以弘廣應機,其文明而肆,是皆所謂語言文字者也。然則不立語言文字之說,非乎?曰,唯唯,否否。慨自剽竊之惡習流行,庸妄狂禪,勦襲數十則公案,開堂頌古,棒喝交馳,鋪張於眉目脣吻之間,號善知識,此鳩摩羅什所云嚼飯與人,非徒失味,又令嘔噦者也。如是而語言文字之不足立,固其宜矣。黎平南泉寺語峯禪師負穎慧之質,幼從空門,受付囑,有感於盲禪固陋之習,遍參尊宿,歸而讀書賦詩,沈潛探索。如是者十餘年,人士欽崇,俾主南泉法席。胡奉衡曾閱其所刻《語峰語錄》,謂其幽閒恬淡,氣暢筆老也。   小顛無些子蔬筍氣   杭州西湖淨慈寺有著稱於時之主僧曰小顛者,名禪一,字心舟,桐鄉人。其出家處為杭州靈隱寺之萬峯房。喜飲酒,工偈莂,嘻嘻旭旭,遇人傲弄,無所屈。嘗言吾日遊杭城,惟糞擔與官,不能不避。一日,遇梁山舟,退語人曰:「梁公何矜貴乃爾!伊恃能書耶?我亦能書,惟不若彼工耳。」又嘗與客共飲,逢縣尉來,方剝蟹,忘起立,尉作蛙怒,遽呼隸.幸吳旃園嘉照肘躡之使去,得免挫辱。識者皆謂其瀟灑無些子蔬筍氣也。   潄冰行腳名山   嘉善幽瀾禪院僧本白,字楚蘅,號漱冰。幼祝髮於幽瀾禪院,稍長,行腳名山,徧參叢席,晚歸幽瀾。圓寂時,屬其徒以放生念佛為務。啟其篋,衣鉢外,僅存詩稿一冊。   蓮筏解禪理   京師萬壽寺僧蓮筏,長洲人。為住持十數年,白髮清癯,頗解禪理。與章嘉國師論經典,每至竟日,國師深服其博。蓮謂人曰:「章嘉經典雖諳熟,然未解阿羅漢道下乘學也。」詩饒有別趣,與韓旭亭、法時帆唱和,有虎溪三笑之風.其圓寂前數日,至鄭王邸盤桓,曰:「七寶池邊已促吾行,此後不復參謁王矣。」   某氏子訪坐棚和尚   浙之名山,率有枯坐之僧,以把茅蓋之,謂之坐柵。某氏子幼而孤,有厭世想,無昆季,母為聘名家女,以婚期將屆而遁。行一日夜,至一山,見有坐棚者,籐棘穿其身,瞑目不語,氣若絕.曰:「是吾師也。」跪而求為弟子。日將脯矣,坐棚者忽語曰:「汝當速歸,否則雨且至。」訝其能言,益喜,跪求如故,且曰:「某重繭至此,幸遇真師,安肯歸.」日已夕,果大雨如注。雨止,又語曰:「汝當早去,否則虎且至。」某仍跪其旁不去。至夜半,忽聞大風起,兩虎咆哮至,拜舞畢,搖尾去。頃之,諸獼猻絡繹來拜。既盡,天且明,坐棚者語曰:「汝求出世,心頗誠,但仙佛要從忠孝做起。以世法論,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汝當速歸,完婚生子,以繼宗祧,再尋師未晚也。否則雖遇師,亦不能有所得。」某乃拜受命,曰:「汝飢乎?」曰:「飢.」曰:「棚後几磚下有麥飯,汝以壑中水吞之,可不飢.」某食畢,告辭下山。復行二日,乃抵家,腹猶果然,不思食者數日。既婚而生子,後葬其母,仍去,不知所之。   闞和尚洗甕   妙常寺闞和尚,一日,偶於寺前水次洗甕.鄰人某素相狎,戲之曰:「師大辛苦,何不反而洗之?」闞笑應曰:「諾.」隨手舉之,如反布囊然。甫及半,某大驚詫,鄰人咸集。闞遽起入內,趺坐示寂。時有從嘉善歸者,遇闞於途,謂之曰:「天將雨,可速歸.煩寄語弟子,余有敝鞋曝於屋簷,亟收之。」曰:「師何往?」曰:「不遠耳。」其人抵家,果雨,急詣寺,而闞已先一時化去矣。   僧以書畫博贐儀   道光時,蘇州宋某在湖口,遇一僧,持顯者書,周行各郡縣.僧善書,書學黃山谷,工繪事,而好詼諧.泛扁舟,圖書滿載.然不蓄經卷,不茹素,且無隨行之侍者,惟攜俊童四人,明眸皓齒,髮委地,趨蹌左右,雖善飾俊僕者不能及也。與人交,不作佛家募化語,但以書畫博贐儀而已。有詩集曰《口頭禪》。   大空日參禪理   大空之法名為隱覺,青縣人,卓錫於楊柳青之白衣庵。性明慧,髫年即落髮,日讀百行。通儒書,遍閱梵典,學為吟詠。自以文翰為僧家餘事,不肯炫飾。日參禪理,貧無妄求,人欽重之。   聞法空出世心   在內地之滿洲人,頗有披剃為僧者,道光時之聞法,其一也,卓錫於天津城南之大悲庵。其未出家時,曰文捷,為繙譯舉人。工詩詞,有《庵中早秋》詩云:「自隱招提絕訪尋,松榆漸漸種成林。敢云已破浮生夢,暫覺能空出世心。古竹種秋添嫩翠,曉鐘過雨發清音。蒲團坐聽無餘事,花落蒼苔任淺深。」   一朗以詭言惑縣令   粵寇未起事前,洪秀全黨曾被捕,下桂平縣獄.有僧一朗者,於夜間潛謁賈令某,詭言此被捕六人中,其衣青襖者,後必王天下,餘亦大貴,宜縱之為異日結恩地。賈初聞而色詫,翌晨,入報桂撫鄭夢白中丞祖琛,鄭躊躇不能決,尋以人命至重為念,竟出之。   鐵?返初服   寶山諸生蔣敦復,字劍人,嘗以事披剃為僧,法名曰鐵?。然晨鐘梵唄之暇,時出冶游,頗多綺迹。故善詩詞,集中有「綠酒獻花」一聯,蓋紀實也。其友憐其才,惜其遇,僉曰隱於禪,非計也,乃從其勸,返初服。   超恆戴鑊以行   鐵鑊僧行腳遍天下,法號超恆,以首戴鐵鑊,得名。鐵鑊,其炊具也。所經蘭若,一言不合,即負氣出走,雖已食香積廚中飯,亦必哇而出之,然後已。飢時,即於樹下支兩磚作竈,拾枯枝作柴,下鑊於首,解背上所負囊中米,汲水煮之。飽食後,就石塊作枕,酣眠竟日。或從旁窺之,遽瞋目叱曰:「咄,汝鼠子何不縮頭去,其亟歸家,汝妻方伴和尚宿。」或怒,奮拳毆之,如擊敗絮。僧亦暴吼,旋起與鬬,無不辟易者。夕或宿金剛腳下,寺僧有見而誚之者,曰:「此非我寺中地耶?」則不答,徑趨出,僵臥風雪中,弗顧。嘗詣杭州之西湖,徧歷淨慈、靈隱、天竺、雲棲,無一僧與之立談。日過午,扶杖遊蘇、白兩堤間,行歌自答。有兩女子過僧前,叉手行禮,僧遽操杖擊其一曰:「汝家自有菩薩,何不奉敬,乃來此地燒香耶?今晨與汝母作麼生?罪過,罪過!」蓋女忤其母,詰旦方詬而出也。   時粵寇擾浙,有鐵眷生者,自富陽聞警,倉皇回杭。行倦,休樹下,僧見之,曰:「唉,汝何時又長此煩惱絲耶?今何不歸,左抱虎而右擁豹,與藥叉相對,乃來此作楚囚泣耶?速去,猶可脫也。」且行且笑曰:「恐張騫天外飛槎,來盜支機靈石矣。」時出隱語,申申詈人,惟其人自知之,輒不敢言,隱忍而已,人以是呼為異僧。後於途中遇寇,指為奸,搜其身,得一紙,大書曰:「上元甲子,髮逆盡死。」箠楚之,無一語,乃投之火,烈燄騰空,毛髮無損,久而忽曰:「快哉!汝眾看一朵青蓮花升天矣。」   了元和尚不言不語   丁涇擁翠庵住持了元,茅氏子也。母柴氏,夢有持念珠狀如釋迦佛者,入寢室,驚而寤,遂產.了元少穎異,父母亡,投延祥寺,求出家。年十九,薙度受衣鉢,誦持《法華》,習天台正觀.寺後故多樹,羣鴉棲止其上。一日,早起誦經,聞鴉聲,豁然有悟,因賦偈曰:「二十年前紙上尋,尋來尋去轉沈吟。忽然聽得慈鴉叫,始信從前錯用心。」遂廢經不誦,終日趺坐蒲團,不言不語,見人,則微啟其目。   鐵羅漢渾渾噩噩   章水之西,有一峯曰羅漢,多奇松怪石。中有廢寺,相傳有一僧住持於寺數十年,目不識字,常日勞於耕樵。游人至寺,輒奉茶一杯,即攜鉏出門.游人止之曰:「和尚何妨少坐一談。」答云:「不得閒,不得閒.」如是者有年。忽一日,以指畫石成四字,曰:「今日方閒.」寫畢,石為之開,遂於石中入定。少頃,石復合。居民咸敬是僧,名之曰鐵羅漢,號其石曰定石。古所謂至誠所感,金石為開者,固如是耶?   僧渾渾噩噩,人或百計欺之,亦坦然,不以為忤。久之,居民輒私相謂曰:「和尚一味渾厚,我輩不宜再有所戲。」其後獵者驅虎過羅漢峰,虎見定石為之流涕再拜。獵者繼至,亦再拜。已而虎逕西去,不為物害。獵者歸有悟,遂改而力田,終身不復獵.   修行四大皆空   長沙地藏庵有一僧,名修行,年將四旬,不誦經,不參禪,不焚香禮佛。人詢之,答曰:「我修行。」性愛浮雲流水,與觀花玩月,尤喜觀劇。人問曰:「和尚何以喜觀劇?」亦答曰:「我修行。」授以職事,辭不受,惟各處遊覽,時或與山門左右之兒童嬉戲。不著鞋襪,不畏寒暑,冬時雖滿天風雪,夏時雖烈日當空,獨能自在遊行,毫無所苦。及暮年,或勸以何不收納弟子,仍答云:「我自修行。」後年至八旬,一日,臥室門久不啟,眾知有異,開門視之,已端坐圓寂矣。留一偈於紙云:「既云做和尚,四大皆空相。一物一事不能空,此心依舊多魔障。」   闊禪言椽子先爛   光緒初,有闊禪和尚者,卓錫於揚州青蓮巷某庵,百餘歲矣,望之如六十許人。平時一意坐禪.自言昔居終南山,山之峭壁有寺,不知何時所建,頹廢久矣,佛像猶存。每晨往,輒見有香一枚插石爐中,訝之。一夕,乘月明,攀葛而往。夜半,有草衣葛屨者攜燈來,就爐燃香禮佛訖,因起與問訊,時攜壺茗,即以一杯奉之,草衣人亦舉手為禮,復挈燈自西山叢樹間去。明日再往,又遇之,乃以壺茗相報,飲之,甚清芳。與之語,不甚酬答,顧舉止似有道者,燈影明滅,又從榛莽中沒,其行甚速,後不復見。又數年,闊禪居高郵某寺,人問以事,答曰:「出頭椽子先爛。」三問三答,皆如是,人不詳其恉也。   珠明寺和尚之癡   光緒時,蘇州珠明寺有癡和尚者,蓬頭垢面,嬉笑無度,其狀類癡,人因以號之。常數日不食,或一日而食數日之食。冬夏衣一短布衲,不易亦不敝。畜一黑犬,跬步不離.晨必出城,登楓橋,向西方呼吸,良久而返。市中果餌鮭菜,任意攫食。食畢,納其餘於袖。凡經其攫食者,是日利市三倍,故人皆樂之,不責直,和尚亦從不予直也。若強之食,則必如直而償。或卻之,則投其錢而去。好與兒童嬉,袖中物輒分給之,亦有索之而不與者,莫測其意也。   一日,至日昃不起,寺僧異之,窺其戶,異香滿室,入視,則圓寂矣。舁之,輕如蟬翼。其所畜黑犬尋亦死。   慧辨為老法師   天台僧慧辨者,人皆呼為老法師,相傳生於元末,五六百歲人也。終日面壁臥,不食不飲,冬夏一單布襖,不易亦不垢。有客至,願見者,有僧為之通報,老法師謂可見,則引入。客揖之,老法師亦和南,無多談,但示一二隱語,初不解所謂,至後始驗。貌如六七十歲,問其壽,亦不答,但云門前柏樹,為幼年所植。樹奇古,龍鱗斑駁,兩人圍之不能盡,則其年可想矣。   粵寇擾浙後,東南幾無完土,而天台山獨無恙,各廟及茅篷僧眾,約有五百餘人,漸至乏食,眾議若下山募化,恐攖鋒刃,否則餓且死,不知所從,謀請老法師度之。於是眾跪牀下問計,老法師起立曰:「勿急,汝等尚有三日糧,至四日,自有施主至,可靜待之。」眾知其能前知也,皆大歡喜,各散。某鄉巨室張某之太夫人素好佛,夜夢金身羅漢向化糧米,問在何處,曰:「天台山。」驚醒,開目猶見金光一閃.因念山僧甚眾,今四野有烽煙,必大困乏,亟輦運米三百石濟之。適糧盡,眾大悅,知其能化身為菩薩也。有疾病者問吉凶,仍掉首不答。光緒戊寅秋,忽飲水數斗,端坐合掌,玉柱下垂,示寂而去。   寺僧為浪蕩子所窘   杭有浪蕩子二人,一日,約諸友游三潭印月。其地故有一寺,沙彌進茶、藕粉、果盒。眾啖畢,擲錢桌上去。沙彌收盒碗,嫌錢少,亟出索增,乃隨意與若干。沙彌曰:「照例,茶每碗當若干,藕粉每碗應若干,果盒又須若干,須照付。」諸人不與.沙彌乃邀數僧出,爭索再四,且曰:「寺鄰有彭大人與吾方丈至好,不愁汝等狡賴。」彭大人者,彭剛直也,居退省庵,與寺鄰。眾聞言,不答逕去。逾數日,忽有二人衣飾華麗,棹小舟至,便入客座。其一人踞坐炕床,若貴介狀,其一若僕人,侍側裝水煙。寺僧等覘知其狀,亟出珍食為獻,客忽睨僕言曰:「鳳林寺,大寺也,吾捐銀四百圓,似太寒儉。」僧聞言,潛去。頃之,主僧來,修禮甚恭,因持緣簿前曰:「請大檀越發婆心施舍。」客睨僕曰:「亦四百圓,何如?」僕微頷之。客乃大書於簿,謂僧曰:「吾頃以小舟來,大船艤湖心亭,能隨我往取乎?」僧欣然隨往,至則不見大船。客請與同登岸,忽出不意,按其首納置便桶中,大聲問曰:「彭宮保與汝至好,汝何不請其來救?」語畢,急棹舟去。僧頭面盡溺,立湖心亭旁,狂呼久之,始有一瓜皮艇過,呼載回寺。詰僧眾,始知此二人即前浪蕩子也。   寺僧為屠某所愚   有士人屠某者,嘗寄居武昌某寺,其齋窗俯臨山下。嘗以小故恨僧。一日,武昌守之,眷屬遊寺,僧出迎如儀.不意官眷怒,揮令去,僧罔測所以。翌日,守即囑江夏縣逐僧,僧踉蹌出。後乃知實屠瞰知官眷將至,乃戴僧帽探首窗外,作諸般佻達狀,將近則去,官眷疑即僧所為,故怒,歸愬之守,致被逐也。屠後為江西知縣.   西蜀國添一如來   長沙東安寺有僧死,眾僧倩某名士為一輓聯,某提筆書之曰:「東安寺死個和尚。」眾僧譁曰:「死一和尚,誰不知,而煩君呶呶耶?」某曰:「何必急急,且看下聯便知。」因續書曰:「西蜀國添一如來。」眾僧始欣呼而退。   專西為赤腳活佛   專西,名授心,俗姓毛氏,浙東人。生而茹素,不食葷乳。長而厭惡塵勞,立志出家。年十八,投其邑之城西小靈山戒庵德祖座下披薙,未及受具,德祖疾篤.專西思佛教鴻闡,端賴斯人,我生如朝露,命何足惜。是夜,以檀湯澡浴於三寶龍天前,焚香哀禱,旋至寢室,剖腹割肝,將以調藥而救德祖。痛眩仆地,移時始蘇,匍匐至床,東方已白矣。時長慶靜安和尚為小師,專西命之調藥,即驚告德祖,遂不果服。德祖乃召之前而撫慰曰:「子雖勇於孝慈,終非比丘正行。況余自知時至,觀念無生,生本無生,何有諸滅,斯皆子妄想之所為。惟念子之誠,且為子留數月耳。」及專西至小明因永智發祖座下受具歸,甫一月,德祖已告寂矣。   專西誠孝出於天性,悲慟逾恆.既為德祖經理喪葬而畢事,未幾,即以院事交其法弟蓮塘,而自出外參學,行頭陀行。冬夏一衲,赤足露頂,堅持戒行,專心淨土。其於禪淨不二之奧,洞徹玄妙,故海內諸善知識無不接許,世所稱為赤腳活佛者是也。   光緒辛巳秋,專西罷參,歸小靈山。時值亢旱,四鄉之民方皇皇求雨,縣令孫某憂之,朝夕祈禱而未有效。專西以慈悲內熏,直謁孫,慰令毋憂,以祈雨自任。翌日,攜鉢至寒坑求雨,取得一物,狀如守宮,較長數寸,反小靈山,立壇持呪,禮拜六時,第三日寅刻即雨,頃刻復霽.孫遣李肖岩諸人往,求其再禱,專西曰:「不勞諸公憂念,衲以明日為限,當大致甘霖。」是夜,專西苦切懇求,終宵頂禮,翌日午後,果大雨若注,郊原水足。孫及諸縉紳上山謝雨,執弟子禮甚恭,並手書「鉢龍降澤」四字以頌之,專西亦默默無笑容。孫歎曰:「今而後知僧德淵玄,不可思議及之也。」忻然而歸.自後,無論士夫男女,咸以參謁慈顏,聞一善語為幸。專西亦以斯為導善化惡之因緣,有求皆說,咸使歡喜。   專西以少年苦行過度,早見衰頹,因於壬午冬閉關一室,謝絕眾緣,二時功課外,日策彌陀聖號十萬,《大悲心咒》百八遍,觀音、勢至二菩薩名各千聲,本師教主及西方三聖各三十拜,晝夜行道,寒暑無間.並於關中飼養貓犬各一,日為皈依說戒,貓不捕鼠,犬不穢食。迨三週而功圓,遂於乙酉秋九月十九大士成道日出關,四眾歡迎,蹌蹌濟濟,道德榮譽,斯為極矣。惟電光易逝,月不常圓,十一月初,即示疾。薄痢數日而瘉,惟肢體疲頹,反覺沉重。諸僧侍護,不之許,曰:「出家人各有功課,切勿彼此相悞。若果時至,自當喚汝。」迄月之二十六日戌時,喚徒孫等近榻,曰:「吾今宵西方去也,速備香湯來。」沐浴已,淨髮更衣,跏趺一榻,自舉讚禮西方讚,囑諸僧和之,金石之聲,不減常日。讚畢,諷偈唸佛,至百十句,聲漸低下,忽舉首曰:「吾去矣,汝等珍重。」昂然稱佛一聲,聲振窗屋,泊然而逝。其關中所畜之貓犬,入夜亦化去,人皆謂其隨之往矣。當時合邑緇風為之一變。專西德臘五十有八,戒夏三十有九,塔於龍山石人峯下。   三喇嘛通俄   三喇嘛者,在東蒙諸旗極驕貴,東郭羅斯王為其義兄弟,王子為其義子。王之立,不以正,三喇嘛有力焉,遂干預其事。時俄人初營東清鐵路,三喇嘛與周冕通,先以地押與俄人,已而遂為俄人得,故三喇嘛甚富。偶游俄妓家,輒以人挾俄帖往。時程德全方為黑撫,欲殺之。三喇嘛與京朝貴人多往來,程無如何。後檄令赴質哈爾濱,中俄官會審,三喇嘛雖不通漢文,而漢語甚善,辯論滔滔,問官竟不能屈之。   海月寬裕願持之漁色   江蘇通州治之南,有紫琅山焉。山僧世奉泗洲大聖,靈著江淮間,春秋佳日,士女之入山頂禮者,實繁有徒,歲獲香火錢殆逾萬金,為眾頭陀所朋分,其寺之富,遂冠絕一時矣。山僧舊有七房,房各十數人。僧平時既不理經誦佛,惟更番供奉香火,往來近村人家,或搆香巢,或設煙窟,村婦以僧富,亦多方媚之。   僧之豔福最著者,首為海月,又名之為百鍊金剛。次為寬裕,近山村婦與之結識者,凡十二人。再次為願持。皆以漁色聞於光緒時.願持有山田一方,在舊蒲塘。田為尹某承佃,願持歲往徵租。尹有女一,貌頗可人。願持涎之甚,因乘收租之便,而與之暗結不解緣。女亦鍾情人,每於夏日,託名禮佛,必登山問訊一次,亦視以為例。一日,女至山,願持他往。寬裕見之,強曳至佛牀,傚海和尚與潘巧雲故事。迨願持歸,見女鬢釵亂蓬,心知有異,質之女,女堅不承。願持乃以西瓜進,女食之,腹陡痛,歸未數日,香魂一縷,果作九天仙女去矣。願持悔無以報,乃倩寬裕往蒲料理,允女母以歲免租金,更益以香火錢,以為母贍養費,女母不得已而允之。   越岸自淨為僧   蘇州閶門外社壇之東,有寶蓮寺,古剎也。光緒某年,有越岸者,止其地,寺遂大興.越岸,名靜海,浙江太平人,俗姓朱。父子榮,母氏盧,生二子,越岸其次也。少孤,伯父某為闤闠中人,稍有資,無子,欲以越岸為嗣,命理其業.居肆,鬱鬱不樂,一日,讀《三國志演義》忽大感悟,以為人才如諸葛、關、張,可謂第一輩流矣,然皆功未成而身先死。吾輩仰希古人,千萬不及一,而欲於世立功名,不亦難哉。一念之頃,悟出世因,遂欲投身浮屠。母不之許,乃私禱於佛曰:「沈淪五濁,非智也;逃母出家,非孝也。以是二難,計將安出?」虔禱累月,夜夢老人手刳外腎,現象相示,頓悟。詰朝欲試之,手戰而止。次夜,復夢如初,意遂決,持纖刀試之,砉然自解,殊無痛楚。逾月,創合,白母。母大駭,曰:「初止汝者,將望汝成人也,今既自淨,安用汝!行矣,勉之!」   於是越岸往禮天台濟舟大師,披薙為沙彌,其年十有八也。越三年,受戒於國清寺,遂住禪堂,參究性理。又得蓮舟大師指示,其道益明。年三十三,聞蘇州靈鷲寺講經,杖錫以往。寶蓮寺住持能詮遇之,與語,相洽,欲延入己寺,不允,逕至木瀆鎮,閉關山居,足不入市者三載.無何,能詮西逝,訃書敦促,諸剎尊宿復強之行,乃遂主寶蓮丈席焉。   初,寺遭兵燹,僅存遺址。能詮興建地藏、觀音二殿,越岸繼其後,勤修佛事,內明理觀,苦行過人,檀那信悅,隨喜布施。癸巳,入閩採木,徧歷巖穴,得材無算,關梁節節,備受艱阻。乃親叩關督,牒求免稅,挫折萬狀,久請得許,千尋巨木,沿流東下,順行無阻。以至誠得佛力,故佛齋殿舍,次第落成,規制崇閎,巋然巨剎.兩興戒壇,高德來會,禪規戒律,為吳中首。道果成就,竟於壬寅六月之望圓寂。   越岸嘗於先數月,夢一世界,淨如琉璃,身處其中,光明無量。自知不久人世,嘗舉以語其弟子。示寂之頃,趺坐禪牀,集著四眾,為說涅槃,復與眾訣曰:「一超直入,決定往生,勉旃同學,努力精進!」言訖,誦佛而逝。距生於道光庚子正月十日,世壽六十有三,僧臘四十有五,其戒年,其法紀,則皆未之悉。   越岸狀貌奇偉,聲出丹田,日誦《法華經》七卷,歷三十年不稍懈,並能研求宋儒語錄。嘗曰:「仁者見之謂之仁,知者見之謂之知。百姓日用而不知,見之者,蓋見性也;不知者,蓋不知復性也。」又曰:「《中庸》首章言道極深,首言戒慎恐懼,次言喜怒哀樂之未發,竿頭日上,進益加密,惜今世讀者不知體驗耳。」其言粹然,深入至理,蓋以釋而通儒也。   僧有不壞肉身   不壞肉身者,凡佛教中菩薩、羅漢、聲聞以及高僧皆有之。乃由禪定之功,或戒行之力,自然不壞,不藉他力而為之。此無價值之可言,乃無上之珍,國家之寶也。   河南祥符、中牟間,有水月庵高衲淡如者,俗姓平,年八十五而示寂。先一日,囑其徒曰:「吾死,當歸骨於庵,俟三歲後發之,如體已敗,焚之可也,否則必有為吾更衣者至,汝識之。」其徒孫寂鳳,亦浮屠之有行者,奉其遺教,如期發龕,則淡如端坐於內,衣化塵飛,撫其體,堅過鐵石,扣之,鏗鏗有聲。遠近觀者雲集,中牟令韓某亦至,愕然曰:「師昨入吾夢,乞吾銀五兩有奇,為一衲,其將欲飾金以示不壞之身乎?」隨召匠來,問其所需,果符夢中所乞之數。後金像即奉於龕,士女焚禮不絕.有一營卒心疑其偽,潛以刃刺其臂,血縷縷湧出。營卒大懼,投地懺服,急以金塗所刺處,刃口終不可合。庵僧因加扃鍵,遇心意虔誠者,始為之啟觀.江蘇興化縣南門外圓通庵,有濟生和尚肉身在焉。濟生於明末,出家京都萬壽賢良寺,賜紫沙門弘量廣禪師為之剃度。而天性純厚,露頂赤足,日念阿彌陀佛號十萬聲無間斷。康熙某年,示寂於草屋,三年之久,人無知者。其徒雲峯大師雲游歸來,始覓得,見其趺坐如生,遂與其地信士集資裝金以供奉之。   安徽銅陵縣大通和悅洲蓮花寺,有德風和尚肉身。德風為穎州某氏子,以朝禮九華,經和悅洲,為眾士紳留居於洲上之財神廟.德風以其地為朝九華必經之地,因改為蓮花寺,接眾掛單,自此道風遠播。於光緒壬午圓寂。十年,開缸視之,爪長髮生,面貌如故,洲人乃為裝金供奉於寺。   浙江普陀山獅子洞,有仁光上人肉身在焉。仁光為建德李氏子,早喪父母,自幼茹素念佛,捨家作觀音堂。晚年,忽悟人生之若夢,至普陀山獅子洞落髮,虔修梵行,科頭赤腳,髮結如角,二十年未出洞門.每仰天禱曰:「願速成菩提,永遠護持觀世音菩薩道場。」光緒戊申八月十五日示寂,世壽八十九歲,僧臘二十餘年。死時,諭其徒曰:「吾當禪坐缸中,三年後可開視,無煩汝等募化,吾自裝金。」又言如何創造,如何佈置之法。囑畢,合掌瞑目,念佛而逝。   他如九華山地藏菩薩肉身,尚在塔內。又九華有百歲宮者,以有百歲老僧肉身坐化,故名。其肉身之一手,高舉齊眉者,則以某年化城寺起火時,此手忽舉起作遙望之狀,而火即旋滅,手則年久如故矣。   六安歷參知識   傳臨濟正宗之第四十三世江天堂上者,名密傳,字常浮,號六安,鄂人。生於道光丁未三月八日,英姿奇偉,初懷大志。時值粵寇難作,轉徙邗溝,投臥佛寺薙染。既於海陵光孝受具足戒,遂徧謁名山,歷參知識,叩究向上大事。已悟心空,未踐實地,聞金山觀公鍵椎峻厲,龍象雲從,遂往依焉。   一日,六安侍立次,忽有僧問:「十方無壁落,四百亦無門時,如何?」觀公即震聲大喝,六安因而契證,羣疑盡釋,遂授記為法王子。厥後,大定和尚以疾退居,即推六安主講席。上堂拈香畢,曰:「三藏教典,八千煩惱,諸佛常談,眾生妙用,猶未是楞伽心印在。」如何是楞伽心印?良久云:「妙高臺上月,圓照寺藏山,第一中泠水,源通末後關,臺上月且置。」又如何是中泠水源通末後關?乃以杖畫一圓相曰:「請諸上座隨山僧歸丈室,飲普茶去。」時大徹堂年久朽漏,每風雨,濕侵禪榻,乃矢願募建,六載功成,因勞致疾,遂退養於五峯.   朗然有焚身救世之念   朗然,名常慧,霍山人,出家於青陽九華山淨度寺。光緒乙亥冬,在本山甘露寺受戒。辛卯四月初九日,至常州天寧寺,進念佛堂,歸心淨土,刻苦精勤,十五年如一日。後因年高不能隨眾入堂,遷居寺後之普同塔院,仍一意苦行。寺中時有閉關精修之僧,朗然發願為護關僧者,亦多期,日誦《法華經》。知藥王有焚身之事,遂時以焚身救世語人。   寄禪作偈示僧眾   寄禪上人,法名敬安,自號八指頭陀,唐貫休之流。鄭蘇堪方伯詩所謂「雄據天童勝」,以詩作佛事者也。宣統己酉結冬日,嘗作偈示僧眾一首云:「空山寂歷孰相尋,枯木龍吟絕賞音。 「 自注:枯木裏龍吟,禪語也。」 開盡寒花飛盡葉,孤峰迥迥是吾心。」   白菩薩   哲布尊丹巴胡圖克圖之女弟子,俗稱為白菩薩.   德隱以破家為尼   德隱,姓趙,原名昭,字子慧,吳縣隱士宦光女,平湖馬班室。精墨翰,能詩文,好葛衫椎髻,不屑世俗裝.會馬氏丁難破家,遂更名入空門為尼。   無垢焚修於鴻寶堂   通州孫安石家本饒裕,以不善持籌,遂中落。妻陳潔,字石香,能詩。安石以其無子,不相得,遂挈妾婢異居。潔乃歸母家,久之落髮,改名無垢,即居於其祖舊業之所謂鴻寶堂者以事焚修,然不廢吟詠。晚年益貧病,輒數月不起。一日起,覆水窗前,墜樓而死。   自悟大師為尚可喜女   羊城天井岡有檀度庵,尼所居,平南王尚可喜為其第十三女所建也。女生而明慧,稍知書,識人事,即病其父之降本朝,日夕披袈裟,茹素禮佛,不語人間事。可喜不能奪,為選民間女子數人充侍者,建庵居之。奏諸朝,賜號自悟大師,粵人羣稱之曰王姑。乾隆時,樊上舍封謁庵,以詩弔之云:「一串牟尼出火坑,庸中佼佼鐵錚錚.蒲團不墮紅羊劫,笑彼飄霖孔四貞。」四貞,為定南王孔有德女,於姑為甥舅行,適孫延齡.康熙初,延齡為吳三桂所殺,由滇遁歸京師者也。   宋荔裳女少寡為尼   查慎行《敬業堂集》詩有《中山尼》一首,為萊陽宋荔裳按察琬之女而作。女以滇亂,與父相失,由少寡而為尼,由為尼而被掠,由被掠而漂流,遂無底止。其為尼在滇亂之時,被掠在滇平以後也。   王二祝髮為尼   王二,本女子,順天東安人。年十八,父母攜之入京,易男子衣冠,鬻於廂白旗德住家為奴。康熙甲寅,黔、滇亂,德住南征,挈之往,盡瘁服勞,周旋戎馬之間,凡七載,德住愛其勤。辛酉,滇南平,凱旋,次江黃,而王二病,延醫弗瘳。一夕,氣垂絕,主人為市棺,易其衣,乃知為處子也。眾皆色駭然,相與嗟泣。比雞鳴復甦,治之,病愈。王知跡已露,請為尼,主人許之。滿兵在楚者數萬,聞之,皆傳為美談,為醵金作佛事。祝髮之日,送者如雲。   吸鴉片煙始於尼   鴉片之入我國也,殆百餘年,流毒徧各省。其吸食之始,則肇端於乾隆時粵東之富婦.婦年少喪夫,因出家為尼,其母家為築庵以居之。鬱鬱數十年,漸得癱瘓之疾,兩腿木強,不能起坐。母家憫其孤苦,乃多方以娛之。家故世族,親交多豪富,時各遺以珍玩。有某者,為十三行富商之一,贈以西人手執竹製油棍一枝,花露水一瓶,跳舞會所用燈一具,又鴉片膏一器,乃彼時用以為藥者。尼以無事故,常燃燈帳中。偶拔簪挑鴉片膏,置燈火上,輒發泡甚大。尼見其可喜,因常燃之以為玩。一日,偶取瓶棍玩弄,忽誤將棍末插瓶中,輒執棍挑瓶搖之,以為戲。不意瓶觸木,適穿一孔,因燒鴉片膏塗穿處,忽聞香氣刺鼻。戲就燈,以吸旱煙法吸之,則煙入腹中,異常舒泰。吸竟,欲稍轉側,則兩腿忽如常,遂矍然起坐,前患灑然若失。次日病如故,又試吸之,則立時能起,乃遂日日吸之。且出詣戚里,咸訝其病愈之奇,詢其故,以實對,人怪之。戚里中有病氣喘者,發肝氣者,胃脘痛者,試仿服之,無不立愈,於是人知鴉片作藥之靈效,而普徧於天下矣。或曰,初時煙之迷性最重,今漸減,我國自種者則尤減.我國自種之白花者,約得迷性百分中七分,雜色花則十五分,印度及英、法等處煙,乃至二十五分。   智參率婢為尼   鳳凰廳太平庵尼智參,黔人,俗姓鍾氏,贈中丞傅鼐家之女侍也。中丞有女,適長州徐止峯,鍾媵焉。傅孺人無子,止峯因納鍾為簉室。翁姥孺人先後卒,鍾侍疾持喪,盡力盡禮.止峯以候補縣丞隨中丞平苗疆,勞績甚著,授 陽崖門丞,兼管屯務。嘉慶丁丑,積勞至疾,疾亟,語鍾曰:「吾無子,汝少而孀,能死,死之,否則以牀頭金為歸籍資.」鍾大慟,諾以身殉。及止峯卒,出殯日,鍾盛妝就縊.有趙雨甸者,傅之戚也,破扉入,探之,氣絕矣。繞項帯深入分許,結甚牢。趙操刃斷之,帯斷,膚為之裂。俄而氣大喘,良久始甦,瞠目長號,顧趙曰:「公誤我矣。」趙屬婢嫗嚴伺之。鍾乘間截約指金吞之,不死;又碎二玉環,吞之亦不死。計窮,泣曰:「不能踐諾,事主人卞地下,天厄之也。然終不可以苟生。」遂翛然有出家念。逾三年,製奩具,嫁孺人所出女,曰:「吾事畢矣。」族子某為止峯後,不以庶母事鍾.鍾度不能相容,一日,集止峯戚友,哭拜靈座前,操剪髠其髮,雲髻委地,簪飾宛然。形既毀,念益決.太平庵有老尼,鍾素識也,即日詣庵,師事之。為披剃,具戒律,名之曰智參。智參既為尼,所後子畏人言,至庵,強之歸.智參曰:「我非汝家人矣。」峻絕之。長齋奉佛,誦經梵數千言,出橐金新其庵,並置香火產,像設之陊剝者,重塑焉。止峯有惠於鳳人,鳳人思之,為祔主於中丞祠。值春秋祀,智參必具麥飯、楮鏹親奠之。黃虎癡廣文本驥與止峯舊好,客鳳時,聞智參名,造庵訪之。未及遇,留詩於壁。智參感焉,屬趙代謝.趙因述詩所未及事,並出止峯所遺冷金牋,屬為補書,藏之法林,以傳久遠.初,智參入庵,挾婢以自隨.婢感其義烈,願終身事之,亦披剃為弟子,曰心道。   張蠻子妻為尼   張蠻子,清水人也,以力聞,武斷鄉曲,行於道,人皆望而避之,故呼曰蠻子。邑有富人,建樓當通衢,蠻子醉而與人鬬,數人不能解也。富人有女新寡,見而悅之,以告父母,願嫁焉。其父母不可,女懟不食,乃使人往通辭.蠻子以為侮己也,奪拳欲毆之。力白非誑,則笑曰:「為我報翁,誤矣。天下安有壻我者?翁異日悔之,將無及。」媒以言報命,女曰:「彼為斯言,此其所以豪也,必嫁之。」翁不能止,遂成婚,夫婦甚相浹也。女奩資贏千金,奩田亦數百畝,張則貨之鬻之,一歲去其半,女無怨言,翁家皆怪之。三年而赤貧,翁家皆咎女,莫肯助,女亦不恨。一日,女歸寧,聞張殺人於野,握其元,自首於令。死者縣令子也,令大痛憤,方欲嚴訊之,則張已仰藥而來,至案前,寘元於案,咆哮大罵,有若狂易,數十人不能制。須臾,撲地流血死。   先是,女前夫為諸生,有文名。嘗眷一妓,令子爭之不得,乃佯交歡而陰毒焉。生故坦率,不之疑,夜飲歸,覺有物格閡胸次者,遂成病,年餘浸劇。臨沒,以告其妻。時令方為省中大吏所器重,度不能訟其子,乃囑為陰圖之,勿聲張也。女歸,見父母皆懦無能為,隱不復言,乃委身於張以求逞。張至死不肯言。女殯殮張訖,始作書以顛末告父母,遂削髮於南山尼庵,曰:「孽障懺除未盡,不敢死。」乃劙面毀容,終身不見人。迄九十,乃死,蓋六十餘年如一日也。   月桂棄妓為尼   月桂者,欒城妓也。家貧,父母強使為之,而非其志。燕趙妓多奔走逆旅,媚過客,桂獨否。蜀人劉斗山明經曾詣之,欣然延接,為竟夕談,如文士,如山人,斗山甚異之。一日,有老尼踵其門,施以錢米,俱不受,願一見。既入,無寒暄語,輒大笑,而桂對之痛哭不已。尼曰:「無過悲。若不忘本來,某日吾遲汝於某所。」桂唯唯。屆期,如尼言,至其處,果得一庵,桂入庵拜佛及尼。已而出剪刀自斷其髮,從之往者驚阻不及,勸之歸,不可,乃還告其父母。越日復往,則庵中闃然,桂與尼俱杳矣。   小芬棄伶為尼   潮州普濟庵有尼曰妙姑,色相為南州百八十庵之冠。客之訪妙姑者無虛日,至則輒費數十金,顧其對客殊落落。一日,某紳作功德於庵,夫人愛其豔慧,餽以玄絹,令時至其家,自是遂相往還。紳涎其美,強夫人女之,妙不可,而已為惡少所偵知,稍稍語曾至普濟庵者。妙聞之,蹙然曰:「生人竟無足與語情字者耶?人生何水與花之不若,而乃必以肌膚之欲為情耶?」遂不復應客。紳疑妙語為己設,迫夫人日過庵。時潮守為湘人某,聆妙名,授意某令,使載之入署,謂果抗違者,將以祕密賣淫罪致之法。令受命往,妙語之曰:「夙慕太守,倘得入署作簽書婢,自當竭力供職。但冀微服一顧,為庵留一佳話,則惟命是聽耳。」令告守,守欣然至,則紳已先在,相顧愕眙。妙命設齋,殷殷勸酌,又以雙玉斝進,曰:「公等盡此斝,俾獻一言。」二人飲既,妙乃起而言曰:「某實雄而飾雌者。」守愕然顧紳,紳囁嚅曰:「果不得已,太尊當亦諒汝。」妙曰:「某亦知其必能也。」言次,自床頭出像二,一錦衣玉帶,冶容修度,年十三四;一僧衣素履,髮半覆額.妙指錦衣者曰:「君記當時翠鳳班有小芬其人者乎?」又指僧衣者曰:「光緒庚子,天子有北狩之難,伶人星散,小芬遂為沙彌矣。」繼又曰:「色欲為人所不免,今為尼者,欲以完吾操耳。不日將歸吳,求得一山塘佳人為拈花侶矣。所以告公等者,俾此事流播人間,將令天下後世人,知無處無色界,無處無情天,亦即無處無法門也。」守與紳惘然而別.翌日,即聞妙以嶽麓朝山去矣。   泰山有姑子   泰山姑子,著稱於同、光間.姑子者,尼也,亦天足,而好自修飾,冶游者爭趨之。頂禮泰山之人,下山時亦必一往,謂之開葷。蓋朝山時皆持齋,至此,則享山珍海錯之奉。客至,主庵之老尼先出,妙齡者以次入侍,酒闌,亦可擇一以下榻。光緒末葉,泰安令某飭役查禁,逐其人,使他徙,封其廬為橫舍。久之,學校亦廢,僅有一老尼蕭然獨處矣。   圓明寺尼有佛種子   圓明寺,女尼修行所也。有尼曰解無者,讀《楞嚴經》,見摩登伽以幻術攝阿難,曰:「彼娼妓者流,日日以皮肉作生涯,視金錢之有無為轉移,不論人格之高下,是謂之淫。否則從一而終,究無減於夫婦之道。」遂與某方丈大和尚相拚識,恆自稱為摩登伽,而以阿難呼和尚。日久,明珠暗孕,竟產一子,人戲稱之曰真佛種子。   江浙之尼   光、宣間,冶游好奇之士,輒嘖嘖稱江、浙尼庵,蓋於山東泰山尼庵之外,別樹一幟者也。   吳江震澤之女僧,妝束與蘇杭異,略如嘉興.雖亦號稱薙度,惟於頂心薙髮一團,而前後有髮覆於四周。其在後者,適與頸齊,自垂髫時至三十許,莫不如此。衣裙( 卒)襟,固猶俗家裝束,緣飾甚華,惟襟領非圓而為直耳。至若葷素肴饌,亦有烹飪至精者,頗類吳中之船菜,一席之費,約四五金。以素餐言之。有以豆豉,麵筋幻成魚肉雞鴨形者,惟妙惟肖,味亦絕佳,香積風味,固著稱於世也。   盛澤一鎮以產綢著,介於江、浙之間,風俗淫靡。比邱尼著稱於時,名流宴會,輒假座禪宇,一席之費,恆數十金。蓋素饌甚精,其製素燕菜、素魚翅、素海參、素鴿蛋也,輒以嫩鷄、火腿熬取清汁,而以形似之物投入其中,浸淫既久,肥膿鮮美,味遠勝於真者。蓋尼庵教育,梵唄而外,烹飪實為專科,固非五侯鯖中所得有此雋品也。   太湖廳所轄之洞庭山,亦屬吳縣.山分東西,皆有尼庵,東山尤夥。庵尼纏足梳髻,不御道服。   崑山風氣淳樸,無聲色之樂,而頗多尼庵。有一種不薙髮而裹足著裙者,亦有薙髮而善自修飾者,大都皆青年妙齡,丰姿楚楚,伊蒲之饌,無不精美。游人亦能設酌其中,但不及亂而已。光緒時,城中某庵之尼卻塵,神清骨秀,風雅宜人,某贈之以詩云:「閒叩禪關訪素娥,醮壇藥院覆松蘿.一庭薝蔔迎人落,滿壁圖書獻佛多。作賦我應慚宋玉,拈花卿合伴維摩。塵心到此都消盡,細味前緣總是魔。」某乃次其韻云:「舊傳奔月數嫦娥,今叩雲房鎖綠蘿.才調玄機應不讓,風懷孫綽覺偏多。誰參半分優婆塞,待悟三乘阿笈摩。何日伊蒲同設饌,清涼世界遣詩魔。」某和之云:「羣花榜上笑痕多,梓里雲房此日過.君自憐才留好句,我曾擊節聽高歌。清陰遠託伽山竹,冷豔低牽茅屋蘿.點綴秋光籬下菊,盡將游思付禪魔。」卻塵善書,藏名人字畫甚富,有楊玉環手書金經一部,最珍重。後為匪騙去,遂致憤鬱以死。   無錫惠泉山風景絕佳,山麓多尼庵,庵舍精雅,其門題牓,或有或無,間有以某某山莊數字揭櫫於門楹者。庵尼多俗家裝束,無異句欄,舞衫歌扇,且亦纏足,肴饌精美,海陸紛陳,亦略似船菜也。惟至光緒末而盡矣。   杭州女尼,惟城外者率披薙.城中有木庵,屋宇宏深,結搆精雅,洞房曲室,有類迷樓。   嘉興女尼,自昔著稱,效摩登伽攝阿難故事者不少。元之慧秀,明之娟娘、惠容,皆以能詩善畫聞。五百年來,流風未沫。鴛鴦湖畔,禪宇頗多,禾俗七夕,煙雨樓游人,挾妓之外,有挈尼而游者。其著稱於城中者,曰觀音堂,曰送子庵。   烏程縣治之南潯鎮,多富室,有九牛、十二虎、百二十閹狗之諺,喻富人之多也。其致富者,或以貿絲,或以業鹺,有擁資逾千萬者。紈袴子弟,所恣為嬉游之地者,尼庵亦其一也。尼庵院宇深邃,陳設華麗。幼尼梳攏,須數千金,費亦鉅矣。名流雅集,飲博皆宜。善治饌,餅餌尤精美適口。若其酬應周至,即上海房老亦不及也。   雪水真人作諜   國初,南昌有雪水真人者,道士也,常弄玄虛惑人。大兵圍南昌日,明新建大學士姜曰廣守城,信雪水言,以為有天兵來助,禁城中飲酒殺生,而日久不出戰。及大兵增壘,攻益急,城中人始察知雪水為某官,偽託黃冠以偵諜軍情者,怒而尸裂之。然是時城已早破,曰廣亦已殉節,雖悔無及矣。   朱沖陽得詹真人法   道士朱太倥,字沖陽,崑山人。嘗主江都之瓊花觀,讀書好古,得詹真人法。笪在辛、諸乾乙樂與之遊,事之如師。問飛昇、黃白之術,即叱曰:「外道也。」   張斗庵得異人授大法   清陽子者,太倉道士張燦,字斗垣,又字斗庵。年甫十六,多病,感呂仙飛鸞顯化,授頤生術,遂霍然。因創太微仙院,徧延羽流。得異人授大法並金丹道,悉心修鍊,指揮風霆,策役神將,遠近奇之。   賀月軒澹泊寧靜   海鹽東嶽廟道士賀炳,字松庵,號月軒。本世家子弟,性超潔,隱於黃冠,能默相天下士,不屑與俗人交。居恆坐一小樓,日讀八大家古文數篇,手摹《黃庭》一二百字,澹泊寧靜,不求人知。客至,則淪茗焚香,以彈琴賦詩為樂。   郭去勝拂袖白雲   郭長彬,字去勝,平湖松麈山房道士也。母夢呂祖授桃,食之而生。年十三,從邑廟許自修為道士。及長,受穹窿施諒生正法,游句曲、龍虎山,得五雷法,歷著奇驗。訪道名山,蹤跡徧天下。至京師,棲白鶴道院,院為邱長春蟬蛻之所。去勝起道場於院中,四十餘日將滿,忽易新衣巾,沐浴焚香,端坐而逝。拜者接踵,豫親王親至瞻禮,為龕以葬之,題曰「拂袖白雲」,張文貞公玉書顏曰「長春接軌」,未幾,其弟子孫楚鶴迎龕南歸,啟之,顏色如生,乃葬之於松麈山房之後。   婁道人為真學道者   婁道人,名近垣,江西人。世宗召入京師,以光明殿居之。有妖人賈某為患,道人為設醮祈禱,祟立除。又於世宗前結幡招鶴,頗有左驗,特封為妙應真人。   道人不喜言煉炁修真之法,謂此皆妄人借以謀生,焉有真仙肯向紅塵中度世耶。恭親王延至邸,叩養生術,道人曰:「王錦衣玉食,即真神仙中人。」時席上有燒豬,道人因笑曰:「今日食燒豬,即絕好養生術,又奚必外求哉!」王深服其言,曰:「婁公為真學道者,始能見及此。」後道人年九十餘始逝。   李不器狂妄不法   康、雍間,陝西有道士李不器者,狂妄不法。至雍正戊申十二月初十日,遂奉世宗嚴詔逮捕,諭云:「據將軍常色禮奏,道士李不器揭報岳鍾琪謀反,甚為荒謬。李不器向因隆科多薦,在內廷行走。仁皇帝廣大包涵,如喇嘛、西洋人及僧道等類,畜養甚多,其中不肖之人,借供奉名色,在外招搖,而李不器尤為狂妄。至仁皇帝賓天,朕以李本籍陝西,發回原籍,交年羹堯拘管。詎年將伊送往終南山內,厚加供養.李不器怙惡不悛,肆為大言,且捏造朕旨,有「只要他在,不要他壞」之語.今春朕問岳鍾琪,鍾琪奏稱李在陝,每年供給,在通省存公銀兩內支給.朕批諭此事當日外結,甚為錯誤.李為有罪之人,留其性命,已屬寬典,烏可厚待。隨令岳鍾琪將伊看守。詎李因此懷恨,造為無根之語,深可痛恨。常色禮容此奉旨拘禁之人,逃入將軍署內,並令乘轎轅門,駭人觀聽。常色禮甚屬無知,著巡撫西琳將李不器嚴加刑訊。」   金丹書受五雷正法   海鹽三元廟道士金鼎,字丹書。工詩善畫,兼精八法,力持戒行。嘗與其邑清風涇之婁真人同游龍虎山上清宮,受五雷正法。   陸濟蒼受五雷正法   自號松間道人之平湖松麈山房道士,為陸微,字濟蒼.少受五雷正法,精符籙,善治鬼魅。邑宰延禱晴雨,無不立應。性好靜,鶴涇晝閒,洞門夜閉,焚香步虛之暇,時撫瑤琴,鼓一曲,聞之者,令人作天際真人想。   張太虛王定乾為高宗所逐   世宗慈悲覺世,喜召見僧衲。復因久聞外間有爐火修鍊之說,欲觀其術,乃召張太虛、王定乾等數人,使居西苑。及高宗踐阼,始驅逐回籍。   沈雙橋有出塵志   乾隆時,杭州吳山文昌廟有道士沈仁安者,字紉一,號雙橋,石門人。幼而聰明,超然有出塵之想,遂至吳山清秀房,受業於王克新。讀書穎悟,間為韻語,輒工,尤善鼓琴。歲壬午,翠華幸浙,仁安跪迎於嘉禾水次,因倩朱笠亭為之圖,沈文愨公德潛,錢文端公陳群,齊次風侍郎召南,傅玉( 氐),皆題詩紀之。   王野鶴所居幽潔   王聰,字王笈,號野鶴,結茅於天津三汊河之香林院。所居幽潔,老樹古藤,奇花異石,錯置庭戶。與張帆齋、龍東溟、周月東諸名士相過從,廊廡戶壁,所粘詩箋無隙地。   喬道人言兵家事   乾隆庚戌、辛亥間,有喬道人者,自陝至京師。貌臞,身如鶴立,面微紅,自云數百歲,曾經明末鼎革事。與孫百谷、周忠武交,言皆妄誕,而談兵家事,歷歷如繪.或言其為年羹堯潰卒,曾經青海戰事,故所言了了,然無左證也。漕督李奕疇崇奉之。喬居一小庵,飲啖如常,毫無他異。嘉慶壬戌五月,卒於旅邸。   道士論自度法   粵東有鉅商,喜學仙,招納方士數十人,轉相神聖,皆曰沖舉可坐致,所費不資,然亦時時有小驗,故信之益篤.一日,有道士來訪,敝衣破笠,而神意落落,如獨鶴孤松。與之言,微妙玄遠,多出意表。試其法,則驅役鬼神,呼召風雨,如操券也;松鱸台菌,吳橙閩荔,如取攜也;星娥琴竽,玉女歌舞,如僕隸也。握其符,十洲三島可以夢遊.出粟顆之丹,點瓦石為黃金,百鍊不耗,商大駭服。   諸方士自顧不及,亦稽首稱聖師,皆願為弟子,求傳道。道士曰:「然,擇日設壇,當一一授汝。」至期,道士登座,眾拜訖。道士問:「爾輩何求?」曰:「求仙。」問:「何以求諸我?」曰:「如是靈異,非真仙而何?」道士軒渠良久,曰:「此術也,非道也。夫道者,沖漠自然,與元氣為一,烏有如是種種哉!蓋三教之放失久矣,儒之本旨,明體達用而已,文章記誦,非也,談天說性,亦非也。佛之本旨,無生無滅而已,布施供養,非也;機鋒語錄,亦非也。道之本旨,清凈沖虛而已,章咒符籙,非也;鑪火服餌,亦非也。爾所見種種,是皆章咒符籙事,去爐火服餌,尚隔幾塵,況長生乎!然無所徵驗,遽斥其非,爾必謂譽其所能而毀其所不能,徒大言耳。今示以種種能為,而告以種種不可為,爾庶幾知返乎?儒家、釋家大偽日增,門徑各別,可勿與辯也。吾疾夫道家之滋偽,故因汝好道,姑一正之。」因指諸方士曰:「爾之不食,辟穀丸也;爾之前知,桃偶人也;爾之燒丹,房中藥也;爾之點金,縮銀法也;爾之入冥,茉莉根也;爾之召仙,攝靈鬼也;爾之返魂,役狐魅也;爾之搬運,五鬼術也;爾之辟兵,鐵布衫也;爾之飛躍,鹿轤蹻也。名曰道流,皆妖人耳。不速解散,雷部且至矣。」振衣欲起。眾牽衣叩額曰:「下士沈迷,已知其罪,幸逢仙駕,是亦前緣,忍不一度脫乎?」道士卻坐,乃顧商曰:「爾曾聞笙歌錦繡之中,有一人揮手飛昇者乎?」顧諸方士曰:「爾曾聞炫術鬻財之輩,有一人脫屣羽化者乎?夫修道者,須謝絕萬緣,堅持一念,使此心寂寂如死而後可不死,使此氣緜緜不停而後可長停,然亦非枯坐事也。仙有仙骨,亦有仙緣。骨非藥物所能換,緣亦非情好所能結.必積功累德而後列名於仙籍,仙骨以生。仙骨既成,真靈自爾感通,仙緣乃湊。此在爾輩之自度,仙家安有度人法乎!」因索紙大書十六字曰:「內絕世緣,外積陰騭.無怪無奇,是真祕密。」投筆於案,聲如霹靂,則已失所在矣。   高雲谿交通宮禁   京華僧道多交接王公,出入宮掖,以故聲價至高。白雲觀方丈高雲谿,名峒元,名動公卿,勢傾一時.有識其身世者,謂為山左之任城人,幼綦貧,為商店傭,以失金宵遁,入城西呂仙廟為道士。店主追之急,乃東奔至某邑白雲岩,栖止數年,乃入京師白雲觀,未久而為方丈矣。   雲谿嘗交通宮禁,與總管太監李蓮英結異姓兄弟,進神仙之術於孝欽后。孝欽信之,命為總道教司,賣官鬻爵之事,時介紹之。於是達官貴人之妻妾子女,皆寄名為義女。   謝寶勝嘗為道士   謝寶勝,安徽人。以武生從征關隴,為左文襄公所識拔,積功至偏裨,隸宋慶、馬玉崑部下。光緒甲午中日之役,轉戰遼瀋,屢瀕於危。事平,以撤勇事,致所部譁譟,玉崑譴責之。寶勝謂咎不在己,恚怒,盡焚其衣冠及所得獎札,入某寺,投身為道士,人咸稱之曰謝老道。既而復出督軍,遂至河南,旋任巡防營分統,駐軍嵩、洛、陝、汝間.汴撫林紹年、吳重熹賞其廉勇,先後列保,遂於宣統己酉擢河北鎮總兵。   女冠廣真為朝士所師事母事   都門之三閘,雖在輭紅塵中,饒有水鄉風趣,每值春光明媚,游女如雲。其地有靈官廟,香火稱盛。道光時,住持女冠廣真者,姿首修嫮,幽扃梵唄,徒侶綦繁。其居室則繡幙文茵,窮極侈麗。往還多達官貴人,而莊王與貝子容某過從尤密,物議頗滋。往往鉅公宅眷,入廟燒香,輒留飫香積,羅列珍羞,咄嗟而辦.尤奇者,其酒易醉,醉必有夢。廟中器具,率為貝子所捨,相傳有榻名幻仙,機括靈捷殆出鬼工,則醉者憩焉,事祕,弗可得而詳也。廣真又交通聲氣,賄結權要,朝士熱中干進者,日奔走其門,冀繫援致通顯,或師事母事之,勿恤也。   御史馮某久困烏臺,亦竭蹶措資,屬廣真為之道地。某日通謁,適廣真以事它出,二徒留馮飯,意殊慇懇。酒數行,其一忽愀然言曰:「以君清豒令名,而顧為是齷齪行,詎倚吾師為泰山耶?幸不可長,恐冰山弗若耳。」馮愕眙,亟請其說,曰:「君為言官,寧不能擿奸發伏,以直聲邀主知,致卿相耶?」遂舉廣真奸伏及賄賂各節,均有記錄,悉以付之,且曰:「止此已足,君幸好自為之,毋瞻顧。幸得當,毋相忘。」馮果幡然變計,即促駕歸,炳燭屬稿,待旦封奏。事聞,宣宗震怒,有旨派九門提督、順天府尹拏問廣真,情實,立正典刑。王褫爵,貝子圈禁高牆。馮以直言敢諫,不避親貴,得晉秩,躋九列,亟輾轉為此二徒者營脫,置少房焉。   清稗類鈔   賭博類   上海以總會為博場   上海商業各幫,皆有總會之設,名為總會,實則博場也。惟欲設總會,須向租界之自治局領取執照。   紥局弄賭   紥局弄賭者,設陷穽以傾人之博也,京師、天津皆有之,上海尤甚。若輩以此為生,終歲衣食,恆取給焉。大抵為楚產也,口捷給,衣華服,能取悅於人,易墮其術,滬人稱之曰翻戲黨.常以茗樓烟館為巢穴,黨羽眾多,見有外來多金之傖父,羣起而誘之,誘之以餌.餌為何?狎妓也,飲宴也,觀劇也,游園也,務以投其所好,常得聚處為宗旨。既讅,乃強使同博,則以三人愚傖父矣。而博之術至多,博之具不一,輒因其人而施之。   其初博也,必使傖父勝,此三人者,皆出其現金於囊以與之。至三四次,則傖父有勝亦有負,傖父果勝,三人仍償之,不使其稍有疑也。久之,則三人以獅子搏兔之全力,注於傖父,傖父輒大敗,數必鉅,現金不足,或即席勒寫借據,或至其所居之旅舍,搜括財物,其所得,必較歷次之所失多至倍蓰。其術甚多,略舉之,有翻天印、倒脫靴諸名目。光緒辛丑,山陰王壽卿以服賈至滬,曾為所愚,不三月,所挈購貨之銀幣三千八百圓蕩然無存矣。   其以船為家作此生涯者,曰跑底子,與在船行竊之稱謂同。又有於旅舘設機關者,曰鋪檯子。非同夥而代覓瘟生者,曰趕猪,俟計賬時,亦可分潤。   其專以搖攤為事者,滬人謂之押寶。初盛行於虹口,雖經官吏嚴捕,而賭棍仍暗中糾合,抽頭漁利。或廣廈曲闥,或旅館妓院,或僻巷小屋,忽東忽西,難於捉摸。作偽之莊家曰郎中,或以灌鐵骰子吸石,或用翻戲,倒脫靴術,種種欺人。與賭者目為空子,或阿大,入其彀者,無不傾家蕩產.且若輩交通廣闊,在官人役,大半與之同黨,消息靈通,緝捕雖嚴,終亦無如之何也。   賭博之抽頭   召集博徒於家而飲食之,伺其既勝,或二十取一焉,或十五取一焉,謂之抽頭,俗所謂囊家者是,宋蘇東坡所謂賭錢不輸方也。   博用籌馬   籌馬,以象牙為之,長如箸形之半,而取其方廣,兩面皆畫彩。如無象牙,剖竹亦便。博徒入局,囊家先給籌馬以代青蚨、白鏹.其製,大小參差,或當千,或當百,或當十,以便隨意出注及轉換之用。局散之後,勝負既分,則較其得失之籌,以取償於阿堵,古所謂點籌者是也。   博時有妓陪侍   飲博摴蒲,妓家所擅,古人每藉以作狹邪之游。唐岑參詩曰:「美人一雙閑且都,紅牙縷馬對摴蒲,玉盤纖手撒作盧.」博場招妓陪侍,妓至,則歌一曲,且有為客代博者。   花賭   國初,蘇州富商大賈,婦女宴會,輒廣攜白鏹,招邀赴會,謂之花賭。沿至於今,猶未改也。   女總會   光緒末葉,滬上有所謂女總會者,婦女賭博之所也,有似國初吳中之花賭。呼盧喝雉,一擲千金,與此者皆豪家之閨秀。其博也,以夜不以晝。日之夕矣,車馬集於門,不炊許而列炬設席,非徹曉不止也。   賭具作對   有闖入賭館索詐者,博徒以賭具天地人和一二三四八字為題,令其聯詩。應聲云:「一叢人影三弓地,四面和風二月天。」妙切其時其地,眾遂厚贈之,自是效尤者日多。   闈姓   闈姓者,賭博之事,專行於科舉時代之廣東.每鄉會試或歲科試前,使博者先入資,預卜入彀者之姓氏,各指定若干姓。榜發,視所卜中者之多寡,以第所得之厚薄,往往以百十萬為博注。姓僻者,則且代之作文,通關節,使之必中而後已。粵民本嗜賭,此尤風行,無富貴貧賤,輒相率為之,士紳亦於其中分肥,官不之禁。光緒時,且奏抽闈姓捐以助軍餉,後乃禁革。   廣東各種賭博   粵人好賭,出於天性,始則闈姓、白鴿票,繼則番攤、山票,幾於終日沈酣,不知世事。而下流社會中人,嗜之尤甚。此外又有詩票、鋪票者。詩票則用五言八韻詩一首,鋪票則用店鋪名號一百二十名,限猜幾字,其分簿開彩等,與闈姓、白鴿票大同小異。   粵人好賭,故平日有普通忌諱之字,如牛舌則謂之牛利,蓋以舌字粵音近息,與折閱之折字同音,聞之不利,故諱舌為利,取利市三倍之義.又猪肝謂之猪潤,蓋以肝與乾同音,人苟至於囊橐皆乾,不利孰甚,故諱肝為潤,取時時潤色之意。其他類此者尚多,不能一一載也。   新會某鄉無賭   粵多盜而賭風盛,故賭為盜源,欲化盜,必先禁賭。而治粵者,方以獎賭為理財妙用,全粵久成賭國。獨新會之某鄉,則博簺之具不得入境,蓋梁任公之尊人,於此嫉之甚嚴,而禁之甚周。當初禁時,子弟有不率教者,或於叢箐中闢密室,或匿舟港汊複曲之處,風雨深夜,相聚而嬉,恆踏泥濘,揭沼沚,以搜索之。既得,則誨以利害,至於流涕,徹旦不息。雖緣此以犯霜露致疾,而受者亦內疚以自澡雪,卒為善士。久之而比閭相戒,不忍欺矣。   過百齡得之弈以失之博   國初,無錫過百齡以弈名,每出遊,得數百金,輒盡之博簺。戚黨譙訶之,百齡曰:「吾向者家徒壁立,今得此資,俱以弈耳。得之弈,失之博,庸何憾!且人生貴適意耳,孜孜逐利者何為?」   霍則白好博   曲周有霍則白者,順治時人。性好博,嘗作博疏,摹寫博事,曲盡其妙。酒闌燈灺,呼聲動天地,常負,負而益博,不以勝敗為意。   許肇箎酣於博   宜興許肇箎,號二符。與同邑陳維崧、武進董以寧相友善,常與共出入,車騎甚都。久之,偕游吳越間,醉則為詩,自以曼聲歌之,若《冬青》、《荊卿》、《牧羝》諸曲,聞者皆泣下。既而與博徒遊,從之飲,飲且博,博負數萬緡。友諫曰:「子且無家。」肇箎張目曰:「燕臺何在?石城何在?」則泣下。泣已,復博,數十晝夜乃止。   史菲莪與客博戲   會稽史宗芳,字菲莪,行六。其第四兄曰亮采,字如顯,鰥居無嗣,事之如嚴父。或偶與客博戲,諸孫歸,必敕之曰:「慎勿使四翁知,而翁慚死矣。」   王氏以博失園   康熙時,無錫王氏有巨宅,濱小河,上有魁星閣、重陽閣,閣後有園,園有五老峯.五老峯者,為太湖石五,嵌空玲瓏,狀若五老人,高逾蘇州留園之冠雲峯.咸、同間,粵寇擾錫,峯燬其四,屹立於荒烟廢池之畔者,僅一而已。園左有巨室,為王豐亭大令世濟所築.豐亭宰雩都,四年,以失上官意,解印歸,歸而營此第,堂構煥然。及歿,後人溺於博。時邑中秦氏最強大,兩家為中表親.秦瞰王宅,王豔秦妾,乃相約以博戲決勝負。王勝,則挾秦妾歸;秦勝,則亦為王宅之主人翁也。乃一擲而王負,大好園林,遂為秦氏所有矣。   壽思明以博得婦   宛平周之俊好博,賈於外。有婦李氏美而豔,方少艾。而周恆客遊,歲無一月在家也。鄰村有壽思明者,涎之久,一日薄暮,將入市,經其門,李適倚門立,壽與之通辭,不半月,讅矣,自是遂時相過從。一日,兩人方淪茗作清談,猝聞叩門聲,啟之,則周方自上海歸也。李倉皇欲遁,周曰:「勿爾,吾輩結鄰久矣,半年不見,正思作情話。且有新購博具,乃得之於申者,盍稍緩須臾,一消遣乎?」李曰:「君初歸,尚未卸裝,不如訂後期。」乃遂訂期明日而別.及明日,壽訪周,則已肆筵設席,陳牌於几矣。壽家小康,亦好博,博輒負。周意其亦必負也,曰:「君好自為之。君勝,吾以婦歸君;吾勝,則於博進之外,當以田十畝為贈。」壽聞之,大喜,以為娟娟此豸,必為我有。既定議,遂博。博至日晡,壽勝矣。壽將挈婦行,周悻悻然,壽乃語周曰:「吾如約也,君奚怨!今即作為君勝,而以田十畝贈君為聘資,可乎?」周諾之。   某甲以妻作博注   某甲博盡,家無餘物,而興不衰,乃以其妻為孤注,博徒許之。臨博,再三祝,期以必勝,一擲而北。遇嚴州人某乙之商於杭者,謀娶妾,以八十金就婚於其家。見故夫,曰:「兄也。」既寢,甲登牀,乙覺,大怒,究其事,甲坦然曰:「固吾妻也。據吾室而反辱我,明當告官治之。」乙大驚,走不返。   宋某延師課子以博   萊陽宋某,荔裳按察琬之族子也。家素封,有二子,癖於博,百計懲戒,弗之聽。因出重幣,訪江、浙之精於博者,延至家,使二子受業.年餘,盡得其祕,自是博必勝,人無與博者,竟絕博而保其家。   何翁延師課子以博   有何翁者,不知其名,江南人。其祖以禺莢起家,積資數十萬,至翁益富。翁四十始生一子,幼溺愛之,有所求,輒許之,長遂不肖,酷嗜賭。初輸不過數十金、百金,已而市上無賴者利其富,百計誘之賭,雖千金,立與無難也。私畜金盡,則典衣,漸竊賣田宅。翁知之,責其改悔,卒不聽,乃閉置空屋中數月,出而賭如故。翁乃揚言曰:「有名師能誨吾子者,當以家產之半酬之,免子賭而盡傾也。」於是老師宿儒爭來教誨,咸曉以大義,或規以古訓,皆無效。一日,有某某三人來,自言能誨公子戒賭。三人者,科頭跣足,衣不蔽體,貌粗鄙,語游滑,門者拒之。中一人曰:「但白汝主,無恐。」始白翁,翁怪其人,曰:「試令入。」既入,問所自來,曰:「自京師。」問何業,曰:「業賭。」翁啞然笑曰:「業賭者,乃能勸人不賭耶?」一人曰:「此所謂以毒治毒也。」曰:「敢問何說?」曰:「吾三人者,博場名手也。居京師數十年,以賭獲財無慮数十萬,無局不贏,贏無不以千金計。後京師人見吾三人來,輒望而去,無樂與賭,吾等前所得財,既應手散去,今無人與賭,即無以為生。適聞公有是命,故來謁,思以吾等絕技教公子。公子博必贏,自無人敢與賭,則賭不戒自戒,而家可保矣。」翁喜曰:「然,請如命。」令子就學.二人又迫翁立券為據,許公子絕賭而酬以家產之半,翁立從之。三人居其家,朝夕教公子賭訣.二年,使出與人賭,無敢敵者。公子遂不復賭,三人乃領產而去。   尤展成勸人戒賭   長洲尤展成,名侗,嘗著戒賭文,其言極沈痛。文云:「天下之惡,莫過於賭。牧豬奴戲,陶公所怒。一擲百萬,劉毅何苦!今有甚焉,打馬鬬虎。羣居終日,一班水滸.勢如刼盜,術比貪賈.口哆目張,足蹈手舞。敗固索然,勝亦何取?約有三費,未可枚舉.既卜其晝,又卜其夜。寢尚未遑,食且無暇。不見日斜,寧聞漏下?讙呶辟寒,袒跣消夏。賓客長辭,琴書都罷.是曰費時,寸陰難借。三人合力,以攻一樁。兵不厭詐,敵必用強。殺機潛伏,詭計深藏。左顧右盼,千思萬量。精神恍惚,面目焦黃.是曰費心,終必病狂。一文半文,千貫萬貫。錙銖必較,泥沙無算。贏乃借籌,負或書券。家棄田園,祖遺寶玩。慳者不吝,貪者不倦。是曰費財,困窮立見。始作俑者,公卿大夫。退朝休沐,讌會相娛。點籌狎客,秉燭監奴。間同姬妾,角技氍毹。平章重事,豈在是乎?亦有儒生,厭薄章句。博弈猶賢,詩書沒趣。引類呼朋,攤錢爭注。赤腳無成,白頭不遇。文鬼誰憐,牌神莫助。富人長者,公子王孫.珠玉滿室,車馬盈門.呼盧白日,喝采黃昏。千金忽散,一畝無存。墦間乞食,泉下埋魂。至如商旅,間關萬里。競利錐刀,窺窬倍蓰。火伴誘人,牙行弄鬼。囊破吳山,身漂越水。夢斷嬌妻,饑啼稚子。其下市人,肩挑步販。體少完衣,廚無宿飯。脫帽遶牀,投馬翻案。登場醉飽,出門逃竄.賣兒鬻女,盡供撒漫。最恨奴僕,全無心肝。煖衣飽食,游手好閒.酒肴偷醵,房戶牢關.忙中作耍,背後藏奸。狐羣狗黨,非賭不歡.故賭雖百族,惡實一類。天理已絕,人事復廢.蓋以大滅小者不仁,以私害公者不義,式號式呼者無禮,佹得佹失者非智。分無貴賤,四座定位。上攀縉紳,下接皂隸.齒無尊卑,一家弗忌。父子摩肩,弟兄紾臂。閑無內外,男女雜次。繡閣拋妻,青樓挾妓。交無親疏,惟利是視。陌路綢繆,故人睚眦。四端喪矣,五倫亡矣。身家蕩矣,子孫殃矣。賭必近盜,對面作賊.戰勝探囊,圖窮鑿壁。賭必誨淫,聚散昏黑。豔婦絕纓,孌童薦席。賭必釁殺,弱肉強食。老拳毒手,性命相逼。戒之戒之,凡戲無益。今有貪夫,開肆抽頭.創立規則,供給珍羞。如張羅網,鳥雀來投。鷸蚌相持,漁利兼收。更有險人,合成毒藥。躡足附耳,暗通線索。彼昏不知,束手就縛.旁觀咨嗟,當局笑樂。人之過也,必藉箴規。惟耽賭癖,陽奉陰違.父師呵叱,妻孥涕洟。勇足拒諫,巧能飾非。貧而無怨,死且不辭.及至悔悟,靡有孑遺.嗚呼哀哉,誰為為之?吾聞此風,明末最盛。曰闖曰獻,又曰大順。流賊作亂,其名皆應。相公馬弔,百老阮姓。南渡亡國,不祥先讖。聖王在上,豈容妖氛。敢告司寇,宜制嚴刑。天罡地煞,大盜餘腥。誅不待教,有犯必黥。火其圖譜,殛此頑民。聖人設教,君子反經。慢遊用儆,驕樂當懲。人心禽獸,何去何存?借曰未知,請視斯文。」   郭節與子博   萬安縣賣酒者郭節,好博。無事,則與其三子終日博,諠爭無家人禮.或問之,曰:「兒輩嬉,否則博於他人家,敗吾產矣。」   郭節與客博   郭節以長者稱,客或橐重貲於途,大雪,不能行,聞郭名,趨寄宿。雪連日,郭日呼客同博,以贏錢買酒肉相飲噉.客多負,私怏怏曰:「彼乃非長者耶?然吾已負,且大飲噉,酬吾金也。」雪霽,客償博所負,行,郭笑曰:「主人乃取客錢買酒肉耶?天寒甚,不名博,客將不肯大飲噉.」乃取所償之負盡還之。   李恆齋惡博   善化李恆齋,名文炤,惡博,曰:「夫人破家蕩產,皆由於此。」家人有犯之者,必痛懲之。親友或以之娛賓,聞恆齋至,輒屏藏之。   霍亮雅一擲百萬   霍亮雅,曲周人。任俠嗜酒,一擲百萬.卒後,申鳧盟為之作傳。邑人劉津逮輓之曰:「門前債客雁行立,屋內酒人魚貫眠。」   杭堇浦好博   仁和杭堇浦以編修里居時,好博,攜錢數百,與里中少年博於望僊橋下。時武進錢文敏公維城視學浙中,詞館後進也。一日訪杭,前驅過橋下,文敏已從輿中遙見之,披短葛衣,持蕉扇,與諸少年博正酣。文敏遽出輿,揖曰:「前輩在此乎?」時杭方以扇自障,至是,知不可揜,即回面語曰:「已見我耶?」文敏曰:「正詣前輩宅耳。」曰:「我屋舍甚陋,不足容從者。」文敏固欲前,杭固卻之,遂別去。諸少年共博者始從橋下出,詫曰:「汝何人,學使見敬若此?」曰:「此吾衙門中後輩耳。」遂不告姓名而去。   顧賓臣得博進十二萬金   嘉慶乙丑,有盛某者殤其獨子,族人輒以立後嬲之,非盛所願也,乃思傾產以絕覬覦.因與狎客縱博半年,博負七萬金。同博者為之籌畫,十償以六,且準薄田折閱,計捐畝千五百餘.或謂此猶不及乾隆時顧賓臣之一夕十萬也。賓臣為小 侍讀八十外舉幼子,以四庫館謄鎳寓京師,與輦下諸豪士習,歲首,輒從事於博。自正月至四月百日中,得博進十二萬金,貯臥室高櫃,皆精繆足兌,無折色,無平短。浴佛日,博徒皆集顧齋,作長夜之戲。是夕,顧獨大負,遂一敗塗地矣。   龔定庵嗜博常負   龔定庵嗜博,尤喜搖攤。嘗於帳頂繪先天象卦,推究門道生死,自以為極精,而所博必負。   時杭州鹽商家,每有宴會,名士巨賈畢集,酒闌,輒於屋後花園作摴蒱戲。有王某者,是日適後至,見龔獨自拂水弄花,昂首觀行雲,有蕭然出塵之概。王趨語云:「想君厭囂,乃獨至此,君真雅人深致哉!」龔笑曰:「陶靖節種菊看山,豈其本意,特無可奈何,始放情於山水,以抒其憂鬱耳。故其所作詩文愈曠達,實為愈不能忘情於世事之徵,亦猶余今日之拂水弄花,無以異也。」語次,復云:「今日寶路,吾本計算無訛,適以資罄,遂使英雄無用武之地,惜無豪傑之士假我金錢耳。」王本傾慕其文名者,乃解囊贈之。偕入局,每戰輒北,不三五次,資復全沒.龔怒甚,遂狂步出門去。   趙菁衫嗜博常勝   趙菁衫觀察清才碩學,為道、咸間一代文宗。而嗜博成癖,術亦絕精,常勝不負,人至莫敢與角,則貸錢與之,負則再假,不責償也。一日不博,若荷重負,自幼已然。太夫人憂之,恐將敗行蕩產,以孤幼,未忍峻責。或進曰:「若博而不廢讀,無妨縱之。久之術精,何患便毀家。設術疏而好篤,則為患烈矣。」因聽其說,遂得博,讀益憤,少年掇高第,產亦得無恙。自言博之道,通乎《詩》、《書》,其要義則在大《易》「變動不居,周流六虛」二語也。   李朝斌博負三百金   咸豐時,粵寇擾湖南,陷長沙城一角。當事者乃傳令,有能搬一磚一石者,賞銀一兩。未幾,填平。時江南提督李朝斌方應募為兵,以健於奔走,獲賞銀幾三百兩。乃與諸人博,團踞屋簷下,以銅錢撥之,使轉覆於帽下,押其正反。俄而李銀盡,起視,燭猶未跋也。   苗沛霖以萬六千金作孤注   苗沛霖善博,嘗過維揚,訪知一大戶作囊家,苗持鉅金入。已博矣,苗以千金作孤注,不中,乃加倍,至以萬六千金作孤注。其人惶急不知所措,苗伸臂謂之曰:「可兒速來!」語竟,而苗果勝矣,掀髯大笑,目光四射,有如發電。其人噤不能聲,摒擋與之,無少缺。自是,無有與苗角者。   姚敦布以賭為業   步軍統領,俗稱九門提督,以緝捕盜賊、賭博為專責。然賭博徧九門,輒知之而故縱之,以歲有例規也。果偵有富室貴族在家聚博者,則番役往矣。其往也,恆以夜半,圍其前後門,獲之,械繫至署,閉之於班房,例以明晨候步軍統領蒞訊。被繫者輒賄番役,書其數於手條,約期取金。番役至是饗以盛饌,既醉飽,聽其歸.桐城姚敦布曾官湖南巴陵知縣,革職閒居,嗜賭,賭輒勝,乃以賭為業,日至賭坊,必大獲.坊主懼,願奉金為壽,止其博。於是姚月得千金,然不賭於坊而賭於宅。一日,番役掩捕貴介,姚在焉。貴介既循例納賄,饗盛筵。姚佯醉而臥,鼾聲起。一役呼之,趣令去,姚曰:「將何之?」役告以彼等皆去,姚曰:「爾固謂明當候審,何釋之也?我必俟堂訊。爾今夜所得,亦當陳於官。」役恫嚇之,姚曰:「爾輩亦知姚四寶為何如人耶?今敢爾,當俟官至呼冤耳。」役戰慄,求勿聲,姚曰:「非有以慰勞我者不可。」乃挾千金歸.四寶者,姚之咳名也,其字為賦彤。   駱文忠戒博   駱文忠公秉章,初名駿,花縣人,家南海之佛山。幼孤貧,以授徒為生。喜冶游,不修褊幅。善歌,每引吭,人謂其得生腳正音,有「小生駿」之號。廣州賭風以佛山為尤甚,文忠染於污俗,亦嗜博。又博徒以賂遺紳士者,亦間索陋規於博徒,不應,則告官懲之,故博徒懼之如虎。及入官,則矢志力戒,絕不一為。   江忠烈戒博   江忠烈公名忠源,少時,游於博徒,屢負,至褫衣質錢為博進,間亦為狹斜游,一時禮法之士皆遠之。其用兵以略勝,在中興諸臣之右。初至京師,人未之奇也。惟黎樾喬侍御見之,即言此人必死於戰場,人亦不之信,亦不知其以何術知之也。其下第回南時,三次為友人負柩歸葬,為人所難為。曾文正以此賞之,令閱儒先語錄,約束其身心。忠烈謹受教,然冶游自若也,而博則矢志力戒。偶過友人許,聞戶外有牌聲,輒望望然去之。   李勇愨戒博   湘鄉李勇愨公成謀,家貧,初以補釜為業.聞曾文正創水師,往應募,從征湘、鄂、豫章。咸豐丁巳,克湖口、彭澤,擊馬當,攻安慶,破大通,下銅陵,所在有功。光緒辛卯,卒於福建提督任所。   勇愨與其兄皆嗜博。母死,無以殮,戚友醵金與之。二人得錢,即相與謀曰:「此區區者何足以殮母,不如博,博而勝,當為吾母購良櫬,擇吉地,大會親友以榮之。」皆曰:「善。」即持赴博場,不半日,盡傾其囊,而母尸猶在堂也。二人徬徨終夜,計無所出,即裹其敝衣,舁赴山坳,藁葬之。   勇愨既貴顯,即戒博,宦蹟所至,絕不以博具自隨,署中人亦相戒無敢犯。   龍鳳白   黃仲弢學士紹箕在張文襄公之洞幕中,一日,得文芸閣學士廷式自漢口手書,曰:「芝生、竹岡、建侯三侍郎有書致問,請即渡江,商同裁答。」黃去,則文款以手譚之局。黃因問:「芝生、竹岡、建侯何解?」文曰:「此三人之姓,合之則為龍鳳白。」蓋借龍湛霖、鳳某、白桓三人之姓為隱語也。   徐某戒博   海寧硤石鎮徐翁以賈起家,善候時轉物,錙銖必較,雖親戚弗顧也。生一子某,喜博,私取父錢以博進,日必數萬.徐患之,不能禁。其地故有廣善堂,歲十一月,則舉野外無主之棺及雖有主而其子若孫貧不能葬者,為瘞之,然資用不充,不能周徧。徐過之,忽心動,亟以所置良田三百畝助義舉.或問其故,曰:「吾子不肖,不數年,吾田盡矣。與其供不肖子千金一擲,何如為掩骼埋骴之用乎?」已而其子博益豪,徐乃儲錢數十萬於室中,謂其子曰:「博而負,固宜償,吾室中錢任若取之。然博徒安可使入吾門,令其止門外,若自取錢與客可也。」於是博徒日集於門,其子以緡貫錢,負之,由堂塗出,日數十次,憊甚。且視室中錢,始則充牣,繼且垂盡,不能無顧惜,歎曰:「出之不易,入之不更難乎?」乃對其父流涕,矢不復博,終身勤儉過其父,家乃益饒。   蛇公榮嗜博   粵伶蛇公榮嗜博而懼內,歲得唱資甚鉅,其婦輒先期索其半於班主,以給家用,餘則任其付之博場。博而負,輒大憤,演劇益奮,蓋藉高歌以抒牢騷也。故凡觀劇者,輒希望其賭敗焉。   汪淵若好博   陽湖汪淵若太史洵以鬻書僑申江,人以其為翰林也,爭購之,歲入可萬金。然好博,硯田所入,到手輒罄。以指得之者,仍以指失之,不屑為守財虜也。   籤捐票   我國之有發財票,自粵商江南票始。迨湖北籤捐票出,事事以官法部勒之,而局面為之一變。商辦者開彩時,所司登記號碼,喝報彩目之人,僅公司一二小司事為之。湖北則由總督委司道代辦其事,以示鄭重。翎頂輝煌,冠裳璀璨,遂令若輩驟增身價焉。   籤捐二字,源於日本,蓋日本稱彩票為富籤也。   山票   粵東有山票者,其注用《千字文》首篇一百二十字,較白鴿票多四十字。猜買者以十五字為限。每次開三十字,收票可至數十萬條,每條須銀一角五分,於數十萬條中,取中字最多者得頭彩,同中同分。票盛時,頭標可得數萬圓.其支配之法,以全票分為十,除票餉開支外,其餘悉數充彩,故多寡之數不能預定。每有以數百人而同分一頭標者,一人僅分百餘圓,或數十圓,轉不如二三彩獨得之鉅。蓋如以中八字者為頭標,而此屆中八字之票乃有三百人之多,則頭標即為三百人所分矣。如以中七字者為二標,而中七字之標僅有一人,則二標即為一人獨得矣。餘可類推。   廣州極貧之人,或有不入番攤館者,而山票則無人不買,蓋以每票僅售一角五分,得標者可獲利至數十萬倍,故人人心目中,無不有一欲中山票頭標之希望也。   女子地鋪會   廣州西關寶善坊附近,有大家之女眷、女僕等所開地鋪會。其法如開三圓之會者,會頭每一次收地鋪銀一圓半,月開五六次或三四次。為會頭者,每月開某字頭之會,或數十字或十餘字亦不等,故無日不開會,無地不開數會也。西關左右之婦女,充會頭者數百人,其中深閨婦女為所引誘者,不可枚舉.寶善坊蔡三姑者,作會頭以數百計,各處會項數目,約值銀幣四十餘萬.   骰子之博   骰子,賭具也,古曰擲摴蒲。今以骨或象牙為之,成正方形,六面分刻一二三四五六之數,擲之,有四數者為紅色,餘皆黑。擲之於盆,視其轉止,以所見之色為勝負,故亦稱色子。相傳為魏曹植所造。本止有二,謂之投子,取投擲之義.質用玉石,故又謂之明瓊,所謂投瓊者是也。唐時加至六,改以骨製,始有骰子之名。溫庭筠詩「玲瓏骰子安紅豆」是也。   搖攤   搖攤,以骰置器中搖之,蓋即唐時之意錢.以四數之,謂之攤錢,又曰攤蒲,亦可隨手取數十錢,納於器而計之。每四枚為盈數,統計餘零,或一或二或三或成數,分為四門,以壓得者為勝。   羣仙慶壽圖   乾隆時,高宗嘗於幾暇,取《列仙傳》人物,繪《羣仙慶壽圖》,用骰子擲之,以為新年玩具。   擲狀元籌   骰子角勝之道,種種各異,每視其所擲,為籌之得失高下。有曰擲狀元籌者,用籌馬,以緋多者為勝。別有全色、五子一色、合巧、分相、不同、馬軍、四序等名,次第俱得勝彩。   最大者曰狀元,為六十四柱。次差小,曰榜眼,曰探花,各三十二柱。遞至秀才,最小者僅一柱。局畢計籌,以分勝負。別有一籌,曰場譜,開載得失高下之數,以杜爭競。   擲陞官圖   《陞官圖》,博具也,列京外文武大小官位於紙,有專載文官者。擲骰子,計點數采色,以定升降。古謂之彩選,相傳始於唐之李郃,其實漢時已有之。宋人劉敞撰有《漢官儀新選》一卷,則此戲由來已久。又宋人稱之為《選官圖》,陳垓有「擲得么三監嶽廟,恰如輸了《選官圖》」句。   擲《陞官圖》,用局道,最重第一擲,為進身之始。六子以四為德,以六為才,以二三五為功,以么為贓.遇德則超遷,才次之,功亦陞轉,遇么則降罰.   劉繼莊欲自製陞官圖   劉繼莊嘗客衡山縣署,度歲,日聞堂中擲《陞官圖》聲以博歡笑,因欲取兩漢、魏、晉、南北朝、隋、唐、宋、元之選舉職官,各為《陞官圖》一紙、《陞官圖說》一冊,置齋中,謂:「節日暇時,病餘課畢,以此自遣。久之,而歷朝選舉職官考課銓選之法,皆了了矣,亦讀史之一助也,賢於博弈遠矣。」   擲攬勝圖   《攬勝圖》者,以骰一枚擲之,為閩人高兆所撰。以么為詞客,二為羽士,三為劍俠,四為美人,五為漁父,六為緇衣。分馬既定,齊集勞勞亭,挨次遞擲,照點前行。詞客至瀛洲止,羽士至蓬萊島止,劍俠至青門止,美人至天台止,漁父至桃源止,緇衣至五老峯止,其局蓋亦脫胎於《陞官圖》也。   擲老羊   擲老羊,一名趕老羊。法以骰六枚投盆盎,其三枚點數既相符,乃得據而分勝負。遍考《五木經》、《雙陸譜》,不詳其例,蓋於盧白雉犢梟之外,別開生面者。或曰,博徒多作偽誘人,落其陷阱,則加以趕豬名號,豬與羊同類,趕老羊者,殆若輩之隱語歟?有謂羊者洋也,俗以銀幣為洋錢.伏臘弄麞,相沿已久,擲者其如北齊劉毅之無擔石而一擲千金乎?   博時分朋列座,以一人輪流為樁,餘皆出注。   擲挖窖   有曰擲挖窖者,以骰為之,即視同色之三子,計其大小以為勝負,如過四子五六子皆同,則更勝。   莊方耕帳中擲骰   莊方耕侍郎存與將計偕入都,苦無資,不得已而糾一會。屆期,戚友咸集,僕告主人有疾,不可以風,請諸客先擲,而主人於帳中擲之。蓋方耕昉狄武襄兩面錢故智,預置一骰盆同式者,布置六赤, 「 見李洞集。」 俟移盆帳中,故為一擲,俾眾聞聲,則亟易預置之盆出以示客,弗疑也。咸稱賀,遂得貲.洎客散,視頃間故擲之盆,則亦六色皆緋,殊自喜。是科以第一人及第。   紙牌之博   紙牌之戲,前人以為起自唐之葉子格,宋之鶴格、小葉子格。然葉格戲,似兼用骰子,蓋與今之馬弔、游湖異矣。世人多謂馬弔之後,變為游湖,亦非也。二者一時並有之,特馬弔先得名耳。   明時即有紙牌,其名甚多,曰空湯瓶,曰半齾, 「 五割切,缺齒也,又器缺也。」 亦曰齾客,又曰枝花, 「 謂花未成果,其自一至九咸呼為果。」 「 音速。」 又作??敕, 「 音嗔。」 豹則有半豹、天豹。且自一至九,刻畫其邊圉曰刻畫品,各有其名,一為截角,二為斜眼,三為豹牙,四為內缺,五為雙白,六為雙箸,七為斜齒,八為外缺,九為弦月。又有曰駮,曰虎,曰??窮, 「 亦作邛,又作窮.」 曰劫,又曰穿山鉀,曰駕,曰??付, 「 音付。」 亦作羊?尃, 「 又作富。」 曰雄三九,曰真君三三,曰少君,與夫馬弔之所為大小公突、雌突,晚近以來,知其名者鮮矣。   紙牌之碰和   紙牌,長二寸許,橫廣不及半寸,其製仿馬弔牌而損益之。四人合局,曰碰和,江、浙間盛行之。   博時,聚客四人,案設罽旃,乃出戲具,拈一人為首,以次抹牌,每人各得十頁,謂之默和。餘二十頁,別一人掌之,以次分遞在局者,謂之把和,亦曰矗角,因其在座隅也。其法,以三四頁配搭,連屬為一副,三副俱成為勝。兩家俱成,以拈在先者為勝。凡牌未出皆覆,既出皆仰,視仰之形,測覆之數,以施斡運,則在神而明之。又或於六十頁之外,更加一具,為一百二十頁,則每種各四頁。或更加半具為一百五十頁,則每種各五頁,可集五六人為之。每人各得二十頁以外,其餘頁皆掩覆,次第別抹以備棄取。名曰碰和,原本默和之法而推衍之。抹得三頁同色者曰坎,曰碰,四頁同色者曰開招,五頁同色者最難得,曰活招。相傳為明末人在囹圄中所製,藉以自遣者,故有此等名目。或就其中數頁間,塗以金,抹得者,以一頁代二頁,謂之碰金和。明末士大夫多好之。又有曰獻、曰闖之目,方言俚語,不能具舉,而識者以為流寇之讖,亦異聞也。   紙牌之游湖   游湖之戲,除用骨牌者外,又可以紙牌為之。凡六十頁為一具,頁各有偶,共三十種,分三門,曰萬貫,曰索子,曰文錢,皆自一至九,為二十七種.餘三種,曰么頭.其一萬貫、一索子、一文錢,亦曰么頭.萬貫皆繪人形,索子、文錢則各繪其形製.   打撲克   撲克,歐美葉子戲之總稱,有種種名目,亦以紙為之。其用擲色為游戲者,以五骰擲點為勝負。其次序,有對子、雙對子、三同全手、 「 即三同兼對子。」 四同全色等名目。亦有用紙牌者,分一點、王后、兵士、僕從、十點、九點等名目,其花色有四種.游戲時,人取五張,其采以同花順色、四同、全手、同花、順色、 「 即不同。」 三同、兩對、對子為次序。   達官貴人之豪賭,以此為最,一擲萬金,日夕數次者,時有所聞。富商巨賈,漸亦尤而效之,京師、天津、上海、漢口皆盛行。若夫鄉曲小民,則未敢冒昧從事,蓋既不欲自削其脂膏,而又不能慷他人之慨也。及宣統末,商賈士庶亦尤而效之矣。   骨牌之博   骨牌之大者,不及寸許,截牛骨鑲竹或木為之,精者間用象牙,故又名牙牌。正面鏤竅,如骰子式。每頁,用骰子兩面所鏤而錯綜之,凡三十二頁為一具。頁各有耦,惟八點以二六與三五為耦,七點以二五與三四為耦,六點以二四與三點之么二為耦,謂之武牌。餘皆文牌,自為耦。《正字通》以為宋徽宗宣和庚子年所設,高宗時下詔,頒行天下,謂之骨牌,即葉子戲也。俗名鬬牌,亦曰抹牌。   凡戲具,皆須糾率同志,惟骨牌亦可以獨坐自怡,或旅館蕭寥,或蓬窗寂靜,未攜書籍,更鮮朋歡,時一拈弄,足以消遣。其名有打五關、相 「 去聲。」 十副、拆塔、掘藏、喜相逢、拾元寶、牽虱鑽等目。若遇二三人及四人同坐,推一人為首,次第抹牌,以三頁配搭為一副,取五子一色、合巧、分相不同等名,與六骰采色正同,謂之游湖。或於三十二頁之外,加倍而又半之,為八十頁,則每種各五頁,又以武牌三六、四五等均作每種五頁,與文牌同,則又加二十五頁為一百五頁,亦曰碰和。或以天地人和等牌為將, 「 去聲。」 抹得者倍采。或就其中數頁,添刻花枝,以一頁當 「 去聲。」 二頁,謂之碰花將 「 去聲。」 和。或於百五頁之外,別製一頁,或兩三頁,素面而繪以雜彩,可隨意呼為某牌,以其未有鏤點也。抹得者輒勝,謂之如意君。大耍彷紙牌之法,特小有異同。今以所鏤之點繪於紙而抹之,形製大小,一如紙牌,不用牙與骨矣。   天牌,重六也。地牌,重么也。人牌,重四也。和牌,么三也。配以三六與四五各九點為天九,三五與二六各八點為地八,三四與二五各七點為人七,么四與二三各五點為和五,么二與二四為至尊。其法,以四人用牌一具三十二頁,每人各得八頁,以大擊小。特文武二門各不相統,故擅長者能以小制大。文武去留之間,貴有審斷,所重最後一出,勝者舉全功焉,謂之搶結.名曰打天九,又名打四虎者,其法小變。打天九之法,與馬弔牌頗近。   游湖,一曰游和,對於碰和之和而言也。亦曰由吾,謂可任己意也。其牌為六十葉,康熙時始盛,然前人用三十葉.其曰看虎, 「 一名鬬虎。」 曰扯三章,曰扯五章者,即遊湖也。 「 杭之西湖,蘇之虎邱,揚之紅橋,其船皆曰湖船,客皆曰遊湖。馬弔取乘馬之義,遊湖取乘舟之義耳。」 其見於載籍者,為唐蘇鶚《同昌公主傳》、宋歐陽公《歸田錄》、馬貴與《經籍考》、王闢之《澠水燕談錄》、四水潛夫《南宋市肆記》,《宋史?藝文志》、《遼史?穆宗本紀》,明方密之《通雅》、吳梅村《綏寇紀畧》、顧寧人《日知錄》、周坦然《觀宅四十吉祥相》、周櫟園《因樹屋書影》、王文簡《分甘餘話》、王敬哉《冬夜箋記》、申鳧盟《荊園小語》、鈕玉樵《觚賸》、呂種玉《言鯖》、孫之騄《二申野錄》、高江村《天祿識餘》,而如《通雅》所引之《咸定錄》,惠棟《漁洋詩訓纂》所引之《品外錄》,則猶未之見也。其獨成一書者,則有汪伯玉《數錢葉譜》一卷、潘之恆《葉子譜》一卷、《續葉子譜》一卷、黎遂球《運掌經》一卷、龍子猶《牌經十三篇》一卷、《馬弔腳例》一卷,皆明人所著也。   鄭扶曦作混同天牌譜   鄭扶曦作《混同天牌譜》,仍涑水牙牌之目,行弇州馬弔之法。其人則有樁有閒,其政則有開沖有色樣。其取名混同天者,以為天道杳茫,同於混沌,或多才而抑鬱,或弇鄙而尊榮,誠不知彼蒼者天,意果何屬?而吾儕必欲以是非可否,與混沌者相攻,則亦何益之有。曷若模稜俯仰,降志辱身,付可否於兩忘,置是非於不校,模糊落莫,與造物者同遊於混沌之天,聊借樗蒲以消永日耳。扶曦,名旭旦,歙縣人。   舊譜止三十二扇,其雜牌無對,二六、三六錯對,於義無取。此增二十四扇,自無而單,自單而重,亦如卦爻之相摩盪也。   注數 牌以白為貴,出色兩扇俱白者最貴,賀十二副,一扇,賀六副,半扇,賀三副。中間成牌者,白周圍正數,五副之外,仍賀五副。其餘周圍但有白者,五副之外,仍賀三副,分相,三副之外仍賀三副。餘凡有白成牌者,每白一方,賀一副。其天地人和出色,及斷么、絕天、不同地、不同順、不同雙、小不同等,俱照舊五副六副。至若對子三副,乾紅墨廿二二副,天地分天廿三四副,亦俱照舊譜.惟大四對以下八扇色樣,俱賀十副,八同賀八副,七同賀七副。凡遇七同以上大色樣,不論樁閒,到手即攤,聽取二扇。看沖中間成牌者,復許推班出色。至若六白,則賀十二副,七白賀十八副,八白賀廿四副,沖出一白即加賀六副,隔色不算。其七同八同沖出,一同加賀二副,隔他色亦不算。至於亡牌,但有白一方,即免亡二方,以上每方亦賞一副,總之以白為貴也。   鋪法 三人至六人鋪,則立樁家,照出色開沖,白沖白,么沖么,二沖二,三四五六沖三四五六。沖出副數,即照出色白算,三點算,一閒家俱出。其六副以下色樣,樁家得之,則閒家俱賀,閒家得之,則樁家獨賀.若七副以上大色樣,不論樁閒俱賀.其或樁家亡牌,則閒家色大者奪沖,所沖副數,樁家獨出。若七人同鋪,則不能看沖,止賽色樣而已。此其大較耳,神而明之,則又存乎其人。   打天九   骨牌之戲,乃骰子之變,故《宣和譜》以三牌為率。三牌,乃六面也。後人打天九之戲,見於明潘子恆《續葉子譜》,謂分華夷二隊,至今猶然。譜云:「近叢睦好事家,變此牌為三十二葉,可執而行。」按此,則今人骨牌碰和之濫觴也。叢睦,乃杭州地名,當時多鉅富者。大凡遊戲之事,必自富貴人倡之,此與詩窮而工,可反觀也。   骨髀中有剝皮賭   骨牌之牌九,如接龍,勝負頃刻,出入極鉅。嗜此戲者,北人為多。嘗有衣冠齊楚者,入此局中,一剎那間,赤膊而出,蓋大負矣,俗呼之為剝皮賭也。   馬弔   馬弔始於明天啟時,尤西堂,李杲籽皆以為南都馬,阮之讖。後之麻雀,不知其何義耳。   《馬弔譜》作於李嗣鄴。有曰《葉譜》者,較李譜為詳,首有弁言,為乾隆癸丑中秋日斗橋學人書於長水署齋,小品甚佳,讀之如見知心合坐、紅妝點籌之狀况也。序云:「中郎瀟洒,曾選勝於手談;太史才華,每寄情於齒數。自來小道,亦足觀摩:何事適情,始稱遊藝。葉子戲者,其格昉於唐初,厥後易名馬弔.襲陳編而摘取,垂大名者四十人;通《易》象之神奇,演成類者六十卦。偶繙稗史,製自名姬。藉繡闥之錦心,翦紅割翠;助菊齋之逸興,角智爭新。羅列英雄,玩諸指掌;裁成花樣,錫予嘉名。方其肆筵既設,知立品之綦嚴;迨夫三耦既同,自有條之莫紊。秋山紅樹,聽落葉以無聲;春雨禪燈,散空花以安在?暑牕簾捲,羽扇忘揮,暖閣鉤藏,圍爐能設.是真韻士之良緣,懽場之一助也。顧小懲大勸,立法者具有爰書;而擇精語詳,折衷者要歸至當。庶懸正鵠,勿類忘筌。退菴主人網羅舊譜,採輯諸家,商及同心,都為一集。義蘊畢周而無憾,條理實備其大成。手示一編,幸解人之可索;光分四座,欲辨言而幾忘。僕本情多,自慚才短,類臨淵之獨羡,竊見獵而自怡。日登大疋之堂,奪標未得;喜附羣公之後,珥筆何辭?試為通變無方,知遊戲亦歸三昧;但令鞭心入芥,使薄技亦可旁通。爰列駢詞,登之簡首。」   康熙時,士大夫喜馬弔,其牌之橫縱幅,較紙牌為稍廣,繪畫雕印並同。凡四十頁為一具,一頁為一種.分四門,自相統轄,曰十萬貫,曰萬貫,曰索子,曰文錢萬貫。索子□文錢萬貫皆始於一,尊於九,各九頁。十萬貫自二十萬貫始,至九十萬貫、百萬貫,千萬貫,尊於萬.萬貫共十一頁,繪人形,與十萬貫同。文錢一門,最尊者空湯,次枝花,次一二以至於九,亦共十一頁。文錢中空湯亦繪人形,並舉《水滸傳》宋江諸人以實之。古云馬掉腳,明代或訛腳為角,謂四門,如馬之有四足,失一則不可行,約言之曰馬掉,後又改掉為弔.古有《打馬格局》、《打馬圖式》,至康熙時,已皆不傳。   博時,四人入座,人各八頁,以大擊小而現出色樣,及餘八頁衝出色樣,出奇制勝,變化無窮.四門最尊者曰賞,次為肩,最小者為極.賞、肩、極上桌,皆可配成色樣。色樣有大小,名稱毋慮數十角。戲雖多,惟此最為韻事,入局者氣靜聲和,無容爭競,故其名曰無聲落葉.黎某謂思深於圍棋,旨幽於射覆,義取於藏鉤,樂匹於鬬草,致恬於梟盧拋擲,非按譜深索,則不能悉其委曲,淺夫穉子廝養之卒,不足以與此也,故士大夫尚焉。   張文端惡馬弔   桐城張文端公英惡博,尤惡馬弔,嘗鎸一石章曰「馬弔眾惡之門,習者非吾子孫」,所藏書卷圖畫悉印之。   叉?雀   ?雀亦葉子之一,以之為博,曰叉?雀。凡一百三十六,曰筒,曰索,曰萬,曰東南西北,曰龍鳳白,亦作中發白。始於浙之寧波,其後不脛而走,遂徧南北。筒,《正韻》「徒弄切,音洞,簫無底也,通則洞。」蓋筒即洞也,象其形也。索,《爾雅》「大者謂之索,小者謂之繩.」索取其貫,所以貫其筒也。《書?牧誓》傳:「索,盡也。」《周禮?夏官》注「索,廋也。」《禮記》注「索,散也。」三者皆非本旨,故不加說.萬,《前漢書?律曆志》:「記於一,協於十,長於百,大於千,衍於萬.」萬者,記其數也。萬或作万。《六書正譌》「或省作?,非。」則俗字之誤也。龍鳳白,唐李翱《五木經》:「厥二作雉。」註,烏也,即鳳之類也。《五白涇》又曰告白,曰白厥莢八,白之類也。中發,當是《中庸》「發而皆中節」之義.東南西北,《晉書》:「王獻之數歲,嘗觀門生摴蒱,曰:「南風不競。」門生曰:「此郎亦管中窺豹,時見一斑。」」當是東南西北之始。抑又思之,?雀,馬弔之音之轉也。吳人呼禽類如刁,去聲讀,不知何義,則?雀之為馬弔,已確而有徵矣。宋名儒楊大年著《馬弔經》,其書久佚,是馬弔固始於宋也。筒,陰象也;索,陽象也;萬,數之極也,蓋本飲食男女之意也。其後以楮易竹,遂稱葉子,繪梁山盜一百八人於上,時尚無中發白東南西北也。至國朝,淮揚鹽賈盛行此戲,陶文毅嘗禁絕之。鹺商乃改繪梁山盜宋江貌如陶文毅,並其女公子。粵寇起事,軍中用以賭酒,增入筒化、索化、萬化、天化、王化、東南西北化,蓋本偽封號也。行之未幾,流入寧波,不久而遂普及矣。   光、宣間,?雀盛行,達乎諸侯大夫及士庶人,名之曰看竹,其意若曰何可一日無此君也。其窮泰極侈者,有五萬金一底者矣。 「 一底猶言一局。」 會稽陶心雲觀察濬宣作長篇詠之,託恉鑑誡,迻錄如左:「罡風吹鳥名鵂鶹,無晝無夜號啾啾。飛向人間啄大屋,賓客歡笑妻孥愁。一啄再啄金屋破,啾啾唧唧號未休。初翔江之右,倏忽騰九州。問制何自始,易竹乃廢紙。非簺亦非蒱,無盧亦無雉。索長矩方規以圓,自一至九環無端。馬融《六簙賦》所遺,李翱《五木經》久刪.呼龍喝鳳揣梅竹,四座鳴對聲關關.鵂鶹來,歡顏開,蒲桃美酒夜光杯,屖筯饜飫鸞刀催。金璫翠鈿名姝陪,蕭筦哀音?今??集吅豗.賓極歡,主大醉,華燈四照開博臺.鵂鶹去,雞號曙,勝者忻忭負皇遽,面色如土不敢怒。脫下鷫鸘裘,低首長生庫。到門踟躕慚婦孺,誓絕安陽舊博侶.明朝見獵眉色舞,梟化為狼蝮為蠍。破人黃金吮人血,枯魚過河泣何及。自言我本不祥物,方將取汝子,弗僅毀汝室。吾聞東晉陵夷銅駝沒,大地五胡亂羌羯。士夫飲博供清譚,牧豬奴輩亡人國。桓桓我祖長沙公,取投簙簺江流中。天地鼎沸人消搖,千年時局將毋同。沈沈大夢真竹醉,白晝黃昏為易位。咨余往射豈得已, 「 用韓句。」 梟驚墮梁魂破碎。血其爪肉貫翎翅,焚滅鷇卵斷?類。君不見萬國人人習體操,彊身彊國五禽戲。」   又有以詩詠其事者云:「?雀何難打,祇求實者虛。逢和須要算,死聽不為輸。三項家家大, 「 中發白。」 雙風對對符。自摸清一色,喜煞牧豬奴。今日贏錢局,排排對子招。三元兼四喜,滿貫遇全么。花自槓頭發, 「 槓後開花者,開槓後自摸和成也。」 月從海底撈。 「 僅餘一張牌自摸自成者,謂之海底撈月。」 散場須遠避,竹槓怕人敲。素有盤龍癖,得閒打八圈。上家六合佔,本位自輸錢.勒子看人倒, 「 三百符謂之倒勒,又謂之勒子。」 病張攤我拈。 「 三項大張難於打出者,謂之病張。」 不如加兩點,或可有莊連.又唱竹林戲,謳歌逸興賒. 「 泰州打牌者,率有唱牌之癖,如西風則曰西瓜玻瓈泡,北風則曰北關橋下水滔滔之類。」 四圈輸八弔,一客累三家。包子連連喫, 「 謂冒險打出大牌,人竟和下,則打之者包全抬。」 頭兒屢屢拿。不愁輸得苦,明日早來些。 「 俗云,不怕輸得苦,單怕缺了賭。」」   孝欽后好雀戲   孝欽后嘗召集諸王福晉,格格博,打麻雀也。慶王兩女恆入侍。每發牌,切有宮人立於身後作勢,則孝欽輒有中發白諸對,侍賭者輒出以足成之。既成,必出席慶賀,輸若干,亦必叩頭來孝欽賞收。至累負博進,無可得償,則跪求司道美缺,所獲乃十倍於所負矣。牌以上等象牙製之,闊一寸,長二寸,雕鏤精細,見者疑為鬼斧神工也。   孝欽后製擲骰圖   《擲骰圖》,名八仙過海,乃各省地圖,有呂仙、張仙、李仙、韓仙等,皆男仙也,女仙惟何仙一人。擲時,有牙籌八根,直徑一寸半,厚不過一寸四分之一,上刻八仙名,八人各執一籌.若僅四人,則每人執二根。中置一碗,以點之大小定高下,分省得三十六點者最大,本仙即往游浙之西湖,么二三最小,擲得者出局。何人游畢各省先回大內者,即贏家也。孝欽后特製之以為宮中之玩具。   王治馨與客作雀戲   宣統時,王治馨充奉天巡警局總辦,局員中有彭某等三人,恃寵驕蹇,同人側目。一日,王自局歸,有二客造王寓,欲作雀戲,而少一人,俗所謂三缺一者是也。乃命左右以電話招之曰:「叫大渾蛋。若已他出,二渾蛋、三渾蛋皆可。」二客大愕,詢何人。王曰:「吾局多渾蛋,恉嗜博,此乃渾蛋之尤者,故以大二三別之耳。」   番攤   博具有以制錢代骰及骨牌、紙牌者,曰番攤。先用數百錢磨擦光潔,置席間,隨意抓錢若干,以銅盅覆之,分么二三四四門,令眾人出資猜之。注齊,去覆,以細竹枝扒錢使開,四文一次,扒賸一文,即以決中否,定輸贏.中者,孤注償三倍,黏則倍償,串角、大面,各如數償之,謂之抓番攤,即古之攤錢也。較諸銅寶、搖攤,則公平無弊矣。   廣州有番攤館   廣州有番攤館,以兵守門,門外懸鎂精燈,或電燈,並張紙燈,大書「海防經費」等字,粵人所謂奉旨開賭者是也。尤大者,則嚴防盜劫,時時戒備。博者入門,先以現金或紙幣交館中執事人,易其籌碼,始得至博案前,審視下注。博案之後,有圍牆極厚,中開一孔,方廣不及二尺,博者納現金,執事人即持現金送入方孔,而於方孔中發遞牙籌,如現金之數,博者即以牙籌為現金。博而勝,仍以原籌自方孔易現金,雖盈千累萬,無不咄嗟立辦.故極大之博場,一日之勝負雖多至數萬數十萬,而無絲毫現金可以取攜,即有盜賊奪門而入,亦不能破此極厚之金庫,以掠現金也。   門外無商標,僅一木牌,長約一尺,牌上書「內進銀牌」四字。其勝負極鉅者,則書為「內進金牌」。蓋所謂金牌者,每注必以銀幣五元十元為起點,銀牌則以一元為本位,一元以內,用小銀幣,不得以銅幣下注也。其最下者,則標明「內進銅牌」,為下等社會中人賭博之處,銅幣、制錢皆可下注,不論多寡也。此外尚有所謂「牛牌」者,即一錢不名之人,亦可入局,勝則攫貲而去,不勝則以衣履為質,再不勝則以人為質,如終不勝,則博者即無自由之權,而受拘禁,勒令貽書家族親友,備資往贖.視其離家道里之遠近,限以日期。如過期,即有種種方法之虐待,有被虐而死者。如贖金不至,乃即載之出洋,販作豬仔。岑雲階制府春煊督粵時,以為牛牌之陷人,直與大盜之擄人勒贖無異,遂嚴令禁止,犯者按照置大盜之例,立時正法。一時殺數十人,牛牌之風大戢。   城內外之館,多至六七百處,歲輸餉於政府,約銀幣一千一二百萬圓.然政府實收者,不過四百數十萬,餘則悉飽官吏兵役之私囊。承商以後,繳餉數百萬,圓官中規費減為二成,其利皆為商人所得矣。   同、光間,廣州有候補官某者,終日無所事事,而起居衣食頗有餘裕,人咸怪之。後始知其日必往番攤館,稍贏即去。次日又往他家,亦以前法行之,約一二月而一周。所入頗足用,而賭徒亦竟無知其姓名者。   宣統庚戌,粵人以番攤害鉅,公請永遠禁止。時督粵者為張堅白制軍鳴歧,甚韙其議,遂於辛亥春奏準停止賭捐,即日實行,省內外番攤館千餘家,一律禁閉.然私開攤館,潛納陋規者,猶未絕也。當時粵人之言曰:「明知事至今日,我國必亡,即使禁賭,亦未必能救亡國之禍。然使他日後人議論,謂吾等粵人不知賭博之害,至於亡國,甚可恥也。亡國一也,不如及此尚未亡國之前,先行禁賭,以見粵人非不知賭博之害也。」   澳門有番攤館   澳門雖為葡屬,以接壤廣州之故,而賭風亦甚,番攤館所在皆有。其嗜賭者,固日必一往,以求博進,即偶爾涉足者,招待之善,禮儀之恭,他處皆不能及。且專雇有代博之人,為客下注,且必為客勝,不勝則代任其責。於是一方代博,而一方則為客預備酒肴、鴉片,恣其啖吸,並招妓為客侑酒,客乃大樂。至博罷,具帳籍以進,則客之博注果勝,第為數不多,而加以酒肴、鴉片及纏頭之資,則客必出銀幣數圓或十數圓也。   壓寶壓扠   壓寶者,以一制錢閉之於盒,分青龍,白虎,前,後四方之位,以錢壓得寶字者為勝。壓扠者,掉兩錢使撇旋,伺其將定,以手捺之。亦分四門,兩陰也,兩陽也,若一陰一陽,則名曰扠,內一錢色稍赤,赤者得陽,曰前扠,得陰,曰後扠,壓得者為勝。諸戲皆推一人為榰,所挾貲必倍蓗於人,方可與眾對敵,謂之開當, 「 去聲。」 主勝負出納之數。壓者不限人數,可容數十人。游手之徒,嘯引惡少,喧譁叫呶,馴致鬬毆攘竊,悉由於此,競財啟釁,風斯下矣。光緒中葉,士大夫多好之。   花會   花會為賭博之一種,不知何自始。極其流毒,能令士失其行,農失其時,工商失其藝。廣東、福建、上海俱有之,博時多在荒僻人跡不到之處,而以廣東為最盛。道光間,浙江之黃巖盛行花會,書三十四古人名,任取一名,納筒中,懸之梁間.人於三十四名中,自認一名,各注錢數,投入櫃中。如所認適合筒中之名,則主者如所注錢數,加三十倍酬之,其下則以次遞減,至百金數十金不等,往往有以數十錢而得數百金者。其後流入廣東,而其法異矣。   廣東有花會   廣東花會,則為三十六人名,任人投押。晨夕二次,每次開一名。得彩者,給以三十倍之利。潮州有某嫗者,終年押一人名,未嘗稍改,迄未得彩,已傾其家矣。一日怒曰:「我明日押盡三十六名,能使我不得彩否?」明日,果攜銀三十六封,往與館主約,謂不得於未開之前先啟視。乃檢點,忽少一封,唶曰:「是必失矣。今押三十五名,當不至適出此失去之名也。」館主陰使人覓其所失,果得諸途,啟視其名,則固平日所常投押者,大喜。是日開彩,即點此名。媼聞信奔至,啟視三十五封之名,則皆此名也。館主知為所愚,乃給以三十倍之利而罷.或曰,廣東花會拈《千字文》中二十字射之。   福建有花會   福建花會,其場所亦在荒僻人跡不到之處,房屋不甚大,惟必有廣場,足以聚集多人。中有矮屋數椽,面場而立,廠主居其中,門不常啟。屋之正面有窗,廠主日縛花會竿一名於竹筒,懸之窗前,謂之掛筒。時五十里內之居民罔不至,而廣場糕餅果餌,羅列無數,則以備押花會者之午餐。廠中朝夕極靜,日加午,則囂雜無倫矣。   其資本約銀一千餘圓,尚有後備金數千圓.股東至多,凡十餘股,股亦不限額,惟以最多者為廠主。復聘花會中之老手及經驗最富者為之輔.而廠外則又有所設風桌十數張,資本多者,亦數十百金。 「 凡花會,以銀圓押者歸廠中,以零星銅幣押者歸風桌。風桌云者,謂花會非其所司,不過聞風以為勝負也。」   花會既掛筒,則押者雲湧,咸以草紙寫花會名於上,謂之寫波,名數多少均可,惟其中有頭、札之分,式如下:「○○一圓.」圈為花會名,橫線上之數目為頭,橫線下之數目為札。然必寫二紙,以一紙進廠中,謂之進波,亦曰進風.餘一紙則押者藏之於身,以待開筒時為中時支錢之券,則又名曰對波。而廠中司事於收波時,又必開一小條,上加圖記,以付押者,為將來對波之證.進波已畢,乃命一人開筒,於是勝者歡呼聲,負者嗟歎聲,一時並作。俄而銀聲鏗鏗,履聲橐橐,不移時而鳥獸散矣。   花會之筒既開,則負者去而勝者留,持廠中所給之小條,與自有之對波,以待廠主之賠償。顧其賠償,亦分頭、札,例如前式。   有曰啄雁法者,極靈敏,非花會中之老手不能。蓋用此法者為廠中司事,當收波時,人眾紛擾,一手接波,一手付小條,而口中尚報某某及某某名頭數幾,何札數幾何,狀至寧靜,一絲不遺也。   又有稱雁法者,為預備揀選翌日之花會計,恆於夜中為之。   上海有花會   上海之有花會也,始為廣州、潮州、寧波三郡之人所倡,開會者曰筒主。其法,以三十六門 「 內有兩門不開.」 任人猜買,自封緘.由筒主開一門,啟包檢之,得中者,一贏二十八文。自錢二三十文至銀數十百圓,均可購買.有代收處,曰聽筒。其上門招徠者曰航船。以故貧家婦孺胥受其害。   三十六門者,一正順,二銀玉,三月寶,四只得,五井利,六日山,七有利,八萬金,九茂林,十吉品,十一三槐,十二江河,十三青雲,十四元吉,十五攀桂,十六漢雲,十七志高,十八光明,十九安土,二十逢春,二十一福祿,二十二 合同 劳动合同范本免费下载装修合同范本免费下载租赁合同免费下载房屋买卖合同下载劳务合同范本下载 ,二十三霄元,二十四坤山,二十五太平,二十六明珠,二十七元貴,二十八必得,二十九大申,三十合海,三十一合梅,三十二雲生,三十三富貴,三十四昌奎,三十五九官,三十六天亮是也。   上海有放三四之賭   上海之賭,有所謂放三四者,俗名倒棺材,皆下等遊民所為。游民有領袖四人,分蓄賭器十二具,永不增減,苟有私設者,必集人毀之。四人者各以器三具,分授於其黨,每具有二三十人司之,攜至租界非租界之接壤處所,以及鄉鎮,設攤於通衢,出器誘人,鄉愚趨之若騖.器為木牌一塊,長約寸半,如長立方形,兩面各刻長三、人牌,非三即四,驟視之,一若得之甚便者。別有一匣籠罩其上,大小脗合。愚者見之,以為罩三必三,罩四必四,決無遁飾。不知罩內之方洞,孔方而外圓,兩端有釘系之,如輪軸然,可旋轉自如。方其迎三而罩下時,以指一捺,則牌已斜立,喫緊於攤板之溼布, 「 如無此布,則法不行。」 外推則三,內移則四,此固理之至明顯者。其時攤旁復有十數人,互相撬霸, 「 假作輸贏謂之撬霸。」 押三得三,押四得四,觀者眼熱,亦必隨之而押。豈知注三變四,注四變三,變化不可測矣。然亦有偶得者,是之謂釣魚,餌之也。蓋人多貪心,小注易得,大注亦必隨之而下,亦安知其一去不返耶?   華人購賽馬彩票   旅滬西人,歲於春秋二季,有賽馬之舉.賽馬場在上海靜安寺路,形圓,廣可數里,內設木欄,分為數圈,中央細草如毡,為拍球之所,外圈為賽馬處。賽時或七八騎,或十餘騎,騎者各衣彩衣,勒馬立於場之西北隅黑柱下。鈴動馬發,循欄疾走,以先至黑柱處者為勝。如是者三日,例以星期一始,星期三終,休息二日,至星期六復賽。且有跳浜之舉.浜累土為之,長丈許,高約三尺,以馬能躍過者為勝。西人視此舉甚重,賽日,海關、郵局午後均停辦公,勝負絕巨。華人雖不得與賽,而亦購其出售之彩票,即視馬之勝負以為買票之勝負。至宣統末,江灣亦有萬國體育會之跑馬場,華人始得與焉。   鬬鵪鶉   鬬鵪鶉之戲,始於唐,西涼廄者進鶉於玄宗,能隨金鼓節奏爭鬬,宮中人咸養之。鶉類聚夥翕,畏寒貪食,易為人所馴飬。惟既以博鬭爭勝負,自必選材選材之所注意者,在毛,骨,頭,嘴,(口乂)「 音詑,嘴(口乂)也。」 面、眉、眼、鼻、頷、胸,而於養之飼之洗之把之調之籠之之法,亦須講求。   鶉膽最小,鬬時所最忌者,旁有物影搖動,則必疑為鷹隼,驚懼而匿,不獨臨場即輸,且日後亦費多方調養,始能振其雄氣。故鬬時放圈下,須人聲悄靜,各使搜毛訖,方齊下圈。優劣既分,輸贏已定,即下食分開.其敗者,俗謂之曰桶子。勝鶉若有微傷,洗養五七日,即可鬬;傷若重,必俟傷痕全愈,方可洗把上場。   鬬鷦鷯   羽族有俗呼黃脰者,即鷦鷯,為小鳥之一種,性喜爭鬬.江、浙人多愛籠養以供清玩,每當春夏之交,各出所養者,隔籠搏鬬,藉以比賽優劣。   鬬蟋蟀   鬬蟋蟀之戲,七月有之。始於唐天寶時,長安富人鏤象牙為籠而蓄之,以萬金之資,付之一喙。至南宋時,賈似道嘗鬬之於半閒堂。鬬有場,場有主者。其養,以器盛之,必大小相配,兩家審視數回,然後登場決賭,左右袒者各從其耦。其賭在高架之上,僅為首者二人得見勝負,其為耦者仰望而已,未得一寓目。而輸至於千百,不稍悔,至可笑也。   盛蟋蟀之器,以宣德盆為最貴.蟋蟀皆來自易州、西陵等處,種類以百數,而梅花方翅為上品。然蟋蟀,秋蟲也,入冬苦寒,當然失其勇武力。顧嗜之者,必精於昆蟲衞生學,始能延長其生命,且所留養,又皆久著勝績,乃可於消寒會博最後五分鐘之勝負焉。   打彈子   彈子房有木彈、檯彈二種.木彈擲於地。檯,桌也,在長形之桌間打之。上海愚園、張園及福州路之西園,兩種俱備,南京路福康里之和記、福州路之青蓮閣、北四川路之勇記號,則僅有檯彈。每盤取費,木彈一角,檯彈二角。居滬之人頗好之,雖較勝負,而資亦不甚巨也。   以射博   賭有禁,惟以射賭者無禁。京師人家有大書於門曰「步靶候教」者,賭箭場也。然往者寥寥,且僅於嘉慶以前有之。   象棋之博   圍棋非賭博之事,而象棋則為博具,恆有人設攤於道左,以錢博勝負者。象棋規如制錢,斲木所製,精者亦以骨或象牙為之。黑白各十六枚,畫局道而中分之,行止部位,各不相襲.其法以車馬礮卒等赴敵,而又恐為敵所乘,即須自護.若大將不能脫險,即敗局矣。   敲詩   敲詩者,以紙條約四五寸長者為之,亦曰打詩寶。摘錄七言或五言之詩句,於句中隱去一字,注於紙尾,以封套籠之。即於詩句之旁,別書大意相通者四字,並紙尾原字,則為五,另攤方紙於几,劃為五度,以錢壓其上。射中者,一錢償三錢.其五字中之極不通者,大抵即其所隱之字也。輸贏固不鉅,且託名風雅,然亦賭博之別派也。   花燈鼓   咸豐時,歙有攤錢會,曰花燈鼓,淫娃浪子雜沓其間.輸一錢,中者得三十五錢,摘詩句為注,人趨之若騖.   羅丹之博   蒙古有羅丹,以鹿蹄捥骨,隨手擲為戲,視其偃仰橫側以為勝負。兒童婦女輒圍坐以取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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