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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肇枫:袁殊与“怪西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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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肇枫:袁殊与“怪西人”案袁殊与“怪西人”案 袁殊与“怪西人”案 ------------------------------------------------------ 胡肇枫 …… 正当袁殊和王子春之间的配合越来越默契,他俩共同负担的 情报工作局面日益打开的时候,王子春突然消失不见了。起初, 王子春和袁殊约定每星期见一次面,随着袁殊情报来源的增多, 改为每星期见两次。可是,在1934年底,到了规定接头的日子, 袁殊在规定的时间和地点等了好久,王子春都没有露面。在地下 活动中,接头失败便是“断线”,这可是非常严重的事故。袁殊 慌忙赶往...

胡肇枫:袁殊与“怪西人”案
袁殊与“怪西人”案 袁殊与“怪西人”案 ------------------------------------------------------ 胡肇枫 …… 正当袁殊和王子春之间的配合越来越默契,他俩共同负担的 情报工作局面日益打开的时候,王子春突然消失不见了。起初, 王子春和袁殊约定每星期见一次面,随着袁殊情报来源的增多, 改为每星期见两次。可是,在1934年底,到了 规定 关于下班后关闭电源的规定党章中关于入党时间的规定公务员考核规定下载规定办法文件下载宁波关于闷顶的规定 接头的日子, 袁殊在规定的时间和地点等了好久,王子春都没有露面。在地下 活动中,接头失败便是“断线”,这可是非常严重的事故。袁殊 慌忙赶往另一个备用地点,还是找不着王子春的人影。王子春是 病了么?不大像,这个大块头身体十分健壮,从没听说他有什么 病。出事了?这是个很可怕的想法。袁殊摇摇头。不甘愿似地 “安慰”自己:不会的,以王子春的沉着老练、 经验 班主任工作经验交流宣传工作经验交流材料优秀班主任经验交流小学课改经验典型材料房地产总经理管理经验 丰富,不会 出什么事。袁殊一面胡乱猜疑,一面强制自己沉住气,心里惶惶 然地等到下一个接头时间,结果仍然扑了个空。袁殊感到问题严 重了,恰好报纸上刊出消息,有几个“打狗队”的队员被捕,正 在苏州受审讯。袁殊耽心王子春可能被牵连进去,若真是如此, 自己就会有一定的危险,怎么办?惟一的办法是尽快恢复组织关 系,把断了的线重新接通。他知道潘汉年已经撤退到苏区去了, 按照单线联系的组织原则,王子春当时的上级究竟是谁,他根本 无从知晓,也无法打听。思前想后,突然想起一个人:夏衍,他 是知道袁殊参加中央特科工作的极少数同志之一。 自从停办《文艺新闻》以来,袁殊和夏衍之间就断了往来, 各人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现在袁殊突然打电话约夏衍见面,夏 衍不免感到意外,他在电话里问袁殊有什么事,袁殊只是说有要 事相商,见了面再详谈。两人在一家僻静的咖啡馆角落里坐定, 袁殊便很急切地说:“我和组织的联系突然中断了,已经有两次 在约定的时间和地点碰不到联系人。现在想恢复联系,能不能请 你转交一封给组织的信?”说着,便要往衣袋里掏信。夏衍用手 势制止他,摇头说道:“我恐怕难以为你转信,你们情报部门有 单独组织系统,一般党员是不能联系的。这个规矩你应该知道。” 袁殊听了,放下咖啡杯里的小匙,怔着发呆,一脸的苦恼和无 奈。他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那么我该怎么办呢?你是惟一知道 我身份的党内负责同志,现在也就成了我惟一的指靠。我当然知 道你说的规矩,可是现在情况万分紧急,请你务必帮我一把。这 样罢,如果你不方便把信交给我的上级,就把它交给江苏省委或 者任何一位上级领导人,好不好?”夏衍望着袁殊满脸祈求的模 样,想到眼下白色恐怖严重,自己如果不肯帮忙,一个同志的政 治生命,连带一个小局部的党的工作,都会遭受挫折或损失,便 深吸一口气说道:“好吧!”随即接过了袁殊递来的信。 几天之后,忽有一位工人打扮、自称“小陈”的年轻人来找 袁殊,使用的是王子春曾和袁殊约定出现紧急状况时使用的接头 暗语。袁殊高兴极了,两人匆匆交谈片刻。那小陈只说自己是王 子春的助手,今后就由自己代替王子春和袁殊接头。袁殊便在租 界里找了一个僻静的住宅区,租下一个亭子间,专作和小陈接头 使用。谁知过了不到十天,夏衍来通知袁殊,要他中断和小陈的 往来,另外交给他一个接头地点和暗号。袁殊按时前往那个地点 接头,在复兴公园的一处凉亭里,见到一个学生打扮的年轻人独 自坐在那里,手拿一份讲义。袁殊用暗语问:“你是复旦学生 吗?”那人回答:“我是新来的插班生。”——暗号对上了。这位 年轻人自我介绍说他姓李,今后由他负责传递情报,要求把情报 写成 关于书的成语关于读书的排比句社区图书漂流公约怎么写关于读书的小报汉书pdf 面文字,密封后交给他带走;上级的指示也会写成书面文 字由他带交。 整个情况变得有些让袁殊摸不着头脑。那个小陈是谁派来 的?这个小李又是谁派来的?小陈既是王子春的助手,为什么夏 衍要袁殊不再和他接头而另派来一个小李?这个小李看样子只是 个交通员,那么自己的直接领导者又是谁?秘密工作的纪律不允 许袁殊向任何人提出这些问题,他只能问自己。也许心里的疑问 太多,袁殊多长了一个心眼:他向上级送的情报一律用火漆封 口,并加盖印章。为此,他特地刻制了两枚闲章,一枚是“剑胆 琴心”,另一枚是“流离载道”,他向上级声称:只有见到加盖这 两枚印章的信件,才是他的真实情报。小李给他带来的信从不署 名,但字迹潇洒,有时甚至有点花里胡哨,看得出来,这位上级 是个知识分子。 多年以后,历史的尘埃落定,袁殊才知道当时那位“小陈” 就是刘长胜。至于小李,情况就比较复杂了。原来,夏衍拿到袁 殊给上级的信以后,一时找不着特科的人,便把信交给了组织关 系在特科、工作关系已转到共产国际远东情报局的蔡叔厚。蔡叔 厚询问了有关袁殊的一些情况,觉得远东情报局正需要像袁殊这 样的人,便请示决定把袁殊的关系转到远东情报局,但他并没把 详细情况告诉夏衍,只含糊地说:袁殊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你告 诉他用新的联系暗号接头吧。 是的,袁殊的组织问题是解决了,可是他的工作关系却正临 近毁灭的深渊。 落入诱捕圈套 灾难经常是从人们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临头的。在千里之外 的湖北,戴笠的特务处湖北站逮捕了一个名叫关兆南的“共党嫌 疑”。当时的特务处虽然在搞暗杀、军事情报和分化瓦解国民党 内反蒋派系方面屡屡得手,颇受蒋介石的倚重,可是戴笠是个聪 明人,他知道老蒋的心腹大患是共产党,如果不能在反共方面摘 出一些大名堂,特务处在老蒋心目中的位置将永远在CC系的特 工总部之下,而这是野心勃勃的他绝不甘心的。于是,接到湖北 站的电报,戴笠立即指派得力干将周养浩去武汉“加强工作”, 软硬兼施使关兆南叛变,随后由关兆南带领他们诱捕了与他联系 的交通员陆独步,陆独步又供出了他的哥哥陆海防,陆海防再供 出共产国际中国总支部负责人、化名约瑟夫·华尔登的奥地利人 罗伦斯。特务处立即串通租界捕房,把这些人一一加以逮捕。戴 笠兴高采烈地向蒋介石汇报说,他抓住了一个“共产国际远东地 区负责人”,蒋介石高兴之余,免不了嘉奖几句,要戴笠继续突 破,把“共产国际远东地区”所辖的共产党连根铲除。谁知这位 约瑟夫·华尔登非常有经验,面对审讯始终一言不发,身上也找 不出任何证明文件,就连上海外国人必须具备的“外侨身份证” 也没有。他不开口说话,就不知道他使用何种语言,是何国籍, 无法确定他的真实身份。虽经陆海防指认,究属一面之词,未经 证实,特别是没有本人口供,怎辨真假?由于华尔登被关押在租 界巡捕房内,各家报纸刊出消息时只得这样说:“租界捕房抓获 一名来历不明的‘怪西人’,不日将引渡华界警察局”云云。 这时的袁殊还蒙在鼓里,对所谓“怪西人案”并不怎么关 心,更不会想到此案会和他有关。这天,夏衍忽然主动约他见 面,电话打过来时已近傍晚,又下着雨,袁殊事先已约小李当晚 碰头,便在电话里答复夏衍:“明天一早一道去喝早茶怎样?”夏 衍回答说:“不行,一定要立即见面。”袁殊感到情形不寻常,就 一口答应半小时后在一处电车站碰头——他还想着见到夏衍以后 再去和小李会面。 傍晚时分,正是公共交通高峰期,车站上聚着无数五颜六色 的伞盖。两个男士并肩站在雨伞下面说悄悄话是不会引人注意 的。雨声、市声一片喧哗,谁也不会听清楚这两人究竟在说什 么。夏衍在匆匆间用最简明扼要的语言对袁殊说:“你要想一切 办法尽快搞清楚怪西人案件进展情况,特别要搞清楚他什么时候 被引渡到华界警察局。”袁殊点头说:“好!两天以后给你回音!” 他以为凭自己在警界、新闻界广泛的关系,了解一下案情进展情 况不会太费事。夏衍望了一眼袁殊那漫不经心的模样,进一步交 代他:“暂时不要再和接头的交通员见面。”袁殊吃了一惊,忙 问:“他怎么了?”“他和怪西人案有关,”夏衍又提醒袁殊:“所 以你自己也要留神。” 袁殊不敢大意,和夏衍分手后,他向和小李约会地点相反的 方向乘车绕行了一圈,再打电话约见两个和租界巡捕房关系深厚 的记者出来喝咖啡。他先和这两人东拉西扯一番,再稍稍带有好 奇似地打听“怪西人”案件情况,但是一无所获。他只得谎称自 己的联合通讯社要对此案作追踪报道,拜托他俩留心打听,一有 消息立即告诉他,愿以重金酬谢。这两人满口答应,却从此再无 下文。几天过去了,又到了和夏衍约定见面的日子,袁殊只得据 实汇报:“一点头绪也没有。”夏衍想了想说道:“不能排除这两 个记者受到警告,有意对你封锁消息。这样罢,你暂时断绝和一 切原有关系的往来,如果上海呆不住了,可以到苏联去。同时, 一定要想办法继续了解情况。” 现在袁殊感到问题的严重性了。但是他想,总没有到在上海 呆不下去的地步罢,那就应该沉住气,继续和这个险恶的环境周 旋下去。他照常去编译社上班,照常应付三教九流的饭局吃请。 忽然有一天,他的邻居王新衡到编译社来找他。 这王新衡是军统特务处的,住在环龙路林达场17号。袁殊 和马景星分居后,住在林达场15号。由于两人都是单身汉,晚 上没事的时候常在一道泡咖啡馆闲聊,有时还约上也住在环龙路 的王莹参加。由于彼此清楚对方的身份,闲聊的时候,真个是只 谈风月,从不涉及政治及工作。这几天,袁殊心绪繁乱,已有好 几个晚上没和王新衡见面了,所以王新衡找到编译社来,第一句 话就是:“这几天晚上怎么看不见你了?”袁殊推说编译社工作 忙,脱不开身。王新衡说:“可是我正好没事闲着,怎么样,今 晚到聚丰园去吃川菜吧?我请客!”袁殊本想推托不去,又想起 夏衍交代继续了解“怪西人案”情况的事,说不定能从王新衡那 里探听一点线索,便一口答应下来。 当晚,两人在聚丰园一间雅座里坐定,按照惯例,起初仍是 闲聊。王新衡谈些他相识的舞女,说最近感到厌倦了,问袁殊能 不能再给他介绍一个合适的女朋友。袁殊故意取笑他:“像你这 样朝三暮四的,谁敢介绍朋友给你。”王新衡就拿王莹来取笑袁 殊,问他“关系有没有进展”。等到酒喝得差不多时,王新衡仿 佛随口转换话题似地说:“对了,你有没有听说那个‘怪西人 案’?”袁殊打量王新衡一眼,见他神态轻松自在,一边说话一边 还在菜碗里拨来拨去找他爱吃的东西,便想乘此机会“掏”他的 话,因此反问道:“怪西人是不是已经引渡给华界警察局了?”王 新衡把手一挥,依旧是一副随意闲扯的口吻:“哪里有这样的好 事哕!刑侦大队长翁光辉都快急死了,那怪西人就是不开口。 ‘三个不开口,神仙难下手’,租界当局硬说不弄清情况就不同意 引渡。那天我碰着老翁,他还说想请新闻界消息灵通人士提供有 关怪西人身份情况呢。你是记者公会的执委,能不能帮帮忙啊?” 袁殊说:“我有便可以帮着问问看新闻界有没有什么人认识怪西 人,我们联合通讯社主要想跟踪报道这个案子,希望翁大队长多 提供情况。”王新衡“淡淡”地说:“那不正好吗?你俩单独碰碰 头,把他求你的,你求他的事当面说一说。” 尽管意识到可能会出危险,袁殊还是决定当晚就去刑侦大队 找翁光辉——他得预防王新衡抢在他前头去和翁光辉串通设骗 局。他年少气盛,一副“火力侦察”的气势,气宇轩昂地走进了 设在老西门白云观的侦缉大队办公室。值班的办事员说翁大队长 正开会,请他在接待室里稍等。这一等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翁 光辉才终于出现。他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见了袁殊打着呵欠 说:“这么晚来有事吗?”袁殊反问:“你不是说有事要见我吗? 王新衡都告诉我了。”“啊——啊,那个外国人的事吧,很伤脑筋 呢!什么话也不肯讲,姓名、国籍一概不清楚,身上带一大串钥 匙,看样子住所不少,也不知和共产党有没有关系。”“租界当局 态度怎样?”“还是不同意引渡!她娘的,烦死人!怎么样?你们 记者公会里的‘路路通’们能不能提供情况或者线索?”“我回去 了解一下,如有情况马上和你联系。”袁殊站起要走的时候,翁 光辉走上来握手告别,他那副皮笑肉不笑的面孔上,突然露出一 种不易觉察的嘲讽的神气,使袁殊顿觉芒刺在背一样的不安。 翁光辉的态度和王新衡的说法并不完全一致,翁光辉并不急于 要见他,王新衡为什么叫他和翁碰头?难道自己的“火力侦察”反 而是被敌人侦察去了?如果说他们已掌握了什么情况怀疑到自己头 上,这次自己送上门来为什么不动手抓起来?很可能仅只是“怀 疑”,尚未掌握凭据一时还不能下手吧……袁殊独自一个走在马 路上,在半明半暗的寂静中,只听得自己的脚步紧张而又急促。 他一路和自己商量:是不是应该立即离开上海躲到什么地方去避 避风?经过反复掂量,最后还是打定主意不走,哪儿也不去,还 是应该沉住气,在这险恶的形势中和敌人周旋到底! 几天以后,还是这个王新衡打电话给袁殊说:“翁光辉要我 转告你,他已经掌握了怪西人案的新情况,你若有兴趣的话可以 去看看,说不定能写出一篇精彩的跟踪报导来。另外,咱俩哪天 再聚聚啊?这一回可得你请客了,哈哈!”两人在电话里一阵嘻 嘻哈哈之后,袁殊定神想了想:即使翁、王两人说的“新情况” 是假的,也可以在他们“作假”的情况中窥得一些真情。再说, 人家既已上门“邀请”,如果不去岂不是示怯、示弱,表示心虚 吗?去! 翁光辉见了袁殊,一副热诚欢迎的姿态对袁殊说:“你来得 很好,请!”他做了个手势把袁殊让进小会客室。袁殊刚刚坐定 就发现门口站了两个带枪的警察,不由心中一惊,扭头再看翁光 辉,他已经板起了面孔,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审问起来:“说说 吧,你和外国人有什么联系?” 袁殊装出满不在乎的架势,口气随便地说:“联系很多啊, 大多是日本人,比如岩井英一……” 翁光辉挥手打断他,不耐烦地说:“不是日本人,是西洋 人!” “和西洋人也有接触啊,交际场合里接触的西洋人也很多。” 翁光辉斜睨着袁殊笑笑,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照片放到袁殊面 前。袁殊仔细辨认,照片拍摄的好像是一页笔记本,上面歪歪斜 斜的汉字不像是中国人写的,其中有一行写着:“袁殊,外论编 译社,Tel:4917”。翁光辉指着这一行间:“这是你的地址和电 话,没错吧!” “没错。可这是什么人的笔记本呢?” “这是我们从怪西人随身带的笔记本上拍摄下来的,如果你 不认识他,他怎么会保存你的姓名、地址、电话?” 问到这里,袁殊确觉心虚,但他知道此时此刻绝对不能惊慌 失措,因此他的口气更严厉了:“翁大队长,我是新闻记者,社 会上知道我的姓名地址电话的人很多,这不等于我都认识他们。” 翁光辉冷笑道:“果然名不虚传,你很能言善辩啊!好吧, 你在这里等一下。”说着便起身出门而去,一会儿工夫,带进一 个人来。此人西装凌乱,脸上伤痕累累,神态沮丧慌乱,进门就 指着袁殊说:“就是他!”袁殊一看,此人正是交通员小李,顿时 跳起来质问:“我什么时候认识过你?!”翁光辉连声说:“好了, 够了!”立即把小李带走了。 怪西人身上有自己的地址电话,小李已经叛变指认,情况基 本清楚了,袁殊反而心神稍定。小会客室里现在只留下他一人, 天色在慢慢暗下来,袁殊默想着自己该怎么办。 现在他已可以认定:小李是怪西人线上的人,那么,自从和 王子春“断线”后,自己一直是在怪西人领导下工作的。怪西人 又属哪个情报系统?从夏衍那么急切地关心他看来,此人和我们 党组织的关系十分密切,所幸的是,自己和小李的关系只限于交 接情报,不像对王子春那样什么都谈。这次被李出卖,估计对上 对下都不会牵连到别的什么人。 想起王子春,袁殊深感怀念。在王子春的领导下工作,心里 多么踏实,多么有依靠,遇事有商量,王子春的办法也多,袁殊 和他一搭一档干成了不少事情。如果王子春还在,袁殊相信自己 绝不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可是王子春现在又在什么地方呢?也 和自己一样落入敌人手中了吗?……人在患难之中常会想到自己 最亲近的人,这会儿袁殊想到王子春有可能和自己一样落入敌 手,不知为什么反而感到自己不再孤单,仿佛和王子春重新又在 一道面对眼前的逆境似的。 正在胡思乱想,哨兵给他端来了晚饭,饭菜像是从馆子里叫 来的,还说得过去。尽管袁殊一点儿胃口也没有,他仍强迫自己 多吃一些。边吃边想:若是王子春就在身旁,他一定会满不在乎 地狼吞虎咽,还会说:“管他娘的,吃饱了不当饿死鬼!” 直到半个多世纪以后,暮年的袁殊还是说不准王子春失踪的 原因。 1934年底,随着白色恐怖的加剧,加上党内“左”倾冒险 主义的领导,中共上海地下党组织迭遭破坏,在上海工作了很长 时间的王子春已难以继续坚持原地斗争,在十分紧急的情况下, 他被通知:立即转移。由于这时上海地下党组织暂时失去了和长 征中的党中央的联系,与“共产国际”的关系倒较为密切,所以 王子春被派往苏联,临行前甚至来不及通知袁殊,也无法向任何 人交待和袁殊的关系。他在苏联继续为党工作,1935年还在莫 斯科和前来向“共产国际”汇报的潘汉年见过面。1937年,他 的复杂经历使他在苏联的肃反中受到怀疑以至被清洗杀害。王子 春的突然失踪,从一个小小的侧面反映了30年代地下斗争的艰 苦、艰险和复杂性。而此刻被敌人“客客气气”囚禁在小会客室 里的袁殊,才不过刚刚开始领略这种艰难复杂斗争生活的滋味。 从上而下的出卖 1935年,老西门白云观一带还相当冷清,因此突然响起的 汽车喇叭声,把和衣睡在小会客室沙发上的袁殊惊醒了。他看了 看表,已经是凌晨1时左右。横竖睡不着了,索兴走到窗口往下 张望,正好看见从汽车里跨出来的是翁光辉和吴醒亚。深更半夜 的,吴醒亚来做什么呢?袁殊心想:“干社”的两员干将,一员 李士群串通“打狗队”击伤了陈静,已经叫吴醒亚在二陈面前丢 了面子;如今另一员干将袁殊又成了“共产党嫌疑”,况且这次 不是落在CC系的特工总部手里,而是让戴笠的特务处抓住,吴 醒亚真是双倍丢面子,无疑将会更加恼火。袁殊横下一条心:事 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翁光辉谦恭地随侍吴醒亚走进了小会客室。袁殊叫了一声 “局长!”吴醒亚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径直在沙发里坐定,并不开 口问袁殊什么,自顾自说道:“你不要紧张,这种事情没有什么 了不起。只要你能帮助翁队长搞清楚这个外国人的情况,回来还 是跟我干,我可以为你负责一切。就这样罢!” 袁殊说:“局长,我确实不认识这个外国人啊。” 他以为吴醒亚会质问他,责怪他,甚至会大发其火。可是吴 醒亚却倒抽一口冷气似的,仰身往沙发上一靠,一言不发。吴醒 亚的这种姿态,分明是在向翁光辉表示:“你说他是共产党,他 说不是,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你抓的,你来审吧。”袁殊从 吴醒亚这种暧昧姿态中意识到了CC特工总部和复兴社特务处之 间的矛盾,也就不再多说半句,守口如瓶。谈话一开场就陷入了 僵局,最着急的就是翁光辉,他一会儿看看吴醒亚的脸色,一会 儿瞧瞧袁殊的表情,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未了,还是翁光辉 开口问袁殊“最近几天晚上,常和你在一起的那个漂亮女人是 谁?” 袁殊没料到他突然转变话题,心里飞快掂了掂份量,回答 道:“那是电通电影公司的演员王莹。不只是我和她,有时还有 王新衡,我们三人常在一起喝咖啡。”他这番话的用意是:既然 这些事王新衡是参加的,瞒也瞒不住,不如实说,同时强调王新 衡知情,证明这种关系的非政治性,反过来为王莹开脱。 这时沉默的吴醒亚插问道:“是不是有一次在百乐门舞厅我 碰到的那个女人啊?” 袁殊说:“不是,那次你碰见的是个日本舞女,叫顺子。” 翁光辉仔细盘问顺子和王莹的身材、相貌、特征,袁殊一一 回答。这方面当然毫无困难。吴醒亚似笑非笑地听着,忽然站起 身说道:“年轻人嘛!今天女演员,明天日本舞女——真没有办 法!”说着便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又转身对翁光辉说:“对他优待 些吧!” 所谓“优待”就是免进牢房。吴醒亚走后,袁殊就被转移到 大会客室,室内临对搭了一个铺。吃午饭时,两个便衣送来了一 个陌生人,此人进门就向袁殊点头致意,然后入席同桌吃饭。袁 殊不知道他是什么人,看情形此人也像是个被捕者,他决定观察 一番再说。两人默默用餐,那人忽然喟叹道:“我们到了这种地 方,是没有办法可想了啊!”袁殊心想这家伙可能是个伪装成被 捕者的劝降人,于是打定主意不予理睬。饭后,那人拿起纸笔, 自顾自写了几个字,送到默坐在床的袁殊面前:“认识这字体 吗?”袁殊一看,天哪!这种潇洒漂亮的字迹他是太熟悉了!这 不正是小李每次给他送来的上级指示信的笔迹吗?上级叛变了! 上级把他出卖了!上级现在变成了劝降人!可在几个小时以前, 为了掩护这位上级,面对吴醒亚和翁光辉的诱降和审讯,甚至面 对小李的指认!他袁殊可是把一切推脱干净,死不认账的啊! 强烈的气愤、委屈、沮丧和痛苦的复杂情绪一下子攫住了袁殊。 由于情绪激动,他拿着纸片的手在轻微震颤。如果听任情绪支配, 袁殊很想扑过去扼住那人的喉管掐死他,可是不能啊!他得忍! 忍!忍住!尽管内心翻江倒海,表面上袁殊还只是怔怔地望着那 张纸片,仿佛在仔细辨认字迹似的。纸上写着一句不太 规范 编程规范下载gsp规范下载钢格栅规范下载警徽规范下载建设厅规范下载 的格 言:“效法乎上得乎其中,效法乎中得乎其下”——这与其说是 在隐晦地劝降,倒不如说是在为自己的叛变自嘲自慰。 袁殊的激动心情平静了一些,便把纸片递还给了对方,问 道:“可以请教尊姓大名吗?”他已经打定主意:既然对方来劝 降,那就加以利用,从他口中掏出更多的情况,这比简单地掐死 他更有利。再说,当初对方作为上级,当然对他袁殊的情况一清 二楚,而他却始终被蒙在鼓里。过去有组织关系和纪律不能问, 现在变成敌人了,当然应该“知彼”。 对方一笑,又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递给袁殊。袁殊一看,是龙 飞凤舞的一个签字:“陆海防”。袁殊接着问:“你是怎么被捕 的?”陆海防苦笑着摇摇头,喟叹道:“是命运安排的吧!说起来 话就长了——” 原来,前不久中共中央上海局书记李竹声叛变,供出的名单 中,有一个埋伏在国民党武汉行营政务处的地下党员刘思慕,他 和共产国际远东情报局有工作关系。正当国民党准备对刘思慕采 取行动时,刘很机警地躲掉了,特务们就把他的家暗中监视起 来。在上海的共产国际远东情报局不知道这一情况,派人去武汉 打电话通知刘思慕的妻子,叫她快去上海住进东亚旅馆等候进一 步的通知。刘妻遵照指示到了上海,特务们也暗中跟踪而来,严 密布网。那天下午,陆海防去东亚旅馆和刘妻接头,埋伏在旅馆 里的特务以为他就是刘思慕,破门而入想要抓捕,陆海防慌忙翻 窗逃跑,特务开枪,枪声一响,胆小的陆海防以为自己已经中 弹,当场瘫软跌倒而被捕。起初他还想支吾搪塞,后来经他的弟 弟、先期被捕的陆独步指认,再经戴笠以名利地位勾引,不待用 刑,他便告诉戴笠:“抓住我没有什么用处,今晚9点钟,有一 个比我重要得多的人要来。错过机会你们就抓不到他了。”他所 说的:“比我重要得多的人”就是共产国际远东情报局负责人约 瑟夫·华尔登。陆海防向敌人供认,自己就是华尔顿的秘书。于 是,特务们赶快“恢复现场”,对东亚旅馆里里外外都在暗中严 加警戒,果然抓住了“怪西人”。 到了这时,袁殊才明白,这几个月来,自己并不是为中共中 央情报部门工作,而是成了共产国际远东情报局的情报员了,现 在这个情报局负责人已经被捕,从秘书到交通员全都叛变并出卖 了他,在这种情况下,继续隐瞒自己的身份已经不可能也毫无意 义了。这二十四小时内他所经受的精神刺激,比迄今为止他这个 二十四岁的生命中所经受的加在一起还要多还要强烈,而那些刚 刚了解到的内情和面对的问题又是那么复杂,他很希望能安静地 独自好好想想,可是不可能,陆海防整个下午都“陪”着他。吃 罢晚饭,翁光辉和王新衡又一道来了。 王新衡若无其事地和袁殊见了面,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 子。他问道:“在这里过得怎么样?”袁殊也打点精神,以满不在 乎的口吻讽刺道:“托你的福,还过得去。”王新衡淡淡一笑,翁 光辉却皱紧了眉头,板起面孔以审讯者的口吻说:“那几天晚上 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袁殊回答道:“我已经说过 了,她是王莹。王新衡也知道她。”王新衡笑道:“可是最近这几 天晚上我没有跟你们在一起,对不对?咱们是朋友,不管多大的 事,摊开来讲讲清楚,不就完了吗?”袁殊说:“摊开来讲也好, 盖起来讲也好,她都是王莹。你和王莹一样都是我的邻居,我和 王莹是朋友你一清二楚。” 听罢袁殊的回答,翁光辉向王新衡瞅瞅,王新衡微微颔首。 于是翁光辉说:“好吧,今天就谈到这里。你再考虑一下,王莹 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们谈些什么?又一起做了哪些事情?明 天痛痛快快讲清楚就算了!”袁殊一听,坏了,他们把王莹也牵 进这个案子里来了!把王莹当作他的同党了!他主动提高声音 说:“这件事清清楚楚,用不着考虑,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 和王莹在一起谈些生活琐事,从来也没有一道干过什么工作—— 除掉五年以前一起演过戏”。翁光辉也不答理他,和王新衡一前 一后径自走掉了。 又一个晚上降临了,四周逐渐安静下来。大会客室里只剩下 袁殊一人。为了防止他逃跑和便于观察他的动静,士兵让厅堂里 那盏枝架形吊灯亮着。在明亮的灯光下,独自蜷缩在床铺上的袁 殊很难入睡,其实就算熄了灯也睡不着,他辗转反侧地思考着目 前的处境和应该采取的对策。 自己的上级,该死的陆海防的叛变,出卖了自己。现在,通 过陆和小李的共同指认,再想隐瞒自己的身份已不可能。在这个 处境下,该采取什么对策?这一刻袁殊想起王子春有一次曾向他 传达过中央保卫机关的一项决定,大意是:“鉴于目前迫切需要 在反动统治内部,特别在其特务机关内建立情报点,凡保卫机关 人员被捕后,被叛徒指认无法隐瞒真实身份时,在不出卖组织和 同志的情况下,首要的是保存力量,保护自己,尽可能继续埋伏 在敌人内部获得情报来源,或者在适当时期潜逃归队”。袁殊原 先对这项规定不大在意,以为它和自己无关,此刻想起了它,心 头一亮:可以在这一规定的指导下去思考对策了。他首先想到的 是,在叛徒指认下,不暴露身份已无可能,但不出卖组织和同志 却是可以做到的,自己被“上级”指认,已谈不上出卖组织这一 说,至于同志,自己做情报工作以来,始终是单线联系,王子春 早已不知去向,小李是带着敌人来指认自己的人,从陆海防到小 李再到自己,这条情报线已追查到“底”了,此外还能有谁呢? 猛地他想起敌人再三向他问起的王莹,是不是他们要以王莹为突 破口来追查袁殊的横向联系呢?袁殊当时不知道王莹也是中共地 下党员,但他心里有底:王莹和“怪西人案”无任何瓜葛,自己 也从来未向她透露过自己的工作性质。可敌人是不讲道理的,他 们可能蛮干胡来,袁殊担心王莹缺乏经验,又和夏衍等一大批党 内文艺界人士往来密切,如果在敌人的恫吓和哄骗下一不小心, 牵连到其他人,那就糟了! 袁殊反复掂量,终于想出了一着棋。第二天翁光辉与王新衡 又来审讯他和王莹的关系时,袁殊一改昨天那种硬顶硬撞的态 度,心平气和地,甚至相当“恳切”地说:“不管怎么讲,我们 从前都是熟人、朋友,现在我成了阶下囚,你们也没太难为我。 那么,把话摊开来讲:前天我说我不认识怪西人,你们不相信, 结果陆海防可以作证,我确实不认识他。昨天我说这些天晚上和 我在一起的女人是王莹,你们也不相信,反复核对,现在你们也 承认了:她确实是王莹。你们又问我究竟和王莹是什么关系,干 了些什么,我也不止一遍回答过了:王莹是我的朋友,她不知道 我的身份,和这件案子更没牵连,你们还是不相信。那么好,你 们可以派部车子,但不要有武装人员,我可以写条子约王莹到这 里来,你们当面问她。不过,你们可不能像对待我一样对待她, 她是绝对无辜的。” 王新衡向翁光辉投去询问的一瞥,翁光辉说:“就这样罢, 你写个条子叫她来。” 半个小时以后,王莹被王新衡“请”来了。那时王莹住在环 龙路,离袁殊和王新衡的住处不远,她认识袁殊的笔迹,又是王 新衡带来的,就很天真地跟随王新衡上了车。车子开进侦缉大队 的院落,她才感到诧异,便问王新衡:“袁殊他怎么会在这里?” 王新衡加快脚步往里走,只在鼻子里嗯了一声。袁殊正在作为囚 笼的大会客室里紧张地等待王莹,一见到她,他便抢在翁、王两 人前面开口道:“我的案子和你没关系,只不过他们想知道最近 几个晚上我和谁在一起,请你来作个证明就搞清楚了。”一边说, 一边用别有深意的目光逼视着王莹。翁光辉立即把他拉开,又把 王莹“请”进了小会客室,声色俱历地对她审问起来。 王莹毫无精神准备,也不可能完全理解袁殊的处境和苦心。 但是,一来她确实和怪西人一案并无牵连,二来她毕竟是个地下 党员,面对敌人时,党的纪律她是知道的;三来袁殊这几句话也 多少给她一些“底”,同时他那异样的目光也使她多了个心眼。 因此,不管翁光辉怎样气势汹汹,王新衡怎样甜言蜜语,她一口 咬定除了演戏,别的什么都不知道。翁光辉原指望“上来三斧 头”就“突破”王莹,没想到久攻不下,他又气又累又不甘心, 就把王莹扣押在小会客室里不放,足足扣了一个多星期。 王莹被扣,袁殊暗中着急。翁光辉和王新衡再来找他谈话, 他每次都借题发挥。有一次翁、王两人问他:“住在这里好几天 了,心里有什么想法?”袁殊道:“我现在只觉得自己对不起朋 友,也信不过朋友了。”翁、王二人来了劲,追问道:“请你说得 具体些。”袁殊说:“我原对你们二位很相信,所以主动提出来请 王莹来作证。可是她一来你们就把她关押起来,人家是无辜的弱 女子,我对得起她吗?我还能相信你们吗?”另一次王新衡单独 问他:“想不想见见老婆孩子?顺便让他们带些生活日用品来。” 袁殊故意喟然叹息道:“想是想,可是再也不敢劳你的大驾了。 上次让你把王莹请来,至今关在这里不放,你们明明知道她无辜 还要这么干,我的老婆孩子要是也让你们这么着请来了,我的老 母亲不是急死也得气死。所以,多谢啦。” 敌人从王莹那里找不出任何破绽,继续关押只会引起越来越 多的指责和麻烦,也就自找台阶,由王新衡出面“保释”,放她 回家。临走时她要求和袁殊见一面,袁殊仍然用那种别有深意的 目光凝视着她说:“回去代我向老朋友们问好,请他们多加保 重。” 一听就明白了:袁殊说的“老朋友”是指夏衍等人,她当即 使劲点点头。 被囚押的袁殊牵挂着夏衍,夏衍此刻也正为营救袁殊奔走。 当初是他把袁殊介绍给与“共产国际”有关系的蔡叔厚,现在袁 殊因“共产国际”组织受破坏而被捕,他只能仍找蔡叔厚共同想 办法营救。蔡叔厚皱着眉思考半晌,突然目光一亮说:“有了, 有办法子!”他对夏衍说,在天津有个自己的同志,也是个日本 留学生,因有几个日本朋友,被捕后,党组织托人转请那几个日 本朋友帮忙,把他“保释”出来了。如今袁殊的案子是不是也可 如法炮制请日本驻沪领事馆的岩井英一帮帮忙呢?夏衍觉得这不 失为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于是亲自动手用日文写了一封信给日领 事馆,下面却签署了一个假名。日方一接到信后,果然在报纸上 用答记者问的形式表示:袁殊是日本的朋友,他们相信袁殊是无 辜的,日本方面将密切注视中国官方对袁殊一案的处理云云。 囚徒生涯 王莹获释,袁殊放下心来,独自面对自己的命运了。这一天, 翁光辉、王新衡陪同一个中校军官来到大会客室。翁光辉介绍 说:“这位是武汉行营的徐法官”,那人主动向袁殊伸出手来自 报姓名:“徐业道。” 派个法官来做什么呢?袁殊一边应答一边心里琢磨。 这位徐法官大大咧咧地落座,大大咧咧地开言道:“袁先生, 我是军人,说话喜欢直来直去,炮筒子作风。我来的时候,戴雨 农(即戴笠)处长要我转告:你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现在再 追问你什么也问不出来了。但是你还年轻,前面的路可能很长, 也可能很短。换句话说就是要么就此完结,要么跟着我们参加蒋 委员长领导的抗日工作,你有什么想法,决定采取什么态度,我 希望你也能痛痛快快、直截了当给我一个答复。” 翁光辉在一旁补充说:“要有个书面的东西。” 徐业道说:“对,写个书面的,以示郑重嘛!” 很明显,敌人来找他“摊牌”,逼他明确表示态度了。从徐 业道的口气里,袁殊听出来敌人并不真想杀他。还是“收买”、 “劝降”,逼他“自首”。这一点他绝不进圈套。这几天,他在心 里把王子春原先交待他的“保存力量、继续为党工作是首位”的 这个要求反复思考了无数遍,找不到既不自首,又能脱掉干系的 “说词”。现在,徐业道的话启发了他,他们没说写“自首书”, 只说要个“书面的东西”,那么好吧,就写个书面的东西。等翁 光辉和徐业道退出去以后,袁殊苦苦思索,拿笔如椽,字斟句酌 地、含糊其辞地写了如下一段话:“我从不认识怪西人,被捕前 也不认识陆海防,但我曾帮助他们做了些秘密情报工作。我认为 现在中国的问题是要抗日,希望蒋先生领导全国人民抗日。” 在这些文字里,袁殊按王子春传达的指示精神,做了避重就轻的内 心自白,他觉得完全符合组织的要求;同时决定,万一徐业道仍 不满意的话,他一个字也不再多写。徐业道确实不大满意,翁光 辉在旁边一再说:“他能有这个态度很不容易了,就算‘供认不 讳’,也说得过去。”徐业道勉强点头认可。由于这个案子是武汉 行营先发现的,按照“司法程序”,袁殊一干人等都得被押解到 武汉去作最后判决。 在一个炎热的下午,陆海防、袁殊和一个叫程其英的人,由 一连武装士兵押送,登上了三北轮船公司的轮船直航汉口。受 “优待”的日子从此结束,苦难的囚徒生活开始。从押解的阵势 来看,为了三名犯人出动了整整一连武装,显然已把他们当成 “要犯”。袁殊知道,国民党的所谓“司法”完全是一根橡皮筋, 死罪可以变无罪,无罪更能变死罪,全凭形势、关系和长官的喜 怒好恶而定。那么这一回落到自己头上的“官司”将会是什么结 果呢?若按“危害民国罪”来判处,轻则二十年,重则立即枪毙 都有可能,自己才二十出头就走到生命的尽头了吗?当他在卫兵 的看押下来到甲板上放风时,望着那汹涛奔腾东流而去的波涛, 浑身披拂着浩荡的江风,不由得心潮起伏,回首往事,他觉得自 己可以无怨无悔,瞻望前程,却感到心里很不踏实。 到了武汉,他们三人被分别关押。袁殊单独被关到一间好像 是轮船公司的破仓库内,里面满是破烂、垃圾和灰尘,肥大的蛆 虫满地乱爬,蚊蝇日夜滋扰。看守是个刚从警官学校毕业的年轻 人,他等于在陪同袁殊坐牢。当年有个民谣说:“没办法,当警 察;没路走,当看守”,两人整天在一起无话可说,百无聊赖。 袁殊被蚊子叮得吃不消,一身红疙瘩,奇痒难熬。他摸索全身, 发现自己只有手上戴的钻石戒指还没有被没收,顿时心生一计。 他开始故意去找那看守搭讪,一边让手上的戒指在靠近门口的亮 光下闪闪发亮。那看守果然被这件宝贝吸引住了。他命令袁殊: “把这东西拿下来给我看看。”这家伙把戒指横看竖看了一番,也 许因为袁殊是个“有身份”的犯人罢,他不敢明敲竹杠,把玩一 会儿只得恋恋不舍地还给袁殊。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 了,再次命令:“把这东西再拿下来给我看看!”如此三番两次, 已经把胃口吊足,袁殊才说:“这东西放在我身上也没什么用, 你若喜欢,我送给你。不过,你得给我买一顶蚊帐来,咱们算是 公平交易各取所需’,怎么样?”那看守欢天喜地,立即去买了蚊 帐来交换戒指,以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袁殊也很高兴,因为 ——那只钻戒是个假货。 一个多月以后,开庭宣判的结果大出乎袁殊的意料。首先, 承审他的案子的并非武汉行营的军事法庭,而是地方法院;其 次,虽然检察官以“危害国民紧急治罪法”对他提起公诉,判决 时却以“宣传与三民主义不相容思想”的“思想文化罪”论处, 判为监禁两年九个月;其三,把他被王新衡诱捕说成是“主动到 刑侦大队投案自首”,按律减刑一半,只需执行监禁一年三个月。 如此“从轻再从轻”地发落,显然是强有力的“背景”多方支援 的结果——首先,袁殊父亲袁晓岚在他被捕后,除请名律师为他 辩护,还以“老同志”的资格写信给陈立夫求援。陈立夫给袁晓 岚回信时虽只简单地带上一笔:“令郎的事知道了。”但从一些迹 象看来,他确曾亲自过问这个案子。夏衍和蔡叔厚的营救活动, 日本驻沪领事馆在报纸上披露的态度也起了一定的作用。所有这 些因素凑在一起,法院不得不网开三面,象征性地给袁殊判了 刑。当时正在狱中的袁殊当然根本不知道这一切内情。 他先在第一监狱的病号室里被“优待”了两天,就被转移到 湖北省反省院去服刑。这个反省院的院长不是别人,恰好是吴醒 亚那个“湖北帮”的“参谋长”黄宝石。黄宝石把妹子嫁给吴醒 亚做了小老婆,便靠着裙带关系回到湖北来当汉阳县长,同时因 为各省的反省院都是CC系特工的势力范围,他又兼任了反省院 的院长。这次把袁殊从第一监狱转移到反省院来,实际上就是从 戴笠的特务处手中又抓回到CC系的掌心里。在这里袁殊得以备 受优待是不言而喻的了。黄宝石见到袁殊第一句话就是:“你来 到我这里,一切只管放心,只住八个月就可以出去。”黄宝石如 此亲切关照也是事出有因:他和吴醒亚通电话时,吴醒亚曾告诉 他:“袁殊是经陈立夫打招呼要给予关照的人。” …… …… 戴笠来访 马景星是一位思想激进、爱好艺术、性格开朗的女性,她对 袁殊的爱情一如她的性格,希望能将袁殊“一碗清水望到底”, 不能容忍袁殊言语行动上任何“不纯洁”的表现,哪怕是作为情 报工作的“保护色”也不行。因此,他们的婚姻生活便时好时 坏,但始终也没有完全破裂。抗战开始后,袁殊在潘汉年的领导 下工作,并常和夏衍等人来往,马景星觉得袁殊又步入了“正 道”,和她的共同语言多了,夫妻俩再度和好如初,袁殊搬出小 阁楼住进马景星用继承遗产得来的钱盖成的一幢小洋房里。房子 是马景星自己 设计 领导形象设计圆作业设计ao工艺污水处理厂设计附属工程施工组织设计清扫机器人结构设计 的,因为她喜欢紫色,房子也刷成紫色。除去 袁殊夫妻二人外,还有袁殊的母亲和女儿元曦,祖孙三代享受着 在这战乱年代极为难得的天伦之乐。 位于武康路的这所房子的大门经常关闭着,家里人和少数熟 悉的朋友平时都从后门进出,反正谁也不属于“汽车阶级”。 有一天早晨8点钟光景,袁殊刚刚起床,便听到门外响起了 汽车喇叭声。他打开窗子向下望,只见门外停有一辆黑色小轿 车,车旁站着两个人,正朝着房子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袁殊下 楼打开大门,一眼就认出那个身穿国民党少将制服的人正是国民 党特务头子戴笠,陪同他的是军统上海区的区长周伟龙。袁殊怎 么会认识戴笠?这得归功于他良好的记忆力。袁殊和戴笠从未见 过面,20年代袁殊跟胡抱一参加北伐时,有一次胡抱一曾带袁 殊去拜访过戴笠,因戴出门而未能见到,当时胡抱一指着客厅墙 上挂着的戴笠的照片说:“这就是戴笠”。袁殊向照片看了一眼, 即将戴笠的形象深深印进脑海里。 现在一个照面他便脱口喊出:“哎哟,戴先生亲自光临寒舍, 真正想不到。请里边谈,请!”戴笠没有立即回答,他派头十足 地打量了那座小洋楼一眼说:“你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嘛!今天我 没空,不进去了,明天上午9点,你来找我吧!”一旁的周伟龙 便给了袁殊一个地址,两位大官随即钻进汽车走了。 这次来访不过短短三分钟,但袁殊知道此事关系重大,立即 放下手头一切工作,去找潘汉年请示汇报。这天下午,两人又在 辣斐德路善钟路口的那家咖啡店相对而坐,娓娓交谈。袁殊把戴 笠来访的情形说了一遍,又谈了1935年被捕时戴笠曾派人来拉 他入伙一事,并据此分析道:“看来戴笠是要我帮他办事,只不 知他是怎么打听到我的住址的。”潘汉年笑道:“这是好事嘛!机 会难得,你千万不能错过这个良机。”袁殊请示道:“他若要我参 加军统,我怎么说?”“参加嘛!不管他要你干什么,你都先答应 下来再说。”袁殊犹豫地说:“总得向他提些条件吧,否则太便宜 了。”潘汉年用小汤匙搅动咖啡,沉吟半晌,笑道:“这倒也是, 俗话说‘便宜无好货’嘛——这样吧,‘怪西人’现在还关在牢 里,他要你为他工作,你就要他释放‘怪西人’。”这倒是袁殊事 先没想到的。通过这番请示,袁殊心中有底了,他确定了自己去 见戴笠的基本态度是:既不主动迎合,也不被动应付。 第二天,袁殊提前一点时间到了戴笠指定地点,只见接待室 里坐满了陌生的国民党高级将领,只有一个熟人那就是吴醒亚的 女婿孙元良。此时吴醒亚已病逝,袁殊便走过去与孙元良寒暄。 戴笠很忙,一个挨一个地找人谈话。周伟龙见袁殊来了,并不要 他等候,立即招呼他进去见戴笠。见了面,戴笠没有半句客套 话,劈头就问:“你现在靠什么生活?”袁殊早有准备地回答: “我表面上过得还可以,其实是住在老婆的房子里靠她生活。”这 等于是变相向戴笠讨事做。果然戴笠立即接口说:“那你就给我 做事,每月给你三百元够不够?”袁殊道:“三百元很够了,只不 过戴先生要我做什么事呢?”戴笠说:“抗战时期,你一个日本留 学生不做抗日工作还去做什么?现在我就委任你为军统局上海区 少将独立情报员,你的主要任务是搜集日本方面的情报,不管局 势怎么变化,你都要作为潜伏人员留下来,具体计划由周伟龙和 你一道研究,今后你的一切行动就听他指挥。”说完,他就打算 结束这次谈话,做个手势叫周伟龙喊“下一个”。袁殊却立定不 走,戴笠只好问:“你还有什么事?”袁殊说:“前次和我一起被 捕的‘怪西人’至今还关在那里,不把他放出来,我为你们做事 心中不踏实呢!”戴笠皱皱眉说:“是这样的吗?”转过身去吩咐 周伟龙:“你去了解一下,把情况报告给我。” 达到了这个目的,袁殊才退出来,退出来的袁殊已经是国民 党少将谍报员了。 国民党的少将虽说不值钱,但在军统局内,少将已是最高军 衔,因为戴笠本人也只是个少将(死后追赠中将)。再说,袁殊 并非黄埔嫡系,也从未为军统立下尺寸之功,刚刚入门就被授予 少将军衔,这使许多军统特务们在心怀妒忌的同时,纷纷猜测袁 殊大概有什么特别过硬的后台。袁殊本人也感到相当意外,虽然 他也听说过戴笠的手腕非凡,真正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凡被他看中的人,不惜高官厚禄务必收罗为他所用,而被他怨恨 的人,他必不择手段斩草除根而后快。可是他为什么对袁殊如此 恩宠有加呢? 事后袁殊才渐渐搞清楚,果然有一个袁殊自己也没想到的 “后台”,那就是杜月笙。 “七·七”事变以后,日本在上海大批增兵,吴淞口、黄浦江 一带布满了悬挂着太阳旗的巡洋舰、驱逐舰和航空母舰,日租界 里增派了大量海军陆战队,并在虹口公园对面设立了海军陆战队 司令部,每天都派出成队的坦克和全副武装的士兵,在租界和华 界的交界处耀武扬威地“巡逻”。明眼人一看便知,日本人是决 心要在上海动手了。戴笠的军统为了适应抗战形势,这时刚刚着 手把工作重点从反共转向反日,但一时到哪里找到既熟悉日本情 况又有相当的日本关系的人才?“八·一三”淞沪抗战爆发,戴笠 匆匆赶来上海布置对日情报工作和潜伏行动组织,要求上海区长 周伟龙提出合适人选。周伟龙一连提出两人都被戴笠否定,第三 个提的是沈醉,戴笠同意了,命令沈醉带领14个人组成行动组, 进入虹口区搜集日军情报。但不到一个月时间,这个组就在日军 的一次大搜捕中被逼“撤退”。戴笠十分扫兴。一天他去找老朋 友杜月笙商量组建“苏浙行动委员会”和“忠义救国军”的事。 顺便问杜月笙:“可有适合做对日情报工作的人才?”恰巧,杜月 笙刚在前不久的一次会议上碰见了袁殊,杜问袁:“怎么你那个 “时事刊行社”停办了呢?”袁殊说:“钱用光了,没办法只好关 门。”杜月笙惊诧道:“这么快就把两千元钱用光了?”袁殊也诧 异地说:“哪来两千元钱呀!我从张秘书手上只得到五百元。”杜 月笙这才知道张师石中饱了一千五,这属“家丑”。他只好打马 虎眼说:“停办也就算了,只是眼下你忙什么呢?”袁殊说:“我 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靠老婆生活。”杜月笙当时觉得有些 亏待了袁殊。这时戴笠向他要“对日情报工作人才”,他便想起 了袁殊,即向戴笠介绍说,此人两次留学日本,和日本外务省的 岩井是好朋友,为人十分精干机灵,又有一定才学,十分难得。 戴笠一听,大为高兴,只是想起两年前曾派徐业道拉拢过袁殊, 这小子宁肯坐牢也不肯就范,这次要请他为军统做事,还不知他 干不干?他向杜月笙打听了袁殊的住址,决定使出“礼贤下士” 的姿态去登门拜访,这才有了突然走访紫色小洋楼这件事。 从戴笠那里出来,袁殊就催周伟龙快打听“怪西人”的事, 周伟龙点点头,而且不敢怠慢,通知武汉放了关押多年的“怪西 人”。这位共产国际在中国的领导人得以恢复自由转道新疆回到 苏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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