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荷马史诗中的英雄主义

外国文学研究 134 论荷马史诗中的英雄主义 李 慧 王长兴 谁是荷马?荷马生活在什么时代?曾经出现过一位叫 荷马的吗?《伊里亚特》和《奥德赛》是出自同一位作者 之手吗?那么是否存在一部完整的 《伊里亚特》和一部 《奥德赛》呢?诸如此类问题被称为“荷马问题 (the Ho- meric Question)”，也就是说与《伊里亚特》(Iliad)和《奥 德赛》(Odyssey)的创作、作者的身份和时代有关。［1］在这 里暂且不论学术界的这些关于荷马以及荷马史诗的问题争 论，对归在“荷马”名下的两部恢宏史诗《伊里亚特》和 《奥德赛》无疑是西方文明的开端，荷马也因此常常被称为 “最伟大和最神圣的诗人”。作为“最高明的诗人和第一悲 剧家”和“最智慧的人”荷马史诗哺育了希腊乃至整个西 方世界的精神传统，因此又被称为 “希腊的教育者”。［2］ 《伊里亚特》和《奥德赛》实实在在地摆在我们面前，所 以我们仍然可以从古代传说、历史残篇及后人的记述中还 原出荷马史诗中的英雄形象。 荷马史诗是英雄的史诗。英雄史诗用神奇的笔调描写 英雄的形象，突出英雄在历史发展过程中的主导地位，其 目的并不是贬低大众，而恰恰是为了抬高作为那些英雄的 子孙们的希腊人，是为了抬高那些创作和传播英雄业绩的 人们本身。因为一个有着英雄祖先的民族是值得自豪的。 英雄史诗之所以能够长期而广泛地流传，并不仅仅在于它 能娱人耳目，更重要的是它能启发人们的心智、鼓舞人们 的斗志、引导人们缅怀祖先的英雄业绩、继承和发扬祖先 的荣光、像英雄的祖先那样去进行生存斗争。正是由于这 个缘故，当时希腊的各个城邦都竞相把《荷马史诗》中的 英雄人物尊为自己的祖先，甚至连荷马本人也成了各城邦 争夺和崇拜的对象。 英雄 (hero)一词就来自于荷马史诗。《伊里亚特》开 篇中就出现了这个词:阿喀琉斯的愤怒把许多英雄高贵勇 敢的灵魂送往哈得斯。［3］荷马史诗中交战的双方都是英雄， 其中出现了大量英雄，这就说明了它自身的主题，而且英 雄们的言行则进一步诠释了它的内涵。因此，对英雄社会 的理解是理解古代社会及其后继社会的一个必要部分。 “英雄”是“神样的种族”，他们在某些方面比前朝人 物更正义和尚武。在荷马笔下，前一代的英雄比现在的人 力气大得多，他们是活着的人，打仗时威力无比。荷马把 英雄看成是“半神的种族”。所谓“半神”在希腊文化里 指神明与凡人生的孩子，如:阿喀琉斯和阿伽门农。荷马 直接把英雄称为“云集的宙斯的儿子和孙子”。他们处处受 到神明的眷顾，如在《奥德赛》中，雅典娜对奥德修斯的 那种母亲般的呵护。 英雄具备凡人所羡慕的一切，是希腊人中的杰出代表。 每个英雄都有显赫的门第和可资炫耀的家族，坐霸一方， 王统天下。他们相貌俊美，仪表堂堂，鹤立鸡群在芸芸众 生之中。在荷马看来，英雄是神的后裔。“哦，朋友们，达 奈勇士们，阿瑞斯的随从们!”［3］所谓英雄就是卓越的人。 阿喀琉斯、阿伽门农、赫克托尔等都是最优秀的人。在荷 马笔下，英雄们膀大腰圆，力大无比。在荷马看来，神的 后裔们如果没有超人的勇力，那就不配称英雄的美名。 一、尚 武 即忠于战神。在荷马笔下，英雄就等于战士，它是战 士的同义词 (这和我们今天的 “英雄”含义大大不同)。 英雄的尚武精神不仅是好战，要战无不胜，甚至有时候可 以不计较得与失。由此看出，英雄们对力量的赞美远远甚 于对美德的追求 (这也正是柏拉图批评荷马的地方)。阿喀 琉斯拖着赫克托尔的尸首绕帕特罗克洛斯的坟墓疾走，并 将俘虏杀死在自己朋友的火葬堆上，“这个英雄的性格竟如 此混乱，他的内心竟有这种毛病:卑鄙、贪婪与蔑视神、 人。”(《理想国》391b5 － c6)但这种行为对于尚武好斗的 英雄来说，似乎不存在伦理上的困境。［2］但阿喀琉斯和帕特 罗克洛斯是生死好友，从这个方面来看，他们之间的友谊 比生命本身更重要。这就是荷马笔下英雄的另一个特点: 看重友谊。 二、友 谊 荷马笔下的友谊主要体现在为逝去的朋友复仇当做自 己应当承担的责任上。理解了这一点，我们不难明白，当 阿喀琉斯听到他最亲密的战友帕特罗克洛斯死于赫克托尔 之手的噩讯时，他为什么会如此愤怒，复仇的欲望为何会 如此强烈。“他十指钩屈，抓起地上的污泥，撒抹在自己的 头脸，使俊美的相貌变得污脏，灰黑的尘末纷落在洁净的 衫衣上。”而在此之前，面对帕特罗克洛斯和俄底修斯等人 的规劝，他表现得是那样的固执倔强。在战斗中，阿喀琉 斯表现得异常骁勇，面对赫克托尔退让和劝和，阿喀琉斯 只恶狠狠地说:“不要和我谈论什么誓约，赫克托尔，我不 135 会宽恕你!……现在，我要你彻底偿还我的伙伴们的亡灵， 所有被你杀死的壮勇……” 三、优 秀 “英雄”一词本身就是一个形容词，从赫西基俄斯的一 则注解中得知， “英雄”的意思是 “非凡的” “强大的” “高贵的”“可敬的”，［4］也就是出类拔萃的人。在《伊里亚 特》中，阿喀琉斯是阿开奥斯人中最优秀的一员，阿伽门 农、赫克托尔等都是优秀的人。在他们所受的教育中，英雄 是永远做最优秀的人，不仅对于他们自身，对于敌人也是。 古希腊人的基本观念是:要永远成为世上最勇敢最杰出的 人，不可辱没祖先的种族。［5］这既是英雄的体现，也是所有 尊敬祖先的族人的责任。为了祖先的荣誉，争相出头，为的 就是要永远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人，得到颂扬。在荷马笔 下，有时神力无穷，其实就是为了突出英雄的优秀与卓越。 四、勇 敢 这是英雄最主要的特点。它与友谊、命运、死亡和荣 誉等息息相关。以我们现代人的理解看来，英雄既是英雄 的特质，也是他们毕生追求的目标。在荷马的笔下，勇敢 是英雄的代名词。而在柏拉图那里勇敢却主要指 “男人 气”，而要保持这种让人歌颂的品质，则内心必然有一种坚 定的信念。［6］当然，莽撞冒失不是勇敢。真正勇敢的英雄们 清明理智、无私无畏，而且进退有度，大丈夫能屈能伸。 它是一种个人的品质，更是一种维持一个家庭和团体所不 可或缺的品质。正是因为有这种品质，英雄们才能在战场 上奋勇杀敌、同仇敌忾，才能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在 《伊里亚特》中。许多人尽管心里害怕但仍然坚持自己的位 置，不让敌人抢走战友的尸首，保护船只不被敌人烧毁， 为了荣誉而不自量力挑战强大的对手等。阿喀琉斯和赫克 托尔就是这样的英雄。荷马借女神塞提斯之口告诉她自己 的儿子阿喀琉斯，一旦他杀死赫克托尔，他也逃脱不了死 亡之神的追逐。但是，阿喀琉斯回答母亲，他要出战赫克 托尔，因为赫夺走了他挚友的生命。然后，他也将接受宙 斯和列位神的惩罚，如果同样的命运等待着他，他一样在 死后安闲地舒躺。［3］他勇敢的灵魂绝不允许他在死神面前苟 且偷生，为战友复仇是他的责任，义不容辞。作为英雄的 他们，必须与命运进行抗争。那英雄们为什么这么勇敢呢? 荣誉是最主要的信念。 五、荣 誉 勇敢往往与荣誉相生相伴:勇敢起主导作用的一个突 出特征就是好胜和好荣誉。［6］只有在战斗中或在竞赛中的优 胜者才有权力谈荣誉，这是被他的家庭和他的共同体认可 的一种标志。英雄们追求的是“光荣名声会传扬遐迩如黎 明远照”，［3］向往自己的名声可达天际，羡慕别人的美名远 扬。荣誉和尊严对于英雄们来说是高于他们生命的东西。 荣誉和尊严受到践踏对他们来讲无疑是无法容忍的冒犯。 维护自己的荣誉也就是维护自己的人格、家族的名誉和人 际关系的公正秩序。所以当盟军主帅阿伽门农被阿喀琉斯 的言语冒犯，扬言要夺走他的女仆布里塞伊斯时，激起了 阿喀琉斯极大的愤怒，他的情绪极度高涨，要不是雅典娜 及时赶来阻止，他高悬着的铜剑早已戳入了阿伽门农的胸 膛。这场争执使盟军中两位最杰出的英雄之间的关系出现 裂痕，阿喀琉斯因此负气出走，致使希腊军队在后来的战 事上节节败退，人员伤亡惨重。在生命和荣誉之间，英雄 们宁肯为荣誉舍弃生命，宁死不辱。所以，赫克托尔心里 明白，希腊军队必将攻克特洛伊，自己也将走向死亡之路。 但这并没成为他畏缩不前的原因，相反他要为自己的祖国 和家园浴血奋战。阿喀琉斯也知道，他也永远无法逃避死 亡，所以他甘愿为了荣誉而舍弃生命。他们如此珍视个人 的荣誉是因为英雄是离神最近的人，荣誉是他们面临死亡 时向神靠近的动力，是通往天国的门票。在荷马笔下，英 雄们追求的个人荣誉是和古希腊崇尚个体完善的精神相通 的。荷马强调个人成就的古典传统直接影响后世西方社会 的价值观，形成了西方人文传统的基调。荷马史诗也就成 为最关注个体性理念的先驱。 英雄是短暂与永恒之间的一座桥梁，是城邦和家庭的 栋梁，他们的超越性追求就像一棵参天大树，一旦这棵树 繁花盛开，它所由之成长而出的人类的土壤就会展现出新 颖的、意想不到的美丽来。 在古希腊，英雄是其传统宗教中一个十分古老、明确 而又神圣的概念。英雄崇拜和对神明的崇拜并行，由古代 的祖先崇拜演化而来，后来则成了较发达的城邦文化的一 个重要组成部分。而到了柏拉图那里，英雄崇拜则上升到 国家意识形态的高度，在他看来，英雄崇拜是礼法所需。 英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让我们以西方人对他们的祖 先这样的评价来作为结语:在英雄时代所有崇高的诗人中， 无论就价值还是实践来看，荷马都享有首屈一指的特权。 ［参考文献］ ［1］［匈］格雷戈里·纳吉(Gregory Nagy)． 荷马诸问题 ［M］．巴莫曲布嫫，译． 刘魁立，主编． 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 社，2008． ［2］程志敏．荷马史诗导读［M］． 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 社，2007:204． ［3］［古希腊］荷马．荷马史诗［M］．陈中梅，译． 北京:中国 戏剧出版社，2005． ［4］［英］简·艾伦·赫丽生．古希腊宗教研究导论［M］．谢 生坚，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 ［5］［古希腊］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M］．徐松岩， 等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102． ［6］［古希腊］柏拉图．理想国［M］．郭斌和，张竹明，译． 北 京:商务印书馆，2002:148． ［作者简介］ 李慧(1982— )，女，江西安远人，赣南师范学院科技学院 外语外贸系助教，研究方向为英语教学、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王长兴(1980— )，男，甘肃武威人，赣南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 助教，研究方向为英语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