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
迟钦亭是校足球队的后卫 。 每次运动会 , 长跑的各项目都有名次 。 历史
系是体育成绩最差劲的一个系 , 迟钦亭是历史系的体育明星 。
班上的大龄学生都集中在迟钦亭他们的寝室。 一共六个人 , 最大的是班
长李浩, 已结婚并且有了两 个小孩 , 最小的是李文林 , 对象在中文系 , 比他
低一届。 迟钦亭是大龄学生中唯一没有女朋友的。
李文林那位在中文系的对象经常来 , 和寝室里的人都很熟。 有时也和迟
钦亭聊天 , 知道他没有女朋友 , 便要把她的一位同学介绍给迟钦亭。 通过李
文林把这意思向迟钦亭说了, 李文林用的是半真半假的口吻。迟钦亭不置111 否。
李文林说 : ’‘各有各人的缘分 , 反正不是什么拉郎配 , 你们见一面 , 成不成, 兄
弟你自己看着办吧。 ”
那天 , 迟钦亭正在运动场练球 , 碰巧遇上李文林的对象。 中文系的几个
女孩子在那边打排球。 排球滚过来 , 李文林的对象追着来捡球 , 她捡起球 ,
一看面前是迟钦亭 , 眼睛往自己的同伴那边膝 了膝 , 笑着做了个怪脸 , 抱着
球往回跑。 迟钦亭心头不由一阵快跳 , 脸刷地红了, 一边按着教练的吩咐继
续练习带球过人 , 一边忍不住偷看那边打着排球的中文系的几个女生 。
过了一会 , 中文系的那几个女生不打球了 , 说着笑着走过来。 在离迟钦
亭他们训练场不远处停下 , 看他们练球。 迟钦亭只觉得说不出的别扭 , 所有
的动作似乎都僵了, 怎么样也控制不住脚下的球。 一个不小心 , 脚下 一滑 ,
跌了个朝天跤 , 场外一阵哄笑。
教练吹了吹哨子, 让队员们练习射门。 中文系的那几个女生依然兴致勃
岭
啥
咨
叶兆言
价
撼
翅
古
令
勃在看。 轮到迟钦亭射门时 , 李文林的对象在场外
喊了一声 , 迟钦亭没听清 , 拔脚怒射 , 球总算进了。
他抬起头来, 看着中文系的那几个女生 , 见有一位
长得极漂亮 , 是一张晒不黑的脸 , 额角上几缕汗湿
了的头发 , 大眼睛含情脉脉看着迟钦亭。 两人的眼
锋一对上 , 迟钦亭触电似的麻了一麻 , 竟没有勇气
再向那个方向望上一眼。
中文系的那位漂亮姑娘给迟钦亭留下很深的印
象。 多少年后 , 他眼前还会有意无意地峨过那含情
脉脉的笑脸。 到晚上 , 李文林嘻嘻哈哈和他说约会
的事, 迟钦亭发现自己很难再摆出无动于衷的样子。
初次约会定在三天后 , 他却有些迫不及待。 都在一
个学校 , 不过隔了几幢楼 , 抬头不见低头见, 约会
非要放在什么三天后 , 真是有点多余的盆。
三天说过去就过去。这一天恰好迟钦亭的生 日。
见面地点是在寝室 , 时间是晚饭后 , 由李文林的对
象领来。 吃晚饭时 , 迟钦亭在食堂碰到李文林的对
象, 她笑着说 : “喂 , 别一毛不拔 , 去买几瓶汽水 ,
多买几瓶。 ”
当李文林的对象的声音在楼道里再次响起的时
候 , 迟钦亭突然有些觉得不安。
开门的一霎那间, 他产生了那
种出了差错的预感。 他的手开
始发抖 , 发抖的手把 门拉开 ,
李文林的对象领进来一位陌生
的毫不相干的姑娘。
迟钦亭的脸上是一种认错
了人的尴尬表情, 两只手僵在
那 , 挡住了门仿佛 不让 人进。
. 李文林的对象冲他看了看, 笑
着说 : . ‘怎么, 第一次见面就想
握手呀 ! ”迟钦亭更尴尬. 忙请
二位进屋坐, 惊惶不堪地去搬
板凳。 那开汽水瓶盖的板头就
庄桌上 , 他却没头苍蝇似的乱
找 , 背上湿流流的已是一层汗。
适当的笨拙有时候可以大
占便宜。 迟钦亭给人的初次印
象很不坏 , 虽然他自己对人家
的印象稀里糊涂。 那种搞错了
的遗憾太强烈 , 以致于初次见
面的女朋友相貌到底如何 , 他
都缺少一种准确的判断。 不漂
亮是无疑的 , 因为迟钦亭心目中原有的那位姑娘太
漂亮。 美是一种比较 , 一种最残酷的比较。
“你小子到底怎么想的 , 人家还等着回话呢? ”李
文林自从初次会面绪束, 捞着机会便这么问迟钦亭。
迟钦亭说 : “我们彼此又不了解 , 她老问我 ‘你
们足球队是不是天天训练’ 了”
“废话 , ”李文林笑着说 , “‘刚开始谁不是他妈的
没话找话。 不了解? 睡一觉就什么都了解了, 你当
找个女人那么容易啊 , 见鬼。 怎么样 , 继续了解了
解吧 , 不要粘糊糊的 , 拿一点男子汉的气派出来。 ”
迟钦亭从来没和女人打过交道。 进大学前和进
大学以后 , 他无一例外地都是在看人家谈恋爱。 作
为大学的四年级学生 , 在女人这个问题上 , 他不比
别人想得多 , 肯定也不比别人想得少。 虽然迟钦亭
心 目中有更中意的姑娘 , 但是他很现实地
决定
郑伟家庭教育讲座全集个人独资股东决定成立安全领导小组关于成立临时党支部关于注销分公司决定
进一
步了解另一位姑娘。 另一位姑娘有个很特别的姓 ,
姓沐。 迟钦亭在学校办的墙报上 , 曾见过署名 ‘沐
岚’ 写的一首诗 , 诗好诗坏记不清 了, 沐岚这名字
想忘掉倒不容易。
迟钦亭和沐岚的关系就算马马虎虎地定下来 。
咬
刚开始双方并不热心J 大家都抱着了解了解再说的
念头。 沐岚是那种一眼望过去没有什么特别处的姑
娘 , 不高、 不矮 , 不胖、 不痰 , 都是中间值。 迟钦
亭给沐岚造成了一种错觉 , 这错觉说不上好 , 也说
不上坏。 沐岚一直以为迟钦亭对她太一见钟情。 她
身上很有些女诗人气质 , 男女之间的事看起来都带
点浪漫色彩。 他们最初全靠介绍人传递信息。 介绍
人通常习惯两边说好话。 李文林不用吹灰之力 , 便
把迟钦亭塑造成一个痴心男子形象。
据说女大学生找对象。 十有八九不满意 , 十有
八九都是那种食之无味 , 弃之可惜 , 如鸡肋一般的
未婚夫。 刁百录痛莉荻感玩念, 对于沐岚似
乎还嫌太早。 开始的两个星期里 , 沐岚一方面不反
对所谓目的在于进一步了解的逛马路游公园 , 另一
方面 , 大谈独身主义又是她有意无意的话题。 她扮
演的角色 , 在施舍爱情方面非常吝音 , 好象她之所
以和不得不陪陪迟钦亭 , 只是不愿太伤他的心 。 可
是两个星期以后 , 沐岚终于深深地伤了一次迟钦亭
的心 。 那天 , 班上负责邮件的同学扔给迟钦亭一封
字迹陌生又娟秀的信, 打开一看署名 , 是沐岚。
迟钦亭同志:
您好! 谢谢!
这封信思之 已久, 几次提笔 , 几次放下。
真难呀 !
我们经过初步接触, 彼此有了一定的印象。
我们之 间的交谈是令人愉快的 。 可是这封信里
我要告诉你的也许会让你吃惊 , 但是希望这不
会引起你对我的误解 , 我想我不说明你也应该
明白我的意巴。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 , 两个星期是很短暂
的一瞬间 , 没有必要去追回 , 时间流逝 , 一切
将在记忆中淡漠。 你的一片真心我也知道, 很
感激 , 也使我不安。 想来我这样突然与你分手
没有刺伤你的感情, 你也不会因此而 恨我。 请
你相信我过去待你也是真心诚意的 , 究竟为什
么分手这也就不 要再追究了。 我希望我们平静
地分手 , 平静得象一 潭古水 , 这 很容 易做到 ,
我们毕竟才刚刚相识 。
请原谅我 ! 衷心祝你幸福 !
再见了!
沐 岚
另一张纸片上是首小诗 , 迟钦亭吃不准到底是
不是沐岚写的 。
常常 , 我为我的笔感到羞惭
它像一 只无力的小鸟
囚禁在这片温柔的天地
突不破那隔绝了蓝天 的栅栏
只是谛听着这颗爱恋的心
怯怯地轻轻地跳动: 嘀嗒嘀嗒
描绘它兴奋时的鲜红
和失血时的苍白 · · , 一
如果我是上一个世纪的姑娘
也许, 我会安于柔情似水的谈吐
用褪色的丝带系上这束纸片, 伴着
心跳和迷乱的眼光献到你面前
然而 , 一旦爱情 已闪烁崭新的光彩
难道还要去拨弄那古老的琴弦
迟钦亭很有些摸不着头脑 , 哭也不是 , 笑也不
是。 他发现 自己被迫尝了一次失恋的滋味。 中文系
的学生干什么事都喜欢文给给的 , 虽然历史系也算
近邻 , 迟钦亭无论如何也猜不透沐岚的本意。 那信
和小诗被翻来复去读了无数遍, 一切都莫名其妙 ,
一切都太岂有此理 。两个星期的交往的确不是很久 ,
况且那种捉迷藏的谈话 , 不仅不能有助于进一步了
解, 反而加深了进一步的不了解 。 迟钦亭有一种叫
人捉弄了的感觉。 他傻乎乎陪人家散步 , 无目的地
逛公园 , 听那种女强人的 独身 主 义观点 , 包括毫
不相干的对尼采的瞎议论 。 迟钦亭从来没读过尼采
的一种著作 , 他只是听沐岚说尼采怎么怎么好 , 便
从书店里抱了一大堆回来。 叔本华也跟着沾光 , 因
为沐岚曾说过 , 要读懂尼采就必须先读懂叔本华 。
这两位德国哲学家和迟钦亭显然格格不入, 每次都
是读不 了几页就扔下。 尼采和叔本华的著作成了他
第一次恋爱经历的讽刺。
寝室里只有一个大书架 , 每人有一层可以放书 。
崭新的哲学书放在书架上很好看 , 然而迟钦亭每次
看到了都嫌别扭 。中文系和历史系在一个食堂吃饭 ,
自从迟钦亭和沐岚结识后 , 他们想不见面也不可能。
有时各人排着各人的队 , 一侧过脸来 , 发现俩 人正
并驾齐驱 。 沐岚常见的表情 , 是那种似笑非笑的歉
意。 这歉意最让迟钦亭觉得恼火。一天吃完饭回来 ,
他坐在那生闷气 , 一眼誉见整整齐齐排在书架上的
尼采和叔本华著作, 恨不得立刻点把火烧成灰烬拉
倒。 突然 , 他产生了一个近乎恶毒的念头 。 在和沐
岚交往的两个星期中 , 他们唯一的一次上馆子, 因
为迟钦亭身上带的钱不够 , 是沐岚会的钞 。 当时总
丫
踌
咨
扣
愁
执
衡
奋
觉得以后机会多得是 , 迟钦亭也没有往心上去。 如
今日想起来, 他男子汉大丈夫的 , 也犯不着 白吃人
家一顿。 干脆把尼采和叔本华的著作送给沐岚 , 权
当着那次上馆子付的饭钱 。 说干就干 , 他夹了张条
子在书里 , 说这书特地为沐岚买的, 自己留着也没
用 。 又找了张过期旧报纸。 包得方方正正的, 托李
文林的对象带给沐岚。
等到下一次遇到沐岚的时候 , 她脸上的歉意没
有了, 脸很红 , 眼睛不敢看迟钦亭。 迟钦亭以为她
会说一句致谢的话 , 但是沐岚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 迟钦亭收到一封字迹娟秀却不陌生的
信 , 字数不多 :
小迟 :
真后悔写那信。 我干什么要折磨你呢 。 我
知道你爱我 。 可是我偏偏折磨 了你。 无论 谁,
折磨一个爱她的人都是残忍的。 我都不敢相信 ,
你知道 , 真的不 敢相信 , 我发现我可能已经爱
上你了 , 真的。 我们干什么要 自己折磨自己呢 。
明天在过去的老地方等我。 对不起了 , 别
再生我的气。
岚
对了, 时间是晚饭后 , 和过去一样。
迟钦亭又一次哭笑不得。 他产生的第一个冲动
便是 , 根本不去赴约 , 让沐岚傻傻地白等一次。 没
有比这更好的报复。 想到能天赐良机地教训一下那
位自以为是 , 又再三故作多情的女才子 , 迟钦亭顿
时感到一种由衷的愉快。得好好地煞煞沐岚的傲气,
他心里暗暗盘算着 , 考虑了一套又一套
方案
气瓶 现场处置方案 .pdf气瓶 现场处置方案 .doc见习基地管理方案.doc关于群访事件的化解方案建筑工地扬尘治理专项方案下载
。
那天 , 沐岚穿的是淡青色的羊毛衫, 胸前是白
细线绣的兰花 , 一条很厚的粗呢裙。 迟钦亭印象中,
这是沐岚打扮得最漂亮的一次 。 合适的打扮使沐岚
身上的优点发挥得淋漓尽致。正是天要黑非黑之际,
沐岚站在一株小树边 , 安静得仿佛是座塑像。 迟钦
亭突然发现沐岚比他想象的迷人得多。
也许他们各人事先都准备了些话要说。 事态的
发展出乎大家意料之外。 他们沿着校门前那条大路
往下走 , 一直走到了大路尽头。 有相当长的一段时
间 , 两人就这么走着 , 什么话也不说 , 默默地走 ,
大家心里都感到不错。 路灯下 , 他们并排的影子一
会长一会短 。 汽车远远地开过来 , 车灯猛地大亮 ,
刺得眼睛都不敢睁。迟钦亭不止一次想走上前一步 ,
挡住那直逼过来的灯光。
这一次他们再也没谈什么独身主义 , 也没谈尼
采和叔本华。 许多话不知不觉地便会涌到嘴边来。
有些话事后想想并没有什么可笑的地方 , 但是他们
当时确实开心得哈哈大笑。 有个乡下口音的人找他
们问路 , 他们瞎指点了一气 , 为那乡下口音的古怪
乐了半天 。 他们走过的那条路长得近乎遥远 , 来回
用了四个多小时 , 脚底下都打了泡 , 也没觉得累。
这以后的发展十分顺利。 那个称之为缘分的玩
意开始起作用。 他们起码在有一点上是一致的, 这
就是并不觉得对方令自己最最满意。 好在谈恋爱不
可求全责备的道理两人都懂·谁翅巴塑宣邹 ,谁都刁玲水国杯麟远 。 沐岚以一种无可奈何的口吻说 : “既然我们相爱 , 就爱下去吧。 不过 , 有一天
你也许要后悔的。 ”这话让迟钦亭疑惑了不少天 , 因
为沐岚紧接的一句话更让人吃惊 , “你要是知道了我
的真面目, 你可能真的会后悔的。 ”迟钦亭不知道她
所说的真面 目是什么 , 为什么要让他后悔。 难道沐
岚有过什么见不得人的恋爱经历 , 有过小说上常写
的那种事。
中文系的男女人数比例有些失调 , 男的多, 女
的少。 历史系是近邻 , 近水楼台先得月, 跑到中文
系去找女朋友似乎也成惯例。 中文系的男生因此忿
忿不平 , 大有自家鱼塘被别人钓了鱼的恼火 , 横眉
冷对之余, 既嘲笑历史系的女生不肯生得漂亮一些 ,
又酸溜溜地夸迟钦亭钓鱼真会找地方。
鱼已经上钩毕竟是个事实 。 迟钦亭好象存心要
气气中文系的小伙子们 , 越是当着人面 , 越对沐岚
表示亲热。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 迟钦亭和沐岚又
都发现对方身上有不少意想不到的优点。秋高气爽 ,
再下来刮 了西北风 , 天气越来越冷 , 他们之间的吸
引力 , 却滚雪球似的, 越滚越大 , 越滚越结实。
迟钦亭不是什么高材生 , 不过他的外语程度比
沐岚好得多。 沐岚选修了外语阅读这门课 , 期终考
试是从《读者文摘》上选一段译成中文 , 当然是开卷。
她吞吞吐吐地请迟钦亭帮忙 , 说有些句子不懂要请
教。 迟钦亭差不多逐字逐句为她讲了一遍。 文章太
长 , 要一下子都记住也太难 , 迟钦亭索性越沮代疤,
好事做到底 , 加夜班赶了个初译稿出来。
情场得意 , 迟钦亭一顺百顺。 他把初译稿交给
沐岚的时候 , 顺带又告诉她一个好消息。 迟钦亭在
学报发表的一篇
论文
政研论文下载论文大学下载论文大学下载关于长拳的论文浙大论文封面下载
提纲 , 引起一家省级刊物的重
视 , 刊物的主编写了封热情洋溢的信来, 要求刊登
迟钦亭论文的全文 。 沐岚十分高兴 , 说了些祝贺之
类的话 , 让迟钦亭赶快准备。 她自己把那封主编来
- - - - - 一~ ~ ~ ‘. . . . . .
呼
信读了又读, 又去图书馆查那本有迟钦亭论文提纲
的学报 , 偏偏这一期没有。 迟钦亭手头有一本, 但
是要派用场 , 沐岚只好等他整理好全文再借来细看。
迟钦亭干活很爽快 , 将近一万字的文章 , 加两个夜
班便完成 , 得意地捧来给沐岚看。 字迹有些潦草 ,
涂改的地方也多 , 有的地方是用不同的稿纸拼贴的 ,
黄是黄 , 白是白, 看上去极不顺眼 。 隔了一天 , 沐
岚把论文还给了迟钦亭 , 却是她亲笔重抄过的 , 一
手娟字 , 干净得仿佛都能闻出清新的芳香来。
冬天来了, 沐岚住的房间朝北 , 又靠窗 , 冷得
出奇。 一个大意便得感冒, 沐岚和迟钦亭约会逛马
路 , 不时地要掏出手绢来撰清水鼻涕。 渐渐病加重
了, 头有种撕裂的疼 , 课也不能去上 , 只好躺在床
上休息。 这期间 , 迟钦亭每天都去看她。 因为宿舍
里还有别的女生, 他总是坐一会就走。
一天 , 李文林的对象说 : “小迟 , 小沐有一盆衣
服在这呢 , 本来我想代她洗了 。 不过 , 这可是你立
功的机会 , 我们不敢抢。 ”沐岚急忙从床上支撑起连
连喊“不” 。
迟钦亭想, 洗几件衣服算什么 , 端起脸盆拿了
肥皂便走。
盗洗室紧挨女厕所 , 一个女大学生系着裤带往
外走 , 差点撞上迟钦亭。 迟钦亭目不斜视 , 略有些
不 自然地朝水龙头走去。 女厕所是弹簧门. 人进进
出出, 砰砰直响。 迟钦亭一边搓洗衣服 , 一边想大
家必定都注视着他, 悄悄地议论着什么。
等沐岚病好 , 期末大考已经迫在眉睫。 谈恋爱
多少误了些功课 , 沐岚和迟钦亭不免临时抱佛脚。
应付完了考试 , 两人都觉得好几天没在一起 , 要紧
象补功课一样的补上。气象系大楼东头是个死拐角 ,
虽然露天 , 却没有风 , 比较来比较去 , 这地方约会 ,
比在寒冷的大街上来回走好得多。 沐岚似乎瘦了些 ,
然而更添了一层娇弱的可爱。 月光慢慢地 向西移 ,
他们脚底下的树影也跟着动。
沐岚说 : “我们班的同学, 都夸你好 。 ”
迟钦亭笑着问: “夸我什么? 就为了我给你洗衣
服? ”
沐岚用脚去踩地上的树影子, 笑着说 : “是又怎
么样。 告诉你 , 如今世道变了, 女孩子都喜欢男的
温柔一些 。 ”
迟钦亭又笑着问, 难道他不温柔 。 沐岚笑而不
答 , 脚依然踩那树枝的黑影。 突然树影没了, 沐岚
抬头看 , 、 只 见那月亮已移到大楼顶部 , 四下里一下
子黑了许多。 迟钦亭迟疑了一下 , 手伸出去 , 找到
了沐岚的手 , 搭在上面, 用一种异样的声音说 : “今
天我要吻吻你。 ”
沐岚不说话 。 不说答应 , 也不说不答应 , 人有
些微微发抖。 迟钦亭侧过身去 , 捧住 了沐岚的脸乱
吻一气。 他第一次做这种事 , 干得很笨拙, 想象电
影上那样吻沐岚 , 好不容易找到 了她的嘴, 但是她
一动不动 , 象座雕像一般僵在那 。 吻 了一阵, 沐岚
还是没反应。 迟钦亭急了. 叹着气说 : ‘’难道你不乐
意? ”
沐岚璞嗤一声笑了, 说 : ‘’我真的不乐意 , 你怎
么办? ”
迟钦亭说: “什么怎么办, 你不乐意, 我也照样
吻你。 你信不信? ”
沐岚说: “那干吗还要问我呢 ? ’‘
迟钦亭笑了笑 , 说 : “这叫先礼后兵, 先君子后
小人 。 ”说了, 又要吻沐岚。
寒假里迟钦亭回老家探亲, 他母亲知道儿子有
个女大学生的对象 , 说不出的高兴 。 一 有机会, 便
拉住了儿子问这问那。 未来儿媳的相貌自然是要问
的 , 不过 , 老人家最关心的还是对方的家庭条件 。
她曾听儿子说对方是干部家庭 , 这真是又好又不好。
好是儿子果真有了出息 , 要不然干部子女怎么会看
上他。 不好的一点也明摆着 , 干部的千金可不是好
伺候的。 儿子老实, 将来一定受委屈。 她自作主张
想了一大套能治服未来儿媳的办法, 极认真地教给
儿子。 迟钦亭听了啼笑皆非 , 知道母亲也是个举脾
气 , 干脆不反驳 , 由她去说。
沐岚是本地人, 父亲是省里的一个厅长。 不过 ,
迟钦亭从来不觉得沐岚身上有什么厅长千金的架
子。 也许这正是她的可爱之处。 迟钦亭是那种完全
靠自己努力闯出天下的人 , 一向很有自信心。 虽然
出身贫寒 , 但是做为名牌大学的大学生 , 门第观念
对他 已经没什么束缚。 母亲的提醒充其量是增加 了
他的一点不愉快。 他不承认自己会在做厅长的未来
的老丈人面前怯场。 然而当沐岚带他第一次登门拜
访时, 迟钦亭却免不了心慌意乱。
厅长家的房子并不像设想中那么好 , 那么豪华 ,
唯一的特点就是比普通老百姓家的住处 高级一些 。
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家具, 大大小小的沙发好 儿只 ,
都有点陈旧和俗气。 沐岚小一岁的弟弟婚期已近 ,
忙出忙进, 正在布置自己的新房子。 见 了迟钦亭 ,
不当回事地点了个头 , 火烧火燎地又去忙自己的事
子
跳
啥
海
补
港
迟钦亭既未受到冷遇 , 也未得到什么热情招待。
厅长陪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 , 借 口有文件要看 , 一
头栽进自己房里 。 沐岚母亲不停口地抱怨如今保姆
难找, 系着个围裙在厨房转, 不停地指使沐岚做这
做那。 迟钦亭穷极无聊 , 坐在沙发角落里读过期的
报纸。 熬了半天 , 总算到了吃饭时间 , 沐岚母亲把
沙发上的报纸理 了理 , 塞进一个角落 , 回过头来问
迟钦亭要不要喝点酒 , 迟钦亭犹豫了一下 , 客气着
说不要。 结果饭桌上只有迟钦亭和沐岚两人捧着碗
吃饭 , 厅长和沐岚弟弟喝低度白酒 , 沐岚母亲是葡
萄酒。 除了迟钦亭不吭声 , 大家都争先恐后地谈自
己的事。 又争又吵热闹了一阵 , 沐岚怕冷落了迟钦
亭 , 不断找话题给他撑场面 , 又向父亲大谈特谈迟
钦亭发表的那篇论文。
下次见面时 , 沐岚问迟钦亭 , 为什么那天在她
家不肯开 口 。 迟钦亭赌气说 : “在你那样的家里面,
我怎么敢开口 。 ”沐岚说 : “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 , 我
们家怎么了? ”迟钦亭赌气不说 , 沐岚又问一遍 , 说 :
“我爸我妈怎么了 , 难道对你不好 , 得罪你啦 , 看
你生气的样子 。 你说 难道谁对你不好了?’’迟钦亭
恶狠狠地说 : “好 , 好得不得了 ! ”沐岚拿他没办法,
只好说 : “想不到你这人也会这么不讲理。 你喜欢生
气 , 那活该。 ”迟钦亭憋 了一会 , 头昂起来说 : “别以
为我配不上你 , 你 回去跟你爸你妈说 , 我既然看上
你 了, 你想不做我老婆也不行 。 别说你是什么厅长
的女儿 , 就是省长 、 国家主席的千金, 我照样要娶!
你去跟他们说好了。 ”
沐岚忍不住笑了, 说 : “你这人莫名其妙地不讲
理。 告诉你 , 我爸我妈对你还是满意的。 他们说你
有出息。 ”说完 , 把手伸进迟钦亭的掌心 , 让他捏她。
附近还有别的人 , 这是她能表示的最亲热的办法。
迟钦亭已经很长一段时间内, 不参加校足球队
的训练。 教练拿他毫无办法, 一来他反正是毕业班
的学生 , 派不了几天用场 了, 二来凡是谈恋爱的队
员 , 球总是越踢越差。 迟钦亭突然发现, 毕业分配
已迫在眼前。
系里开始找毕业班的学生谈话。 迟钦亭家在外
地 , 系里一个领导和他淡话时说 , 凡是外地学生 ,
原则上还是分外地 , 但不一定回原籍。 系领导的意
思再清楚不过, 很显然迟钦亭的对象在中文系而且
是本地人已不成为什么秘密 , 因此他必须做好棒打
姆鸯分两地的准备。 沐岚觉得这事问题不大 , 她爸
爸在省里的熟人多 , 打个招呼就可以。
迟钦亭说 : “谁要你爸爸打什么招呼 , 我靠自己。
分外地就分外地 , 没什么了不起的 。 ”
沐岚觉得迟钦亭翠得可爱 ,-- 也不跟他争, 回去 ,
跟爸爸讲了, 求他和历史系领导打个招呼。 爸爸说 :
“其实分在哪里不是一样工作 , 你们这些人呀 , 优越
感实在太强。 ”隔 了两天 , 委托打招呼的人来电话说 ,
历史系领导表示迟钦亭留校没问题 , 他成绩好 , 而
且在校期间发表过有影响的论文, 系里面应该把尖
子学生留下来。 迟钦亭有一阵情绪很不好 , 分配方
案公布以后 , 各人的名单一对号入座 , 他竟然在留
校之列 , 不禁喜出望外。 他没去想沐岚是不是起了
什么作用, 沐岚也不说 , 因为她自己确实也说不清。
迟钦亭是要面子的人, 她向他祝贺 , 买了一大罐可
乐请他喝。
迟钦亭说 : “正好 , 我那笔稿费也来了, 两百块
呢 , 我们一起去游黄山。 我请客。 ”
沐岚说 : “本来就应该你请, 黄山我还没去过
呢。 ”
两人订好在暑假中旬去黄山。 迟钦亭毕业留校 ,
新分了两人合住的寝室 。 没想到和他同住的那位老
兄古怪得出奇, 一天到晚 , 除了上厕所洗澡吃饭 ,
不离寝室一步。 也不像个读书人 , 成天什么书都翻 ,
半导体一开就是半天 。 迟钦亭有个难说出口的印象,
就是这位同室存心不让他和沐岚一单独 留在房间 里。
有一 次这位怪人总算买了张电影票去看电影 , 刚看
了一半 , 突然杀回家来 , 大骂那电影不好看 , 搞得
迟钦亭和沐岚十分尴尬 , 又哭笑不得。
倒是沐岚寝室的人渐渐走空。 只剩下的李文林
对象也要走了, 走前一天 , 她笑着对沐岚说 , 她一
走 , 这房间便是迟钦亭和沐岚的天下。 沐岚脸大红 ,
笑着要打李文林对象。
女宿舍的大楼前 , 一到夏天 , 便有女学生手书
的标语 : 暑天期间 , 男宾莫入 。 但这毕竟是非官方
的 , 男大学生要去找对象 , 照样堂而皇之闯进去。
假期中因为留校人数少 , 看楼老太婆把关极严 , 动
不动就是审贼似的问。 她对迟钦亭没什么好印象,
迟钦亭每次像是熟人似的和她套近乎 , 也一概无动
于衷: “不是我老太婆要存心刁难你 , 我知道你找女
朋友。 你想 , 这大热天的 , 如今这些大姑娘 娃儿 ,
露胳膊露腿的 , 你一个男的就这么闯进去 , 你想 ,
你想呀。 ”
迟钦亭毫无办法 , 在楼道口站了好半天, 那看
楼老太婆才放他进去 。 有许多寝室已经没人。 迟钦
掩女
争
咬
亭一边出 汗擦汗地上三楼 , 一边无意识地东张西望。
他没想到沐岚正好出去 , 迎面却碰上那位极漂亮的
曾造成过误会的中文系姑娘。 她住在沐岚隔壁的房
间, 大约是午觉刚灌 , 只穿着条小三角裤, 上身是
件白衬衫 , 睡眠惺松地去上厕所 , 见了迟钦亭大吃
一惊 , 又不好再退回去, 硬着头皮从他身边走过。
迟钦亭大窘, 一边高声呼唤沐岚的名字, 一边敲门 ,
心里却忍不住要侧过脸去偷看。 一道白光一闪 , 那
位极漂亮的中文系姑娘已拐入盅洗间。 白的印象深
印在迟钦亭脑海里 , 白白的双条腿 , 和白衬衫浑然
一体 。 沐岚很显然不在房间里 , 但是迟钦亭忍不住
地还在敲门, 只是越敲越轻 , 仿佛怕惊醒 了沐岚一
样。 中文系的姑娘在厕所里屏了一会 , 总以为迟钦
亭走了, 偏偏一出厕所门拐进楼道 , 又和他打了个
照面 。
沐岚也在找迟钦亭。 好不容易在校园里碰到他 ,
埋怨说 : “你到哪去了, 到处找你? ”迟钦亭支支吾吾
地说 : “哪去了. 找你! ”
沐岚说 : “明天就去黄山 , 我还有些东西没买呢 ,
你陪我上街。”
迟钦亭不乐意地说 : “买什么呀。 ”拗不过她 . 只
好陪她去。 买了一包东西回来 , 迟钦亭要陪她去宿
舍。 沐岚先是不答应 , 说他才去过 , 老去女宿舍不
太好。 迟钦亭很委屈地说 , 他刚刚跑的是个空趟。
又赌着气反反复夏地问 : “怎么不好? 怎么不好? ”
到 了女宿舍门口 , 恰巧看楼老太婆不在。 迟钦
亭脸 七是一种“你无话可说了呢”的表情 , 跟着沐岚
就进了楼道。 一个人也没遇上。沐岚摸出钥匙开门.
隔壁房间的收音机在响。 楼道上没人 。 沐岚的钥匙
已插进锁眼 , 迟钦亭一阵躁动 , 忍不住推了推沐岚 ,
也不知是 让她快一点 , 还是怕惊动别人让她轻一点〔
门开 了, 他们几乎同时挤进去 , 沐岚回过头来, 还
没有把门销上 , 迟钦亭已经迫不及待地抱住了她。
去黄山旅游是桩花力气的事。 第一夭的长途汽
车就够呛 , 吭味吭啧地颠 了一整天 , 气候又特别闷
热 , 沐岚一路想吐 , 到了目的地 , 人软得都散了架
子。 游客多得到处都像刚散了电影, 人声鼎沸 , 谈
笑的声音 , 找人的声音 , 吵架和旅馆电视里的声音 ,
叽叽嘎嘎搅成一片。 虽然吃和住都由旅行社负责 ,
却仍然有诸多不便。 什么都讲究集体行动 . 统一吃
早饭 . 统一出发 , 统一休息 , 统一这样和那样 , 到
晚上睡觉也得统一 , 男的去男的大统铺一样的宿舍 ,
女的也是 。 这情景仿佛是在战争年代 , 又有些像文
化大革命中的学生拉练。
沐岚差点生场大病。 女人生病 , 有一种别样的
可爱。 沐岚变得喜怒无常 , 动不动就发小姐脾气。
每次发过脾气 , 又对迟钦亭无比亲热。 迟钦亭也奇
怪自己怎么被她治得眼服帖帖。 沐岚高兴时 , 便像
小孩一般天真地与迟钦亭一起欣赏风景 , 不高兴 了.
嘟着嘴一声不吭 , 眉头紧皱着, 就像谁得罪或欠 了
她什么似的。 那天两人的兴致都很好 , 迟钦亭突然
发现西边有一块云 , 因为夕阳的缘故 , 红得真像新
流出来的鲜血 , 笑着指给沐岚看。 沐岚脸一沉 , 冷
笑着说 : “你为什么一看见血就高兴呢? ”迟钦亭顿时
有些不 自在 , 想到自己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 连忙讨
好地向沐岚表示亲热 , 但是任迟钦亭怎么哄她也没
用。 第二天早上看 日出, 山坡上凡是能坐的地方都
是人 。 天冷得出奇, 太阳偏偏搭足了架子迟迟不出
来。 迟钦亭怕冰岚冻出病来 , 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
紧楼着她。 天色微亮 , 看不清楚人脸 , 就是看清也
没关系, 反正大家来自天涯海角, 互不相识。 迟钦
亭老低下头去问沐岚冷不冷 , 趁机轻轻地吻她。
迟钦亭发现他远比想象中的自己更爱沐岚。 从
黄山回来 , 李文林的对象有一封信给沐岚 , 说是要
比瓜汁划迟返校。 寝室里依然是沐岚一人住 。 迟钦
亭的确没有少去纠缠过她 , 但是她每次都坚决拒绝 。
有一 次沐岚忍不住哭了, 怪迟钦亭只顾自己 , 她还
右一 年才能毕业 , 万一怀孕 , 怎么办 。 迟钦亭心里
仿佛叫针刺了一下 , 不禁有些内疚。 他和沐岚的关
系 , 已到了一个很高的层次 , 为什么不能再熬一年
呢 。 他心灵深处那根叫作圣洁的神经被触动了, 举
止陡然地就变得文明起来。 文明得连沐岚都觉得有
点怪 , 忍不住问他。 他说 : “你反正是我的人了, 不
怕你跑了。 “说了, 有些后悔 , 怕沐岚生气。 沐岚用
拳头轻轻捶他 , 忘情地说 : “只要你喜欢我 , 我永远
不会跑掉。 ”
一年的时间并不好熬。 好在他们并没有什么机
会, 尽管住在一个学校 , 天天能见面 , 想不像修道
士那样修行也不行。 只是有 一段时间是个考验 , 迟
钦亭的同室带学生出去一个星期 , 这星期里他有些
神魂颠倒。 记得市中心的那家药店, 显赫的地方有
个柜台专供避孕药品。 有一次 , 迟钦亭去买药 , 无
意中发现一男一女扭扭捏捏进药房, 女的假装东张
西望 , 男的走向供避孕药品的柜台, 掏出红塑料封
面的工作证扬了扬 , 一本正经指指柜台下面。 柜台
的营业员是位年轻姑娘, 不当回事地取了一包塑料
爹
八
去
魂
l0
尧
愁
几
寸
沙
纸包着的什么 , 递给男的。 ‘ 一男一女高高兴兴手拉
手走了。记忆中一些印象有时会象石刻一样凸出来,
迟钦亭身不由主地骑车去了那家药店, 买了管眼药
水 , 又在那特定意义的柜台前犹豫。 女营业员的白
眼搞得他信心全无 , 他做了亏心事似的仓皇而去。
直到结婚 以后 , 迟钦亭才把在药店里出的洋相
说给沐岚听 。 沐岚无端地有些不高兴 ,突然变脸说 :
“你脑子里全是这些下流的事。 ” 沐岚这时候大学已
毕业 , 分配在一家银行工作。
迟钦亭并不赞成沐岚去考什么研究生 , 女人只
要能是大学毕业便足够。 但是沐岚执意要考, 考的
结果是分数差一大截 。 她的锐气和傲气大减 , 委屈
地哭了一场 , 把过错全推在迟钦亭身上。 迟钦亭历
尽安慰之能事 , 安 .慰来. 安慰去 , 沐岚便怀 了孕 。
她又是委屈地大哭一场。 迟钦亭想结婚 , 沐岚不答
应 , 找了个地方流 了产。 流产以后 , 迟钦亭一再催
着要结婚 , 沐岚一再坚决地不答应。 临了 , 迟钦亭
整个地没了信心 , 沐岚却松 了口 。 口松了 , 却还留
着个小尾巴 . 是先领结婚证书。
从领结婚证书到结婚 , 时间短得他们自己都不
敢相信。 也是迫不得已 , 沐岚很快又一次怀孕 。 再
一次流产双方大人不答应 . 迟钦亭不乐意 , 沐岚也
害怕。 于是只好结婚 , 草草地搞个仪式 , 仓促得就
像去赶一场已经开场的电影 , 又象是无票上车的乘
客被逮住了匆匆补票。
新婚的 日子里 , 沐岚一直情绪不好。 她这人满
脑子现代意识 , 没恋爱时想的是独身 , 结婚前想的
是不要孩子。 偏偏迟钦亭不把标志着现代文明的避
孕当回事 , 只图一时自在 , 全不为沐岚着想。 沐岚
觉得迟钦亭是存心想用小孩来捆绑住她的手脚。
新房就安排在学校里 , 是一个朝北的单间 。 大
学已经毕业了 , 沐岚却改不了学生脾气 , 依然在学
校听课。 迟钦亭拿她毫无办法。 女人的精力庄往过
剩 , 沐岚白天上班 , 晚上听课 , 十十足足像一 位女
强人。 肚子里的胎儿已三个多月 , 她依旧穿条牛仔
裤, 赶来赶去 , 一头一脸的不知疲倦样。 胎儿五个
月的时候 , 一天晚上下课 , 她走得迟了些急了些 ,
下楼梯脚下一滑 , 屁股在台阶上磕了一记 , 当时只
觉得疼, 回家便有了流产的先兆。 于是慌忙去医院 ,
医生瞎折腾了一气 , 配了些药 , 关照 要卧床休息,
保胎。
沐岚又一次大折锐气。 迟钦亭因为她不听自己
的劝 , 正好有了说风凉话的机会 。 沐岚 忍不住说 :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出息 , 自己不求上进 , 也不让人
家上进。 真正俗气。 ”
迟钦亭便说 : “我们是不上进 , 是俗气 , 不过你
别以为上 _ _L什么夜校 , 听那么几节课 , 就上进了 ,
就不俗气了 , 没那么容易的事。 ”
沐岚要保胎 , 不敢和他大吵 , 唯一的招数是赌
气不理他 。 迟钦亭吃准了她不敢吵 , 趁机占便宜。
沐岚没办法 , 只好哭 。 一哭, 小夫妻便和好。 迟钦
亭上街买营养品 , 又买 了价格极贵的荔枝给沐岚吃 。
沐岚说 : “荔枝这么贵 , 你买它干什么? ”
迟钦亭说 : “你跟了我尽过穷日子, 吃几回好东
西 , 也应该。 ”
沐岚不甘心 自己独自吃, 硬要迟钦亭一起享用 ,
迟钦亭不肯。 沐岚十分带感情地说 : “你别以为我是
厅长小姐 . 吃不了苦。 只要你真心喜欢我 , 穷, 我
不怕。 ‘ ,
穷是迟钦亭的心病。 他们两人虽然都是大学毕
业 , 却是地地道道的无产阶级 。 读大学没工资拿 ,
因此两人的个人积蓄都谈不 _ _匕 迟钦亭一向靠家里
省吃俭用地养着, 一旦工作 , 脸皮再厚也不忍心问
家里要钱 。 厅长瑟算给了女儿一千块钱, 加上迟钦
亭家寄来的三百元 . 买了几样家具 , 添了些棉被和
衣服 , 小两 口的流动资金便是每月的薪水。 好在大
学是个宜于守贫的地方 , 大多数青年教师都穷, 尽
管知识不能当饭吃 , 然而大家都没有什么电冰箱彩
电的 , 日子一样过。
沐岚的产期说到就到。 厅长知道女儿女婿的窘
境 , 又拿 了一千块钱出来。 又把一架因为买了彩电
淘汰下来的黑白电视机送给女儿做月子时看。 厅长
夫人老是 诉穷 , 迟钦亭陪沐岚回娘家, 每次都得听
她谈开支花销 , 抱怨涨价和钱不经用。
迟钦亭赌气不上老丈 人家。 沐岚知道他自尊心
极强 , 穷得有骨气 , 凡是提到钱的地方都小心翼翼 ,
就怕触到他那根犯忌的神经。 可惜越想回避 , 往往
越回避不掉。 一来过日子不谈钱根本不可能。 二来
物极必反 , 沐岚越是表现出对金钱的无所谓 , 越是
不在乎什么彩电冰箱之类 , 越是觉得穷日子反而罗
曼蒂克, 迟钦亭越是无法忍受贫困的窝囊 。
沐岚正经八百地生了个儿子 。 这小孩承袭了他
们两人的优点 , 极神气可爱。 早在产房外徘徊等沐
岚生产时 , 迟钦亭就打定主意 , 坚决不用沐岚家再
次送来的那一千块钱。 他把钱存入银行, 而且存的
是定期 。 没有什么比齐活不了老婆孩子更 丢人 的。
咬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跟谁赌气。 产房门口其他几位丈
夫看他神态焦虑, 小范围里来回一越趟走着 , 只当
他是在为产妇担心 , 又以为他是重男轻女的人, 怕
老婆生不了儿子。 沐岚折腾了一夜才生 , 护士出来
报喜讯 , 让他去取糖开水。 他突然感到十分疲乏 ,
拖着沉重的步子去病房。黎明的阳光从东窗射进来 ,
照在病房的走道上 , 映着角落里的氧气瓶和挂生理
盐水的铁架, 红红的 , 像是一幅画 。
迟钦亭往家里拍了电报 , 一是报讯 , 二是让 已
经退休的母亲前来照顾产妇婴儿。 迟钦亭的两位哥
哥和一个妹妹都是生的千金 , 他母亲嘴上说男女一
样 , 时代不同了, 心里却按耐不住抱孙子的喜悦 ,
得意洋洋地去买了车票, 一路风尘仆仆。 下火车是
半夜, 他母亲知道儿子接不到电报不会来接 , 独自
一人大包小包又怕有些不安全 , 在火车站坐到天亮 ,
总算有人相帮着挤上公共汽车, 问来问去 , 一直问
到迟钦亭的房间。
三个儿子中, 迟钦亭自小最不得宠。 偏偏越宠
爱的小孩越没出息。 迟钦亭的母亲似乎有了悔过之
意 , 一门心思想对小儿子好一些。 沐岚从医院回来 ,
看不过婆婆里里外外老农民一脸的忙 , 讨好着说 :
“妈 , 有些事你让钦亭做 , 儿子是他的 , ‘他应该忙
的。 ”
因为只有一间房子 , 解决问题的办法便是迟钦
亭去住学校的学生宿舍, 借地方借床睡觉 。 月子里
沐岚名正言顺地卧床休息。 婆婆和媳妇初次遭遇,
又像住旅馆似的天天在一个屋里挤着 , 客客气气相
处了一阵。 迟钦亭的母亲一向是做主脾气 , 凡事皆
喜欢她说了算。 她为了儿子媳妇是大学生 , 喝的墨
水多 , 处处注意到了谦让 。 嘴上说 : “你们都是新派 ,
我不跟你们争的 , ” 看不顺眼的地方忍不住还是要
说。 迟钦亭和沐岚过惯了集体生活 , 天天吃食堂 ,
到时间泡开水 , 锅碗飘盆都不齐全。 考虑到要生小
孩的缘故 , 新买了一个小煤油炉。 月子里嫩鸡 汤,
小煤油炉玩具一样地不禁烧 , 一会就没了油 , 火焰
发红 , 锅底熏得漆黑。 迟钦亭的母亲看看这小夫妻
实在不像会过 日子 , 一定让儿子去买了煤炉和蜂窝
煤回来烧。 她又嫌食堂的菜贵而无味 , 索性叫儿子
陪她去菜场认了地方 , 然后天天自己去买 , 买回来
又是自己忙自己烧。 儿子便把家整个地托给她管, 反
正是吃现成 , 而且吃得好 , 高兴时就说几句好话表
扬她 。 沐岚却不以为然 , 觉得把时间都花在吃上 ,
不值得。
矛盾是从经济开始的 。 小两 口的死工资有限 ,
月底总是银根紧缺。况且自家开伙并不比食堂省钱。
食堂的大锅菜不好吃 , 毕竟是在公家菜场买 , 价格
相对合理。 大学的食堂向来以价廉物美著称。 不像
私人菜场上的小贩 , 素菜卖了肉价钱 , 还要笑话顾
客吃不起别买。 迟钦亭的母亲开始把自己的私人积
蓄投资在伙食账上。 迟钦亭和沐岚起先浑然不知 ,
后来知道了, 也不客气, 只说还是吃食堂好 , 省事 ,
省钱。 老太太觉得儿子媳妇是嫌她多花了钱 , 心里
一千个不痛快 。 吃辛吃苦地维持了这个家 , 结果反
倒吃力不讨好。
沐岚的产假满了 , 要去上班 , 便对婆婆说 , 她
一人又带小孩又烧饭 , 显然忙不过来 , 干脆吃食堂
算了。 做婆婆的无话可回 , 赌气说: “就舍不得个食
堂 , 也不知有什么好吃的。 ”脸色极难看地把托她当
家的钱还给儿子 , 背后到处对邻居说 : “我们大老粗
的 , 「那食堂都吃不来 , 她一个干部家的小姐 , 倒吃
得津津有味 , 真亏她的。 省那儿个钱干什么 ,! ”
这话白然会传到沐岚耳里 , 她叹着气对迟钦亭
说 : “想不到你妈这人这么俗气。 我吃食堂是吃得津
津有味 , 怎么样? ”
迟钦亭尴尬地打圆场说 : “其实妈妈的意思也不
坏。 ”
沐岚说 : “真想不通 , 我不在乎穷 , 倒有什么不
对的 。 本来就穷么 , 有什么办法。 ”一句话触动 f 迟
钦亭的心病 , 不耐烦地说 : “反正她是你妈 , 你不要
跟她吵。 ”沐岚冷笑说 : “你也太看错人 , 我会跟她吵 ,
跟她一般见识? ”
迟钦亭因此心烦意乱 , 动不动就发火。 为了老
婆的面子 , 他和母亲吵。 为了母亲的尊严 , 他又和
老婆吵。 有时弄不巧, 婆媳两人都和他吵。 吵来吵
去 , 加上小孩的哭 , , 家里从此没了安静。 他赌气住
在学生宿舍不回来 。 他母亲舍不得 , 去找 , 去哭 , 搞
得全校都知道。
接下来 , 是迟钦亭的母亲要走。 她觉得自己做
了不花钱的老妈子, 越是能吃苦耐劳 , 越被儿子媳
妇看不起。 对媳妇自然更是 一肚子不是 , 既看不惯
她那不会过日子的小姐脾气 , 又恨她那整天爱理不
理的活死人模样。 有好几次成心和媳妇干一架 , 但
是沐岚冷冷地就像听不懂她的话。 临走 . 沐岚照样
不冷不热地送她 , 该说的客气话都说了 。
送去了母亲 , 迟钦亭闷闷不乐 , l司沐岚 f来的
日子怎么过 。 沐岚仿佛早有准备 , 看着他皱眉头的
蟹
参
去
碑
乡
鉴
苦脸说 : “没什么大不了的 , 找个小保姆就是了。 ”找
小保姆要多花钱 , 沐岚的意思 , 是父亲给的一千块
钱该用就得用 。 迟钦亭有一种屈辱的感觉, 但又没
有别的选择。
找保姆也不是桩容易事。 几乎所有的保姆都嫌
他们家条件太差 , 住房太紧, 没卫生设备 , 没煤气,
没彩电冰箱, 没洗衣机。 在保姆介绍所 , 大多数一
问沐岚家条件就摇头 , 也有的说是去看一看 , 看了
以后 , 有当场走的, 有干了一两天就走的 , 长的也
不过十天半个月。 一个年轻不漂亮看上去老实敦厚
的小保姆做了一星期后 , 突然问沐岚什么时候买彩
电。 当时的彩电供应还不象几年后那么紧张 , 进 口
原装货付了钱就可以扛回家。 沐岚支支吾吾地回答
说: “买了彩电 , 要影响读书的。 ”小保姆反问说 : “黑
白电视不是一样影响吗 ? ” 沐岚和迟钦亭哭笑不得 ,
事实上他们自己忙得很少看电视 , 厅长家淘汰下来
的十二英寸黑白电视一向是个摆设 , 小保姆来了 ,
怕她寂寞 , 便成了她的专利 , 没想到她想看的是彩
电。
有一天 , 沐岚从外面回来 , 发现小保姆正在房
间里用痰盂大便 , 心里有些不高兴 , 说了她几句 。
小保姆回嘴说 : “谁叫你们家没卫生间的。 ”沐岚生气
说 : “厕所就在楼梯口 , 为什么不能走几步。 你想想 ,
我们还在这房间吃饭呢 , 臭不臭呀。 ”小保姆说 : “当
然臭 , 屎还能不臭! ”沐岚想到找保姆难 , 只好不理
她。 到晚上 , 小保姆去洗碗 , 手上一滑, 一叠碗除
了搪瓷的 , 都碎了。 迟钦亭发火 , 训了她一顿 , 她
便哭着要算工钱 , 要走。 小保姆正巧干 了十四 天,
沐岚打算给她半个月工钱 , 迟钦亭执意不答应 , 十
四天就十四天 , 一点便宜不让小保姆赚。 小保姆没
想到遇上这么吝尚的主人 , 顺手牵羊拿了沐岚一双 .
八成新的红皮鞋。
再下来的保姆是熟人介绍的 。 小姑娘因为受了
后娘欺负 , 赌气跑出来。 这是他们遇到的最好的小
保姆, 人老实 , 又特别喜欢他们的儿子 。 可惜不多
久小保姆的父亲便找了来 , 不由分说 , 拉了女儿就
走。
过 日子想不到会这么难 。 他们对找保姆整个地
失去信心 。 请教境遇和他们差不多的青年教师 , 都
说最好的办法是把小孩托给人带。 附近的几个街道
居委会迟钦亭都去打听, 得到的 回答几乎都一样 ,
现在的日子都富裕了, 没人愿意给人家带小孩。 乐
意带小孩的都是些年龄已大的家庭妇女 , 这些人现
在要么是自己小孩大了, 要带孙子和外孙女儿 , 要
么是家里的第三代虽没出世 , 但是 第二代考虑到
面子问题 , 不让自己母亲给人家带小孩 。 帮人家带
小孩怎么说也不是桩光彩的事。 幸好历史系一位老
师有熟人。 所谓熟人 , 就是曾经带过她女儿的一个
家庭妇女 。 这位家庭妇女的两个儿子在外地工作 ,
两个女儿还在上学 , 男人已退休。 沐岚和历史系的
那位教师横求竖求 , 说了一大堆好话 , 又是辅导他
们女儿考大学 , 又是认亲戚 , 最后算是答应。 说好
了星期一把小孩送去。
想到马上要把六个月的儿子送给 陌生人去带 ,
小夫妻很有点舍不得。 沐岚说 : “想想也没什么 , 反
正是白天送去 , 晚上要回来的。 ”又说 : “看看那家很
干净 , 那奶奶人也和气 , 肯定会对我们儿子好。 ”说
了, 竟暗自落下眼泪来。 她心里想 , 要是迟钦亭的
母亲肯帮忙 , 他们也不至于把这么小的小孩托出去 。
自家人毕竟是自家人 , 自家人不帮忙 , 有什么办法。
小两口带儿子去儿童乐园玩 , 儿子太小, 只能
看别的小孩玩。
到送小孩的那天早上 , 迟钦亭和沐岚一起去送。
小孩一到奶奶手上就哭 , 奶奶是有经验的 , 不当回
事地说 : “不要紧 , 不要紧 , 你们走。 ”沐岚心疼地又
要流泪, 她银行的上班时间快到 , 硬着心肠走 , 关
照迟钦亭无论如何陪一会儿子 。 奶奶说 : “小孩都这
样 , 刚开始哪能不哭 ! ”迟钦亭搭汕着留了一会 , 奶
奶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 连忙告别。 一出门 , 他儿
子的哭声响得整幢大楼都听得见。 他折回去 , 奶奶
说 , 他这么一来一去 , 小孩只有哭得更厉害。 迟钦
亭商量说 : “我偷偷走 , 不让他看见。 ”
中午吃了饭 , 迟钦亭正要睡午觉 . 沐岚哭着回
来说 : “你倒有心思睡觉。 儿子在那 , 嗓子都哭 哑
了 。 那奶奶也是 , 太不好说话了, 我自己的儿子 , 凭
什么不让看。 ”
迟钦亭牢骚满腹说 : “有什么办法 , 只有这条路 ,
不求她也不行 , 我们总得做事。 ”他后悔当初没听沐
岚的话 , 一结婚就要小孩真是个错误 。 沐岚在一旁
哭个不停 , 迟钦亭说 : “哭有什么用, 又不能把小孩
重放回到肚子里去。 ”
沐岚哭了一阵 , 还要去上班。 _ t 班时顺带又去
弯弯。 她不敢进屋 , 只在远处听。 远远地仿佛听见
了儿子沙哑的哭声 , 偷偷走近 , 才知是错觉 。 到晚
上 , 儿子接回来 , 怎么哄他都不笑。 半夜里无缘故
地死哭 , 嗓子是哑的。
巷寺
手
性
这样的日子直到儿子两岁 , 让人心酸的事实在
太多 , 迟钦亭住的那个楼道 , 有一家的情况和他们
绝对相似。 男主人是数学系的讲师 , 女主人在省级
机关工作 , 小孩也托给一个老奶奶带。 两家碰一起 ,
有意无意便会讲到小孩给人带的种种不好。 都是有
一肚子意见不敢提 . 借背后议论发泄发泄 。 都抱怨
允学毕业生的工资太低 , 除了名气好听之外 , 点
好处都没有‘, 都恨自己死板不灵活 . 学校的奖金可
怜 , 偏偏书呆子脾气挣不到一点额外收入 都和社
会上的同龄青年比, 同混得好的熟人比 , 越 比越穷 .
越比越潦倒。 人穷志短 , 想呕气都不敢。
迟钦亭的儿子学走路时. 有一次奶奶没看好 ,
竟从楼梯上滚 了下去 。 跌得不轻 , 颧骨上皮搓 了一
块 、 迟钦亭心痛地说 了几句责备话 , 奶奶忍气吞声
听 了. 第二天便找借口 , 说是不能带小孩 了。 奶奶
说: ‘·我那两个女兀一直不让我带, 说还当真缺那几
个钱呀 , 是我 自己不好 , 硬要撑着带。 其实我这身
体也不行 , 你们另找人吧。 找个保姆就是 了, 又多
花不了几个钱 。 ” 那天正好是沐岚送儿子 . 听了奶
奶的话. 陪笑睑说现在保姆不好找。 奶奶说 : ’没这
话 , 有钱还怕找不到保姆 。 你们都是大学毕业, 还
在乎这几个钱! ”
沐岚忍无 可忍 . 冷冷地说 : “那好, 我们找找
吞 ‘ ”
回家和迟钦亭说了, 要他拿主意 。 迟钦亭光火
说 : ‘’我有屁的办法 , 没听说现在小保姆比过去更难
找。 你也是的、 答应奶奶找保姆干什么 ! 你就跟她
说我们找不到。 ”
沐岚很委屈 : “我没法不答应她。 ”
迟钦亭说 : “什么没法 , 你答应的 , 你去找。 我 ,
反正找不到。 ’‘沐岚觉得他太不讲道理 , 人是他得罪
的 . 池一时痛快 . 擦屁股的事却要别人来做 。 迟钦
咚耳、以为然地说 : “我当然应该教训她 , 她把我 儿子
捧成那样 , 凭什么不能说她。 ”
结果是小夫妻两人吵一架 , 都说气话 . 说狠话
砂 ;」了便和好 , 两人恩爱一 番, 坐下来心平气和地
商墩对策。 对策是上街买些东西 . 到奶奶家赔们, 道
叭 一 沐岚眼睛红着, 克制着不让泪水流出来 奶奶
, 生急不去 , 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