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语体差异到语法差异(下)半
——以自然会话与影视对白中的把字句、被动结构、
光杆动词句、否定反问句为例
陶红印 刘娅琼
(【美国J加州大学；上海海事大学外语学院，上海200135)
提要本文以电话谈话、电视情景喜剧(《我爱我家》)和电影(《甲方乙方》、《大腕》)为语料，
先后考察了把字句、被动结构、光杆动词句、否定反问句等语法现象，特剐比较了自然会话与影视对
白或文艺口语体的语法差异。说明(口语)语体细分对语法研究有重大意义。
关键词 自然会话影视对白 语体细分语法差异
五、主谓式光杆动词句
“光杆动词句”又称“动词单独作谓语句”或“动词简单形式作谓语句式”(侯敬，1996；王健，
2001；刘金雨，2008)。本文所谓的“光杆动词句”指没有任何附加成分的动词直接作谓语的句
式，即动词前后没有宾语、状语、补语，没有任何结构助词、语气助词等，主语或出现或不出现。
不在本文讨论范围内的现象包括：在同一个话轮中，动词后停顿或中断稍后续上宾语或补语
的；插入语“所以说、就是说”等，以及用于应答的“行”(吕叔湘，1999：585)跟“好”、“对”等。我们
进一步把考察范围限制在主谓结构式光杆动词句(以下称“主谓式光杆动词句”)。例如：
(25)B：金庸作品的那个评论选修。 A：评，评论哦。 B：哦。
_A：迮进?(《电话》)
(26)饶命啊，寇说，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我做菜就使劲放味精。(《甲》)
1．光杆动词句在三种口语体中的使用频率
我们依次调查了自然对话、电视情景剧和电影里的主谓式光杆动词句，其使用情况如
表
关于同志近三年现实表现材料材料类招标技术评分表图表与交易pdf视力表打印pdf用图表说话 pdf
5
(见下页)所示。
由表5可知，在出现频率方面，情景剧跟自然谈话比较接近，二者差不多都只有电影使用
频率的一半。从主谓式光杆动词句在所有光杆动词句中所占的比例看，情景剧跟自然谈话也
比较接近，都占一半左右，但电影语言只有三分之一。值得注意的是，就主谓式光杆动词句作
木本文分上、下两部分，上半部分已于本刊2010年第1期刊出——编者
一22—
万方数据
频率 在所有光杆动
语料来源 用作祈使的比例 出现最多的前四种①
(个数／万字) 词句里的比重
我知道(26)你知道(7)
电话 11．1l 58％ 3％
我不知道(6)我觉得(5)
你／您说(7)您放心(4)
电视 12．56 52％ 33％
您坐(3) 我说(3)
你看(4) 你说(4)
电影 20．43 33％ 54％
你来(3) 你放心(3)
表5：主谓式光杆动词句的使用统计
祈使用的功能来看，电话对话完全不同于电视情景剧和电影：电影中多达半数以上是用作祈
使句，自然口语中极少这么用，电视剧则处于两者之间。下面我们对这些差异提供一些话语功
能上的解释。
2．语用功能的视点
上表最后一列简略反映了各类语料中主谓式光杆动词句的词汇语法分布情况。这些情况
其实已经为我们解释光杆动词句的用法提供了有用的解释线索。
从主语的角度考察光杆动词句可以发现，自然会话中以“我”为常，而影视对白中“你”比
较多，这种区别在一定程度上与“用作祈使的比例”相呼应。从功能上看，自然口语中使用较多
的是“我知道”、“你知道”等。仔细考察可以发现，在会话中，这些格式并不是要回答对方提问，
或者向对方提问以确认对方的知识状态，而大多是用于谈话双方互动或自我立场的表达(陶
红印，2003)。例如：
(27)B．．．不要说是因为我说什么了
_A：盛知道，盎知道，盎知道。(电话)
(28)B：这是国家给的呢一一
-+A：我知道，呃，这国家给的。(电话)
(29)A：后来特意采访这个人，你知道，然后他们，好菜坞好多这种节目，就是说呃
(30)A：那，那你都知道，我不知道，我，前
就是说，法庭预审我都
_+ 一直在看着哦转播，你知道。
B：啊?)o(上啊?(电话)
这里说话人常常用“我知道”向对方表明“我在听”或者“我有这个背景知识”等，以此鼓励对方
继续或者深入下去；而用“你知道”则是尽力吸引对方的注意，使自己在较长的叙述中增加一
些与对方的互动。总之，“你／我知道”都是言谈双方在交谈时互动的手段。这一用法在影视对
白中很少使用，偶尔使用“我知道”也多是用来问答问题的。比如：
(31)厨予：香港七一要回归，这室鳌知道?
姚远：这知道知道⋯(《甲》)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自然会话中，除了“我觉得(5次)”以外，还有“我想(3次)”、“我看(1
次)”等，这些都是表达个人主观看法的标记。在自然会话中，类似的“主体标记”使用较多，表
明谈话的重点是交流意见或主观看法。
一23—
万方数据
影视对白的用法则与此非常不同。我们看到的格式大多涉及具体的行为(“来、过来、放心”
等)，行为动词加上第二人称代词主语后，整个格式是用来表达祈使或命令的，换句话说，这里
体现的是动作语言。对此我们可以作这样的理解：电影是视觉艺术，其语言服务于动作或动作
组成的事件，影视对白，特别是电影中的对白，应该为此日的服务。因此我们看到影视语言的
主谓式光杆动词句半数以上都用作祈使。而日常对话重点不在于表达事件，而是用于互动交
流、表达个人视点等社会功能(H．Tao，1996；Thompson&Hopper'2001)。总之，日常对话和影视
口语的不同可以用交际环境和目的的不同得到解释，而了解其问的不同则是我们深入理解它
的前提条件之一。
六、否定反问句
本文考察的最后一个现象是否定反问句。“否定反问句”指由“不是⋯⋯(吗)”、“不／没
⋯⋯(吗)”、“没看见／听见⋯⋯(吗)”等构成的反问格式。比如：
(32)傅老：可是现在还不能做。现在咱们家的当务之急，是有几个重点
工程
路基工程安全技术交底工程项目施工成本控制工程量增项单年度零星工程技术标正投影法基本原理
要立
刻上马。比如说，要装一个太阳能热水器⋯⋯
_和平：咱们不是有一个煤气热水器吗?用起来很方便呀。(《家》)
在我们考察的三类口语体中，电话对话、电视情景剧和电影分别得到62个、56个、29个否
定反问句，每万字否定反问句出现频率分别为6．89、13．02、10．39。自然对话再次呈现与影视语
言的差异。对这种差异的解释我们将在下面第2小节详细讨论。下面主要从说话人之间的关
系及其事理立场两个方面比较三种口语体的差异。
1．否定反问句的参与者关系
否定反问句的参与者关系大致有三种：言者(指使用否定反问句的人，下同)地位高于听者
(如言者是听者的长辈、领导等)、言昕双方地位大致平等(如双方是朋友、同学、夫妻或同事等
关系)、言者地位低于听者(如言者是听者的晚辈、下级等)。下表显示了这三种关系在三种语
料中的出现频率。
言者地位高于听者 言听双方地位平等 言者地位低于听者
否定反问句总量
数量 百分比 数量 百分比 数量 百分比
电话 16 26％ 43 69％ 3 5％ 62(100％)
电视 11 20％ 32 57％ 13 23％ 56(】oo％)
电影 3 10％ 23 79％ 3 loI％ 29(100％)
表6：否定反问句的参与者关系分布情况
表6显示，三种口语体中，“言听双方地位平等”的例子均占大多数，但是在参与者关系不等的
情况下，三种语料表现稍异：自然会话中，“言者地位低”的情况远远少于“言者地位高”的情
况；电视情景剧中，“言者地位低”多于“言者地位高”的情况，是三种口语体里最高的(23％)；电
影中“言者地位低”的情况虽然没有情景剧那么高，但也是自然n语的两倍。为什么影视f1语
中如此放任“青者地位低”的否定反问句的使用?我们认为这个差别也需要从交际环境和目的
方面做出解释。在解释前需要讨论一下与否定反问句相关的事理立场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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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方数据
2．否定反问句的事理立场
所谓事理立场，粗略来说就是说话人对事物的合理性所作出的一定判断。如果一些事物在
说话人看来是合理的，语句里表达的立场就是正面的，相反，如果说话人认为事物是不合理的
或不能令人满意的，这个事理立场就是负面的。许多话语研究者把这个属性称之为评断立场
(evaluativestallce，如En对ebretson，2007)。否定反问句涉及已知信息和可及性信息(Chafe，
1987、1994)，即对方应知的信息，说话人力图让对方注意到对方的言行忽视了该信息，或提示
对方应激活某些应知信息。从这个角度来看，否定反问句可以说在整体I二表达了说话人对听话
人不同程度的负面评断或负面事理立场(negativeevaluativestance，具体论述参见刘娅琼、陶
红印。2009)。
从语料来看，否定反问句所表达的负面立场可以根据负而的程度由高到低分为四种， 即
斥责、反对、意外或不解、提醒。
电话 电视 电影 总计
数量 百分比 数量 百分比 数量 百分比 数量 百分比
提醒 45 72．58％ 36 64．29％ 16 55．17％ 97 65．99％
意外或不鹪 8 12．90％ 3 5．36％ 3 10．34％ 14 9．52％
反对 8 12．90％ 7 12．5％ 4 13．79％ 19 12．93％
斥责 l 1．6l％ lO 17．86％ 6 20．69％ 17 11．56％
总计 62 100％ 56 100％ 29 100％ 147 100％
表7：否定反问句的事理立场的分布情况
三种口语语体中，大多数否定反问句表达负面程度最低的“提醒”立场。对于负面程度最
高的“斥责”立场，不同口语语料表现出很大的差异：影视对白中两成左右的否定反问句用来
表达“斥责”，而这在日常会话中极为罕见。
从否定反问旬的使用频率、参与者关系及其表达的事理立场可以看出，影视对白中否定
反问句更为常见，同时“言者地位低”的情况和“斥责”立场也远远多于日常会话。我们认为这
些现象都源于否定反问句负面直场的社会效应以及这些语料之间的性质差别。
否定反问句带有责过的评断意味，能自觉不自觉地显示出说话人的知识权威地位(au—
thoritv)，自然会涉及到双方的面子问题(Brown和Levinson，1987)。由此可以推断，人们在自然
谈话中会尽量避免表达负面程度较高的立场，同时，地位高的人一般会更有权势使用这种句
式，而不是相反。由此来看待“斥责”和“言者地位低”的现象在情景喜剧和电影中的高频问题，
应该说这跟文艺口语体的语料性质有密切关系。情景剧和电影都是以追求娱乐效果为目的的
艺术形式，因此常常会故意打破常规交际模式，以此达到一定的戏剧效果。这跟我们在影视口
语中观察到的现象相吻合。还要注意的是，在这一点上我们不仅可以看到自然对话和影视语
体的不同，同时也再次看到情景剧和电影的细微差别。情景剧的中心目的是在最大程度上表
达娱乐效果，因此情景剧对否定反问句的“出格”用法比我们考察的两部电影能表现出更大的
容忍性。
七、结 语
本文通过把字句、被动结构、光杆动词句、否定反问句等语法现象分析考察了自然会话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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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视对白的语法差异。总体结论是，自然会话和影视对白的语言虽然都可以看成广义的“口语
体”，它们在形式和功能上有着一系列的对立。这说明，当下流行的把语体二分为口语和书面，
口语内部混杂的做法是远远不够的。陶红印(1999)曾讨论了从“传媒”和“表达方式”两个方面
对语体详细分类，从这个角度看，我们认为这两方面都还没有引起学术界足够的重视。
在本文考察的过程中我们也发现，影视对自，特别是情景剧在某些方面非常接近自然会
话，比如被动结构表达不如意事件的比例以及主谓式光杆动词句的使用频率等。这些现象表
明，有些影视对白的语言非常接近日常会话，这恐怕也是不少学者凭语感选择影视对白来替
代自然口语作为研究对象的原因之一。
但是若干共同特征不能成为把影视对白等同于自然对话的理由。影视对白是表演者建立
在剧本的基础上进行的“对话”，是有准备的语言，因此有的早期文献干脆把它们称之为口头
散文(spokenpmse，如Abercmmbie，1963)。这种语言因特殊的交际目的而带有动作性、娱乐性
以及时限性。就像Ahemmmhie(1963：12)所指出的，“没有一个人会像小说、戏剧、电影里的人
物那样说话，如果有人那样做的话，生活将会无法忍受；同时，如果小说、戏剧、电影哩的人物
也像人们日常生活那样说话，那么艺术也将会令人难以忍受”。说到底，不同的语言服务于不
同的交际场合和目的，也可以说，不同的交际场合和目的决定了不同的语言形式，亦即修辞选
择。因此，在分析口语语言现象时，我们需要注意影视对白与日常谈话囚各种因素的差异而带
来的不同特征。当然，本文讨论的对象还只限于电话谈话、情景剧和电影口语的用例及有限类
型的语法现象。口语现象纷繁复杂，更多的细致深入的考察还亟待更多人的努力。但我们相信
这不仅是汉语语法研究的一个出路，也应该是打破语法学、修辞学、语用学之间的界限、开拓
整合型汉语研究的一个有希望的路子。
注 释
⑩句后括号内的数字。指该句在该语料中的出现次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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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27—万方数据
从语体差异到语法差异(下)——以自然会话与影视对白中的
把字句、被动结构、光杆动词句、否定反问句为例
作者： 陶红印， 刘娅琼， Tao Hongyin， Liu Yaqiong
作者单位： 陶红印,Tao Hongyin([美国]加州大学)， 刘娅琼,Liu Yaqiong(上海海事大学外语学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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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名： 当代修辞学
英文刊名： RHETORIC LEARN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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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链接：http://d.g.wanfangdata.com.cn/Periodical_xcxx201002003.asp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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