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卷第 � 期
学学报�人文科学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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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 方 言 修 辞
王永鑫
。、什么叫方言修辞
� · � 、汉语方言是汉语的地域变体 , 有
鲜明的地方特色 。 在说话 、写作 , 尤其是文
学创作中 , 适当运用一些方言的词语 , 有助
于表现地方 色彩和塑造人物形象 , 使作品
更有真实性和生动性 �在方言文学创作中 ,
尤其是地方戏曲 、民谣 , 都有它们特有的语
言特色和表达方式 , 形成别有情趣的艺术
风格 � 以方言手段表现的修辞方式和得到
的修辞效果 ,就是我们所说的方言修辞 �
� , � 、民族共同语与方言是同时并存 ,
互相吸收 , 共同发展的 � “我们不能在标准
语和地方方言之间划一条鸿沟或者筑一道
万里长城 。 方言的分歧复杂使我们感到调
查研究工作的艰 巨 , 但同样使我们感到振
奋 , 因为这里面蕴藏着无限丰富的语言科
学的资源 , 等待着我们去勘探 、开采和熔
炼”� �
其实 , 任何民族共同语 ,都是以它的某
一方言为基础的 。它不但不排斥方言 , 而且
在发展过程中总是不断地吸收方言中有表
现力的成分 , 以丰富和发展自己 。汉民族共
同语—普通话就是以北方方言为基础并且吸收了汉语诸方言中既富有表现力又富
有地方特色的成分而发展起来的 。 在这个
意义上 , 任何语言研究 , 都离不开方言研
究 。 方言研究是更具体的共同语研究的基
础 。方言修辞的研究 , 则是更具体的修辞研
究的基础 �
� 、方言词语的修辞色彩
� ‘ � 、汉语方言词语往往有其特有的
修辞色彩 。 下面我们试以北方话和闽南话
为代表举例说明 。北方话使用人 口最多 , 通
行地域最广 � 闽南话“具有突出的异于其他
方言的特点 ”� 。 至于其他方言 , 我们也尽
可能顾及 。
� · � 、北方方言 , 据陈刚《北京方言词
典》�商务印
书
关于书的成语关于读书的排比句社区图书漂流公约怎么写关于读书的小报汉书pdf
馆 , �� � � 年版 � , 北京话修辞
色彩较浓的词语如 � 不站鱼 �不言语 � 、吹喇
叭 �小孩放声大哭� 、链子话 �歇后语 � 、臭大
姐 �蜗蜻 � 、拉抽屉 �出尔反 尔 � 、大舌头 �说
话结巴 � 、马后啥儿 �跟班仆役 � 、人架子 �极
痰的人 � 、低头儿斋 �理发馆 �等等 。 这儿有
谐音 、比喻 、拟人 、形容等 , 极其幽默生动 ,
是普通话所没有的 , 有鲜明的地方特色 。
� · � 、据厦门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研究
所汉语方言研究室主编的《普通话闽南方
言词典》�福建人 民出版社 , �� �� 年 �� 月
版 � , 闽南方言词语修辞色彩较浓的如 � 凹
字 �阴文 � 、番仔字 �洋文 � 、吸铁 �磁铁 � 、涂
炭 �煤 � 、树奶 �树胶 � 、话母 � 口头禅 � 、咸涩
�吝街� 、媒人咀 �花言巧语 � 、一眨 目 �一会
儿 � 、破相 �残废 � 、大炮客 �喜欢吹牛的人� 、
空气鞋 �凉鞋 � 、 阔嘴婆 �鸭子 � 、外外 �硫
谈方言修辞
远 � 、面线亲�远亲� 、紧炊无好释�欲速则不
达 � 、龟笑鳖无毛 �五十步笑百步 �等等 。
� · � 、此外 , 属闽南方言的潮汕话 , 也
有它特有的修辞 色彩 , 如 � 月娘 �月亮 � 、蚁
公 �大蚂蚁 � 、轻铁 �铅 � 、饼药 �肥皂� 、裤土
�短裤 � 、大肚 �怀孕 � 、寿板 �棺材板� 、 目汁
�眼泪 � 、大舌 �口吃� 、猪头肥 �作腮� 、破相
�生病 、残疾 � 、 目涩 �胭 � 、猴猴 �瘦 � 、柴柴
�笨 �、杯 �不尖 � 、大细目�偏心� 、茄花色�紫色 � 、注屎 �责怪 �等等 。
另外 , 潮汕话还有不少熟语、歇后语也
极其形象生动 , 如 �攀著遮 目 、盐碍生虫 、龟
样鳌相 、坐姚挟骨 �捞不到好处 � 、葫芦大土
在后 、乞食婆想食笋释—唔自量 、无事洗冲雄—假力 �勤不得法 � 、棉湖豆干—热单片�单相思�等等 ‘
� · � 、汉语的其他方言 , 如吴语 、粤语 、
客家话也有不少形象生动的有修辞色彩的
词语 , 如 � 吴语的余 �人浮在水面� 、射污 �屏
屎 �等等 � 粤语的猪红 �猪血 � 、通胜 �通书� 、
东莞腊肠—又短又粗等等 �客家话的通寡 �通书 �、长生板 �棺材板 � 、唔自然 �生病�
等等 。 很多是避讳的说法 , 但说法不 尽相
同 , 如通书 , 广州叫“通胜 ” , 客家话叫 “通
燕 行 , 都避个 “输 ”音 。
老舍曾经指出过 � 各地最有方言色彩
的词多是名词 、动词 、形容词。我们认为 , 在
这些言词中 , 最有修辞价值的一般是名词 、
形容词 � 名词可以加注 , 形容词容易猜测 ,
动词最难 , 好些又有音无字 , 使用时要特别
注意� 。
� 、方言修辞的表达功能
� · � 、方言词语有它特有的修辞效果 �
普通话也要不断吸收一些方言的词语以丰
富自己 � 如四川方言的“搞” , 现在就用得很
普遍 , 有“万能动词 ”之称 。老舍曾经说过这
样的话 � “比方写一个长辈看到自己的一个
后辈有出息 � 当了干部回家来了 , 他拍着晚
辈的肩说 � ‘小伙子 , “搞”的不错呀 � 夕这地
方我就用 ‘搞 ’ , 若不相信 , 你试用 ‘做 , , 用
‘干’ , 保准没有用 ‘搞’字恰当、亲切 。”�
� · � 、各地都有一些特有的名物 , 普通
话没有相应的、恰切的 、传神的词语可以代
替 , 这时就不得不用上方言词 。例如鲁迅的
《故乡》写道 � “杨二嫂发见了这件事 , 自己
很以为功 , 便拿了那狗气杀 �这是我们这里
养鸡的嚣具 , 木盘上面有着栅栏 , 内盛食
料 , 鸡可以伸进颈子去啄 , 狗却不能 , 只能
看着气死 � , 飞也似的跑了 。”作者在这里用
了 “狗气杀 ”这一方言词 , 并作了解释 。 你
看 ,方言词只用了三个字 , 比用“鸡碧 ”生动
传神 ,用普通话则大费笔墨 。
又如潮汕著名作家王杏元的小说《拜
年》�描写富裕中农阿狮因为投机倒把 、货
被没收 , 又与儿子 、儿媳呕气 , 一夜没睡好 ,
一早起来 , “一双深凹的眼睛 , 眼角还沾着
目屎 。” 目屎 , 眼中凝汁 � “ 目屎 ”就是 “眼
够” , “够”音矢 , 读如“屎 ” 。 从字的音 、义来
看 , 这个方言词造得科学 、合理 、通俗生动。
正如鲁迅所说的 � “方言土语里 , 很有些意
味深长的话 , 我们那里叫 ‘炼话’ , 用起来是
很有意思的 ,恰如文言的用古典 , 听者也觉
得趣味津津 � ”�
� · � 、广东作家陈残云的小说《鸭寮纪
事》对宝全叔这一老农及其女兀的描写就
不同 。女儿阿秀把母鸭叫“母鸭 ” , 可她父亲
就爱叫“鸭姆 ” , 显示了父女不同的身份和
文化素养 � 鲁迅在历史小说《出关》里描写
帐房说了这么一段话 � “来笃话啥西 , 俺实
直头听弗懂 � ”意思是 �你在说些什么 , 我简
直听不懂 � 这样描写帐房这一人物更为真
切具体 , 诙谐动人 � 话剧《陈毅市长》写上海
解放前夕 , 陈毅同志率部来到上海市郊 , 一
次对战士说道 � “这回 , 我们可以到上海白
相相了�”这 “白相相”就是上海话“玩”的意
汕头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 � � � 年第 � 期�
思 。 到了上海 , 就用上海话说话 , 紧密结合
当地风土人情 , 亲切 、幽默 , 有特有的修辞
效果 。当然 , 正如茅 盾先生说的 � “被采纳为
文学语言的方言或俗语一定是新鲜 、生动 、
简炼而意义深长的 。 ”�
� 、方言修辞与作家风格
� � � 、作家运用语言 , 离不开他们的母
语—方言 。 方言的因素无不深深地渗透进作家的语言生成机制之中。 作家的具有
方言质感的语句构成了作品用以叙述和描
写的基础语体 。因而 , 不同方言区的作家作
品在语言缀连 、铺陈上就呈现出不同的景
观 �而同一方言区的作家 电必然会显示出
相似的风格 。 作家础 汀从、格的形成是方言
修辞的最高成就 �
大家知道 , 老舍和邓友梅的作品 “京
味”最浓 。赵树理等山西作家则形成了所谓
“山药蛋”派 。 李杭育的一系列反映葛川江
流域生活的作品中 , 时常运用吴越乡 民的
口吻 , 写进了大量的吴语词句 ,表现了这一
特定空间的独特的民风民俗和人物心态 ,
表现了作家对吴越文化渊源的追索 。
作家的作品 , 不一定出现特殊的方言
词语 , 作家本人也不一定意识到作品 中的
方盲因素 , 但是 , 他们写出来的作品必然是
自觉不 自觉地表现出作家语言的方言色
彩 , 形成自己的方言语言风格 � 因为作家在
写作过程 中 , 不管文学素养 、语言功力如
何 , 必然是自觉不自觉地受方言语感支配
的。
� · � 、作家的语言风格体现在作品的
惯用词句上 , 在很大程度上就体现在作家
所运用的方言土语上 。上述的所谓 “京味” ,
就是作品中不时出现一些北京 方言的词
语 � 贾平凹的陕晋语言风格 , 就体现在他作
品中的西北方言语气词的使用上 , 如 “众人
大笑 � 好着哩 , 好着哩 � ”的 “哩”� � 再如乍乞
墩�� 蹲 �是西北作家的习惯用语 , “起 ” �着 、
了 �则体现了湖南作家的湖南味等等 。 当
然 , 作家语言风格的形成 ,不能全靠方言土
语的运用 , 但不管如何 , 这毕竟是一个重要
因素 � 我们反对文学作品滥用方言土语 , 但
适当运用那些易懂的生动的方言土语 , 对
于提高描写的生动性 , 对于作家语言风格
的形成 , 无疑地则又是十分有益的 �
� 、方言修辞的特点
� · �、地方性 � 方言是民族共同语的地
域变体 。 方言修辞除了有与共同语相同的
修辞效果之外 , 还有它特有的鲜明的地方
色彩 。方言与共同语的关系 , 是个别与一般
的关系一般寓于个别之中 �个别是更具体
的一般 � 因此方言修辞所描写的就更为真
实、具体 、生动 、传神 。
一些地方性的特有名物 , 普通话又没
有相应的传神的词语可替代 , 这时就更是
非用方言不可了 。鲁迅的“狗气杀” , 潮汕的
“假力洗冲罐 ”等等 , 都无不表现了当地特
有的风土人情 , 有鲜明的地方色彩 。
� · � 、 口语化 � 方言是活在群众 口中的
日常生活的语言 。因此 , 方言修辞就是 口语
修辞 。 多见于民间口 头文学创作 ,如民谣 、
戏曲之中。在书面文学创作中 , 适当运用方
言修辞 , 也确有口语化 、通俗化 、生动活泼 、
自然清新的优点 � 《史记 · 陈涉世家》的“黔
兮 , 涉之为王沈沈者广的“彩兮 ” , 就活画出
楚地农民的口吻 。 楚人谓多为“移 ” 。 尽管
历代都有所谓“雅俗 ”之争 , 但这确能使作
品更为生动活泼 , 别具情趣 , 因而也就为历
代文章名家所乐于运用 �
� 、方言修辞的限制
� · �、方言修辞的两个特点 , 是它的优
点 , 有其他修辞方式所没有的特色 。 但是 ,
伴随着这两个优点而来的 ,是它的局限性 。
谈方言修辞
因为它的地方性 , 外地人就不易读懂 ,
这就影响了作品的读者范围 , 减弱了作品
的社会效果 。 所以我们主张 , 除方言文学
外 , 不能滥用方言土语 。 曾经有人将《阿 �
正 传》改编为剧本 , 让阿 � 满 口说着绍兴
话 , 鲁迅对此很不以为然 。他说 , 此戏 “倘是
演给绍兴人看的 , 他得说绍兴话无疑 ” � “但
如演给别处的人们看 , 这剧本的作用却减
弱 , 或者简直完全消失了 。 ”� 这是足以引
以为戒的 。 在文学作品中适当运用一些方
言土语 , 有其特有的修辞效果 , 但一些过于
冷僻的则须加以适当的注释 , 否则外地人
会不知所云 ,莫名其妙 , 怎能体味它的生动
和传神呢� 如闽南话中的 “有” �不坚实 � 、
“主 ” �一半 � , 不加说明 , 准知道是什么意
思 �
� · � 、方言修辞的 口语化特点 , 也可能
带来一些粗俗的毛病 。 所以茅盾在上述的
《关于艺术的技巧》中 , 在肯定了适当运用
方言土语之后 , 又强调“这里头还有个加工
的问题 ” 。文学作品中的方言土语必须是有
选择的 , 经过加工的 , 新鲜 、生动 、简炼 、深
刻的 。 它绝不是一般的日常 口头用语 。 我
们推崇文学作品中语言的口语化 、通俗化 、
个性化 , 但不等于可以滥用方言土语。方言
能使作品口语化 、通俗化 , 但方言却不全是
通俗的语言 ,好些正是古语的遗留。鲁迅在
《阿 � 正传》中写到阿 � “突然伸出手来摩
着伊�笔者注 � 指尼姑 �新剃的头皮 ”时 , 按
绍 兴话 , “摩 ”原作“掳 ” , 《越谚》云 � 不视而
轻手抚摩日掳 。本来用 “掳”更有方言色彩 ,
但鲁迅经过反复推敲 , 觉得“掳 ”字太冷僻 ,
外地人不会懂 , 终于放弃了 � 。
� · �、作品中叙述者的语言 , 不需要用
方言土语 。作品中用方言土语 , 是为了更好
表现人物的身份和个性特征 , 而叙述性的
语言 , 必须保持全民语言的规范性 。 鲁迅
说 � “上海叫 ‘打 , 为 ‘吃生活 ’ , 可以用于上
海人的对 话 , 却不必特用于作者的叙述
中。 ”�
� · � 、方言修辞还要注意方言本身的
加工和规范化间题 。 方言考本字的工作对
我们选择方言词提供了科学的依据 。 如潮
汕方言形容羞愧的“弄弄 ” , 其实应该写作
“叔叔 ” 。《孟子》� “观其色摊赦然 。 ”《说文》�
“报 , 面惭而赤也 。 ”
以上所论 , 当属粗浅 , 不妥之处 , 还望
指正 。
� � 见衰家肺等 � 《汉语方言概要 》� 文宇改革出
版社 , �� �� , 北京 �
� 老舍《出口成章 �� 人民文学出版社 , ���� 年 , 北
京�第 �� 页 。
�见老舍《出口成章》�人民文学出版社 , ���� 年 ,
北京� 中的《关于文学的语言间题》第 �� 页 �
� 见《汕头文艺》�� � �年第 �期 �
�见每迅《且介亭杂文 · 门外文谈》“鲁迅全集》
第 � 卷 , 人民文学出版社 , �� �� 年版 � 。
� 见茅盾《鼓吹集》� 《关于艺术的技巧 �� 人民文
学出版社 , ���� 年版 , 第 �� 页 � 。
�见贾平凹小说《蔺子梅》�
� 见奋迅《答� 戏� 周刊编者信》。
� 事见日本川岛《和奋迅相处的日子》�
� 每迅《答曹聚仁先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