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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文摘》2011年第10期·情感·藏在衣服里面的善良(作者:葛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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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文摘》2011年第10期·情感·藏在衣服里面的善良(作者:葛闪) 《青年文摘》2011年第10期 情感 藏在衣服里面的善良 葛 闪 家里新房刚装修,堆放在屋子里的装修垃圾,看着就惹人心烦。我去桥头的劳务市场,准备找人把垃圾清扫下楼。 刚到还未等我说话,一大帮人就倏地围了上来,争着抢着问我是不是要找人干活。 最终,我找了两个人,一个是脸上稍带稚气的小伙子,另一个是看起来朴实憨厚的中年男人。谈好了五十元的价格后,两个人就四下里忙活了起来。他们不愧是“专业”人员,不到一个小时,就将那些脏乱的垃圾清扫完毕,并且全收入袋桶。那个中年人,明显经验和方法足,干起活来比小伙子麻利多了。...

《青年文摘》2011年第10期·情感·藏在衣服里面的善良(作者:葛闪)
《青年文摘》2011年第10期 情感 藏在衣服里面的善良 葛 闪 家里新房刚装修,堆放在屋子里的装修垃圾,看着就惹人心烦。我去桥头的劳务市场,准备找人把垃圾清扫下楼。 刚到还未等我说话,一大帮人就倏地围了上来,争着抢着问我是不是要找人干活。 最终,我找了两个人,一个是脸上稍带稚气的小伙子,另一个是看起来朴实憨厚的中年男人。谈好了五十元的价格后,两个人就四下里忙活了起来。他们不愧是“专业”人员,不到一个小时,就将那些脏乱的垃圾清扫完毕,并且全收入袋桶。那个中年人,明显经验和方法足,干起活来比小伙子麻利多了。临结束时,中年人还顺带着把我家地板也擦了擦。 我按事先谈好的价格,给了他们每人二十五元。拿过钱,中年人明显不满,说他干的活多,应该给他三十,那个小伙子应该拿二十。我没多说什么,没让小伙子少拿五元,又掏了五元给了那个中年人,他才心满意足。 一个月后,新房正式装修完毕,需要从里到外擦拭一遍。我又到了劳务市场,结果那个中年人一眼就认出了我。尽管他上次的表现让我有些微的不屑,但最终在两个人中,还是有他——毕竟,他干活的质量确实高。另外一个,是一个中年妇女。 但我没想到的是,到了我家看了一圈后,他竟然说不想干了。我知道,他是嫌活少,一人才分十元。我内心里,对他更不满了。 男人看出了我的心思,将我拉到门外解释,说上次之所以争着多分点钱,是因为他干的活确实多,而且那个小伙子比他年轻,还未结婚,家庭压力小。 我倒奇怪了,那这次活虽然小,钱也少,但最起码很快就可以干出来。倒不是因为活小钱少,而是因为那个女人家境比他更困难,这点钱,不如让她一个人赚。男人这样解释。 我这才知道他的良苦用心。 “要是这样,那不如你帮她一起做了,然后不拿一分钱岂不更能体现你的伟大?”我带了点调侃的语气。 “这哪能呢。”男人讪讪一笑,“要是那样,岂不刺伤了她的尊严?”男人说完,向我打了个招呼就匆匆下了楼。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诸如他这般的人,因为生活的窘困和艰难,会为蝇头小利而披上斤斤计较的斑驳外衣。但同时,他们貌似计较的外衣里面,内心的深处,善良却也一直在熠熠生辉。 我们爱过的十年 7号同学 1999,南城微凉的夜 1999年,果西15岁,她在南城一中上初三,她最热爱的科目是英语。虽然在不久之前,她是那么讨厌着这门课,甚至曾在英语课本上画下无数个叉叉。 果西恋上了自己新来的英语老师。好吧,虽然那只是暗恋。 她偷偷地把自己的心情写在日记里,然后锁上,最后又在抽屉外面补上了一把锁。 这把锁在她听到周围女同学的所谓老师不为人知的秘密后拆除了,她们说的故事是这样的:顾老师之前是大城市的一个大学教授,他已经结过婚了,却因为遭遇第三者品行不端而被大学开除,最后被流放到这个小城里来。唔,她们还说,那个第三者便是他的学生。 而果西便因为这个不知虚实的故事哭了好几场,失眠了好几个夜晚,最后她从抽屉里拿出了那个日记本,在深夜里打开了家门,偷偷地在小河边点起了火,烧了日记。 那些燃烧纸张带来的浓烟,将果西呛得眼泪四溅,最后她终于忍不住趴在树上呜咽了起来,就像午夜在巷子口闹腾的猫。 果西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些举动已经被人窥探到了,待到她发觉有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哭得就像个泪人一样,长长的头发由于不小心还被烧掉了一撮。 那个瘦瘦的小男生就站在离她不远处,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在夜里看起来就像狼一样冒着绿光,果西尖叫了起来,但很快便被捂住了嘴巴。 “不许叫,吵死了。” 她认出了那个男生,他是前几天刚搬来他们隔壁的,与他的母亲一起,据说他的母亲是一个有钱人的情妇,而他是一个私生子。 那个比她还要小两岁的男生此时就像一个历尽沧桑的老人一样,坐在她刚烧日记的河边,一口一口烦躁又享受地吸着烟。 于是,当天晚上,刚忘记了一个故事的果西又陷入了深思中,那个叫路昭的,到底是什么人呢?是不是真的是私生子。 2000,心上寂寞的海 果西几天后又在巷子口遇到了那个叫路昭的少年。没有父亲的少年被同班的同学们嘲笑欺负又倔犟着一定要为自己讨个公道,于是便被围殴了。 照理来说,果西和他是没有交集的,但是人家看到了自己烧日记也没有揭发,又是自己的邻居,所以她想都没想,一下子冲过去将路昭从里面扯了出来。 男生发育总是要慢一点的,所以当15岁的果西站在一群小小少年中还是显得特别高大的,她把瘦小的男生护在了身后,瞪大眼睛驱赶着男生们:“你们干什么?别欺负我弟弟,小心我揍你们!” 他们最终还是一哄而散,而果西转过头去便看到路昭鼻青脸肿地瞪着自己:“谁是你的弟弟,爱哭鬼。” 果西什么话也没有说,揪着那个受了伤的小孩回了家,帮他洗干净脸蛋,顺便上了药。 果西和路昭熟识起来之后,她三天两头发现他总会在自己放学的时候,坐在家门口等着自己,偶尔蹭伤了手臂,偶尔摔伤了腿。 他的母亲似乎不怎么管他,于是果西便像他的姐姐一样,一边帮他上药一边责骂着他。而对方总是温顺得像绵羊却不到一个星期又冒出些新伤来。 当时间从1999年秋天攀爬到2000年夏末的时候,果西离开了南城,去了邻市读高中,每个月只回来一次,她很少遇到路昭,而每一次遇到她却总会发现,路昭就像一棵茁壮成长的小树一样,身高不断地攀爬着。 2001,夏夜伤感的风 那个时候果西已经17岁了,她有着这个年龄的女孩子的张扬与自信,她敢在所谓的好友的怂恿下,在放学的时候挡在阿邦的摩托车前,她说:“喂,阿邦,带我一程吧!” 阿邦很高很瘦,他总是喜欢穿着白衬衫和水磨蓝色的牛仔裤,看起来就像一个忧郁的诗人,更像一个充满了艺术气息的画家,虽然他的本质是一个小混混,每天开着摩托车到处飙。 他迷死了果西所在的高中里的一大半女生,当然包括了果西。 在果西坐着阿邦的摩托车一个月,把这个来了一年却还是陌生的城市摸透了之后,阿邦问果西:“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点头,于是男生便亲吻了她。那个时候果西想,这应该就是爱情吧。 可是果西并不知道的是,与她在一起的时候,阿邦身边还围绕着各式各样的女生。直到果西听说阿邦和邻校的女孩子约会了,已经是一年之后。在那一天,果西和阿邦像往常一样去学校附近的饭店吃饭,阿邦嗜辣,点了满满的一桌子红彤彤的菜。 那个时候她突然就觉得委屈了起来:“你从来都没有关心过我的喜好,我从来都不喜欢吃辣。”阿邦却理直气壮:“你从来都没有告诉我。” 导火线便是从这里点燃的,果西带着从未有过的愤怒和阿邦争吵了起来,甚至质问了他关于那些他的传言,却没有想到他没狡辩,一下子就承认了,他看着红着眼睛泪光闪闪的果西,最后有些烦躁地说:“我们干脆分手得了,和你在一起真无趣!”然后就走了。 果西坐在人来人往的饭馆里,认真地狼吞虎咽。她并不能吃辣,最后却把满满的一桌子菜吃得干干净净,吃到满脸通红,泪花四溅。最后她终于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号啕大哭了起来。直到有人来敲果西的桌子,她还显得意犹未尽,可是她刚抬起头就愣住了——路昭。 坐在饭馆门口整整半个小时后,果西还是忍不住先开口问他:“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我打工,勤工俭学。”对方依旧言简意赅,眼睛还是盯着地面上两人重叠在一起的影子。 “不是,我问你怎么会来这个城市?你不是还要上学吗?” 路昭猛地回过头来,黑着一张脸对着果西恶狠狠道:“我上高中了,你太久没有回家了。” 果西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己为了谈恋爱连家都少回了。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个成绩并不是很好的少年为了考上她所在的学校花费了多少的心思与努力,可是最后当他以为终于可以和她站在一起的时候,她身边却已经站了别的人。她也不知道,他的家庭环境一直都不是很好,他的母亲对他说,如果你要去邻市,除了学费,生活费我一分不给。本来想把他逼退,最后却没有想到他真的义无反顾地走了,自己去打各种各样的工来赚钱养活自己。 这个夜晚,吃了太多辣的果西胃痛了,当生完闷气的路昭回过头来看见她把头埋在膝盖上的时候有些惊慌失措,他以为她又在哭,推了推她的肩膀,嗫嚅道:“其实,失恋没有什么了不起,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果西已经抬起头来,整张脸皱得像个包子。 最后还是路昭背着果西回学校的。时至今日,那个瘦小的男生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头不止,他的后背亦是宽厚的。 果西和阿邦分手后其实并不孤单,因为有路昭陪着她。他与她一起上下课一起吃饭,在她不开心的时候充当她的沙包,虽然他总是面无表情,但是果西却真正地感觉到他在关心着自己。 她拍拍他的肩膀,把他当成记忆中的小孩:“你终于长大了,也懂得关心人了!”她说完之后意外地看到路昭的脸微微有了发红的预兆。她还想同他说些什么,却被他恼羞成怒地推开了。果西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路昭是真的害羞了。 2004,空荡陌生的城 阿邦重新回头来找果西的时候,果西并没有像电视里的女主角一样甩他一巴掌,她只是红着眼眶站在原地听着男生的忏悔,小声地问了一句:“你真的是喜欢我,从来都没有变过吗?”男生点头了,于是果西也点头。 她并不知道,他其实不过是看到果西和路昭在一起,那该死的自尊心作祟,还有另一个原因:那便是,他认识的所有的女生里,没有一个像果西一样乖巧一样好糊弄,也没有一个像果西一样对他好。 重新沉浸在恋爱喜悦中的果西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一个高三生这件事。她在别人上自习的时候织围巾,她在别人背英语单词的时候去看阿邦飙车。她的高考便在华丽的失败中画上了句点。 2003年的九月,果西与阿邦一起去了外地的一所三流学校,她在火车上靠着阿邦的肩膀随着轰隆隆声离开的时候,她一直觉得怅然若失,可是她却不知道心里的那一点点失落究竟是为何。 整整两年,果西都没有再见到路昭。这两年里,果西和阿邦总是吵吵闹闹分分合合最后终于各奔东西了。 再次与路昭重遇的时候,她那时和第四个男朋友分手了,独自提着啤酒坐在学校的人工湖边喝醉了,有个人站在她身边许久许久,可她醉眼迷蒙地看着这个站在面前的男生,竟然觉得无比的尴尬。两年没有见,他变得更高更瘦了。 果西低着头不敢看他,他却在她身边蹲下了身子,叹气:“两年没有见,你还是这个样子。” 2007,宽广无垠的海 果西和路昭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他们一起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相依为命。虽然他依旧只是她口中的“弟弟”。 果西一直都是美丽的,她从来都不乏追求者。可是与路昭重逢后的这两年,直到她大学毕业,她也没有再交男朋友。周围的人曾经开玩笑地问她:“怎么,和那个小男生在一起了?”她从来都是一笑置之。 上了大学的路昭就像一棵挺拔的白杨一样显眼,无数的女生对他表示过好感,可是却从来都没有见他回应过。当果西在那些向他表白过的女生面前牵起他的手的时候,并不是没有心悸与激动。可是仅仅几分钟后,她便放开了他的手,当成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不懂,她这到底是算什么。 其实,果西也不懂,她只知道自己是自私的,只要这个男生是喜欢自己的,她便不许别人觊觎他,虽然她从来都没有接受过他。2006年的夏天,22岁的果西大学毕业了,她辗转了许多个月依旧没有找到工作,可是她却没有回到南城去。她在学校的附近租了一个小小的房子,每天就在这里和人才市场奔波着。 路昭没课的时候会来出租屋里找她,给她煲汤喝。他从来都没有对她说过喜欢,她却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爱她。 他在离开的时候,给果西留下一个信封,里面是整整齐齐的十张老人头和一张纸条。 他说:先借你,等你找到工作记得还我。 果西的钱包,交了房租之后仅剩十块三毛钱。 果西捏着那个不是很厚的信封沉沉睡去之前,她真的想过和他在一起的。 谁都没有想到她会在第二天就找到了工作,于是这个计划也搁浅了。 一个月之后,果西请路昭吃饭,可他来的时候是鼻青脸肿的,他说是摔倒的,她亦没有再过问,而是把他给她的那一千块还给他,甚至多还了一千。路昭看着那个信封目瞪口呆,果西却只是笑了笑:“你收下吧,这是我欠你的。” 她知道,她欠他的永远都还不清。她亦知道他身上的伤是从何而来的,那是因为他为了多赚点钱,去酒吧里打工,却招惹到了小混混,被围殴。 她对路昭笑了笑:“我们去看海吧,这里有南城没有的海。”说着又不动声色把信封往他所在的方向推。 当海风带着腥咸袭面而来的时候,果西对路昭说:“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对着大海吼出来吧!”她那个时候在想,如果他说喜欢,我便和他在一起。 可是,路昭说出口的是:“我希望果西幸福。” 所以,果西对着汹涌的海浪吼出来的话是:“我想我又恋爱了。”她面向着他,他面向着大海,她突然感觉到他的背脊僵硬了。 她看着他沉静的面孔,又一次重复:“我恋爱了,和顾城。”他的脸上一片惨白,看不到一丝血色,唯有一双眼睛是红的。 路昭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名字,他是果西的初恋,她当时喜欢过的那个男老师。 2009,苍茫荒凉的歌 果西曾经的英语老师在那一年离开了学校之后,自己开了一个公司。当他在人才市场喊住果西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老了很多,在商海浮沉多年后已经失去了年轻时的锐气,他挺着一个大肚子猥亵地拍着果西的肩膀: “来老师的公司上班吧!” 其实,她是拒绝过的,但是在一个星期之后她终究还是来到了那个公司。因为她无法再看着路昭因为打工而累到走路亦是闭着眼睛,差点被车撞到。 他从来都没有和她在一起过,却比和她在一起过的任何一个男生都对她好。 所以,她才不忍心看下去。 果西在顾城的公司工作了两年,两年之后,顾城离婚了,果西和他结婚了。 婚礼的那一天,果西挽着那个胖胖的男人穿着一袭白纱朝他走来。可是,路昭却没有看见。他只是低着头灌着酒,一杯又一杯,喝了很多酒的他摇摇晃晃地上台了,他说我送给新郎新娘一首歌,祝他们白头到老。 那是陈奕迅的《十年》。 他爱着她,整整十年,可终究只换回一场空。 他却不知道,他毕业之后那么顺利地便能找到工作,有一部分是源自果西的功劳。她对顾城说:这是我的表弟,我希望你能帮帮他,不要他知道。 当然,并不是没有条件的。 温差 微 凉 当那个高个子男生从人群里探过大半个身体的时候,姚若汐只是很轻巧地扭动了脖子,让自己的视线从他的脸上轻轻地掠了过去。 “你好——”很礼貌的声音,“请问,你是不是叫姚陈?” “你认错人了。”她笑着抬起头看他。 “这样啊……”男生用手搔了搔头,明显流露出难为情的表情。犹豫了片刻又问道:“那,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身边的女友看不下去,冷哼着把没来得及回答的她拽走了。 “若汐,听说你以前改过名字……是不是刚才他说的那个?”走在路上,好友的询问宛如一颗炸弹,把岁月更迭炸得粉碎。回忆在瞬间就变得清晰无比。 ********* A城的老区,至今还是许多人回忆中最值得留恋的地方。林嘉树就是其中之一。 那是一个雨天。 突如其来的暴雨。他骑车拼命从学校往家里赶。马路边突然跑出一个女孩,横冲过来。几乎来不及拐弯,就撞了上去。他来不及理会隐隐作痛的胳膊,径直扑向甩落在一旁的琴盒,宝贝似的捧在怀里。 “你怎么这样啊!”他转过头责备突然跑出来的女孩。然而,剩下的话却因为看见女孩流血的膝盖而吞咽回去。 “你受伤了……”他抱着琴盒走过来,试图安抚坐在水里瑟瑟发抖的女孩,“我扶你起来。”手伸出去的瞬间,女孩出乎意料地哭泣。就像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肆意地宣泄。 林嘉树就那样傻傻地站在她的身边。雷声隆隆,女孩莫名澎湃的眼泪混杂在大雨中,成为关于一个夏季最沉重而隐晦的记忆。 后来在送她回家的路上,知道了女孩的名字叫做“姚陈”。居住的地方也仅仅与他隔着一条马路,两人的学校都是在X中。 而如今,苍白阳光照耀下的晴天,与记忆中的并无区别。五年的时间,纵然可以改变一个人的身高、体重,可是,眉眼间的神情,却是时间这把刀无法轻易雕琢更改的。 因此,原本是要去老师家拜访的,只因无意的一瞥,看到路边的她和身边人说话时那种漫不经心的神情,才确定地调转了车把,一路跟了下来……然后,看见她停在一家精品店的门口。他在不远处细细观察她面上的表情变化。就在这时,她猛然侧过头,朝他这边看来。她脸庞脸颊突然腾起的红晕,让他想起她曾对他说:“嘉树,你相信心电感应吗?” “那是什么?” 她神秘兮兮地笑了笑,然后低下头,看他给她布置的课外题。临近高考,她的成绩却突然掉得很厉害。于是,每周会有三天傍晚,林嘉树对妈妈撒谎说小提琴班要加课,抽出1个半小时,来为姚陈补习。 然而她的心思却并不在课本上。只是在作业本上记录一些很单调的数字:1、2、3……80……90,直至百千。 “你在做什么?”林嘉树终于忍不住,伸手抽掉她面前的习题册,皱着眉看那些排列得整齐的数字。 “心电感应。”她咬着笔头,眼睛睁得大大的,“我看我要在心里念多少次你的名字,你才会注意我。” “专心一些!”他佯装不快,红着脸用塑料直尺敲她的头。她缩一缩脖子,样子娇憨。 ********* 直到看见她挽着女友的手一同迈进“小提琴培训中心”的大门,林嘉树才在心里确定,那个在内心期盼了无数次的名字,终于可以五年之后,叫出口了。 他仿佛又看见当年那个瘦瘦小小的姑娘,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站在他的面前,说,“我想听你拉琴。” 他们常去学校里一间破旧的小剧场。扣满铜钉的软皮大门,终年紧紧闭合。侧边的一扇窗户,因为大风震碎玻璃后而成为唯一的通道。 是姚陈第一个发现这个“好地方”。她率先攀上窗沿,跳进剧场后,再探出半个身体对林嘉树喊:“胆小鬼,快一点。”然后倏忽闪进去。若不是随后腾起的美妙音乐,自己在姚陈的眼里真的是一无是处吧。林嘉树将琴夹在脖颈中,默默地想。 后背是昏暗的剧场,墙壁斑驳有发黄的水渍。窗外是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有云慢慢散开又慢慢拢合。林嘉树的身影落在姚陈的脚下。姚陈低头,若有所思。 半晌忽然开口,“一把小提琴需要多少钱。” 琴声戛然而止。 “普通的大概几百块,不过,像我手中的这把,是我爸爸托老同学在意大利买的,手工制造,就要几万块。我来教你吧。”姚陈迅速地摇了摇头,“不要了。”林嘉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空气忽然沉默下来。没有琴音,没有人声,只有清清浅浅的呼吸,和重重的心跳。 此时,早已经知道了姚陈的生活状况。与其他同龄的小孩相比,她并不算幸福。“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似乎我流着的不是他的血液。”她曾惆怅地叹息。 “他会改变的。只要有一天,他能够看到你的优秀。” “会吗?”姚陈转过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一定会的。”林嘉树重新把琴递了过来,“来,我教你!” 大概就是从那一天,破旧废弃的剧场里,总是在黄昏后传来时而流畅、时而艰涩的琴声。 4、2、3、l……琴弓在琴弦上流转迂回。 林嘉树从来没有遇到一双像姚陈那样对声音如此敏锐的耳朵。他一边在心里赞叹,一边耐心地讲解。有时,会手把手地教她如何运弓。 他的手掌宽厚有力,指节处有粗糙的茧。握住她的手时,能分明感受到彼此体温的差别。 他始终记得她的手。单薄、修长,冰凉。握在手心里,如同握住一块尖锐的冰。但他始终没有说,那句在第一次见面时,便埋藏在心底的话—— “我想用所能汲取的热量,去温暖你。” 琴音悠扬而绵长,如同心事,在幽暗的黄昏中轻轻荡漾。 ********* 林嘉树的父亲找到学校的时候,姚陈已经可以演奏《夜莺》了。那天,楼外突然传来父亲的喊声,“林嘉树,你给我出来!”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门外就响起了大力踢门的声响—— 他慌乱不知所措,伸手推向姚陈的肩膀,“快走!” “嘉树……”姚陈想说什么,又忍住。转身从窗户上跃下去。也许是太慌乱,竟在落地时没站稳,一下子跪在水泥地上。 一定很痛。林嘉树看见她挣扎了一下才站起来。离开的时候仍然揪心地看了看剧场。然后一瘸一拐地跑走。他看见父亲站在窗户下,定定地看着姚陈的背影。但是,并没有出声。 出去后,父亲一把夺下他怀里的小提琴,狠狠地摔在地上,“让你学这个,不是用来追女孩的!” 琴弦摔在地面,发出“呜呜”的响声,仿佛也在哭泣,如同那个大雨,她的声音。 林嘉树流下眼泪,对父亲说,“对不起。我错了。” 就是从那一天,他没了琴。黄昏没有他悠扬的琴声,也变得很寂寞。 那天后,姚陈来找过他。等在两人放学总会走过的那条路的路口。林嘉树远远就看见她蓝白相间的校衫,撇过脸调转车头,穿马路走那一边。 姚陈站在对面看着他,看着他如陌生人从面前经过。身后的白槐花突然坠落。 在拐弯处,他转过头去看,只见一片白色的花海,仿佛宣告一场青春的落幕。 他没有告诉她,那时候他父亲就在身后跟着,只为监督有没有什么能再牵绊住儿子的心。 林嘉树退缩了。他以为用这样一种默然的姿态,就可以保护她。但同时,却也重重地伤害了她。他知道,却无能为力。 再后来,他还没来得及毕业,她就离开了。他听别人说,她妈和她爸离婚了。她原本就是她妈妈和别人生的孩子。 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就好像,她不过是那场大雨遗留下的水滴,当雨季结束,太阳出来,她就消失、不见。 ********* 很久以后,姚陈看到一段话:我们生存的这个宇宙,其实就像是一个骰子,投掷到哪一面,所呈现的就是哪一面的生活。可是,剩下的面,并不是不存在,它们只是以别样的角度呈现给生活在那里的你、我、他看到。 也许,在这个宇宙里,她是自卑的、身世不明的姚陈,曾经在大雨夜出逃。也曾故意在考试中表现很差,找借口与那个男生接近。而那个男生,他拉一手好琴、每日送她回家、会在路上采摘洁白纯净的槐花给她……他正直、优秀,让她看到希望,却也最终亲手毁掉这份希望。 而在其他那些她看不到的宇宙里,也许,她同样高傲、自信,而他依然那么好,他们行走在同一条人生路上。 她幻想着,在那些个宇宙里,他们亲密无间,齐头并肩……可是,当她无缘无故,忽然与他相逢,与那些逐渐走失的记忆重新相逢。 晴朗天气忽然弥上乌云。 她终于知道,幻想与现实之间,终究有无法逾越的温差,让人的内心:忽冷,忽热。 那一刻,她看不到他期盼的眼神,只看到那把曾在自己手里跌落的提琴—— 鱼鳞云杉的面板,枫木的背板,晶亮的琴面照出她在他记忆里,永远卑微瑟缩的样子。 ********* “你认错人了。”她抬起头,只能这样,微笑着对他说。 为谁而死 王应春 姗姗的母亲愁容满面地向我求助。15岁的姗姗早恋,遭到她的反对,成天嚷着要自杀。 我示意她先离开,让我和姗姗单独聊聊。 姗姗低头坐在我的对面,双眼红肿。我说:“我刚看了一首词,要找人分享。‘问世间,情是何物9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姗姗注意到我手中的书。我说 “这首词的作者叫元好问,在和你差不多年纪的时候到并州赶考,碰到一个捕雁人。捕雁人杀死了一只刚捕到的大雁,另一只脱网飞走的雁子竟一直在附近悲鸣、不肯离开,最后自投地面而死。元好问大受感动,向捕雁人买下它们,合葬于汾水之上,并写下这首《摸鱼儿》。” 姗姗听得入神,情绪有点激动。我问她:“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就是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她睁大双眼反问我,“你认为呢?” 我说:“爱情就像美酒,浅尝陶醉,酗酒宿醉。有人会发酒疯,有人会长醉不醒。”“你相信爱情吗?”姗姗又问。“当然,没有爱情的人,只是一个植物人。” 她告诉我,她的母亲不相信爱情。我只好告诉她:“你的母亲也曾相信过爱情。当年她不顾家人反对,爱上了你父亲,毕业后找了一起上班的工作。两个人享受了十多年的两人世界后,决定有你。之后发现什么都变了,要自己买房子、要生活、要教育你。虽然他们省吃俭用,但生活还是很困难,两人难免开始争吵。” 姗姗听得很用心。 我继续说:“本来夫妻有争吵是难免的,可当你母亲看到其他同事已经有房有车,就不停地埋怨你爸爸没本事。” 姗姗抢过我的话:“我记得小的时候,妈妈每天都骂老爸没出息。”“后来的结果你都知道了,他们分开了。之后你妈不再相信爱情。”姗姗叹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你会为爱情而死吗?” “当然会。”我很认真地回答。她瞪大双眼,惊讶地看着我。我说:“问题是要先找到值得为他而死的对象。恋爱中,你为他死了一百次,他也不愿意为你死一次,不是白死了吗?” 她好像恍然大悟。我故意调侃:“你找到这个人了吗?我活了一把年纪,从未遇到一个值得为他而死的男人。”姗姗低头想了一会儿,告诉我她也未找到。 两年后,我在路上碰到亭亭玉立的姗姗。我一手揽过她的肩:“穿得这样漂亮去死?太浪费啦!”她瞪了我一眼:“我才不会那么笨,我要他们为我而死!”说完摆出一副可爱的模样! 爱情是一次次滚石上山 韩松落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种情意结:以为世界上存在一种一劳永逸的感情,一种一旦成就就再无变化的约定,以为这一次,自己将是对方世界里的最后一个,彼此互为对方情感生活的终点,自己的生命也将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 这是种善良的愿望,对对方,也对自己,在一段感情开始的时候,我们其实都抱的是从此安心是吾乡的心,迎来的,却是一条辛苦月色路。必须到了一定年龄才知道,《爱情转移》里唱的才是真谛,人一辈子,得徘徊过许多橱窗,住过许多旅馆,流浪过许多双人床,换过许多次信仰,才能“让戒指义无反顾地交换”。在这个过程里,得一次次“把一个人的温暖,转移到另一个的胸膛”,得一次次接受,“感情需要人接班”的现实,最终明白,“想开往地老天荒,需要多勇敢”。所有天长地久的愿望,都得变成曾经拥有。 想起希腊神话里,西西弗斯的故事。他是科林斯的国王,因为招惹宙斯,违抗死神,终于受到了众神的惩罚,他们要他把一块巨石滚上陡峭的山峰,并立在山巅,由于巨石非常沉重,常常是还没滚到山顶,就又滚回山脚下,他必须再次将石头推上山,并再次接受巨石滑落的现实。于是,他漫长的生命,就成为一件苦役,必须无休止地、重复地推石上山。 这是一个寓言:人生没有一劳永逸,必须不断重新开始,而重新开始的,还是同一件事。事业、感情,莫不如此,以为已经完成任务,可以喘一口气了,却没想到,还得再次滚石上山。 不能都归罪于对方。情感,之所以也是一个西西弗斯式无限循环的滚石事件,有时候是因为世事多变,有时候因为自己也不可靠,更因为,人生太长,时间太多,在终老之前,时间的荒野,需要无数事件来填满。欲望的无休止,情感的起与伏,绘制出的,都是去向不明的线,不到最后,不能算见分晓。像我曾经说过的:“不走到最后,不知道自己情归何处。湄公河边和李云泰相恋的杜拉斯,不知道几十年后,会有扬·安德烈亚局促不安地来敲门;伊丽莎白·泰勒年届高龄,辗转流离,阅人无数,才终于敢于肯定,一生最爱,当是理查德 伯顿。” 加缪在他那部著名的《西西弗斯神话》里说,西西弗斯是个荒谬的英雄,却也是一个充满激情的英雄,滚石上山这看似无效的劳动,“这是为了对大地的无限热爱必须付出的代价”,他因此是充实的,而且是幸福的。 一次被我们视为全部未来的情感走向了终点,像一块被我们倾尽全力滚上山的巨石回到了原点,我们意识到了自己的荒谬,却也将在短暂休整后重返滚石的现场,因为,这种荒谬的劳动,是我们对生命的热爱必须付出的代价。 孝心起义 毛 利 我妈老了,我一眼就看了出来。我拖着箱子走到小区门口,看到她圆桶一样的身形站在阳台上望着,我朝她挥手,她却没望到,又挥手,还是没反应。从前她总是眼角一扫,就知道我有什么居心,现在整个人蹦到门口,她才吓一跳说:“你又弄这么晚,下次能不能订早上的飞机?” 我只想到自己不必早起,没想到她要候着我吃饭,就有点愧疚,再一看半年不见,她腰身又粗了一寸,头发又多白了一分,穿着一件我的旧大衣,整个人邋里邋遢,忍不住就要孝心大发:“妈妈你怎么又穿我的旧衣服,新年连件新衣服都买不起吗?”我妈一笑:“老太婆了,要那么好看干什么?” 我很生气:“哪里老太婆,你看人家明星跟你岁数差不多,还家里挂菠萝要生小孩,你哪里老太婆,你想生也能生!”她反手要敲我脑袋,隔老远又刹了手,只说:“不要胡说,我现在只等你生。” 我们一起走路去奶奶家,我把手搭在她肩头,就像小时候她搭着我,以前她还不愿意,嫌我啰嗦,现在好像挺喜欢,一路走一路说:“你走慢点嘛,知道你腿长。” 我没置换新衣,但是看着她也一身旧,特别是我穿过的旧,就看不过去,不停数落:“你怎么又穿这种棉拖鞋,没皮鞋吗?为什么不买新大衣,为什么不去做头发?” 她以前不这样。我印象中的母亲永远三十多岁,停留在人生最美好的阶段,微胖,头发三个月总要烫一次,短而精神,穿黑色短大衣,精神利落。有一年买了件刺绣唐装,穿了有要上春晚的架势。包里总装着一支口红,正红色。不知道从哪年开始,忽然她不再要体面,也不再把“我要跟你爸离婚”挂在嘴边,那句话后面还跟着个故事,未嫁时曾经有个男人为了她三天三夜吃不下饭,当然我爸认为这段纯属虚构。总之,我妈不知怎么开始坍台r,我和她一起走在马路上,连带自己的体而都受了损失。 于是我的孝心要起义了,拉着她说,明天一起买衣服去。 商场照旧热闹,有些牌予连字母都拼错,还固执地挂个四位数。我妈兴奋地指着一个过路人的衣服:“看,今年兴这种,羽绒上带图案。”我一看几乎要戳瞎双眼,一件原本已经胖乎乎的羽绒服上绣了小狗与马戏团,好像要在上面开一所幼儿园,立刻摇头:“不要,乡下人,太破了。”我妈昂首:“本来就乡下人嘛。”我又摇头:“乡下人?你有什么好骄傲的,人家拆迁补几千万的才有资格叫自己正宗乡下人好不好?” 她点头同意了,我们准备找件款式简洁大方稍微薄款一点的羽绒服,全然不管气温已经升到了15摄氏度。黑色短大衣她早就弃之不用,嫌自己屁股太大露出来难堪。我说与其包起来变柏油桶,不如大大方方露出来,她说不好,难为情,还是盖着妥帖。一个中年妇女拉着给她罩上一件袍子,说:“大姐,看,样子多好,收得多服帖,一点不胖,苗条着呢。” 我们齐声摇头,不好,一点都不好。脱下走远,我说:“哼,好意思叫你大姐,明明皱纹比你还多。”我妈也点头:“哼,自己胖得溢出来。” 所以女人们买衣服一定要结伴,以便同仇敌忾。 逛到腰要断掉,衣服依然没有,鞋也没有,不是太贵就是钻不进去,最后坐在一家金店门口,我妈说:“不知道金多少钱一克了?”我说:“进去看看。” 出来的时候,她买了一根新手链,边照边说:“店里看看还蛮粗,出来就细了呢,是不是?” 我还没有回过神,因为不知怎的,一件衣服可以打发的事情,变成了倾家荡产的血案。她依然穿得破破烂烂,依然像只不体面的柏油桶,但满脸都是满足。 到家的时候,我妈问我:“你说我的手伸出来,会不会有人眼红死了?” 我说:“你问了五遍了,不会的,那么细一根。” 说实话,我打心眼里佩服我妈,她怎么舍得把我的血汗钱戴在手上呢?毕竟是我亲妈啊! 脚印 陈廷佑 1971年我高中毕业,回到生产队干农活。 干农活很苦很累,但苦累尚可忍受,比苦累更难忍受的是枯燥,比枯燥更难忍受的是当农民被人瞧不起。年轻人都琢磨着跳出农门,向往着外面的世界。 当时要跳出去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上大学,这条路我走不通,因为我们家族中没有人能搞到让“贫下中农”推荐的名额。还有一条路就是参军,但走这条路也有障碍,先不说村子里有不少强硬的竞争对手,就在我自己家里也还有反对派呢,就是我的老娘亲。 娘的态度很坚决,而且观点也很明确:叫做:“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几年前哥哥想报名,被她阻止了。第二年哥哥偷偷上了体检站,母亲知道后很生气,亲自找大队领导陈述反对理由,哥哥便没能穿上军装。我读了11年书,最后也和别人一样脸朝黄土背朝天,母亲也觉不快。 每当下工回到家,母亲总是给我端过一碗白开水,心疼地看着我喝下。我知道,像天下无数个母亲一样,她真诚地怀着望子成龙的愿望,心里也许比我还焦虑呢! 1972年冬天,征兵的来了。我当时正在邯郸修邯涉铁路,古珍琦老师写信让我速回,说是他已向征兵的详细推荐了我,他们都作了记录。我赶回家的第二天中午,征兵的平小宝指导员就来到我们家。原来就是他跑到学校从古老师那里了解了我的情况,见面后竟和我像老朋友一样攀谈起来。娘见了平指导员,也出乎意料地热情。平指导员问她:“我要带廷佑走,您愿意吗?”娘竞连声说:“好!”平指导员一走,娘就对我说:“孩子,当兵去吧!我看这带兵的指导员挺好!” 由于平指导员的斡旋,我体检、政审都异常顺利。领了入伍通知书,换上崭新的军装后,我终于离开了家乡,“跳”出了农村。 事后才知道,我离家时是凌晨时分,在院子里踩下了几个胶鞋印。娘看见了,就对着脚印流眼泪。她天天守在旁边,不让哥哥扫掉,不让别人毁掉。她说是看到脚印就像看到了我,看到我穿着军装,扛着大枪,当兵呢! “檐前脚印娘难扫”,从此总感觉娘在注视着我的脚印,便格外小心地走路,为着不使自己的脚印走歪。我不能让娘伤心啊! 让我学着心疼你 积雪草 咱有的是钱 他站在街边的梧桐树下给楚江打电话,对着手机嚷嚷:“老楚,我的钱又花光了,麻烦你往我的卡里打点钱,这一次多打点,好吧?我闹亏空呢。”尽管是商量的口吻,但语气却是毋庸置疑和反驳的。 差不多有两年的时间,每次给老楚打电话,不是要钱就是要物:老楚,我的手机坏了,麻烦你给我买个新的吧。老楚,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支援点吧。老楚,我想要个笔记本电脑。老楚,我恋爱了,从下个月开始,给我增加一项恋爱经费吧。 每次接到他的电话,老楚就拍着胸脯留下一句豪言壮语:“没问题,钱咱有的是,别给我省着,只要不是浪费了败家了,花在正地儿,老楚都支持你。”当然,每次放下电话之前,老楚还会小心翼翼地追问一句,“小楚,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啊?你姑姑想你了。”每次听到这句话,他都觉得很奇怪,没好气地回:“每次都是姑姑想我,你不想我吗?”老楚嘿嘿地傻乐:“傻小子,就会挑我的字眼,我当然更想你,这还用问吗?”然后他会虚张声势地骂,“小楚,你这个兔崽子,假期赶紧给我滚回来!” 他嘴里应得好好的,可是两年里,四个假期,他从来没有回去过。他跟老楚说:“假期我要打工赚学费,我要参加社会实践,我要考研,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做,忙啊。”如此种种,都是借口,他迷恋上一个女孩,百合花一样清新的女孩,美丽、高傲。为了讨得女孩的欢心,他请女孩看电影,吃西餐,假期出去旅行。 他也没有骗老楚,很多时间的确是在打工,可是他赚的那一点点钱,无疑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够装点一个女孩膨胀的虚荣心。 青春是一树繁花,从花树下经过的时候,谁都经不起诱惑,会不自觉地踮起脚尖,去触摸那些根本不属于自己或者是根本够不着的东西。他也不例外,一次次扯谎跟老楚要钱,居然是那么的心安理得,居然脸不红,心不跳。 玉蝴蝶 那天,和百合花女孩一起去逛街,女孩站在一个蝴蝶形的玉坠前面挪不动步,两眼盯着玉坠,熠熠生辉。玉坠真的很漂亮,女孩回头对他说:“飞不过沧海的蝴蝶,是因为蝴蝶没有灵魂。”他听出了女孩的弦外之音,可是标签上6800多块钱,对他一个还没有经济来源的学生来说,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 他站在那里,手足无措,脑门上、鼻尖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女孩优雅地对售货小姐说:“这一款我前两天刚买了,多了也无用,小楚咱们走吧!” 一连好多天,他吃不下,睡不着,辗转反侧,眼前老是浮动着女孩艳羡的眼神。思来想去,除了给老楚打电话,别无他法,好在老楚就是他的自动提款机,什么时候要什么时候都会有。 给老楚打电话那天,他没有顾左右而言他,而是直截了当地说:“老楚,我需要一点钱。”老楚破天荒没有说那句经典的口头语,声线有些抖,又似乎有些喘,问他:“要那么多钱干吗?你的恋爱经费也太高了些吧?小心把我花破产了,看你以后找谁要去。” 明明是开玩笑的话,却不是开玩笑的语气,他有些疑惑,问老楚:“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是不是心疼钱了?等我大学毕业了,挣钱孝敬您老。” 老楚嘿嘿地傻笑:“我感冒了,没事,你放心吧。有你这句话,比什么都强,我知足了。” 他买下了那只玉蝴蝶,看到女孩甜甜的笑脸,他的心像一块巧克力一样被融化了。 让我心疼你 那年寒假快到时,天天嚷嚷着想他的姑姑头一遭主动给他打电话,开口就骂:“楚河,你可真没良心,你爸都病成那样了,你从来不回来看他,难道你要等他死了,奔丧才肯回来吗?” 他蒙了,站在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 挂了电话,他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一刻都没有停留,连夜奔回故乡小城。 老楚还是住在原来的老房子里,房前种花,屋后种树。只是大冬天,树的叶子落光了,花儿早谢了,只有飕飕的北风呼呼作响。老楚蜷缩在床上,对着午后墙上游移的暖阳发呆。看到他,愣了一下,然后狂喜地大叫:“楚河,你个臭小子!你死哪儿去了?两年多没回来了,你不想我?不想这个家?不想你姑?” 他打量老楚。瘦了。弱了。矮了。因为过于激动,咳嗽不止,喘成一堆。他惊讶地问:“老楚,你怎么了?怎么变成这样?”停了半天,老楚才说:“我得了哮喘,没有大问题,死不了。” 那天晚上,姑姑也来了,他们两个人趁着他不在的间隙,似乎在争执什么事情,他一来就停下不说了。他知趣地去厨房做饭,他只会下最简单的挂面。 把面端上桌,他去房间喊他们吃饭,走到门外的时候,听姑姑说:“你把他养这么大不容易,我不能把他领回去,当初若不是你,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他。那个年代,我根本没有勇气做单身母亲。遇人不淑在先,遗弃他在后,我还有什么脸做他的母亲?”老楚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是废人一个,不想拖累他。”姑姑哽咽:“你若不是为了他,怎么会去石灰场打工?怎么会得上哮喘?”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的睫毛上滚落,他抹了一把,挑帘进屋,笑嘻嘻地说:“爸,吃面了。我会煮挂面了。你想吃什么尽管告诉我,尝尝我这个大厨的手艺,只许表扬,不许批评,不好吃你也得忍着,一辈子都得忍着。” 老楚嘿嘿地傻乐。他却转身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哭了。 当年的老楚,虽然不是风流倜傥,但也很有些文艺男青年的范儿,写诗、填词、弹吉他,样样都能拨弄两下。因为姑姑未婚先孕,不肯当单身妈妈,执意想去医院做掉。老楚大骂姑姑没有人性,那也是一个小生命啊!怎么能随便扼杀?他拍了胸脯,生下后跟他。 老楚果然说到做到,他出生后一直跟着他,因为他这个负累,老楚相了几次亲,最后都不了了之。倒是他成了老楚的心肝宝贝,两人相依为命。 那天早晨,他跟老楚说了一句非常温情的话:“以后,让我学着心疼你。” 老楚哈哈大笑:“臭小子,怎么学得肉麻兮兮的。”老楚笑的时候,眼睛里分明有泪溢出,他背转过身偷偷擦掉,装得没事人似的。 他也想笑,可是笑不出来,觉得自己是那只飞不过沧海的蝴蝶,是老楚给了他灵魂。 和那小子的债务往来 玲 珑 1 那小子跟我要钱,好像天经地义,冷不丁地会一个电话打过来,哥,给我准备点钱啊,我过两天去拿。好像我是银行,他是最尊贵的VIP客户,只要提前打个招呼,我就要把钱乖乖给他准备好。 当然,以前他要钱的数目都不是很大,也算准了我能出得起,只要我愿意——事实上我也不是每次都非常愿意,可不知怎么,最后,钱还是给他准备了。 说到底,那小子是我弟弟,小我6岁的弟弟,齐思阳。 在兄弟姐妹间,6岁是个很大的年龄差距,一个家庭里年龄相仿的孩子小的时候是很容易发起争端的,打打闹闹自是免不了,而年龄差距到6岁,那种争端,就不会发生了,若我和他争,太有以大欺小的感觉。只是,也因为这个差距,彼此之间不会很亲昵,因为,6年似有代沟一般。 所以成长的那么多年,我一直把他当小屁孩来看。而现在无法拒绝他的索取,除了我和这个小屁孩之间的血缘关系,另外就是,我欠过他的。 是我考上大学的那个夏天,一直磨着想跟父母要一双新款的耐克鞋。但家中并不富有,我读大学的花销是笔不小的开支,又有弟弟前赴后继地成长,所以对我提出的一双上千元鞋子的要求,他们坚决不予满足。 而我是多么渴望,因为我高中时偷偷喜欢的女孩,她喜欢穿耐克鞋的男生。为那双鞋子的求而不得,我的心情在整个夏季变得灰灰冷冷。直到开学前三天的晚上,我闷闷躺在床上,思阳忽然神神秘秘跑进来,手放在背后喊我,齐思桥,我有东西送你。 我白他一眼,你能送我什么?说到底,也是一个13岁的毛头彩予。你看,他把手伸过来,手里.正是我想要的耐克鞋。哪来的?我自床上一跃而起。我买的。他一脸得意,我把所有的压岁钱从妈那里支出来了,怎么样?够意思吧! 毫不夸张,那一刻,我几乎被感动得热泪盈眶。这个比我小6岁的男孩,他简直让我……让我不知说什么好。我第一次感觉到,有个弟弟,真好。 我被感动得一塌糊涂,思阳却始终比我清醒,在将鞋子丢到我手里之后,笑嘻嘻地说,哥,我这也算投资了,以后,我会连本带利拿回来的。我完全沦陷在感动与兴奋中,一连声地点头应着,一定,一定,一定……如果,如果我能想象一下日后我将为这双耐克鞋所付出的代价……我一定,一定会比当时冷静。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在我整个大学期间,其实一直记得思阳那双耐克鞋的“大恩惠”,常常在假期回家时,用生活费里节省下的钱,给他买一些新物品。 思阳从不跟我客气,给什么,都利索收下。这小子,在我离开家以后,见一次变一个样子,比我还高了,帅气英俊。然后我留在省城工作的第三年,思阳也考上了省城的财经大学。 开学的时候,我请假回去接思阳,送了他两双耐克鞋和一套运动装,刚好花掉我一个月的工资。怎么样?够意思吧!我用他当年的口气问。 凑合吧。思阳嬉皮笑脸地看着我,根据这些年的通货膨胀率计算,咱俩基本扯平,我没占你什么便宜。何况,你现在赚钱了,而当时我给你的可是我有生以来的所有积蓄,所以,你还是欠我的。 这小子,难怪要一门心思学经济,竟然是这样算账的。 但这样算账于我的弟弟齐思阳,不过是开始。 思阳第一次跟我要钱是读大三的时候,他说功课不是很紧了,想和宿舍室友一起合伙卖文化衫。我并不赞同他念书时搞这些,但思阳很坚决,加上他只要两千块钱,我懒得跟他哕唆,便给了他。 过了几天,思阳竟然快递给我一张欠条,上写:今借齐思桥现金两千元整,归还期限暂时未定。后面,写着他的名字和日期。 我哭笑不得,随手把欠条夹进了一本书里,我才不指望他还我,我也不会拿着欠条找他要——这是我所了解的思阳的狡猾,他从小就在我面前狡猾。 那两千块钱,也一如我所料有去无还,思阳也没有告诉我他的文化衫卖得怎样,他只说忙。我想,他该是恋爱了,无论忙还是需要花钱,都是恋爱的特征。 钱的事,他没有再提起,那一段,我定了婚期,也在为结婚的事忙碌。 果然,我的婚礼上,思阳的身边多了个漂亮时尚的女孩。 我宽容地谅解了思阳的撒谎,却没想到在我蜜月没有度完时,思阳再一次打电话说需要一万块钱,打算和女朋友开个网店。并且,狡猾的他并没有把电话打给我,而是打给了我新婚的妻子,他的嫂子。他断定妻不好意思拒绝。 果然如他所料,妻很痛快地答应了,在眼下这个钱不值钱的年头,一万块不是很大数目,他的理由也充分。挂了电话,我也不好埋怨妻,只嘀咕一声,这小子,说话不一定可信。妻瞪我一眼,他可是你弟,是你看着长大的,他不会连你都骗吧? 我立刻哑口无言,他会骗我吗——竟然,我无法确定 答案 八年级地理上册填图题岩土工程勘察试题省略号的作用及举例应急救援安全知识车间5s试题及答案 。6年的差距,除了亲情,我和他之间,委实少了一份透彻的了解。想想,也不过是一万元钱,给他好了。 三天后,收到一封和上次相同的快递的欠条,妻看了,大笑。我想起第一次的欠条,索性放到了一起,管他还不还,他写,我就收。 2 之后,思阳又以不同理由在我这里拿走了两万块钱,而我没想到,在他毕业大约半年后,竟然来了一次狮子大开口。 思阳毕业没有去认真地找工作,想开个小公司,没人劝得了他,偏偏女友又支持,两个人,都正是年轻气盛。只是没想到他和女友在一个周末的午后出现在我们家里,拿着一张提前写好的欠条。 五万块,数目不是非常大,却是我们能拿出的全部积蓄,两年前我们刚买了房子,还在还房贷,这些钱,也是以备家中不时之需。 我沉默,妻也沉默。思阳的女友亦沉默。只有思阳在沉默片刻后,说,哥,嫂子,你们帮帮我!我能行的。我不想找别人借钱.你们是我的亲人,我只想你们帮我。 这话,有着我熟悉的狡猾的道理,让我想拒绝却开不了口。 于是,思阳再一次顺利地在我这里拿走了我所有积蓄,注册开了个小公司,以网络经营为主。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们很少联系。因为钱,我和思阳原本平淡却平常的关系,忽然变得微妙了,包括我和妻的关系,我知道这一次她有些在意了。而她的在意,是情理之中。 这种微妙的关系持续了大约两年,妻所在的公司在坚持了两年多后,依旧没有走出金融危机的低谷,破产了,而就在妻失去工作几天后,她发觉自己怀孕了。 妻说,想要留下孩子。 这是一个妻子最最寻常的要求,我只觉得心疼她。而这样的时候要孩子,对于我们的经济状况,雪上加霜,因为这两年,基于同样的原因,我的收入也不算好。 那天晚上,默默地抱着妻,好久,我终于下了决心,说,我找思阳。 3 思阳并没有等到我找他,而是主动来了我们家。他如猜出我心思一股,拿出一张卡,哥,你的钱,现在可以还你了。 因为太过喜出望外,我愣了好久才说,你,你不用了? 以后缺了再找你拿。思阳笑,现在,可以连本带利还你了,还不找找我的欠条? 我脸一红,啥欠条?早不知扔哪了。那可不行。他半开玩笑般,没欠条我可不还啊。他把卡一把抽回去。无奈.我装作翻箱倒柜好半天,找出了夹在书里的那几张欠条。 就是嘛,亲兄弟,明算账。他又笑嘻嘻地把卡递给我,本息共计20万,两清了。 我再次愣住,20万,他在我这里不过拿走了8万块左右。我说,思阳…… 思阳打断我,没错,咱们就简单根据房价的膨胀率来计算,这个价格很公道——他算账的方式,一如几年前。 那不行。我将卡塞给他,咱们是兄弟,账不能这么算。 别推了。他板起脸来,我知道嫂子工作丢了,刚好,在家里给我生个小侄子吧,这钱,就当我提前送贺礼了,你弟我这几年披荆斩棘,赚钱啦。 绷不住,思阳又笑了。 那天晚上,妻做了一桌丰盛的菜,我和思阳喝光了我留了10年的两瓶好酒,都醉了。 思阳的声音含糊起来,齐思桥,这钱,我是赚到了,就算一分没拿过你的,也是要让你分享的,如果没赚到,拿了你的也白拿,谁让你是我哥呢?亲兄弟,谁跟你明算账啊…… 酒意深深的思阳,一手拿酒杯,一手拍我肩膀,似多年好友,又似所谓的江湖兄弟。而我,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感觉出我和他之间暖暖的又让人心里软软的味道来。 当然,这和钱无关。 社会 谁杀死了故乡 林 奇 我们永远在怀念故乡,但同时又哀叹故乡已经不是当年那样,把故乡变得面目全非的并非别人,而是我们自己。 独生子女最孤独 故乡意味着家,而中国式家庭的要义则在于大家族共居。 独生子女身处421家庭新架构,一人肩负4位老人的期望和责任,且不说生存压力和生活境遇,单是独生子女每逢节日应该往哪边老人家里去,就是一个巨大的难题。他们是新中国第一代置身于市场经济环境中的人,一切都要靠自己,从找工作到结婚、买房无不如此。 独生子女没有兄弟姐妹,未来的独生子女可能还会没有堂表兄弟姐妹,他们的亲缘关系越来越简单,血脉感情也越来越淡漠。他们只需要对自己负责,故乡、家族、血亲都是虚无的概念。 以工业标准要求饭菜 所有人回到故乡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吃怀念已久的食物,但有一半的人会发现再也找不到当年的店,甚至这种食物都有可能消失了。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那一半人找到了美食,却发现它失去了当年、童年的味道,吃掉这份回忆还是忘掉这份回忆成为最难的选择。 我们保留着记忆,而留在故乡的食物却在嬗变,它们改变味道、改变 配方 学校职工宿舍分配方案某公司股权分配方案中药治疗痤疮学校教师宿舍分配方案医生绩效二次分配方案 、重塑流行甚至生生死死。它们其实还在继续生长,但已经视我们于不顾。 与此同时,我们的城市里渐渐生长起来各种各样的连锁店,它们用统一的工业化流程制定着味觉的规则。海底捞和童年楼下的土灶火锅不一样,真功夫和旧街小店的蒸饭也不一样,更不用说还有知名的跨国企业在推广着统一的味觉模式。 它们都是没有故乡的食物。 田里长出的是房子 房地产不仅是暴利的行业,也是“暴力”的行业,它们在“暴力”地改变城市的面貌,拆毁人们的记忆。 那个被称作故乡的地方,几年之后就起了高楼、拆了旧楼、改变了街道、重新规划了社区。所有带着旧时记忆回来的远行者们,都会为眼前的崭新景象大吃一惊,他们也许会惊叹,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惆怅一一以前走过的路口、玩耍过的街道、居住过的建筑统统都不见了,它们带着储存着的那些旧时记忆一起灰飞烟灭了。 有钱没钱都不回家过年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对于中国人来说,故乡最重要的意义就是游子归家、合家团圆,而节日则让这种意义有了时间刻度。 春节、清明、端午、中秋、重阳……农业社会的节日被四季轮回所裹挟,而每一个节日都带着家族、血缘的印记。 但如今的节日,家族的意义逐渐淡去,血缘的印记几乎消失,剩下的只有商业的狂欢。春节成为出游的最佳时段,清明前不再有人寒食,端午的粽子变成了工业化的速冻食品,中秋变成了天价月饼和送礼的战场。现代化的生活节奏把节日变成了上班和下一次上班之间的短暂休息,把吃饭聚餐变成了交际的场所,节日也就变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在虚拟世界过第二人生 网络是电子时代的故乡,所以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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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传时间:2012-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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