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c】梦里寻她千百度——苏轼《江城子·记梦》赏析

【doc】梦里寻她千百度——苏轼《江城子·记梦》赏析 梦里寻她千百度——苏轼《江城子?记梦》 赏析 语文学刊2010年第9期 梦里寻她千百度 —— 苏轼《江城子?记梦》赏析 .李荣 (宿州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安徽宿州234000) [摘要]<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是一首悼亡词,是苏轼为怀念亡妻王弗 而作,具有很高的艺 术成就.本文意在通过对此词的分析,发掘其中所蕴涵的深挚情感,感受中国文人 的至情至性,以期对现代人的生 命爱情观以启迪. [关键词]悼亡;心思之曲;真谛;启迪 中图分类号:I2.07.2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8610(2010)09—0021—0:2 爱情是人类永恒的主题,是生命中最美好的体验,特别 是浸染了死亡段落的另类爱情,由于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 由于至情至性的流露,更令人刻骨铭心,也更令人动容.苏 轼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便是如此.此词是 一 首悼亡之作,是苏轼为怀念亡妻王弗而作.这首作品开启 了中国悼亡词的先河,却也成就了后世难以企及的高峰.因 此,它在文学史上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被认为是悼亡词 中最上乘之作,成为中国词坛的千古绝唱. 王弗是苏轼的第一位夫人,与苏轼是同乡.1054年,l6 岁的王弗嫁给了19岁的苏轼.王弗知书达理,侍亲甚孝. 对苏轼也关怀备至,她知苏东坡勤学苦读,就陪伴他"终日不 去",苏轼待人接物相对疏忽,她便"幕后听言"提醒苏轼. 夫妻二人伉俪情深,恩爱有加.但天命无常,在宋英宗治平 二年的五月,正值芳华的王弗不幸病逝.王弗的死,令苏轼 伤心欲绝.他将王弗安葬在故乡四川眉州故里,苏洵夫妇墓 地旁仅八步远的地方.1075年,在王弗去世十年之后,四十 岁的苏轼在那年正月二十日的晚上,做了一个遇见亡妻的 梦,醒来后感慨系之,前尘往事涌上心间,于是提笔写下这首 肝肠寸断之作,将堆积压抑了十年的情感爆发出来,表达了 对亡妻真挚的爱情和深沉的思念. 词有上下两阕.上阕写十年相思之苦及死别之痛."十 年生死两茫茫",作者开篇便说十年来我们人鬼殊途,生死隔 绝,互相遥念却再也不能互诉衷肠.首句单刀直入,为全词 奠定了伤感哀痛的基调."十年"点出了夫妻死别的时间. 词人纳兰性德当年在悼念亡妻时也曾写道:"背灯和月就花 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十年,不同境遇的人会有不同的 感受.十年,对于相爱的夫妻,朝夕相处的爱人,不过是白驹 过隙;对于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思念者来说,则是漫长的煎 熬.而现在的王弗和苏轼却是阴阳两隔,相见无期.柳永说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何况这是一种死别.十年相思,十年 悲苦,花落人亡两不知,这是怎样的一种无奈和伤痛,抑或许 这就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两茫茫"三字传达出一种莫 可名状的空寂凄清之感."两"字很自然地关合了双方.生 者痛,死者亦痛;生者茫茫,死者亦茫茫.虽然亡妻已逝,没 有生命,没有知觉,但在苏轼的情感中,却依然坚信亡妻有 知,依然活在苏轼的生命里.正如<宋词宋诗短论》中所说: "这首词的艺术感染力首先也是最主要的就是在于早已亡故 的妻子依然活在词人心底.……在他的词中,妻子总是作为 一 个活的形象出现."顾之京也指出:"他们(指以前写悼亡 的诗人)共同之处是均只从生者怀思死者,自诉悲凉的角度 来写,而没有东坡那样在一首小词之中写生死双方感情的交 流."这种独树一帜的写法,是苏轼的一大创举."不思量,自 难忘"描写了词人的心情和感受."不思量"看似极其无情, 却隐含着词人不可言说的深痛.说不思量,其实就是思量. 因为这种爱与思念已经成为一种习惯,甚至连词人自己都没 有察觉.又或者正是诗人爱之深痛之切,不愿触摸,不敢相 思,只能情深入骨,深埋心底.但苏轼始终是难以忘怀的.因 此又是"自难忘".苏轼用一种以退为进的手法=.表现了一颗 真挚哀伤的心."不思量,自难忘"也让我们感受到了不同人 生阶段的不同情感.青年时代的感情,如柳永所说"一日不 思量,也攒眉千度",爱的浪漫热烈,却容易消退.人到中年, 激情退去,感情平淡如水,然而却淡而弥久,久而弥笃.也许 没有少年夫妻的激越,却拥有经过时间积淀下来的朴质与纯 真.润物细无声,因而才能生死不渝."千里孤坟,无处话凄 凉"抒发了词人情思无处寄托之痛."千里孤坟"是从空间 的角度写对亡妻的思念.词人此时身在在密州,亡妻之坟远 在四川,两地相隔千里."千里"言其远,"孤:吱"言其单, "千"与"孤"二字,看似简单,却共同营造出一种凄清冷落的 [作者简介]李荣,女,安徽宿州人,宿州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 中国古典文学与文化. 一 21— 宙又瑰止李荣/梦里寻她千百度 意境."无处话凄凉"则饱含了夫妻二人阴阳相隔的哀痛. 此句再一次地关合对方,与首句的"十年生死两茫茫"相呼 应,让人感到一种沉甸甸的衷情.正如顾之京所说:"悼亡 诗词动人心魄的艺术感染力就在于死者不仅是生者怀念的 对象,而且是生者心中能够继续进行情感交流的对象,这就 构成了一种生死双方感情交流的超常境界;正因为这境界的 '超常',才更突出了生者孤凄无望的正常处境."如果说"千 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描写的是不能相逢之痛,那"纵使相逢 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则描写了相逢之痛.逝者已矣,当 年如花的容颜永远定格于作者美好的记忆中,而生者呢?古 罗马诗人奥维德在《黑海诗简》中曾写过:"如果你突然见到 我,你是不会认得我的,岁月已把我摧残得不成样子了".此 时的苏轼也是如此.经过了亲人离去的打击,经历了十年宦 海沉浮的摧残,词人已不在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现在的 他,容颜苍老,形体衰败,已经变成了一个尘土满面,两鬓斑 自的老人了.虽然当时的词人只有四十岁.此外,这句话还 包含了词人回首往事辛酸的政治慨叹.表现了作者对社会 飘摇,党争倾轧的社会的担忧与讽刺,寄托了词人有志不得 伸的政治失意与身世之悲.由此,悼亡词中第一次包含了政 治的寓意.这无疑扩大了词境,也提升了悼亡词的品格,是 对以往悼亡作品的超越,是苏轼的又一大创举. 在上阕中,作者分别用了十年,生死,千里这三个词,从 时间,空问和阴阳三个角度,描述了三个难以逾越的距离,表 达了一种相隔之痛.距离有多远?相隔有多痛?这不禁让 我们想到了一首诗——《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两者有异曲 同工之妙..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生者与死者的距离,再也 不可以相依的距离",这就是"十年生死两茫茫";"世界上最 远的距离,不是我不能说我爱你,而是想你痛彻心脾,却只能 深埋心底",这就是"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世界上最远 的距离,不是将爱埋在心底,而是无法忘怀心中的爱意,在相 思中煎熬",这就是"不思量,自难忘";"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在单相思中煎熬,而是彼此相爱,却不能够在一起".两 首作品,一样的深情,一样的哀思,一样的悲怆,东西呼应. 虽然苏轼执着地爱着妻子,可毕竟死者不能复生,相见 亦不可能.这是苏轼心中最深长的悲叹.而此悲叹终于成 全了一场梦.于是,词转入下阒."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 窗,正梳妆",词人笔锋一转,自然地转入记梦.在幽幽的睡 梦中,夫妻二人终于相逢,此刻时间与空间的距离都没有了, 有的只是美好一窗下,温柔如水的妻子,纤纤玉手,对镜贴 花黄.那般地面若桃花,那般地浅浅盈笑,和以前每一个快 乐的日子一样,幸福,温馨."小轩窗,正梳妆"是作者梦中所 见,也是当年幸福生活的真实再现,又或许是苏轼初见王弗 时的情景,亦或许是王弗留在苏轼心中最美的印象.这样一 个极平常的生活细节,却有着意想不到的震撼人心的效果. 作家杜鹏程曾说:"从一百个相类似的细节中选取一个,谁能 估量出这个细节会发出多么强烈的光和热?"所以,这个场景 虽普通,但却温馨,虽平淡,却饱含难以言说的深情,更反衬 一 22一 出如今"无处话凄凉"的悲哀,令人无限欲欺."相顾无言, 唯有泪千行",十年不见,蓦然梦中相逢,夫妻二人却互相对 望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有泪水不停地滚落.梦中相逢, 本可以尽情地"话凄凉"了,但二人却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 起.一片深情归于寂静.所谓情到深处自无语,惟有青泪诉 衷肠.无语相对处,柔肠寸断.世界上有许多的感情并不都 是可以用语言来表达的,但在这无言的背后,却又饱含着怎 样的深情.正是无言,才胜过万语千言.这句可以和柳永的 "执手相看泪眼,竞无语凝噎"相媲美,但柳永哀的是生离之 苦,而词人伤的却是死别之痛. 此外,不管是"小轩窗,正梳妆",还是"相顾无言,惟有 泪千行",词人的表达只是点到为止,含蓄而内敛,但却可以 让我们展开无边的联想,如对王弗梳妆打扮的遐想,对王弗 形象的遐想,对夫妻深情的遐想等等.正所谓"不着一字,尽 得风流".词人就是在这样得轻轻点染中,带给我们巨大的 心灵震颤,也使幸福而又沉重的气氛慢慢弥散开来.料得 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则表现了词人梦醒后的苦痛感 慨.梦毕竟只是梦,梦再美好,梦中情景再真切,醒来后也只 是一片虚无.当作者重新回到现实,想到千里之外的荒郊松 冈,亡妻孤卧泉下,这是怎样的一种孤寂凄清.词人含悲带 ,也让我们见证了他对王弗终身不舍的柔肠寸 泪,字字沉痛 断的爱恋."年年"二字让我们看到,十年并不是苏轼思念的 终点,而是新的起点,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千古的痴心人对爱 情穿越千年,超越生死的执着与坚持.从这个意义上来说, 苏轼是幸福的,王弗也是幸福的. 《江城子?记梦》被誉为是苏轼的"心思之曲",它写出 了人世间最值得珍贵的情感,是血泪交融之作,是无法忘却 的纪念.苏轼将满腔思念,不可言说的惆帐与深痛,倾注于 笔端,让人黯然神伤.法国作家缪塞说:"最美丽的诗歌是最 绝望的诗歌,有些不朽的篇章是纯粹的眼泔".'江城子?记 梦》就是这样的不朽之作.这样一首千古绝唱,不仅带给了 我们一种情感上的触动,更涤荡了我们的心灵,促使我们去 严肃地思考爱情与生命的真谛,从而更认真地体验自己的生 命与人生.这也许是《江城子?记梦>留给我们的最可宝贵 的财富. 【参考文献】 [1]李淑静,熊俊然.一首震颤人心的悲歌一再读《江城子 ? 十年生死两茫茫》[J].现代语文(文学研究),2006 (1). [2]郝竹梅.苏轼《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赏析[J].中共 山西省委党校省直分校,2007(5). [3]董睿.挥不去的情思——苏轼《江城子》再读[J].现代企 业教育,2007(18). [4]陆葵.一帘幽梦——浅析苏轼《江城子>[J].黔东南民族 师范高等专科学校,20o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