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集解魏志7·吕布张邈臧洪传

卷七　魏书七 吕布张邈臧洪传第七【钱大昭曰：“范书张邈事即附在吕布传中，故张邈之前布事，未终张邈之后仍叙布事，且其作赞言布不言邈，大略与魏志同，盖蔚宗（范晔字蔚宗）因承祚之旧故也。魏志本以张邈陈登附《布传》，以陈荣附《臧洪传》。后之校书者见张邈字孟卓，东平寿张人也，十一字不及细检，辄于卷首，改题云：《吕布张邈臧洪传》，而于目录则云张邈陈登、臧洪陈容，皆误。”潘眉曰：“魏书为董卓立传，兼及李傕、郭汜者，叙亡汉之原委，为二袁、刘、吕、张、公孙、陶、张等立传者，叙同时割据，魏武兼并之始末，若臧洪未与魏武交兵，其人与魏事无涉，在魏书中当为附传，不应立传。观其初为盟词曰：汉室不幸，皇纲失统。及为绍所执，又曰：王室衰弱，无扶翼之意。盖汉末义烈之士。汉书立传宜也。”姚范曰：“史记后班史即人自为传，不复错综成之。二陈传以俩人之功本一事耳。承祚复用互体，如吕布张邈、刘放孙资是也。”或曰：《吕布传》写布不能自定处，亦生动但子长以飘忽之才，写生易此以简洁之笔。写生难读者不可不審，而妄置低昂也。】 吕布字奉先，五原郡九原人也。【按文多一‘郡’字。五原郡见武纪建安二十年。郡有九原县。汉末废。王先谦曰：“《河水注》：河水又东迳九原县故城南。其城南面长河，北背连山，秦始皇逐匈奴，并河以东，属之阴山，筑亭障为河上塞。”徐广曰：“阴山在五原北，即此山野。”《一统志》据《水经注》，故城在今乌喇忒旗北。按汉九原县其北即阴山。阚骃《十三州志》：建安中，魏武集荒郡之户以为县，聚之九原界，以立新兴郡。谢钟英曰：“《十三州志》之九原即汉阳曲县地，非五原郡之九原也。”赵一清、梁章钜所引顾祖禹说皆为新兴郡之九原县，不录。】以骁武【范书《布传》作‘以弓马骁武’】给并州。刺史丁原为骑都尉，屯河内，【范书《布传》作：原屯河内。刘攽曰：“案文下原字，宜在上原字下。”沈家本曰：“《张杨传》以武勇给并州，则此传当亦以州字句绝，不必补原子，范书衍下‘原’字耳。”】以布为主簿，【潘眉曰：“盖原为骑都尉，以布为主簿也。刺史属吏惟有主簿、曹书佐等，骑都尉秩比二千石。非刺史所得置吕布为骑都尉，在杀丁原后此时为得为也。后汉书误移原字在为骑都尉下，此传并脱去原字当补入。”】大见亲待。灵帝崩，原将兵诣洛阳。【《袁宏纪》：进乃召武猛都尉丁原，将兵向京师。范书《何进传》：进使武猛都尉丁原烧孟津，火照城中。章怀注：武猛谓有武蓺而勇猛者。取其嘉名，因以名官也。弼按：本志《张杨传》以武勇给并州，为武猛从事，取义亦同。】〖英雄记曰：原子建阳。本出自寒家，为人粗略，有武勇，善骑射。为南县吏，【‘南’字上下疑有脱文。两汉地志无南县。范书《董卓传》注引此，无此语。】受使不辞难，有警急，追寇虏，辄在其前。裁知书，少有吏用。〗与何进谋诛诸黄门，拜执金吾。进败，董卓入京都，将为乱，欲杀原，并其兵众。卓以布见信于原，诱布令杀原。布斩原首诣卓，卓以布为骑都尉，甚爱信之，誓为父子。【《通鉴》：卓阴使丁原部曲司马五原吕布杀原而并其众，卓兵于是大盛。弼按：董卓入京步骑不过三千，丁原不死卓犹有所惮也。】 　　布便弓马，膂力过人，【胡三省曰：膂，脊骨也。】号为飞将。稍迁至中郎将，封都亭侯。卓自以遇人无礼，恐人谋己，行止常以布自卫。然卓性刚而褊，忿不思难，尝小失意，拔手戟掷布。【胡三省曰：手戟，小戟，便于击刺者。惠栋曰：“《释名》曰：手戟，手所持摘之戟也。”】布拳捷避之，【《国语·齐语》：有拳勇股肱之力。注人（大）勇为拳。胡三省曰：勇力为拳，迅疾为捷。】〖诗曰：“无拳无勇，职为乱阶。”注：“拳，力也。”〗【此诗小雅，巧言之辞。】为卓顾谢，卓意亦解。由是阴怨卓。卓常使布守中閤，【《尔雅·释宫》：小者谓之闺。小闺谓之合。】布与卓侍婢私通，【范书《布传》作：私与傅婢情通。潘眉曰：“侍婢与傅婢同，无误字。”弼按：范书《公孙瓒传》云：袁绍母亲为傅婢, 地实微贱，是傅婢即侍婢也。王继熊曰：“李长吉《吕将军歌》：榼榼银龟摇白马，傅粉女郎大旗下。殆即世所传貂蝉也。”】恐事发觉，心不自安。 　　先是，司徒王允以布州里壮健，厚接纳之。【范书《王允传》：王允字子师，太原祁人也。章怀注：祁，今并州县也。弼按：州里者，谓同为并州之人。如韩遂谓樊稠曰：与足下州里人，今虽小违，要当大同。胡三省曰：韩遂，金城人，与樊稠皆凉州人也。又如本传，布谓张杨曰：布，卿州里也。同属并州也。】后布诣允，陈卓几见杀状。时允与仆射士孙瑞密谋诛卓，【士孙瑞事见《董卓传》注引献帝纪。】是以告布使为内应。布曰：“奈如父子何！”允曰：“君自姓吕，本非骨肉。今忧死不暇，何谓父子？”【范书《布传》允曰：掷戟之时岂有父子情也。】布遂许之，手刃刺卓。语在卓传。允以布为奋威奋武将军，【通鉴作：奋武将军。胡三省曰：奋武将军始于汉元帝用任千秋为之。（《汉书·元帝纪》八月，以太常任长秋为奋威将军，别将五校并进。师古曰：“别领五校之兵，而与右将军并进。”）潘眉曰：“奋威当作奋武，《宋书·百官志》：奋武将军，汉末吕布为之。后汉书亦误作‘威’。】假节，仪比三司，【胡三省曰：犹仪同三司也。】进封温侯，【温县见《齐王纪》嘉平三年，王允封温候在初平二年，至是该封吕布也。胡三省曰：温县，属河内郡，周大夫苏忿生之邑。】共秉朝政。布自杀卓后，畏恶凉州人，凉州人皆怨。由是李傕等遂相结还攻长安城。〖英雄记曰：郭汜在城北。布开城门，将兵就汜，言“且卻兵，但身决胜负”。汜、布乃独共对战，布以矛刺中汜，汜后骑遂前救汜，汜、布遂各两罢。〗布不能拒，李傕等遂入长安。【监本、官本无李字】卓死后六旬，布亦败。〖臣松之案英雄记曰：诸书，【‘曰’字疑衍】布以四月二十三日杀卓，【范书《献纪》：作四月辛巳。袁纪同，通鉴作丁巳】六月一日败走，时又无闰，不及六旬。〗将数百骑出武关，【武关见《武纪》初平二年】欲诣袁术。 　　布自以杀卓为术报雠，欲以德之。【陈仁锡曰：“杀丁原之德安在。”】术恶其反覆，拒而不受。【沈家本曰：“范书,布去术从张杨方投绍与此异。”】北诣袁绍，绍与布击张燕于常山。燕精兵万馀，骑数千。布有良马曰赤兔。〖曹瞒传曰：时人语曰：“人中有吕布，马中有赤兔。”〗常与其亲近成廉、魏越等陷锋突陈，遂破燕军。而求益兵众，将士钞掠，绍患忌之。布觉其意，从绍求去。绍恐还为己害，遣壮士夜掩杀布，不获。事露，布走河内，【范书《布传》：布常御良马，号曰赤菟，能驰城飞堑，与其健将成廉、魏越等数十骑驰突燕阵，一日或至三四，皆斩首而出。连战十余日，遂破燕军。】〖英雄记曰：布自以有功于袁氏，轻傲绍下诸将，以为擅相署置，不足贵也。【何焯曰：“布事王官，又除董卓。故兖、徐之士往往附之。曹、刘天下英雄，然其始众心未一者，犹有擅相署置之嫌耳。”】布求还洛，绍假布领司隶校尉。外言当遣，内欲杀布。明日当发，绍遣甲士三十人，辞以送布。布使止于帐侧，伪使人于帐中鼓筝。【胡三省曰：《说文》：筝，乐也，鼓弦竹身。十三弦，蒙恬所造。一说：秦人薄义，父子争瑟而分之，因以为名。按筝制与瑟同，瑟二十五弦而筝十三弦，故云然。风俗通：筝，秦声，五弦、糂身。筝者，上圆象天，下平象地，中空准六合，弦柱十二拟十二月，乃仁智之器也。今并、凉二州筝形如瑟，不知谁改也。《释名》：筝，施弦高；筝筝然，音争。】绍兵卧，布无何出帐去，而兵不觉。夜半兵起，乱斫布床被，【毛本‘斫’作‘砍’，误】谓为已死。明日，绍讯问，知布尚在，乃闭城门。布遂引去。〗【臧洪《答陈琳书》云：吕奉先讨卓来奔, 请兵不获, 告云何罪？复见斫刺，滨于死亡。】与张杨合。绍令众追之，皆畏布，莫敢逼近者。【何焯云：“当连下作一传，本末始具。”弼按：范书《布传》布从张杨在前，投袁绍在后，后又归张杨，于此互异。黄山云：“范史与董卓以下至吕布九，列传本依陈志，独布传增入，袁术待之甚厚一节，又谓未诣袁绍之前以诣张杨。杨谋之乃诣绍，绍谋之乃诣杨，术又与书，皆不近事理，实为大谬。夫布惟见忌于绍，乃往投杨，先过张邈，邈深相结，因杨部曲，不相容，乃仍受邈之招耳。衡亦惟始末与相接，故以书通耳。如前已尝受杨之窘，何肯后在归杨。术果相厚，何为至与书，始颂其功，而书又绝不复道前日之雅耶。此必当从陈志者也。”】〖英雄记曰：杨及部曲诸将，皆受傕、汜购募，共图布。布闻之，谓杨曰：“布，卿州里也。【潘眉曰：“布，五原人。张杨，云中人。五原、云中皆并州郡。”】卿杀布，於卿弱。不如卖布，可极得汜、傕爵宠。”杨於是外许汜、傕，内实保护布。汜、傕患之，更下大封诏书，以布为颍川太守。〗【毛本‘川’作‘州’，误。范书《布传》时李傕等购募求布急，杨下诸将皆欲图之。布惧，谓杨曰：“与卿州里，今见杀，其功未必多。不如生卖布，可大得傕等爵宠。”杨以为然。】 　　张邈字孟卓，东平寿张人也。【范书《党锢传》：度尚、张邈等为八厨。语曰：海内严恪。张孟卓是也。沈家本曰：“吕布、张邈事首尾相连，故合传。范书附邈传于布。此句上云：道经陈留，太守张邈遣使迎之，相待甚厚，临别把臂言誓。方接邈字孟卓云，云文法颇密，此以张邈另提，而叙布过邈，于后与范不同。”钱大昭曰：“以此为校者之误。”东平、寿张俱见《武纪》初平三年。《水经注·汶水》：迳寿张县故城东，县有寿聚。《方舆纪要》：在寿张县东南五十里。】少以侠闻，振穷救急，倾家无爱，士多归之。太祖、袁绍皆与邈友。辟公府，以高第拜骑都尉，迁陈留太守。董卓之乱，太祖与邈首举义兵。汴水之战，邈遣卫兹将兵随太祖。【卫兹事见《武纪》卷首，邈遣卫兹事见《武纪》初平元年。】袁绍既为盟主，有骄矜色，邈正议责绍。绍使太祖杀邈，【范书《布传》：绍既怨邈，且闻与布厚，乃令曹操杀邈。】太祖不听，责绍曰：“孟卓，亲友也，是非当容之。今天下未定，不宜自相危也。”邈知之，益德太祖。太祖之征陶谦，敕家曰；“我若不还，往依孟卓。”后还，见邈，垂泣相对。其亲如此。 　　吕布之舍袁绍从张杨也，过邈临别，把手共誓。绍闻之，大恨。邈畏太祖终为绍击己也，心不自安。兴平元年，太祖复征谦，邈弟超，与太祖将陈宫、从事中郎许汜、王楷共谋叛太祖。【范书《布传》：兴平元年，曹操东击陶谦，令其将武阳人陈宫屯东郡。宫因说邈。本志《高柔传》：柔谓乡人曰：“张府君先得志於陈留，吾恐变乘间作也，欲与诸君避之。”众人皆以张邈与太祖善，柔又年少，不然其言。《通鉴》：前前九江太守陈留边让尝讥议操，操闻而杀之，并其妻子。让素有才名，由是兖州士大夫皆恐惧。陈宫内亦自疑。】宫说邈曰：“今雄杰并起，天下分崩，君以千里之众，【范书《布传》作：君拥十万之众。】当四战之地，【章怀云：陈留地平，四面受敌，故谓之四战之地也。】抚剑顾眄，【通鉴‘眄’作‘盼’】亦足以为人豪，而反制于人，不以鄙乎！今州军东征，【胡三省曰：谓曹兵征徐州也。】其处空虚，吕布壮士，善战无前，若权迎之，共牧兖州，【范书《布传》‘牧’作‘据’】观天下形势，俟时事之变通，此亦纵横之一时也。”邈从之。太祖初使宫将兵留屯东郡，遂以其众东迎布为兖州牧，【通鉴：‘东’作‘潜’】据濮阳。【濮阳见《武纪》初平二年。《水经注·瓠子河》：出东郡濮水，迳其南，故曰濮阳。《括地志》：故城在濮州西八十六里。钱坫曰：“今大名府开州西南二十里。”】郡县皆应，唯鄄城、东阿、范为太祖守。【鄄城见《武纪》初平四年。东阿见武纪兴平元年。】太祖引军还，与布战於濮阳，【毛本‘于’作‘与’，误。】太祖军不利，相持百馀日。是时岁旱、虫蝗、少谷，百姓相食，布东屯山阳。【《武纪》：布到乘氏，为其县人李进所破。东屯山阳。山阳郡见武纪初平元年。】二年间，太祖乃尽复收诸城，击破布于钜野。【《武纪》：布将薛兰、李封屯钜野。见《武纪》兴平二年。】布东奔刘备。〖英雄记曰：布见备，甚敬之，谓备曰：“我与卿同边地人也。【胡三省曰：布，五原人，备，涿郡皆边地。】布见关东起兵，欲诛董卓。布杀卓东出，关东诸将无安布者，皆欲杀布耳。”请备于帐中坐妇床上，令妇向拜，酌酒饮食，名备为弟。备见布语言无常，外然之而内不说。〗邈从布，留超将家属屯雍丘。【钱大昭曰：“《武纪》雍丘溃，超自杀。则非为魏武所斩也。】太祖攻围数月，屠之，斩超及其家。邈诣袁术请救未至，自为其兵所杀。〖献帝春秋曰：袁术议称尊号，邈谓术曰：“汉据火德，绝而复扬，德泽丰流，诞生明公。公居轴处中，入则享于上席，出则为众目之所属，华、霍不能增其高，渊泉不能同其量，可谓巍巍荡荡，无与为贰。何为舍此而欲称制？恐福不盈眦，【‘眦’元本作‘皆’，误。班固《答宾戏》：朝为荣华，夕为憔悴吗，福不盈眦，祸溢於世，李奇曰：当富贵之间，视之不满目。】祸将溢世。庄周之称郊祭牺牛，养饲经年，衣以文绣，宰执鸾刀，以入庙门，当此之时，求为孤犊不可得也！”【《庄子·列御寇篇》：或聘于庄子，庄子应其使曰：子见夫牺牛乎？衣以文绣，食以刍叔，及其牵而入於大庙，虽欲为孤犊，其可得乎！】按本传，邈诣术，未至而死。而此云谏称尊号，未详孰是。〗【邈死于兴平二年，术僭号于建安二年，谏称尊号之说不足信。】 　　备东击术，布袭取下邳，【下邳见《武纪》初平四年。】备还归布。布遣备屯小沛。【小沛见《武纪》建安四年。胡三省曰：沛国，治相县，而沛自为县，属沛国，时人谓沛县为小沛。】布自称徐州刺史。【范书《布传》：时刘备领徐州，居下邳，与袁术相拒于淮上。术欲引布击备，乃与布书，布得书大悦，即勒兵袭下邳，获备妻子。备败走海西，饥困，请降于布。布又恚术运粮不复至，乃具车马迎备，以为豫州刺史，遣屯小沛。布自号徐州牧。术惧布为己害，为子求婚，布复许之。】〖英雄记曰：布初入徐州，书与袁术。术报书曰：“昔董卓作乱，破坏王室，祸害术门户，术举兵关东，未能屠裂卓。将军诛卓，送其头首，为术扫灭雠耻，【章怀云：董卓杀隗及术兄基等男女二十余人。】使术明目于当世，死生不愧，其功一也。昔将金元休向兖州，甫诣封部，【范书《布传》：昔金元休南至封丘。钱大昭曰：“ 当作封丘。”】为曹操逆所拒破，流离迸走，几至灭亡。将军破兖州，术复明目於遐迩，其功二也。术生年已来，不闻天下有刘备，备乃举兵与术对战；术凭将军威灵，得以破备，其功三也。将军有三大功在术，术虽不敏，奉以生死。将军连年攻战，军粮苦少，今送米二十万斛，迎逢道路，非直此止，当骆驿复致；若兵器战具，它所乏少，大小唯命。”布得书大喜，遂造下邳。典略曰：元休名尚，京兆人也。尚与同郡韦休甫、第五文休俱著名，号为三休。【陶渊明《群辅录》引《三辅决录》云：孝廉杜陵金敞，字元休。（位至兖州刺史）上计掾长陵第五巡，字文休。（兴先之子，兴先名种，司空伯鱼之孙，名士也。不详巡位所至时，辟太尉掾。）上计掾杜陵韦端，字甫休。(位至凉州牧太尉)同郡齐名，时人谓之京兆三休。据此则金尚为京兆杜陵人。‘尚’当作‘敝’。‘韦休甫’当作‘韦甫休’，与三休合。】尚，献帝初为兖州刺史，东之郡，【刘攽曰：刺史不当言郡，当是‘部’字。惠栋曰：“《续志》：兖州刺史治山阳，昌邑所云之郡，谓之山阳郡也。”】而太祖已临兖州。尚南依袁术。术僣号，欲以尚为太尉，不敢显言，私使人讽之，【云本‘讽’作‘谓’，误。】尚无屈意，术亦不敢强也。建安初，尚逃还，为术所害。其后尚丧与太傅马日磾丧【毛本‘磾’作‘殚’，误。下同。】俱至京师，天子嘉尚忠烈，为之咨嗟，诏百官吊祭，拜子玮郎中，而日磾不与焉。英雄记曰：布水陆东下，【胡三省曰：布去年奔备，盖屯于下邳之西。】军到下邳西四十里。备中郎将丹杨许耽夜遣司马章诳来诣布，言“张益德与下邳相曹豹共争，【曹豹，陶谦故将。】益德杀豹，【《蜀志·刘先主传》：注引《英雄记》所云与此异。】城中大乱，不相信。丹杨兵有千人屯西白门城内，【赵一清曰：“白门下邳之城门即布受擒于曹公处也。‘城’字当在‘西’上。”梁章钜曰：“城门二字当互乙。”弼按：《水经注》下邳城有三重，其大城中有四碑，南门谓之白门，魏武擒陈宫于此云。云与赵、梁二说异。】闻将军来东，大小踊跃，如复更生。将军兵向城西门，丹杨军便开门内将军矣”。布遂夜进，晨到城下。天明，丹杨兵悉开门内布兵。布于门上坐，步骑放火，大破益德兵，获备妻子军资及部曲将吏士家口。建安元年六月夜半时，布将河内郝萌反，将兵入布所治下邳府，诣厅事閤外，同声大呼攻閤，閤坚不得入。布不知反者为谁，直牵妇，科头袒衣，【胡三省曰：科头，不冠露髻也。今江东人犹谓露髻为科头。】相将从溷上排壁出，诣都督高顺营，直排顺门入。顺问：“将军有所隐不？”布言“河内儿声”。顺言“此郝萌也”。顺即严兵入府，弓弩并射萌众；萌众乱走，天明还故营。萌将曹性反萌，与对战，萌刺伤性，性斫萌一臂。【毛本‘斫’作‘砍’，误。】顺斫萌首，床舆性，送诣布。布问性，言“萌受袁术谋。”“谋者悉谁？”性言“陈宫同谋。”时宫在坐上，面赤，傍人悉觉之。布以宫大将，不问也。性言“萌常以此问，性言吕将军大将有神，不可击也，不意萌狂惑不止。”布谓性曰：“卿健儿也！”善养视之。创愈，使安抚萌故营，领其众。〗术遣将纪灵等步骑三万攻备，备求救于布。布诸将谓布曰：“将军常欲杀备，今可假手於术。”布曰：“不然。术若破备，则北连太山诸将，【胡三省曰：太山诸将谓臧霸、孙观、吴敦、尹礼辈。】吾为在术围中，不得不救也。”便严步兵千、骑二百，【范书《陈纪传》：不复辨严，即时之郡。章怀注：严读曰装也。《吴志·孙策传》注引《江 表 关于同志近三年现实表现材料材料类招标技术评分表图表与交易pdf视力表打印pdf用图表说话 pdf 传》云：策奉诏治严。又云：策被诏讨袁术、刘表。军严当进。范书《布传》：便率步骑千余。】驰往赴备。灵等闻布至，皆敛兵不敢复攻。布於沛西南一里安屯，遣铃下请灵等，【元本、冯本‘铃’作‘钤’，误。胡三省曰：铃下，卒也，在铃阁之下，有警至则掣铃以呼之，因以为名。续汉志曰：五百、铃下，侍阁、门阑部署、街里走卒，皆有程品，多少随所典领。程大昌续演繁露曰：铃下威仪，殆今典客之吏。】灵等亦请布共饮食。【严衍《通鉴补注》云：《通鉴》原文：布屯沛城西南，遣铃下请灵等，灵等亦请布，布往就之，与备共饮食。是时和议犹未成，备焉敢同布共饮食，于纪灵之座。陈志《布传》云：布遣铃下请灵等，灵等亦请布共饮食。布谓灵等曰：“玄德，布弟也云。云是射戟事只在灵座上为之，备不与闻也。恐亦非议和之体。范书《布传》曰：布遣铃下招备，并请灵等与共饮食。最为得情，故从之。弼按：范书作：布遣人招备。】布谓灵等曰：“玄德，布弟也。弟为诸君所困，故来救之。布性不喜合斗，但喜解斗耳。”【胡三省曰：言不喜合人之鬬，喜解人之鬬也】布令门候于营门中举一只戟，【《续汉志》：门下有门候，又云城门每门候一人。】布言：“诸君观布射戟小支，【章怀注：《周礼·考工记》曰：“为戟博二寸，内倍之，胡参之，援四之。”郑注云：“援，直刃；胡，其孑也。”小支谓胡也。即今之戟傍曲支。】一发中者诸君当解去，不中可留决斗。”布举弓射戟，正中小支。诸将皆惊，言“将军天威也”！【范书《布传》：乃令军候植戟于营门，布弯弓顾曰：“诸君观布射戟小支，中者当各解兵，不中可留决斗。”布即一发，正中戟支。灵等皆惊，言“将军天威也”。《通鉴》从之。林畅园曰：“吕布一武人，不料亦有此深沈之几，蕴藉之度。】明日复欢会，然后各罢。 　　术欲结布为援，乃为子索布女，布许之。【沈家本曰：“上文言术拒布不受，而此云灵等闻布至歛兵，又云：术为子索布女情事不相接。范书于刘备拒术之下，採《英雄记》，补叙术报布书一事方为完密。”】术遣使韩胤以僣号议告布，【范书《布传》：‘议’作‘事’。】并求迎妇。沛相陈珪【珪事见《袁术传》注引《英雄记》。】恐术、布成婚，则徐、扬合从，将为国难，【胡三省曰：术领扬州，布领徐州。】於是往说布曰；“曹公奉迎天子，辅赞国政，威灵命世，将征四海，将军宜与协同策谋，图太山之安。今与术结婚，受天下不义之名，必有累卵之危。”【累卵解见《高贵乡公纪》甘露五年。】布亦怨术初不己受也，女已在涂，追还绝婚，【惠栋曰：“一说劝布绝婚，为陈元方事见《鸿胪陈君碑》。弼按：碑文为邯郸淳撰。见《古文苑》文云：袁术恣雎，僭号江淮，图覆社稷，结婚吕布，斯事成重，必不测救，君谂布不从，遂与成婚，送女在塗，君为国深，忧乃奋策，出奇以夺，其心卒使，绝好追女，而还离逖，奸谋使不，得成国用，又安君之力也。然按下文，今致卫军师之由也之语，仍为陈珪之谋。”】械送韩胤，枭首许市。【范书《布传》：执胤送许，曹操杀之。】珪欲使子登诣太祖，布不肯遣。会使者至，拜布左将军。布大喜，即听登往，并令奉章谢恩。〖英雄记曰：初，天子在河东，有手笔版书召布来迎。布军无畜积，不能自致，遣使上书。朝廷以布为平东将军，【《吴志·孙策传》注引《江表传》曰：建安二年夏，诏敕孙策曰：定得使持节平东将军领徐州牧温侯布上袁术所造惑众妖妄，布前后上策乃心本朝，欲还讨术，其亟与布及行吴郡太守安东将军陈瑀同时赴讨。】封平陶侯。【《郡国志》：并州太原郡平陶。《一统志》：平陶故城，今山西太原府文水县西南。】使人於山阳界亡失文字，太祖又手书厚加慰劳布，说起迎天子，当平定天下意，并诏书购捕公孙瓒、袁术、韩暹、杨奉等。布大喜，复遣使上书於天子曰：“臣本当迎大驾，知曹操忠孝，奉迎都许。臣前与操交兵，今操保傅陛下，臣为外将，欲以兵自随，恐有嫌疑，是以待罪徐州，进退未敢自宁。”答太祖曰：“布获罪之人，分为诛首，手命慰劳，厚见褒奖。重见购捕袁术等诏书，布当以命为效。”太祖更遣奉车都尉王则为使者，赍诏书，又封平东将军印绶来拜布。太祖又手书与布曰：“山阳屯送将军所失大封，【元本‘送’作‘道’。】国家无好金，【国家见《臧霸传》注引魏略。东都臣子率谓天子为国家。】孤自取家好金更相为作印，国家无紫绶，自取所带紫绶以籍心。将军所使不良。袁术称天子，将军止之，而使不通章。【陈景云云：‘止’当作‘上’，】朝廷信将军，使复重上，以相明忠诚。”布乃遣登奉章谢恩，并以一好绶答太祖。〗登见太祖，因陈布勇而无计，【或曰：四字的评，虽千百言无以易之。】轻於去就，宜早图之。太祖曰：“布，狼子野心，诚难久养，【李贤曰：《左传》曰：伯石之生也，叔向之母视之，曰：‘是豺狼之声也，狼子野心。’】非卿莫能究其情也。”即增珪秩中二千石，【胡三省曰：汉制，王国相，秩二千石。增秩中二千石，则秩视九卿。】拜登广陵太守。【何焯曰：“据徐扬之中。”】临别，太祖执登手曰：“东方之事，便以相付。”令登阴合部众以为内应。 　　始，布因登求徐州牧，【范书《布传》：牧下有‘不得’二字。】登还，布怒，拔戟斫几曰：“卿父劝吾协同曹公，绝婚公路；今吾所求无一获，而卿父子并显重，为卿所卖耳！卿为吾言，其说云何？”登不为动容，徐喻之曰；“登见曹公言：‘待将军譬如养虎，当饱其肉，不饱则将噬人。’公曰：‘不如卿言也。譬如养鹰，饥则为用，饱则扬去。’其言如此。”布意乃解。 　　术怒，与韩暹、杨奉等连势，遣大将张勋攻布。【范书《布传》：袁术怒布杀韩胤，遣其大将张勋、桥蕤等与韩暹、杨奉连埶，步骑数万，七道攻布。布时兵有三千，马四百匹，惧其不敌。】布谓珪曰：“今致术军，卿之由也，为之奈何？”珪曰：“暹、奉与术，卒合之军耳，【胡三省曰：卒，读曰猝。】策谋不素定，【李贤曰：素旧也。】不能相维持，子登策之，比之连鸡，势不俱栖，【《战国策》：秦惠王曰：夫诸侯之不可一，犹连鸡之不能俱上于栖。】可解离也。”布用珪策，遣人说暹、奉，使与己并力共击术军，军资所有，悉许暹、奉。於是暹、奉从之，勋大破败。〖九州春秋载布与暹、奉书曰：“二将军拔大驾来东，【范书《布传》：作二将军亲扶大驾。何焯校本‘扶’改‘拔’】有元功於国，当书勋竹帛，万世不朽。今袁术造逆，当共诛讨，奈何与贼臣还共伐布？布有杀董卓之功，与二将军俱为功臣，可因今共击破术，建功於天下，此时不可失也。”暹、奉得书，即回计从布。布进军，去勋等营百步，暹、奉兵同时并发，斩十将首，杀伤堕水死者不可胜数。【范书《布传》：暹、奉大喜，遂共击勋等于下邳，大破之，生禽桥蕤，余众溃走。弼按：《武纪》建安二年九月，曹公击破蕤等。《通鉴考异》云：此又一桥蕤，将蕤被获又还也。《魏志·吕布传》：无桥蕤事，当是范书误。】英雄记曰：布后又与暹、奉二军向寿春，水陆并进，所过虏略。到锺离，【胡三省曰：锺离县，属九江郡，距寿春二百余里。《郡国志》：扬州九江郡钟离，候国。《一统志》：钟离故城，今安徽凤阳府凤阳县东。】大获而还。既渡淮北，留书与术曰：“足下恃军强盛，常言猛将武士，欲相吞灭，每抑止之耳！布虽无勇，虎步淮南，一时之间，足下鼠窜寿春，无出头者。猛将武士，为悉何在？足下喜为大言以诬天下，天下之人安可尽诬？古者兵交，使在其间，造策者非布先唱也。【宋本‘造’作‘告’。】相去不远，可复相闻。”布渡毕，术自将步骑五千扬兵淮上，布骑皆于水北大咍笑之而还。【胡三省曰：咍，呼来翻。楚人谓相啁笑曰咍。】时有东海萧建为琅邪相，治莒，【胡三省曰：前汉莒县，属城阳国，后汉属琅邪国。弼按：《郡国志》琅琊国本治开阳，殆汉末徒治莒。《一统志》：莒县故城，今山东沂州府莒州治。】保城自守，不与布通。布与建书曰：“天下举兵，本以诛董卓耳。布杀卓，来诣关东，欲求兵西迎大驾，光复洛京，诸将自还相攻，莫肯念国。布，五原人也，去徐州五千馀里，【‘五’字当为‘三’字之伪。】乃在天西北角，今不来共争天东南之地。莒与下邳相去不远，宜当共通。君如自遂以为郡郡作帝，县县自王也！昔乐毅攻齐，呼吸下齐七十馀城，唯莒、即墨二城不下，【《郡国志》：青州北海国即墨。《一统志》：即墨故城，今山东莱州府平度州东南康王城。】所以然者，中有田单故也。布虽非乐毅，君亦非田单，可取布书与智者详共议之。”建得书，即遣主簿赍笺上礼，贡良马五匹。建寻为臧霸所袭破，得建资实。布闻之，自将步骑向莒。高顺谏曰：“将军躬杀董卓，威震夷狄，端坐顾盼，远近自然畏服，不宜轻自出军；如或不捷，损名非小。”布不从。【范书《布传》：太山臧霸等攻破莒城，许布财币以相结，而未及送，布乃自往求之。其督将高顺谏止曰：将军威名宣播，远近所畏，何求不得，而自行求赂。万一不克，岂不损邪？”布不从。既至莒，霸等不测往意，固守拒之，无获而还。】霸畏布引还钞暴，【何焯云：“‘引还’二字疑衍.”】果登城拒守。布不能拔，【官本‘拔’作‘救’。】引还下邳。霸后复与布和。〗 　　建安三年，布复叛为术，遣高顺攻刘备於沛，破之。【《通鉴》：吕布复与袁术通，遣其中郎将高顺及北地太守雁门张辽攻刘备。顺等破沛城，虏备妻子。】太祖遣夏侯惇救备，为顺所败。【惇从征吕布为流矢所中，伤左目，见《惇传》。】太祖自征布，至其城下，【赵一清曰：“《寰宇记·卷十五》：吕布城在徐州彭城县东南五十里。”弼按：《武纪》：建安三年九月，公东征，十月屠彭城。进至下邳。传言城下者，则下邳城也。】遗布书，为陈祸福。布欲降，陈宫等自以负罪深，沮其计。〖献帝春秋曰：太祖军至彭城。【彭城见《武纪》建安三年。】陈宫谓布：“宜逆击之，以逸击劳，无不克也。”布曰：“不如待其来攻，蹙著泗水中。”【《水经·泗水》：又东南过彭城县东北，又东南过吕县南，又东南过下邳县西。】及太祖军攻之急，布于白门楼上谓军士曰：“【洪亮吉曰：“下邳，汉旧县，有白门楼。《元和郡县志》：下邳城有三重，大城周十二里，中城周四里，魏武擒吕布于白门楼，即大城之门。魏武決泗水灌城，即此处。】卿曹无相困，我自首当明公。”【赵一清曰：”‘当’字宜在‘自首’上。】陈宫曰：“逆贼曹操，何等明公！今日降之，若卵投石，岂可得全也！”〗布遣人求救于术，术自将千馀骑出战，【赵一清曰：“上术字当作袁。范书《布传》亦云：遣人求救于袁术。”卢明楷曰：“下‘术’字疑衍。”梁章钜曰：“下接术亦不能救，文义甚明。”周昌寿曰：“下云术，亦不能救，是术并未发兵可知。”】败走，还保城，不敢出。〖英雄记曰：布遣许汜、王楷告急于术。【胡三省曰：汜，音祀。】术曰：“布不与我女，理自当败，何为复来相闻邪？”汜、楷曰：“明上今不救布，为自败耳！布破，明上亦破也。”术时僣号，故呼为明上。术乃严兵为布作声援。布恐术为女不至，故不遣兵救也，以绵缠女身，缚著马上，夜自送女出与术，与太祖守兵相触，格射不得过，复还城。布欲令陈宫、高顺守城，自将骑断太祖粮道。布妻谓曰：“将军自出断曹公粮道是也。宫、顺素不和，将军一出，宫、顺必不同心共城守也，【宋本、元本、冯本‘守城’作‘城守’。】如有蹉跌，将军当於何自立乎？愿将军谛计之，无为宫等所误也。妾昔在长安，已为将军所弃，赖得庞舒私藏妾身耳，今不须顾妾也。”布得妻言，愁闷不能自决。魏氏春秋曰：陈宫谓布曰：“曹公远来，势不能久。若将军以步骑出屯，为势於外，宫将馀众闭守於内，若向将军，宫引兵而攻其背，若来攻城，将军为救於外。不过旬日，军食必尽，击之可破。”布然之。布妻曰：“昔曹氏待公台如赤子，犹舍而来。今将军厚公台不过於曹公，而欲委全城，捐妻子，孤军远出，若一旦有变，妾岂得为将军妻哉！”布乃止。〗术亦不能救。布虽骁猛，然无谋而多猜忌，不能制御其党，但信诸将。诸将各异意自疑，故每战多败。太祖堑围之三月，【本志《武纪》：决泗、沂水以以灌城。月馀。《通鉴考异》云：范书《布传》云：灌其城三月。魏志传皆云围之三月，按操以十月至下邳，及杀布共在一季，不可言三月宜，从魏志武纪。】上下离心，其将侯成、宋宪、魏续缚陈宫，【各本‘宪’作‘虑’。毛本‘续’作‘绩’。钱大昭曰；“裴注引《英雄记》中魏绩凡三见，作续，疑误。”《武帝纪》作宋宪、魏续。宪与虑形相涉而伪。】将其众降。〖九州春秋曰：初，布骑将侯成遣客牧马十五匹，客悉驱马去，向沛城，欲归刘备。成自将骑逐之，悉得马还。诸将合礼贺成，成酿五六斛酒，猎得十馀头猪，未饮食，先持半猪五斗酒自入诣布前，跪言：“间蒙将军恩，逐得所失马，诸将来相贺，自酿少酒，猎得猪，未敢饮食，先奉上微意。”布大怒曰：“布禁酒，卿酿酒，诸将共饮食作兄弟，共谋杀布邪？”成大惧而去，弃所酿酒，还诸将礼。由是自疑，会太祖围下邳，成遂领众降。〗【范书《布传》：布将侯成使客牧其名马，而客策之以叛。成追客得马，诸将合礼以贺成。成分酒肉，先入诣布而言曰：“蒙将军威灵，得所亡马，诸将齐贺，未敢尝也，故先以奉贡。”布怒曰：“布禁酒而卿等酝酿，为欲因酒共谋布邪？”成忿惧，乃与诸将共执陈宫、高顺，率其众降。】布与其麾下登白门楼。【李贤曰：宋武《北征记》曰：“下邳城有三重，大城周四里，吕布所守也。魏武禽布于白门。白门，大城之门也。”郦元《水经注》曰：“南门谓之白门，魏武禽陈宫于此。”宋白曰：下邳中城，南临白楼门。赵一清曰：“前注引《英雄记》，白门是下邳西城门，（弼以辨正，见前。）又《寰宇记》云：大城周二十里，半中城周四里，所说不同。”】兵围急，乃下降。【范书《布传》：兵围之急，令左右取其首诣操。左右不忍，乃下降。】遂生缚布，布曰：“缚太急，小缓之。”太祖曰：“缚虎不得不急也。”布请曰：“明公所患不过於布，今已服矣，天下不足忧。明公将步，令布将骑，则天下不足定也。”太祖有疑色。刘备进曰：“明公不见布之事丁建阳及董太师乎！”太祖颔之。【李贤曰：杜预注《左传》曰：“颔，摇头也。”音五感反。胡三省曰：颔之者，微动颐颔以应之。于慎行曰：吕布剑客之雄耳，非大豪也。然使得为操用，夏侯惇、许褚之流，遗出其下，何至如丁原、董卓哉。而玄德不肯言，非忌布也，乃忌操也。先主此等识见又操所不能参耳。】布因指备曰：“【范书《布传》作：布目备曰。《通鉴》从之。赵一清曰：“范书此言得之。布已受缚，不得用手指也。”】是儿最叵信者。”【范书《布传》作：大耳儿最叵信！李贤曰：“《蜀志》曰：备顾自见其耳”。胡三省曰：“备顾自见其耳，故云然。叵，普火翻，不可也。洪迈曰：叵为不可，此以切脚称也。“周寿昌曰：“当时劝杀布者，尚有主簿王必，不止一昭烈也。”】〖英雄记曰：布谓太祖曰：“布待诸将厚也，诸将临急皆叛布耳。”太祖曰：“卿背妻，爱诸将妇，何以为厚？”布默然。【魏武纳秦宜禄妻在下邳城陷时。见《明纪》青龙元年注引《魏氏春秋》。梁章钜曰：“注中前后引《英雄记》所云：以绵缠女身，缚著马上，夜自送女出与术。又云：布将河内郝萌反，布牵妇，科头袒衣，相将从溷上排壁出。又云：布妻谓曰：妾昔在长安，已为将军所弃，赖得庞舒私藏妾身，今不须顾妾也。又云：太祖曰：卿背妻，爱诸将妇。合此观之，为布妻女者，亦极不幸，亦布之生不宜有此报耳。”】献帝春秋曰：布问太祖：“明公何瘦？”太祖曰：“君何以识孤？”布曰：“昔在洛，会温氏园。”太祖曰：“然。孤忘之矣。所以瘦，恨不早相得故也。”布曰：“齐桓舍射钩，使管仲相；今使布竭股肱之力，为公前驱，可乎？”布缚急，谓刘备曰：“玄德，卿为坐客，我为执虏，不能一言以相宽乎？”太祖笑曰：“何不相语，而诉明使君乎？”意欲活之，命使宽缚。主簿王必趋进曰：“【王必事见《武纪》建安二十三年。】布，勍虏也。其众近在外，不可宽也。”太祖曰：“本欲相缓，主簿复不听，如之何？”〗於是缢杀布。布与宫、顺等皆枭首送许，然后葬之。〖英雄记曰：顺为人清白有威严，不饮酒，不受馈遗。所将七百馀兵，号为千人，铠甲斗具【《官本考证》云：监本‘斗’误作‘阚’。】皆精练齐整，每所攻击无不破者，名为陷陈营。顺每谏布，言“凡破家亡国，非无忠臣明智者也，但患不见用耳。将军举动，不肯详思，辄喜言误，误不可数也”。布知其忠，然不能用。布从郝萌反后，更疏顺。以魏续有外内之亲，【元本、官本作内外之亲，通鉴同。何焯云：“然则布妻乃魏氏也。”】悉夺顺所将兵以与续。及当攻战，【毛本‘及’作‘反’，误。】故令顺将续所领兵，顺亦终无恨意。〗【胡三省曰：布疏顺而亲续，其后执顺以收布者续也。】 　　太祖之禽宫也，问宫欲活老母及女不？【沈家本曰：“《典略》言宫有妻子，不独女也，宫言：不绝人之祀。则有子明甚，恐此传有误。范书从《典略》。”】宫对曰：“宫闻孝治天下者不绝人之亲，仁施四海者不乏人之祀，老母在公，不在宫也。”太祖召养其母终其身，嫁其女。〖鱼氏典略曰：陈宫字公台，东郡人也。【范书《布传》兴平元年，曹操令其将武阳人陈宫屯东郡，是宫为东郡武阳人。】刚直烈壮，少与海内知名之士皆相连结。及天下乱，始随太祖，后自疑，乃从吕布，为布画策，布每不从其计。下邳败，军士执布及宫，太祖皆见之，与语平生，故布有求活之言。太祖谓宫曰：“公台，卿平常自谓智计有馀，今竟何如？”宫顾指布曰：“但坐此人不从宫言，以至于此。【黄山曰：“宫谓布不用其言，亦综平昔所言论耳。至谋使布自以步骑出屯于外，布尝自将千余骑出战而败矣。其言岂可用乎！”】若其见从，亦未必为禽也。”太祖笑曰：“今日之事当云何？”宫曰：“为臣不忠，为子不孝，死自分也。”太祖曰：“卿如是，奈卿老母何？”宫曰：“宫闻将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亲，老母之存否，在明公也。”太祖曰：“若卿妻子何？”宫曰：“宫闻将施仁政於天下者不绝人之祀，妻子之存否，亦在明公也。”太祖未复言。宫曰：“请出就戮，以明军法。”遂趋出，不可止。太祖泣而送之，宫不还顾。宫死后，太祖待其家皆厚如初。〗【胡三省曰：操厚陈宫之家而不肯存孔融之嗣，必陈宫之妻子，可保其无能为也。】 　　陈登者，字元龙，【登事见《袁术传》注引《英雄记》。】在广陵有威名。又掎角吕布有功，【《左传·襄公十四年》：譬如捕鹿，晋人角之，诸戎掎之，与晋踣之。杜注：掎其足也。掎，居绮反。】加伏波将军，年三十九卒。后许汜与刘备并在荆州牧刘表坐，【《襄阳耆老记》：许汜是杨虑同里人，少师虑，为魏武从事中郎，事刘备，昔在刘表坐，论陈元德者其人也。弼按：杨虑事见蜀志《杨仪传》注。】表与备共论天下人，汜曰：“陈元龙湖海之士，豪气不除。”【潘眉曰：“《世说补》引云：陈元龙，淮海人士，疑明人所见善本三国志。湖海为淮海，故所引如此。元龙下邳人，作淮海是也。”周寿昌曰：“湖海之士，犹今俗言。江湖之士，盖轻之志辞也。汜岂尚虑昭烈不识为下邳人乎。”何焯曰：“时谓骄为豪。《魏略》毕轨在并州，名为骄豪是也。”弼按：“陈登谓袁绍骄豪。见《蜀志·先主传》：义亦相同，又按本志《陈矫传》亦谓登骄而自矜。”】备谓表曰：“许君论是非？”表曰：“欲言非，此君为善士，不宜虚言；欲言是，元龙名重天下。”备问汜：“君言豪，宁有事邪？”汜曰：“昔遭乱过下邳，见元龙。元龙无客主之意，久不相与语，自上大床卧，使客卧下床。”备曰：“君有国士之名，今天下大乱，帝主失所，望君忧国忘家，有救世之意，而君求田问舍，言无可采，是元龙所讳也，何缘当与君语？如小人，欲卧百尺楼上，卧君於地，何但上下床之间邪？”表大笑。备因言曰：“若元龙文武胆志，当求之於古耳，造次难得比也。”【何焯曰：“安溪师谓，元龙于昭烈，一见倾心，然登父子，始终为曹，未为知人，使永厥年，岂能自洁于汉、魏之间乎。按：昭烈固当归曹氏，当其奉迎都许，从扫地赤立之中，使天复有尊安之势，天下颙颙，孰不仰望，及后乃知其志在自封耳。使登尚在，当昭烈复据徐州，比戮力合规，同奖王室。或可不至失土北奔也。惜其早殁，不得孔明、孝直并列《季汉辅臣赞》中。决不随公达辈配食魏庙耳。”】〖先贤行状曰：登忠亮高爽，沈深有大略，少有扶世济民之志。博览载籍，雅有文艺，旧典文章，莫不贯综。【云本‘综’作‘习’。】年二十五，举孝廉，除东阳长，【《郡国志》：徐州广陵郡东阳。《一统志》：东阳故城，今安徽泗州天长县西北。详见《陈矫传》。杭世骏曰：“钟玩良吏传陈登为东阳令长，视民如子。”】养耆育孤，视民如伤。是时，世荒民饥，州牧陶谦表登为典农校尉，【典农校尉见《武纪》建安元年。陶谦死，登劝刘备领徐州。见《蜀志·先主传》。】乃巡土田之宜，尽凿溉之利，粳稻丰积。奉使到许，太祖以登为广陵太守，【《郡国志》：徐州广陵郡，治广陵。《吴志·孙策传》注引《江表传》广陵太守陈登治射阳，射阳见《臧洪传》。】令阴合众以图吕布。登在广陵，【登位太守，辟陈矫为功曹，见《矫传》。】明审赏罚，威信宣布。海贼薛州之群万有馀户，束手归命。未及期年，功化以就，百姓畏而爱之。【赵一清曰：“《寰宇记·卷百二十三》：爱敬陂，在江都县西十五里。（谢钟英曰：“今江都县西五十里。”）陈登初开此陂，百姓爱而敬之，因以为名，亦号陈登塘。《方舆纪要·卷二十三》：陈公塘在扬州府西，周回九十余里，散为三十六汊，为利甚溥。《唐食货志》：扬州疏太子港、陈登塘，凡三十四陂以益漕河。又《纪要·卷二十二》：高家堰在淮安府西南四十里。陈登筑堰防淮，此其故址也。】登曰：“此可用矣。”太祖到下邳，登率郡兵为军先驱。时登诸弟在下邳城中，布乃质执登三弟，欲求和同。登执意不挠，进围日急。布刺奸张弘，【《续百官志》：又置外刺，刺奸主罪法。】惧於后累，【元本‘于’作‘为’。】夜将登三弟出就登。布既伏诛，登以功加拜伏波将军，甚得江、淮间欢心，於是有吞灭江南之志。孙策遣军攻登于匡琦城。【赵一清曰：“匡琦似是人姓名，如高迁屯、白超垒之类，《陈矫传》作：匡奇。案：建安十三年，孙权围合肥，使张昭攻九江之当塗。而《张昭传》注引《吴书》云：别讨匡琦，则匡琦城即当塗城也。”谢钟英曰：“《江表传》：广陵太守陈登治射阳，孙权攻登宜在射阳，则匡琦当与射阳相近。弼按：此为建安五年事，《通鉴考异》已详辨之，登有吞灭江南之志，故孙策攻登，登时为伏波将军，故有马文渊在斯位之语。本志《陈矫传》云：郡为孙权所围，于匡奇当为字句之脱误。”严衍曰：“孙策尝破走陈瑀，而登即瑀之兄子也。故结连严白虎，以报从父之仇，斯为得之。”】贼初到，旌甲覆水，群下咸以今贼众十倍於郡兵，【‘倍’毛本作‘诸’，误。】恐不能抗，可引军避之，与其空城。水人居陆，不能久处，必寻引去。登厉声曰：“吾受国命，来镇此土。昔马文渊之在斯位，【马援字文渊，扶风茂陵人，斯位谓马援为伏波将军也。】能南平百越，北灭群狄，吾既不能遏除凶慝，何逃寇之为邪！吾其出命以报国，仗义以整乱，天道与顺，克之必矣。”乃闭门自守，示弱不与战，将士衔声，寂若无人。登乘城望形势，知其可击。乃申令将士，宿整兵器，昧爽，开南门，引军诣贼营，【元本‘指’作‘诣’。】步骑钞其后。贼周章，方结陈，不得还船。登手执军鼓，纵兵乘之，贼遂大破，皆弃船迸走。登乘胜追奔，斩虏以万数。贼忿丧军，寻复大兴兵向登。登以兵不敌，使功曹陈矫求救於太祖。登密去城十里治军营处所，令多取柴薪，两束一聚，相去十步，纵横成行，令夜俱起火，火然其聚。城上称庆，若大军到。贼望火惊溃，登勒兵追奔，斩首万级。迁登为东城太守。【赵一清曰：“《汉书·地理志》：九江郡东城县。后汉省，故续志无之。未闻立郡也。此‘城’字疑‘郡’字之误。登由广陵迁东郡，即去而淮南遂虚，曹公故追恨不用其计也。若仍在九江，则何歎恨之有之。”钱仪吉曰：“此正是东城作郡之据耳。诚夫先生偶未審此。”谢钟英曰：“东城废县，班志属九江。《郡国志》属下邳。《先贤行状》：陈登迁东城太守。《吴志》鲁肃临淮东城人, 盖汉末升作郡，三国时地当兵冲，遂废。《元和郡县志》：故城在定远县东南五十里。”王先谦曰：“《晋志》：复置作东城，改属淮南郡。”《一统志》：故城，今安徽凤阳府定远县东南。沈家本曰：“《续汉志》：东城作东成，属下邳国，未尝省也。城、成之异，二字屡见《晋志》，属扬州淮南郡，亦作东城，中间不闻为郡。赵说是。”弼按：“下文有广陵吏民拔郡相随之语。当仍为下邳之东城。地望相近，能相随，若为兖州之东郡，则距离甚远，何能拔郡相随乎。又按：本志《方技传·华佗传》云：广陵太守陈登得病死，不言其为东城太守也。”胡玉缙曰：“拔郡相随，犹言从之者，如归市耳。原不拘远近，况下文即称晓语令还乎。赵说似未可废。”】广陵吏民佩其恩德，共拔郡随登，老弱襁负而追之。登晓语令还，曰：“太守在卿郡，频致吴寇，幸而克济。诸卿何患无令君乎？”孙权遂跨有江外。太祖每临大江而叹，恨不早用陈元龙计，而令封豕养其爪牙。文帝追美登功，拜登息肃为郎中。〗【息子也。登事又互见本志《陈矫传》。《吴志·孙策传》注引《江表传》。】 　　臧洪字子源，【惠栋曰：“《唐赠工部尚书臧怀恪碑》历叙臧氏作‘子原’。”案：字从常，从泉后人添三点，见顾炎武《金石文字记》。】广陵射阳人也。【胡三省曰：“射阳，前汉属临淮郡，后汉属广陵郡。应劭曰：在射水之阳。今楚州山阳县有射阳湖，即其地。”顾祖禹曰：射阳，汉县，三国时废。晋复置。在淮安府城盐县西九十里。《一统志》：射阳故城，今江苏淮安府山阳县东南。惠栋曰：“范书《臧洪传》全用王仲宣《英雄记》。”】父旻，历匈奴中郎将、中山、太原太守，【《续百官志》：使匈奴中郎将一人，比二千石。沈家本曰：“使匈奴中郎将乃官名，不当去使字，疑夺。”赵一清曰：“后汉中山是王国，当云相。中山国都治卢奴。注云：为卢奴令是也。恐传有误。”沈家本曰：“旻为卢奴令，在先，不得以此为疑。范书《灵纪》熹平三年，中山王畅薨，无子国除。是熹平之后，中山国以除为郡，故有太守旻为扬州刺史。在熹平元年至三年迁使匈奴中郎将，六年为中山太守，在国除味郡之后，传文不误。”弼按：“本志《王凌传》云：稍迁至中山太守，又《范书·刘虞传》云：前中山相张纯，而《南匈奴传》、《乌桓传》俱云前中山太守张纯，称相称守为例不纯，史文往往有之。中山见《武纪》建安九年，太原见《武纪》初平三年。”】所在有名。〖谢承后汉书曰：【一本作后汉书。】旻有幹事才，达於从政，为汉良吏。初从徐州从事【范书《第五伦传》：兖州刺史第五种，坐朔方，徐州从事臧旻上书讼之。】辟司徒府，除卢奴令，【卢奴今定州治。】冀州举尤异，迁扬州刺史、丹杨太守。【扬州丹阳，均见武纪初平元年。范书《灵帝纪》：熹平元年，稽人许生自称“越王”，寇郡县，遣杨州刺史臧旻、丹阳太守陈夤讨破之。又范书《臧洪传》熹平元年，拜旻扬州刺史。旻率丹阳太守陈夤击昭，破之。昭遂复更屯结，大为人患。旻等进兵，连战三年，破平之。又《续汉志·天文志》：熹平三年冬，扬州刺史臧旻、丹阳太守陈寅，攻盗贼苴康，斩首数千级。据此则丹阳太守为陈寅，或旻亦为丹阳太守也。旻事又见《吴志·孙坚传》。】是时边方有警，羌、胡出寇，三府举能，【宋本、元本、冯本‘辅’作‘府’。案：三府，三公府也，三辅京兆、左冯翎、右扶风也。二说皆可通。】迁旻匈奴中郎将。讨贼有功，【范书《鲜卑传》：匈奴中郎将臧旻率南单于出雁门，将万骑，出塞二千余里。大败丧节传辎重，将数千骑（《通鉴》作数十骑）奔还。《续汉志·五行志》：臧旻将南单于讨鲜卑。无功还者少半。所云俱与谢承书决异。】徵拜议郎，还京师。见太尉袁逢，【范书《袁安传》：逢为司空，卒于执金吾，据此逢未为太尉也。袁汤官太尉在桓帝时，不在熹平以后也。】逢问其西域诸国土地、风俗、人物、种数。旻具答言西域本三十六国，后分为五十五，【范书《西域传》：武帝时，西域内属，有三十六国。哀平闲，自相分割为五十五国。】稍散至百馀国；其国大小，道里近远，人数多少，风俗燥湿，山川、草木、鸟兽、异物名种，不与中国同者，悉口陈其状，手画地形。逢奇其才，叹息言：“虽班固作西域传，何以加此？”旻转拜长水校尉，【长水校尉见《文纪》黄初元年。】终太原太守。〗洪体貌魁梧，【李贤曰：魁梧，壮大之貌也。梧音吾。惠栋曰：“前书《张良传》：赞以为闻张良之智勇，以为其貌魁梧竒伟，应劭曰：魁梧，丘虚壮大之意也。苏林曰：梧音悟。师古曰：魁，大貌也。梧者，言其可惊悟，今人读为吾，非也。”王念孙曰：“师古以梧为惊悟，则义与魁大不相属。案：魁、 梧皆大也。 梧之言吴也，《方言》：‘吴， 大也。魁梧竒伟四字平列。魁与梧同义，竒伟同义。”】有异於人，举孝廉为郎。【范书《洪传》：洪年十五，以父功拜童子郎，知名太学。举孝廉。汉法，孝廉试经者拜为郎。洪以年幼才俊，故拜童子郎也。《续汉书》曰“左雄奏征海内名儒为博士，使公卿子弟为诸生，有志操者加其俸禄。及汝南谢廉、河南赵建章年始十二，各能通经，雄并奏拜童子郎。】时选三署郎以补县长；【《汉书·百官公卿表》：郎中令，秦官，武帝更名光禄勋。属官有郎，郎掌守门户，出充车骑。《续百官志》：凡郎官皆主更直执戟，宿卫诸殿门，出充车骑。蔡质《汉仪》曰：三署郎见光禄勋，执板拜；见五官左右将，执板不拜。于三公诸卿无敬。钱大昕曰；“班史纪传称郎者皆指宿卫之郎，非尚书郎也。以其分录五官左右中郎将，故又称三署郎。三署者，五官中郎一署，左中郎一署，右中郎一署。而统属于光禄勋焉。”李祖楙曰：“宿卫要地，故用郎官，而郎非公卿、校尉、尚书，诸臣子弟不得补。”范书凡称一人为郎，以一子为郎者，皆指三署郎者，非尚书郎之职也，又互见《文纪》延康元年。】琅邪赵昱为莒长，【琅邪见武纪兴平元年。莒见《吕布传》。昱事见陶谦传注。】东莱刘繇下邑长，【《郡国志》：青州东莱郡治黄。《一统志》：黄县古城，今山东登州府黄县东南。刘繇为东莱牟平人。吴志有传。沈钦韩曰：“《续汉志》：梁国治下邑。《元和志》云：后汉无下邑，其疏如此。”钱坫曰：“今归德府邑县治。”《一统志》：下邑故城，今江苏徐州府砀山县东。《寰宇记》：自汉至晋，梁国治睢阳。】东海王朗菑丘长，【《郡国志》：徐州琅邪国即丘候国。故属东海。春秋曰：祝丘。《一统志》：即丘故城，今山东沂州府蓝山县东南。】洪即丘长。灵帝末，弃官还家，太守张超请洪为功曹。 　　董卓杀帝，【范书‘杀’作‘戮’。】图危社稷，洪说超曰：“明府历世受恩，兄弟并据大郡，【章怀注：谓超为广陵，兄邈为陈留也。】今王室将危，贼臣未枭，【范书作‘贼臣虎视’。】此诚天下义烈报恩效命之秋也。今郡境尚全，吏民殷富，若动枹鼓，可得二万人，以此诛除国贼，为天下倡先，义之大者也。”超然其言，与洪西至陈留，见兄邈计事。邈亦素有心，会于酸枣，【酸枣见武纪初平元年。】邈谓超曰：“闻弟为郡守，政教威恩，不由己出，动任臧洪，洪者何人？”超曰：“洪才略智数优超，超甚爱之，海内奇士也。”邈即引见洪，与语大异之。致之于刘兖州公山、孔豫州公绪，【范书作：乃使诣兖州刺史刘岱、豫州刺史孔伷。王鸣盛曰：“刘岱字公山，孔伷字公绪。见《太祖纪》。此段乃陈寿自执笔敘臧洪事非词，命比何为于二刺史称字乎。汉季风气好，称人字。此必寿沿袭他人记载之言，未及改正耳。”姚范说同。胡玉缙曰：“名字错出，《左传》有此义例。陈书则似别有微意。二刺史称字者从致之于三字，贯下乃述张邈之意，邈固不称岱，称伷也。其他《公孙瓒传》：朝议以刘伯安既有德义云。云：下文则称《刘虞彭羕传》惟敬秦子勅荐之于许靖。下文则称秦宓，又《秦宓传》荐儒士任定祖，下文则称任安，盖称字所以述荐贤之意也。《管宁传》：并敬善陈仲弓,此明宁之尊。实与华歆、邴原相友徼别。《潘濬传》：从宋仲子受学。《伊默传》：从司马德操、宋仲子等，受古学。《顾雍传》：蔡伯喈避怨于吴。雍从学琴书。《士燮传》：事刘子奇, 治《左氏春秋》。此于诸人各有师道，故称字也。《许靖传》：宋仲子与王商书曰：文休有当世之具。《张裔传》：许文休入蜀，谓裔是钟元常之伦，皆以其表彰贤哲。元常二字仍当时口吻。《秦宓传》：谯允南录其言于《然否论》，以其能述宓之学也。后人概欲以史法绳之，失承祚之旨矣。”】皆与洪亲善。乃设坛场，方共盟誓，诸州郡更相让，莫敢当，咸共推洪。【沈钦韩曰：“左氏襄二十七年，叔向谓赵孟曰：诸侯盟，小国固必有尸盟者。注云：小国主辨具。正义云：如哀十七年，执牛耳皆小国主备之法。当小国执牛耳，亦曰尸盟。哀公与齐侯盟于蒙。孟武伯问於高柴，诸侯盟，谁执牛耳。而武伯当之是也。国君以次雍容受歃而已。今此诸牧守同盟去古未远，犹跷其制，故洪以郡掾尸盟非是推让，莫敢先洪也。”胡玉缙曰：“黄（黄以周）以周礼说执牛耳条云：尸盟执牛耳为盟主之事也，小国不与事。无与小国玉府。疏云：若诸侯相与盟，则大国戎右执牛耳。此说是也。襄二十七年传，且诸侯盟小国，固必有尸盟者。杜注:小国属下，读云：小国主辨具非。哀十七年传，武伯问於高柴曰：诸侯盟，谁执牛耳云？云：武伯以尸盟执牛耳者，为诸侯事。季羔答以鄫衍、发阳二役明其时，执牛耳者皆其臣为之故。武伯曰：然则彘也。上言诸侯，下言彘。语意相贯，杜注不体传文，遂谓时执者无常，非季羔意，后人规杜中，杜纷纷聚诉亦非左氏意，据此则注疏之误。沈氏随未及辨而谓非是，推让莫敢先，洪古意今情固甚分晓也。”】洪乃升坛操槃歃血而盟曰：“【范书作：洪乃摄衣升坛，操血而盟曰。】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大惧沦丧社稷，翦覆四海。兖州刺史岱、豫州刺史伷、陈留太守邈、东郡太守瑁、广陵太守超等，纠合义兵，【章怀注：纠，收也。】并赴国难。凡我同盟，齐心戮力，以致臣节，殒首丧元，必无二志。有渝此盟，俾坠其命，无克遗育。【章怀注：《左传》曰，王子虎盟诸侯于王廷，要言曰“皆奖王室，无相害也。有渝此盟，明神殛之，俾坠其师，无克祚国。”】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洪辞气慷慨，涕泣横下，闻其言者，虽卒伍厮养，莫不激扬，人思致节。〖臣松之案：于时此盟止有刘岱等五人而已。魏氏春秋横内刘表等数人，皆非事实。表保据江、汉，身未尝出境，何由得与洪同坛而盟乎？〗【弼按：酸枣之会，虽止刘岱等无人而同时起兵，讨董卓者尚有袁术、袁绍、袁遗、韩馥、王匡、鲍信、曹操、刘表诸人，共推袁绍为盟主。事实具在，未可诬也。】顷之，诸军莫適先进，而食尽众散。 　　超遣洪诣大司马刘虞谋，值公孙瓒之难，至河间，遇幽、冀二州交兵，使命不达。而袁绍见洪，又奇重之，与结分合好。会青州刺史焦和卒，绍使洪领青州以抚其众。〖九州春秋曰：初平中，焦和为青州刺史。是时英雄并起，黄巾寇暴，和务及同盟，俱入京畿，不暇为民保障，引军逾河而西。未久而袁、曹二公与卓将战于荥阳，败绩。黄巾遂广，屠裂城邑。和不能御，然军器尚利，战士尚众，而耳目侦逻不设，恐动之言妄至，望寇奔走，未尝接风尘交旗鼓也。欲作陷冰丸沈河，令贼不得渡，【范书《洪传》：和恐贼乘冻而过，命多作陷冰丸，以投于河。众遂溃散。惠栋曰：“前书《郊祀志》云：坚冰淖弱，晋灼曰：“方士诈以药石若陷冰丸投之冰上，冰即消液。《经籍志》曰：扁鹊陷冰丸方，一卷。”】祷祈群神，求用兵必利，耆筮常陈於前，巫祝不去於侧；【范书《洪传》：和不理戎警，但坐列巫史，禜祷群神。】入见其清谈干云，【范书《洪传》：和好立虚誉，能清谈。洪亮吉曰：“清谈二字，始此然，则东汉之末渐尚玄虚，其风不自魏晋始也。”】出则浑乱，命不可知。州遂萧条，悉为丘墟也。〗洪在州二年，群盗奔走。绍叹其能，【范书《洪传》：洪收抚离叛，百姓复安。在事二年，袁绍惮其能。钱仪吉曰：“范书作惮，得之。”】徙为东郡太守，治东武阳。【范书《洪传》：治作都。东武阳见《武纪》初平二年。钱大昭曰：“郡治本在濮阳，故特书都东武阳。”吴增僅曰：“东郡故治濮阳。魏《武纪》初平二年徒治东武阳。建安中东武阳移魏郡，疑迁，还治濮阳。”弼按：东武阳。汉旧县。属东郡。建安十七年移属魏郡，东部为阳平郡。】 　　太祖围张超于雍丘，【雍丘见《武纪》兴平二年。】超言：“唯恃臧洪，当来救吾。”众人以为袁、曹方睦，【范书‘睦’作‘穆’。】而洪为绍所表用，必不败好招祸，远来赴此。【范书作：恐不能败好远来，违福取祸。】超曰：“子源，天下义士，终不背本者，但恐见禁制，不相及逮耳。”洪闻之，果徒跣号泣，并勒所领兵，又从绍请兵马，【范书作：并勒所领，将赴其难。自以众弱，从绍请兵。】求欲救超，而绍终不听许。超遂族灭。【《武纪》兴平二年，张邈使其弟超将家属保雍丘，魏武八月围雍丘，十二月雍丘溃，超自杀，夷邈三族。】洪由是怨绍，绝不与通。绍兴兵围之，历年不下。【惠栋曰：“《水经注》云：今东武阳城四周，绍围郭尚存。水匝隍堑，于城东北合为一渎。”】绍令洪邑人陈琳书与洪，喻以祸福，责以恩义。【李贤曰：《献帝春秋》曰“绍使琳为书八条，责以恩义，告喻使降”也。】洪答曰： 　　隔阔相思，发于寤寐。幸相去步武之间耳，【李贤曰：，《尔雅》曰：“武，迹也。”】而以趣舍异规，【范书‘趣’作‘趋’。】不得相见，其为怆悢，【何焯校‘恨’作‘悢’。】可为心哉！前日不遗，比辱雅贶，【李贤曰：比，频也。】述叙祸福，公私切至。所以不即奉答者，既学薄才钝，不足塞诘；亦以吾子携负侧室，息肩主人，【李贤曰：洪常寓于绍，故谓之主人也。】家在东州，仆为仇敌。以是事人，虽披中情，堕肝胆，犹身疏有罪，言甘见怪，方首尾不救，何能恤人？且以子之才，穷该典籍，岂将闇于大道，不达余趣哉！然犹复云云者，仆以是知足下之言，信不由衷，将以救祸也。必欲算计长短，辩谘是非，是非之论，言满天下，陈之更不明，不言无所损。又言伤告绝之义，非吾所忍行也，是以捐弃纸笔，一无所答。亦冀遥忖其心，知其计定，不复渝变也。重获来命，援引古今，纷纭六纸，虽欲不言，焉得已哉！ 　　仆小人也，本因行役，寇窃大州，【赵一清曰：“‘寇’范书《臧洪传》作‘遂’。”】恩深分厚，宁乐今日自还接刃！每登城勒兵，望主人之旗鼓，感故友之周旋，【李贤曰：搦，捉也，音女卓反。】抚弦搦矢，不觉流涕之覆面也。何者？自以辅佐主人，无以为悔。【刘攽曰：案文，悔字无义，未详。何字或曰悔，当作益。陆宗楷曰：“案无以为悔，犹言内省不疚也。义本名，显解者失之。”】主人相接，过绝等伦。当受任之初，自谓究竟大事，共尊王室。岂悟天子不悦，【沈家本曰：“范书无‘天子不悦’四字。案：操之灭超，志在并吞，非有天子之命，故范书删之。”】本州见侵，郡将遘牖里之厄，【《史记·周本纪》：纣乃囚西伯於羑里。《汉书·景十三王传·中山靖王传》：文王拘于牖里。与羑通。范书《史弼传》：昔文王牖里。章怀住：牖里，殷狱名。或作“羑”，亦名羑城。《明统志》：羑里在彰德府汤阴县北九里，一名牖城。袁宏纪作：使洪故君有羑里之厄。胡三省曰：郡将谓张超也。】陈留克创兵之谋，【‘克’字疑误。】谋计栖迟，丧忠孝之名，杖策携背，亏交友之分。揆此二者，与其不得已，丧忠孝之名与亏交友之道，轻重殊涂，亲疏异画，故便收泪告绝。若使主人少垂故人，住者侧席，去者克己，不汲汲于离友，信刑戮以自辅，则仆抗季札之志，不为今日之战矣。【范书《洪传》云：岂悟本州见侵，郡将遘厄，请师见拒，辞行被拘，使洪故君，遂至沦灭。区区微节，无所获申，岂得复全交友之道，重亏忠孝之名乎？所以忍悲挥戈，收泪告绝。若使主人少垂古人忠恕之情，来者侧席，去者克己，则仆抗季札之志，不为今日之战矣。李贤曰：来者侧席而待之，去者克己自责，不责人也。吴王余昧卒，欲授弟季札，季札逃去。】何以效之？昔张景明亲登坛喢血，【赵一清曰：“张景明名导，《水经·浊漳水注》：张导字景明，以建安三年为钜鹿太守。漳津泛滥，土不稼穑，导披按地图，与丞彭参、掾马道嵩等，原其逆顺，揆其表里，修防排通，以正水路，功绩有成，民用嘉赖。题云《漳河神坛碑》。即是人也，建和当作建安。”弼按：此述兴平二年以前事，非建安也。建和或为光和之误。】奉辞奔走，卒使韩牧让印，主人得地；然后但以拜章朝主，赐爵获传之故，旋时之间，不蒙观过之贷，而受夷灭之祸。〖臣松之案英雄记云：“袁绍使张景明、郭公则、高元才等【惠栋曰：“郭图字公则，高干字元才。”】说韩馥，使让冀州。”然则馥之让位，【范书《洪传》注引此，然下多一则字。】景明亦有其功。其馀之事未详。〗吕奉先讨卓来奔，请兵不获，告去何罪？复见斫刺，滨于死亡。【布事见前。】刘子琪奉使逾时，辞不获命，畏威怀亲，以诈求归，【各本‘计’作‘诈’。】可谓有志忠孝，无损霸道者也；然辄僵毙麾下，不蒙亏除。【范书畏威作畏君，以计作以诈，无损作无捐，僵毙作僵尸。】〖臣松之案：公孙瓒表列绍罪过云：“绍与故虎牙将军刘勋【《瓒传》注作：虎牙都尉刘勋，监本‘勋’作‘动’，误。又按当时有俩刘勋，其一为庐江太守，见《武纪》建安四年。】首共造兵，勋仍有效，而以小忿枉害于勋，绍罪七也。”疑此是子璜也。〗仆虽不敏，又素不能原始见终，睹微知著，窃度主人之心，岂谓三子宜死，罚当刑中哉？实且欲一统山东，增兵讨雠，惧战士狐疑，无以沮劝，故抑废王命以崇承制，慕义者蒙荣，待放者被戮，此乃主人之利，非游士之原也。故仆鉴戒前人，困穷死战。仆虽下愚，亦尝闻君子之言矣。此实非吾心也。乃主人招焉。凡吾所以背弃国民，用命此城者，正以君子之违，不適敌国故也。【《左传》：公山不狃曰：君子违，不適敌国。杜注：违，奔亡也。】是以获罪主人，见攻逾时，而足下更引此义以为吾规，无乃辞同趋异，非君子所为休戚者哉！【各本‘君’作‘吾’。】 　　吾闻之也，义不背亲，忠不违君，故东宗本州以为亲援，中扶郡将以安社稷，一举二得以徼忠孝，何以为非？而足下欲吾轻本破家，均君主人。主人之於我也，年为吾兄，分为笃友，道乖告去，以安君亲，可谓顺矣。若子之言，则包胥宜致命於伍员，不当号哭於秦庭矣。苟区区於攘患，不知言乖乎道理矣。足下或者见城围不解，救兵未至，感婚姻之义，惟平生之好，以屈节而苟生，胜守义而倾覆也。昔晏婴不降志於白刃，南史不曲笔以求生，【章怀注：，崔杼杀齐庄公，欲劫晏子与盟，以戟拘其颈，剑承其心。晏子曰：“劫吾以刃而失其意，非勇也。”崔杼遂释之。事见《晏子》。《左传》曰“太史书曰‘崔杼弑其君’，崔子杀之。其弟嗣书而死者二人，其弟又书，乃舍之。南史氏闻太史尽死，执简以往，闻既书矣，乃还”。】故身著图象，名垂后世，况仆据金城之固，驱士民之力，散三年之畜，以为一年之资，匡困补乏，以悦天下，何图筑室反耕哉！【《左传》曰：“楚子围宋，筑室反耕。”杜预注曰：“筑室于宋，反兵耕田，示无还意也。”】但惧秋风扬尘，伯珪马首南向，【公孙瓒字伯珪。】张杨、飞燕，膂力作难，【张杨以所将兵略诸县，众至数千。燕僄悍，捷速过人，军中号为“飞燕”。众至百万，号曰“黑山”。后助公孙瓒与绍争冀州。】北鄙将告倒县之急，股肱奏乞归之诚耳。【‘诚’范书作‘记’。章怀云：股肱犹手足也。言北边有仓卒之急，股肱之臣将告归自救耳。】主人当鉴我曹辈，【范书‘我’作‘戒’。】反旌退师，治兵邺垣，何宜久辱盛怒，暴威於吾城下哉？足下讥吾恃黑山以为救，独不念黄巾之合从邪！加飞燕之属悉以受王命矣。昔高祖取彭越于钜野，【章怀云：《前书》：彭越将其众居钜野中，无所属，汉王乃使人赐越将军印，使下济阴以击楚也。】光武创基兆于绿林，卒能龙飞中兴，以成帝业，苟可辅主兴化，夫何嫌哉！况仆亲奉玺书，与之从事。 　　行矣孔璋！【陈琳字孔璋。】足下徼利於境外，臧洪授命於君亲；吾子讬身於盟主，【盟主谓袁绍也。】臧洪策名於长安。【帝在长安。】子谓余身死而名灭，仆亦笑子生死而无闻焉，悲哉！本同而末离，努力努力，夫复何言！【王补曰：“范书此书较魏志《洪传》少四百四十余字。多出者亦四十余字。《通鉴辑览》曰：洪守东郡，事迹极类唐张巡，其《答陈琳书》义正词严，慷慨有烈士风，终能死不失节，可谓言行相顾之士矣。】 　　绍见洪书，知无降意，增兵急攻。城中粮谷以尽，外无强救，洪自度必不免，呼吏士谓曰：“袁氏无道，所图不轨，且不救洪郡将。洪於大义，不得不死，今诸君无事空与此祸！【胡三省曰：与读曰豫。范书《洪传》：‘诸君’作‘诸军’。何焯曰：“应作‘诸君’。”】可先城未败，将妻子出。”【胡三省曰：将，如字（一种注音法，表示读常用音），领也。】将吏士民皆垂泣曰：“明府与袁氏本无怨隙，今为本朝郡将之故，自致残困，吏民何忍当舍明府去也！”初尚掘鼠煮筋角，后无可复食者。主簿启内厨米三斗，请中分稍以为糜，【范书作饘粥，杜预曰：饘糜也。】洪叹曰：“独食此何为！”使作薄粥，众分歠之，杀其爱妾以食将士。将士咸流涕，无能仰视者。男女七八千人相枕而死，【范书‘千’作‘十’，袁纪、通鉴具作‘千’。】莫有离叛。 　　城陷，绍生执洪。绍素亲洪，盛施帏幔，大会诸将见洪，谓曰：“臧洪，何相负若此！今日服未？”洪据地瞋目曰：“【范书作‘嗔目’，《通鉴》从之。】诸袁事汉，四世五公，【胡三省曰：自袁安至袁隗四世，安为司徒，子敝为司空，孙汤为司空（后累迁司徒、太尉，），曾孙逢为司空（后卒于执金吾），隗为太傅凡五公。】可谓受恩。今王室衰弱，无扶翼之意，欲因际会，希冀非望，多杀忠良以立奸威。洪亲见呼张陈留为兄，【张陈留，谓超兄邈也。】则洪府君亦宜为弟，同共戮力，为国除害，何为拥众观人屠灭！惜洪力劣，【劣，弱也。】不能推刃为天下报仇，【《公羊传》：事君犹事父也，父受诛，子复仇，推刃之道。】何谓服乎！”绍本爱洪，意欲令屈服，原之；【范书‘原’作‘赦’。】见洪辞切，知终不为己用，乃杀之。【柳从辰曰：“《山东通志》：洪墓在朝城县南二里。”】〖徐众三国评曰：【《隋志》：三国评志三卷，徐爰撰。《唐志》：三国评三卷，徐众撰。《新唐志》：徐众三国评三卷。章宗源曰：“裴松之注《臧洪传》、《程昱传》、《黄权传》、《顾雍传》、《全琮传》、《周舫传》、《钟离牧传》、《是仪传》并引徐众三国评。《隋志》作徐爰，‘爰’疑‘众’字之讹。”杭世骏曰：“徐众当是徐爰。”赵一清说同。沈家本曰：“是书《隋志》在正史，《唐志》在杂史，此与《汉书》驳议之类相似。在正史为是。《隋志》三国评志，疑评志二字误倒。当曰三国志评。其但称三国评者，省文章。章、杭二说相左，莫衷一是，考徐爰在《宋书·恩幸传》：领著作郎，终成国史。《隋志》：《宋书》六十五卷，宋中散大夫徐爰撰是也。史言字长玉，《经典释文》言字季玉，微有不同，而爰之名可考，众之名则无可考第。裴氏此注表上元嘉平六年至二十八年卒，徐则卒于元徽三年，后于裴二十三年上，距裴上书之年，凡四十六年。爰之年资实在裴后，即有著述，未必为裴所采，则以为徐爰者恐未可从。裴注所引始终称徐众，（二唐志同），当非无本矣。”弼按：“《通典·卷八十》：东晋成帝咸康中有黄门郎徐众驳王濛奔丧议。又卷九十五有晋徐众论徐恩龙事，又有散骑常侍徐众论庾左丞孙，见事沈氏谓徐众名无可考，殆未细审耳。徐众为晋人，徐爰为宋人，沈氏谓当作徐众，其说极是。”】洪敦天下名义，救旧君之危，其恩足以感人情，义足以励薄俗。然袁亦知己亲友，致位州郡，虽非君臣，且实盟主，既受其命，义不应贰。袁、曹方睦，夹辅王室，吕布反覆无义，志在逆乱，而邈、超擅立布为州牧，其於王法，乃一罪人也。曹公讨之，袁氏弗救，未为非理也。洪本不当就袁请兵，又不当还为怨雠。为洪计者，苟力所不足，可奔他国以求赴救，若谋力未展以待事机，则宜徐更观衅，效死於超。何必誓守穷城而无变通，身死殄民，功名不立，良可哀也！〗【何焯曰：“当时无他国可奔，与袁、曹不协者，北有公孙与超，鞭长莫及，南则袁术，方谋僭盗，况身又为绍所拘留哉。惟有辞东郡之符，退而耕野，待如昭烈者起而事之，报曹氏于后，斯上策耳。”】洪邑人陈容少为书生，亲慕洪，随洪为东郡丞；城未败，洪遣出。绍令在坐，见洪当死，起谓绍曰：“将军举大事，欲为天下除暴，而专先诛忠义，岂合天意！臧洪发举为郡将，奈何杀之！”绍惭，左右使人牵出，谓曰：“汝非臧洪俦，空复尔为！”【胡三省曰：尔为，犹如此也。】容顾曰：“夫仁义岂有常，蹈之则君子，背之则小人。今日宁与臧洪同日而死，不与将军同日而生！”复见杀。在绍坐者无不叹息，窃相谓曰：“如何一日杀二烈士！”先是，洪遣司马二人出，求救于吕布；比还，城已陷，皆赴敌死。 　　评曰：吕布有虓虎之勇，而无英奇之略，轻狡反覆，唯利是视。自古及今，未有若此不夷灭也。昔汉光武谬於庞萌，【范书《刘永传》：庞萌，山阳人。更始立，以为冀州牧。光武即位，以为侍中。萌为人逊顺，甚见信爱。帝常称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者，庞萌是也。”拜为平狄将军，与盖延共击董宪。诏书独下延而不及萌，萌自疑，遂反。帝自将讨萌。与诸将书曰：“吾常以庞萌社稷之臣，将军得无笑其言乎？】近魏太祖亦蔽于张邈。知人则哲，唯帝难之，【《尚书》；皐陶谟之辞。】信矣！陈登、臧洪并有雄气壮节，登降年夙陨，功业未遂，洪以兵弱敌强，烈志不立，惜哉！【范晔论曰：雍丘之围，臧洪之感愤壮矣！想其行跣且号，束甲请举，诚足怜也。夫豪雄之所趣舍，其与守义之心异乎？若乃缔谋连衡，怀诈算以相尚者，盖惟利埶所在而已。况偏城既危，曹、袁方穆，洪徒指外敌之衡，以纾倒县之会。忿悁之师，兵家所忌。可谓怀哭秦之节，存荆则未闻也。王补曰：“宋杨时言：曹、袁方穆，而绍与超无一日之雅，则雍丘之围非切于己，欲其背好用师以济，不切难，则绍之不听未为过，而洪之决绍毋乃不谅彼，己与其不屈而死过矣。与范论同意，而范言豪杰所赳舍与守义之心异。尤中当日事势，然观洪策名长安之语，所谓义存君父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