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周人女始祖姜嫄的几个问题

广西民族学院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 JO URNAL O F GUANGX I UN IVERS ITY FO R NAT IO NAL IT IES ( Philosophy and Social Science Edition) 第 28卷第 4期 □ 2006年 7月 VOL. 28 NO. 4 □ JUL. 2006 　　　　 　　　　 115　　 　 GXM YXB 　　 历 史 学 　 张 维 慎 关 于 周 人 女 始 祖 姜 嫄 的 几 个 问 题 快递公司问题件快递公司问题件货款处理关于圆的周长面积重点题型关于解方程组的题及答案关于南海问题 关于周人女始祖姜 的几个问题 □张维慎 [摘 　要 ]　后稷本是其母姜嫄参加社祭后与某个姬姓男子野合而生 ,而史籍载为“履大迹 ”、“履大 人迹”、践“巨人迹 ”,完全是出于儒家崇圣心理而对野合的巧妙掩盖 ;为了更神异其事 ,乃曰“履帝迹耳 ”, 因为当时尚无“帝”、“上帝”的概念。姜嫄生活的时代 ,相当于中国古史传说的尧、舜、禹时期。当时盛行 普那路亚婚 (即外婚制 ) ,民“知母不知父 ”,因而后稷被其母姜嫄抛弃 ,既不是因为他无父而生 ,也不是因 为他要接受图腾仪式的考验 ,而是因为他出生时“胎生如卵 ”(带胞生 ) ,形体异常 ,古人以为妖异而不祥 , 所以被抛弃。 [关键词 ]　姜嫄 ;后稷 ;普那路亚婚 ;带胞生 [中图分类号 ]　C951　[文献标识码 ]　A　[文章编号 ]　1002 - 3887 (2006) 04 - 0115 - 05 Severa l Question s of J iangyuan, the Fema le Ancestor of the Zhou People ZHANG W ei2shen (Shaanx i H istory M useum , X i’an 710061, Ch ina) Abstract:Houji was born by J iangyuan who got p regnancy with a man surnamed J i after attending a sacrificial ceremony, while it is also recorded in some historical books that J iangyuan got p regnancy after stepp ing the footp rints of a giant, which is ab2 solutely for the purpose of concealing the fact of wild sexual relationship of the sacred. In J iangyuan’s time, which was equivalent to the Yao, Shun and Yu Periods in China’s ancient history, Punaluan marriage system (only mothers were known, fathers not) was very popular. Therefore, the reason why Houji was abandoned was not that his father was unknown, or he had to accep t the experiment of totem ritual, but that he was born “egg2like”(wrapped in afterbirth) , a rare and hoodooing phenomenon at the time. Key W ords: J iangyuan; Houji; Punaluan marriage; born with afterbirth 一、问题的提出 载 有姜嫄事迹的历史文献 ,以《诗经 》和《史记 》 最为详实 ,为了说明问题 ,不妨摘录于此 : 厥初生民 ,时维姜嫄。生民如何 ? 克禋 克祀 ,以弗无子。履帝武敏歆 ,攸介攸止 ,载震载夙 , 载生载育。时维后稷 ,诞弥厥月 ,先生如达。不坼不 副 ,无灾无害。以赫厥灵 ,上帝不宁。不康禋祀 ,居 然生子。诞置之隘巷 ,牛羊腓字之。诞置之平林 ,会 伐平林。诞置之寒冰 ,鸟覆翼之。鸟乃去矣 ,后稷呱 矣。实覃实訏 ,厥声载路。[ 1 ] (《诗·大雅·生民》) 对于《诗经 》的这段描述 ,汉代的大史学家司马 迁 ,进行了通俗易懂的改写 ,他在《史记 》中说 : 周后稷 ,名弃。其母有邰氏女 ,曰姜原。姜原为 帝喾元妃。姜原出野 ,见巨人迹 ,心怡然说 ,欲践之 , 践之而身动如孕者。居期而生子 ,以为不祥 ,弃之隘 巷 ,马牛过者皆避不践 ;徙置之林中 ,适会山林多人 , 迁之 ;而弃渠中冰上 ,飞鸟以其翼覆荐之。姜原以为 神 ,遂收养之。初欲弃之 ,因名曰弃。[ 2 ] (《史记·周本纪》) 司马迁《史记 》所载的姜原 ,与《诗经 》所载的姜 嫄 ,实为一人 ;而姜嫄之“嫄 ”,是由“原 ”加“女 ”旁构 成的。《诗经 》中的帝 ,本无确指 ,而《史记 》则确指 帝喾。那么 ,姜嫄真是帝喾的元妃吗 ? 据学者们的 研究 ,回答是否定的。如徐旭生先生说 :“然则周弃 决不是帝喾的儿子 ,所以姜嫄为帝喾元妃的说法实 属后人附会。”[ 3 ] (P92)赵光贤先生也说 :“司马迁虽说 : ‘考信于六艺 ’,可是 书 关于书的成语关于读书的排比句社区图书漂流公约怎么写关于读书的小报汉书pdf 中所记先秦史实 ,却时有 9 　　　　 　　　　 116　　 　　 GXM YXB 历 史 学 　 张 维 慎 关 于 周 人 女 始 祖 姜 嫄 的 几 个 问 题 牾。比如说《殷本纪 》、《周本纪 》记载 ,挈和稷都是 帝喾之子 ,同仕于尧、舜。但是挈传 13世到成汤 ,历 时五百余年 ,稷传 15世到武王 ,历时却达千余年。 周的王季与商汤应是同辈人 ,可是却相隔五六百年。 而且 ,按照《周本纪 》所列世次 ,周的 15位先公先王 , 都必须在位七八十年 ,嗣子必须在王的暮年出生 ,并 且每人都有百年之寿方能与一千一百年之数相合 ,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这错误是由于他误信挈与稷都 是帝喾之子的传说 ,而这个传说显然是后人编造出 来的。”[ 4 ] (P133～134)在这里 ,我们主要讨论以下两个问 题。 二、姜嫄践“巨人迹”的真相 关于姜嫄践“巨人迹 ”的含义 ,学术界有着不同 的一些观点 ,现简述于下 : 1.“象征的舞蹈 ”说或“鸟舞”说 闻一多先生说 :“上云禋祀 ,下云履迹 ,是履迹乃 祭祀仪式之一部分 ,疑即一种象征的舞蹈。所谓 ‘帝 ’实即代表上帝之神尸。神尸舞于前 ,姜嫄尾随 其后 ,践神尸之迹而舞 ,其事可乐 ,故曰‘履帝武敏 歆 ’,犹言与尸伴舞而心甚悦喜也。‘攸介攸止 ’, 介 ,林义光读为 m ,息也 ,至确。盖舞毕而相携于幽 闲之处 ,因而有孕也。”[ 5 ] 对于闻一多先生的观点 ,赵国华先生进一步发挥 , 认为姜嫄跳的是“鸟舞”,他说 :“姜嫄履帝武敏 ,当是在 祈求生殖的祭祀上 ,她跟随某个男人 ,亦步亦趋 ,跳模拟 鸟禽以‘足’‘踩蛋’(交尾 )的舞蹈。”[6 ] (P274) 2.“戴天头”说 杨向奎先生说 :“‘履帝武敏歆 ’,也就是与天匹 配。”[ 7 ] ( P270)又说 :“姜嫄‘其德不回 ,上帝是依 ’,依于 上帝生子 ,更是‘戴天头 ’的绝好注解。‘戴天头 ’后 生子与婚后生子有同等地位 , 后稷不会被人歧 视。”[ 7 ] ( P271)所谓戴天头是指当姑娘长到十六岁左右 时 ,家长要为她单方面举行婚礼 ,戴上已婚女子的头 饰 ,她的配偶就是老天爷 ,因而称为“戴天头 ”。 3.“处女生殖 ”即“丰产巫术”说 朱狄先生说 :“这个姜嫄履大人之迹的故事实际 上与华胥履大迹的故事是完全一致的 ,它们无疑属 于处女生殖的范畴。”[ 8 ] (P764)那么 ,“处女生殖 ”的机 制如何呢 ? 他说 :“所谓履大神之迹 ,实际上是一种 丰产巫术的遗迹 ,其中心内涵是‘地 ’与‘母 ’的直接 接触 ,正因为这种接触是非常平凡的 ,因此就需要一 种特殊的‘郊禖 ’仪式去强化这种接触 ,以便使不娠 的妇女像土地长出庄稼那样能生儿育女。”[ 8 ] (P765) 4.“太阳崇拜 ”说 江林昌先生著《履迹生子观念源于太阳崇拜 考》[ 9 ] (P286～301)一文 ,他在该文中认为 ,《生民 》“履帝武 敏 ”之“帝 ”指的是太阳神 ,而“帝武敏 ”则是指的太 阳圣迹。他又说 ,所谓“大人迹 ”、“巨人迹 ”、“帝 迹 ”,指的即是太阳足迹。郑晓江主编的《中国生育 文化大观 》也说 ,履迹生子是以感日等自然天象而受 孕生育现象的衍化形态或变体。[ 10 ] (P101) 5.“图腾感生 ”说 在中国古代 ,学者们多认为圣人“感天 ”而生。 于省吾先生对旧说大胆怀疑 ,认为那些“都是无凭无 据的主观想象 ,引人于不可知的领域 ”,因而他主张 姜嫄“履帝武敏歆 ”生子并非“感神灵或感上帝 ”,而 是表现了“妇女感图腾童胎入居体内而妊娠的虚幻 想法 ”, [ 11 ]这无疑是对大名鼎鼎的英国社会人类学 家詹 ·乔 ·弗雷泽“图腾入胎说 ”的发挥。 于省吾先生所说的图腾 ,并未确指 ,而周庆明先 生在《“高禖 ”探源 》一文中则推断“武敏 ”是“虎之 迹 ”,“虎之迹 ”就是周族早期的图腾 (转引自赵国华 著《生殖崇拜文化论 》第 273页 )。刘夫德先生认 为 ,这个“人面 ”的“烛龙 ”(月 )形象 ,应该就是姜嫄 履其迹的“大人 ”(巨人 )。[ 12 ]徐元济先生指出 :“由于 生产力低下 ,缺乏科学知识 ,姜嫄不知道自己怀孕是 和姬性的男子交媾所造成的 ,而认为是姬族祖先图 腾足迹入居自己体内的结果。”[ 13 ] 以上几种观点 ,仁者见仁 ,智者见智。但笔者以 为 ,第一种观点比较接近真相。正如闻一多先生所 说 :“诗所纪既为祭时所奏之象征舞 ,则其间情节 ,去 其本事之真相已远 ,自不待言。以意逆之 ,当时实 情 ,只是耕时与人野合而有身 ,后人讳言野合 ,则曰 履人之迹 ,更欲神异其事 ,乃曰履帝迹耳。”闻一多 先生的观点基本正确 ,只是“与人野合而有身 ”并不 一定是在耕时 ,而最大可能是在社祭之后。下面论 述这种观点的理由。 第一 ,从后稷的出生时间判断 ,姜嫄是在春季怀 上后稷的。后稷出生后 ,出于某种原因 ,其母连续三 次抛弃他 ,而第三次抛弃的地点 ,《诗经 》说是“诞置 之寒冰 ”,《史记 》说是“弃渠中冰上 ”,既然当时有寒 冰 ,说明正值冬季 ;妇女的妊娠规律是“十月怀胎 ,一 朝分娩 ”,加之姜嫄是“诞弥厥月 ”、“居期而生子 ”, 生产时间既没有提前 ,也没有推后 ,因而从妊娠规律 来判断 ,姜嫄是春季怀上后稷的。 第二 ,仲春之月 ,正是社祭的时间。《周礼 ·地 官 ·媒氏 》载 :“仲春之月 ,令会男女 ,于是时也 ,奔 者不禁。若无故而不用令者 ,罚之。司男女之无夫 家者而会之。”仲春之月即春季的第二个月 ,在这个 月 ,男女之所以“奔者不禁 ”,完全是因为这个月是 社祭的时间 ;而《周礼 ·媒氏 》所载情况 ,应是远古 先民的习俗在周代的遗存。《墨子 ·明鬼 》:“燕之 　　　　 　　　　 117　　 　 GXM YXB 　　 历 史 学 　 张 维 慎 关 于 周 人 女 始 祖 姜 嫄 的 几 个 问 题 有祖 ,当齐之社稷 ,宋之桑林 ,楚之云梦也。此男女 之所属而观也。”《广韵 》云 :“属 ,聚也会也。”这里的 “此男女之所属而观也 ”,正是仲春之月男女“奔者 不禁 ”中“奔者 ”的向往之地。 第三 ,姜嫄是在社祭以后与某个姬姓男子野合 而有身。在甲骨文中 ,土、社本是一字 ,是后来才分 化为二个字的。 作为“男女之所属而观也 ”的地方 ,社一般设在 郊外 ,或者以巨石作为其标志 ,或者以周围的树木作 为其标志 ,而尤以后者居多。如《论语 ·八佾 》载 , 鲁哀公问社于宰我 ,宰我对曰 :“夏后氏以松 ,殷人以 柏 ,周人以栗。”除夏后氏、殷人、周人分别用松、柏、 栗作为社的标志外 ,也有以桑林作为社的标志的 ,如 春秋时的宋国就是如此。 由于桑林是社的标志 ,而社又是“男女之所属而 观也 ”的地方 ,所以参加完社祭的男女青年 ,在桑林 中野合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在汉代画像砖中 ,就有 《桑林野合图 》,而且不止一幅。[ 14 ] (P96)故而“‘桑林 ’、 ‘桑间 ’后来即成为中国语言中表示淫秽之所的隐 语 ”。[ 10 ] ( P54) 《诗 ·鲁颂 ·閟宫 》之诗曰 :“赫赫姜嫄 ,其德不 回。上帝是依 ,无灾无害。弥月不迟 ,是生后稷。” 《毛传 》曰 :“閟 ,闭也。先妣姜嫄之庙 ,在周常闭而 无事。孟仲子曰 :是禖宫也。”著名先秦史专家斯维 至先生指出 ,社本因崇拜女性祖先而设立 ,因而他认 为“禖宫、高禖、郊禖等都是社。”[ 15 ]又《太平御览 》卷 一三五引《春秋元命苞 》曰 :“周本姜嫄 ,游闭宫 ,其 地扶桑 ,履大迹生后稷。”《黄氏逸书考 》辑《春秋元 命苞 》也说 :“姜嫄游閟宫 ,其地扶桑 ,履大人迹而生 男。”“闭 ”与“閟 ”音同义同 ,“闭宫 ”也就是“閟宫 ”, 即社 ;扶桑 ,即桑树。说“姜嫄游閟宫 ”,实际上是指 她参加了仲春之月的社祭 ;而在社祭过程中 ,一般都 要跳象征男女性事的舞蹈 ,这就是所谓的“履大 迹 ”、“履大人迹 ”、践“巨人迹 ”,亦即赵国华先生所 说的“鸟舞 ”;在跳完“鸟舞 ”以后 ,社祭仪式也告结 束 ,姜嫄便与某个姬姓男子到“閟宫 ”近处的桑林中 野合 ,于是就有了后稷。 后稷明明是其母姜嫄在参加完社祭后与某个姬 姓男子野合而生的 ,而史籍却载为“履帝武敏 ”、践 “巨人迹 ”、“履大迹生后稷”、“履大人迹而生男 ”、这 是对真相的一种巧妙掩盖。史籍为什么要掩盖后稷 诞生的真相呢 ? 这与儒家的崇圣心理密切相关。我 们知道 ,孔子在修《春秋 》时曾遵循了一条原则 ,那 就是“为尊者讳 ,为圣者讳 ,为贤者讳 ”。而学术界 公认 ,孔子曾删削过《诗 》三百篇。后稷是古之神圣 王 ,孔子对他尊敬有加 ,因而《诗经 》关于后稷诞生 神话中的不雅成分 ,孔子无疑是要删削加工的 ,因而 “履帝武敏 ”等实际上就是被掩盖了真相的记载。 从后世的例子 ,也可说明这个问题。《史记 》卷十七 《孔子世家 》载 :“纥与颜氏女野合而生孔子 ,祷于尼 丘 ,得孔子。”清代学者崔述据此分析说 :“案 :此文 疑本作‘纥与颜氏女祷于尼丘 ,野合而生孔子于尼 丘。”[ 16 ] ( P146～147)崔述的分析 ,不仅文通字顺 ,而且更合 乎逻辑性。但《论语纬撰考 》则作 :“叔梁纥与征在 祷尼丘山 ,感黑龙之精以生仲尼。”[ 17 ] (卷六《檀弓上》孔颖达疏引 ) 纥即叔梁纥 ,颜氏女名“征在 ”,因而《史记 》说“纥与 颜氏女祷于尼丘 ”与《论语纬撰考 》说“叔梁纥与征 在祷尼丘山 ”是一回事 ;只是在实质性问题上 ,《史 记 》本作“野合而生孔子于尼丘 ”,而《论语纬撰考 》 却作“感黑龙之精以生仲尼 ”。《论语纬撰考 》在实 质性问题上之所以与《史记 》有异 ,主要是因为历代 尊孔的缘故 ,故尔以感生说巧妙地加以掩盖罢了。 又如《史记 》卷八《高祖本纪 》载 :“其先刘媪常息大 泽之陂 ,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 ,太公往视 ,则见 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 ,遂产高祖。”这段话隐藏的 信息是 :汉高祖是其母刘媪在大泽之陂休息时与某 个男子野合而生 ,而太公“见蛟龙于其 (刘媪 )上 ”只 是对真相的一种掩盖 ,之所以要对真相加以掩盖 ,完 全是因为汉高祖乃西汉开国皇帝 ,为尊者讳罢了。 秦汉史专家王云度先生认为 ,高祖非太公亲生 ,这正 好可以佐证我们的观点是正确的。再如《史记 》卷 四十九《外戚世家 》载 :“薄姬曰 :‘昨暮夜妾梦苍龙 据吾腹。’高帝曰 :‘此贵征也。吾为女遂成之。’一 幸生男 ,是为代王。”代王本是高帝 (刘邦 )宠幸薄姬 而生 ,但为了美化代王的出生 ,便有了“昨暮夜妾梦 苍龙据吾腹 ”梦境的编造和出台。这段记载也可说 明 ,不论是《论语纬撰考 》中的“感黑龙之精以生仲 尼 ”,还是《史记 》卷八《高祖本纪 》中的“见蛟龙于其 (刘媪 )上 ”,无疑都是对真相的掩盖。 于省吾先生指出 :“后稷属于三代以前的尧舜时 代 ,自然还没有出现‘帝 ’或‘上帝 ’这样观念。那么 《生民 》‘履帝武敏歆 ’的‘帝 ’,《閟宫 》‘赫赫姜嫄 , 其德不回 ,上帝是依 ’的‘上帝 ’,以及《生民 》‘生民 如何 ? 克禋克祀 ’之说 ,都是周人所加上的时代烙 印。”因而他得出结论说 :“起初姜嫄只是‘履大迹 ’ 而怀孕 ,并非‘履天神之迹。”[ 11 ]于省吾先生的结论 , 已经接近真相了。前已述及 ,后稷本是其母姜嫄在 参加完社祭后与某个姬姓男子野合而生的 ,后人“讳 言野合 ,则曰履人之迹 ,更欲神异其事 ,乃曰履帝迹 耳 ”。胡一桂也说 :“后稷后世王天下数百年 ,学者 欲神其事 ,故附会其说。不知血气之类 ,父施母生 , 圣贤所同也 ,何必有诙诡谲诞之事 ,然后为圣且贤 哉 ! ”[ 18 ] (《史记会注考证附校补》引 )胡一桂的责难 ,不是没有道 理。 　　　　 　　　　 118　　 　　 GXM YXB 历 史 学 　 张 维 慎 关 于 周 人 女 始 祖 姜 嫄 的 几 个 问 题 三、后稷被其母姜嫄 抛弃之原因试探 关于后稷被其母姜嫄抛弃之原因 ,学术界有以 下几种说法 : 1. 无父被弃说 《史记 》卷十三《三代世表 》引褚先生之语曰 : “后稷母为姜嫄 ,出见大人迹而履践之 ,知于身 ,则生 后稷。姜嫄以为无父 ,贱而弃之道中 ,牛羊避不践 也。⋯⋯”褚先生认为 ,后稷之所以被抛弃 ,是因为 他无父 ,其母姜嫄“贱而弃之 ”。 清人方玉润说 :“唯邓潜谷与季明德两家以为姜 嫄未嫁而生子者得之。盖‘以弗 ’云者 ,以其弗嫁 , 未字于人也。‘无子者 ’,以其未字于人 ,故尚无子 也。”又说 :“是知后稷之生 ,必因无名而见弃。若从 帝郊禖而娠 ,岂尚无名乎哉 ⋯⋯又况诗中溯源 ,但题 其母 ,不及其父 ,则是无父而生也明矣。姜嫄为高辛 氏世妃 ,或曰元妃 ,都无定解 ,然皆后日事。若此时 , 则尚未有夫也 ,故足怪。”[ 19 ] 赵国华先生也说 :“稷之遭弃 ,是缘于母亲姜嫄 无夫而生子。”[ 6 ] ( P275) 2. 图腾考验说 朱存明先生说 :“后稷出生后被三次抛弃 ,这带 有图腾考验仪式的内涵。”[ 20 ] 3. 形体异常说 对于《生民 》中“诞弥厥月 ,先生如达 ”,清人马 瑞辰引陶元淳的解释说 :“凡婴儿在母腹中 ,皆有皮 以裹之 ,俗所谓胞衣也。生时其衣先破 ,儿体手足少 舒 ,故生之难。惟羊子之生 ,胞乃完具 ,堕地之后 ,母 为破之 ,故其易生。后稷生时 ,盖藏于胞中 ,形体未 露 ,有如羊子之生者 ,故言如达。”[ 21 ] (P670) 清人魏源说 :“胞无坼副之形 ,儿无灾苦之啼。 古人未知后世剪胞之法 ,故见其浑沌包裹 ,形如卵 然 ,则以为小产未成形而弃之。⋯⋯居然 ,惊遽词。 惊其胎生如卵 ,是以先弃诸隘巷 ,再弃诸平林 ,皆不 知其中有婴儿也。迨伐林之人 ,弃诸寒冰 ,乃有大鸟 翼覆移时 ,如伏卵然。稷得鸟伏气 ,乃破胞而出 ,如 鸟出鷇 ( kòu) ,呱呱喤喤 ,其家始闻而收之。故至是 始言实覃 实 訏 , 厥 声 载 路 , 以 明 前 此 未 尝 啼 也。”[ 21 ] ( P670)魏源说后稷生时“浑沌包裹 ,形如卵然 ”, 其母姜嫄误认为“小产未成形 ”而弃之 ,这种说法并 不准确 (因为《诗经 》和《史记 》明明说“诞弥厥月 ”、 “居期而生子 ”) ,倒是姜嫄“惊其胎生如卵 ”才是后 稷被抛弃的主要原因 ,因为这种现象非常罕见。 袁珂先生说 :“诗说‘先生如达 ’,‘达 ’是什么意 思呢 ? ‘达 ’就是羊胞胎的意思 ,小羊初生 ,胞胎完 具 ,胞胎落地后 ,始破胎而出。言后稷生时象羊胞胎 那样是一团肉球的形状。这样《史记 》所说的姜原 ‘以为不祥 ,弃之隘巷 ’才有了根据。姜原‘以为不 祥 ’者 ,并非是因为践了巨人迹 ,无夫生子的缘故。 ⋯⋯后稷遭弃 ,实在由于他‘先生如达 ’,形体异长 (常 ) , 这一点《诗经 》的 记 叙 就 大 有 可 取之 处。”[ 22 ] ( P59)袁珂先生的分析 ,透彻明了 ,很有见地。 对于《生民 》一诗中“先生如达 ”之“达 ”的理解 , 关系到后稷被弃的原因。多数学者认为 :达 ,通 ,初 生的小羊 ;此句指后稷生下来很容易 ,像生小羊一 般。[ 23 ] (P402)但有人认为 :“羊之生子 ,既不滑利 ,也不 是连胞而下 ,通常是先露前蹄 ,根本没有什么‘胞衣 完具 ,母为破之 ’的事实。”[ 24 ] ( P270)这无疑是说 ,羊生 子时 ,即使羊羔有带胞而下者 ,那也是偶见而非常 见 ,因而刘毓庆先生又有新说 :“《食物志 》云 :‘苦瓜 一名菩荙 ’⋯⋯‘先生如达 ’当读作‘先生入瓜 ’。在 神话传说中 ,许多民族都与瓜发生过关系 ,如基诺 族、布朗族、傣族等 ,传说便是从瓜中生出来的 ;苗、 瑶、拉祜等族则有在葫芦瓜中避水的传说 ;周族史诗 《绵 》开篇便言‘绵绵瓜瓞 ’,以此比喻周族的发展 , 在这里似乎也透露了周人与‘瓜 ’有过关系的信息。 诗所言‘先生如达 ’,当然并非说姜嫄生下的就是 瓜 ,而是 言 后 稷 出 生 时 为 胞衣 所 裹 , 混 沌如 瓜。”[ 25 ] ( P22～23)刘先生仅凭“苦瓜一名菩荙 ”就推断 “先生如达 ”当读作“先生入瓜 ”,证据稍嫌单薄 ,因 为他没有举例论证达、荙与瓜可以通假 ,但他所说 “后稷出生时为胞衣所裹 ,混沌如瓜 ”却是正确的 , 为当时实情 ,这也是后稷被抛弃的主要原因。 以上几种观点 ,笔者以为袁珂先生的观点是正 确的。试论述于下 : 陈子展先生说 :“后稷之母姜嫄可能为有邰氏部 落之女酋长。传说中之后稷与其相先后之‘圣人 ’ 感天而生 ,此适表明后人不知社会之史之发展者 ,曲 解或神幻化由上古野合杂交或血族群婚向对偶婚过 渡时期之一种婚姻现象也。”[ 26 ] (P919)那么 ,由上古野 合杂交或血族群婚向对偶婚过渡时期之一种婚姻现 象为何呢 ? 这就是普那路亚婚。晁福林先生说 :“种 种迹象表明 ,修己、简狄、姜嫄的时代正当普那路亚 婚盛行的时期。”[ 27 ] ( P130)所谓普那路亚婚 ,即外婚制 , 它是群婚的高级发展阶段。在这种婚制下 ,有婚姻 关系的人群分为两个集团 :一个集团的一群姐妹 ,是 另一集团的一群兄弟的共同配偶 ;反过来说 ,另一集 团的一群兄弟 ,是一个集团的一群姐妹的共同配偶。 严格地说 ,古书上所谓“知母不知父 ”正是这种婚俗 的结果。 姜嫄生活的时代 ,相当于中国古史传说的尧舜 禹时期。当时盛行普那路亚婚 ,人们一般“知母不知 　　　　 　　　　 119　　 　 GXM YXB 　　 历 史 学 　 张 维 慎 关 于 周 人 女 始 祖 姜 嫄 的 几 个 问 题 父”,因而后稷无父被弃说也就难以成立了。至于图 腾考验说 ,出于后稷是古之神圣王的缘故 ,对后稷的 诞生加了一道神圣的光环 ,因而也不足取。最合理 的解释是 :后稷生时 ,姜嫄“惊其胎生如卵 ”,因这种 现象非常罕见 ,古人以为不祥 ,所以才导致后稷被抛 弃。这由后世的例子也可说明。刘成国《徐州地理 志 》云徐偃王之异 ,言 :“徐君宫人妊而生卵 ,以为不 祥 ,弃之水滨。孤独母有犬 ,名曰鹄仓 ,猎于水侧 ,得 弃卵 ,衔以来归 ,孤独母以为异 ,覆暖之 ,遂成儿 ,生 时偃 ,故以为名。徐君宫中闻之 ,乃更录取。长而任 智 ,袭君徐国。”[ 28 ] (卷八〈济水〉)这里所谓“徐君宫人妊而 生卵 ”的“卵 ”,即带胞生 ;徐偃王出生时之所以被抛 弃 ,主要是因为徐君宫人“妊而生卵 ,以为不祥 ”的 缘故。又《魏书 ·高句丽传 》曰 :“高句丽者 ,出自夫 余。自言先祖朱蒙。朱蒙母 ,河伯女 ,为夫余王闭于 室中 ,为日所照 ,引身避之 ,日影又逐。既而有孕 ,生 一卵 ,大如五升 ,夫余王弃之与犬 ,犬不食 ;弃之于 路 ,牛马避之 ;后弃之野 ,众鸟以毛茹之。夫余王割 剖之 ,不能破 ,遂还其母。其母以物裹之 ,置于暖处。 有一男 ,破壳而出 ,及其长也 ,字之曰朱蒙。”[ 29 ]河伯 女生下朱蒙是一个大如五升的卵 (即带胞生 ) ,古人 以为不祥 ,所以才导致朱蒙被夫余王抛弃。 以上我们举的都是古代的例子。那么 ,在现实 生活中 ,是否有“胎生如卵 ”(即带胞生 )的现象呢 ? 我们认为 ,世间万物 ,无奇不有。“胎生如卵 ”的现 象虽然罕见 ,但偶尔还是可以找到的。范三畏先生 指出 :“人确实偶有带胞生的 ,迷信的人们有时却以 为是妖异 ,从而抛弃的也不是没有。”他举例说 :“笔 者有一亲戚的孩子也是全身包在胞衣中产下来的 , 幸亏未被抛弃 ,今已大学毕业而当医生了。”[ 24 ] (P269) 他进一步指出 :“现实中带胞生的孩子确实常常被以 为怪异 ,不敢哺养的并不罕见。看来 ,若如此理解后 稷诞生后被弃 ,倒也合乎初民的心理。”[ 24 ] (P270)以今 推古 ,姜嫄生后稷时的“先生如达 ”即“胎生如卵 ” (带胞生 ) ,因这种现象非常罕见 ,古人以为不祥 ,所 以才导致后稷被抛弃。■ [参 　考 　文 　献 ] [ 1 ]袁梅. 诗经译注 [M ]1济南 :齐鲁书社 , 19851 [ 2 ]司马迁. 史记 [M ]1北京 :中华书局 , 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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