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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宝下西洋(三宝太监西洋记通俗演义) 明 罗懋登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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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宝下西洋(三宝太监西洋记通俗演义) 明 罗懋登01三宝下西洋(明)罗懋登著 目 录 第 1 回 盂兰盆佛爷揭谛 补陀山菩萨会神 第 2 回 补陀山龙王献宝 涌金门古佛投胎 第 3 回 现化金员外之家 投托古净慈之寺 第 4 回 先削发欲除烦恼 后留须以表丈夫 第 5 回 摩诃萨先自归宗 迦摩阿后来复命 第 6 回 碧峰会众生证果 武夷山佛祖降魔 第 7 回 九环锡杖施威能 四路妖精皆扫尽 第 8 回 大明国太平天子 薄海外遐迩率宾 第 9 回 张天师金阶面主 茅真君玉玺进朝 第10 回 张天师兴道灭僧 金碧峰南来救难 第11 回 白城隍执掌溧水 张天师怒发碧峰 第...

三宝下西洋(三宝太监西洋记通俗演义) 明 罗懋登01
三宝下西洋(明)罗懋登著 目 录 第 1 回 盂兰盆佛爷揭谛 补陀山菩萨会神 第 2 回 补陀山龙王献宝 涌金门古佛投胎 第 3 回 现化金员外之家 投托古净慈之寺 第 4 回 先削发欲除烦恼 后留须以表丈夫 第 5 回 摩诃萨先自归宗 迦摩阿后来复命 第 6 回 碧峰会众生证果 武夷山佛祖降魔 第 7 回 九环锡杖施威能 四路妖精皆扫尽 第 8 回 大明国太平天子 薄海外遐迩率宾 第 9 回 张天师金阶面主 茅真君玉玺进朝 第10 回 张天师兴道灭僧 金碧峰南来救难 第11 回 白城隍执掌溧水 张天师怒发碧峰 第12 回 张天师单展家门 金碧峰两班赌胜 第13 回 张天师坛依金殿 金碧峰水淹天门 第14 回 张天师倒埋碧峰 金碧峰先朝万岁 第15 回 碧峰图西洋各国 朝廷选挂印将军 第16 回 兵部官选将练师 教场中招军买马 第17 回 宝船厂鲁班助力 铁锚厂真人施能 第18 回 金銮殿大宴百官 三汊河亲排銮驾 第19 回 白鳝精闹红江口 白龙精吵白龙江 第20 回 李海遭风遇猴精 三宝设坛祭海渎 第21 回 软水洋换将硬水 吸铁岭借下天兵 第22 回 天妃宫夜助天灯 张西塘先排阵势 第23 回 小王良单战番将 姜老星九口飞刀 第24 回 唐状元射杀老星 姜金定囤淹四将 第25 回 张天师计擒金定 姜金定水囤逃生 第26 回 姜金定请下仙师 羊角仙计安前部 第27 回 二指挥双敌行者 张天师三战大仙 第28 回 长老误中吸魂瓶 破瓶走透金长老 第29 回 长老私行羊角洞 长老直上东天门 第30 回 羊角大仙归天曹 羊角大仙锦囊计 第31 回 姜金定三施妙计 张天师净扫妖兵 第32 回 金莲宝象国服降 宾童龙国王纳款 第33 回 宝船经过罗斛国 宝船计破谢文彬 第34 回 爪哇国负固不宾 咬海干恃强出阵 第35 回 大将军连声三捷 咬海干连败而逃 第36 回 咬海干邻国借兵 王神姑途中相遇 第37 回 王神姑生擒护卫 张狼牙馘斩神姑 第38 回 张天师活捉神姑 王神姑七十二变 第39 回 张天师连迷妖术 王神姑误挂数珠 第40 回 金碧峰轻恕神姑 王神姑求援火母 第41 回 天师连阵胜火母 火母用计借火龙 第42 回 金碧峰神运钵盂 金钵盂困住火母 第43 回 火母求骊山老母 老母求太华陈抟 第44 回 老母求国师讲和 元帅用奇计取胜 第45 回 元帅重治爪哇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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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一个是儒家?这如今普天下文庙里供奉的孔夫子便是。这孔夫子又怎么样的出身?却说这个孔夫子生在鲁之曲阜昌平乡阙里,身长九尺二寸,腰大十围,凡四十九表,眉有一十二彩,目有六十四理。其头似尧,其颡似舜,其项似皋陶,其肩似子产。学贯天人,道穷秘奥,龟龙衔负之书,七政六纬之事,包羲、黄帝之能,尧、舜、周公之美,靡不精备。删《诗》《书》,定礼乐,赞《周易》,修《春秋》。授于洙南泗北门徒三千,博徒六万,达者七十二人。历代诏封他做大成至圣文宣王。我朝嘉靖爷登基,止称至圣先师孔子。这孔夫子却不是小可的,万世文章祖,历代帝王师,是为儒家。有赞为证,赞曰:       孔子之先,胄于商国。弗父能让,正考铭勒。防叔来奔,邹人倚立。尼父诞圣,阙里生德。七十升堂,四方取则。卯诛两观,摄相夹谷。叹凤遽衰,泣麟何促,九流仰敬,万古钦躅。   唐睿宗御制赞曰:   猗欤夫子,实有圣德。其道可学,其仪不忒。删《诗》定乐,百王取则。吾岂匏瓜,东南西北。   宋太宗御制赞曰:   王泽下衰,文武将坠,尼父挺生,海岳标异。祖述宪章,有德无位。哲人其萎,凤鸟不至。   却说哪一个是释家?这如今普天下寺院里供奉的佛爷爷便是。这佛爷爷怎么样出身?原来这佛爷爷叫做个释迦牟尼佛。他当初生在西天舍卫国刹利王家,养下地来,便就放大智光明,照十方世界,地涌金莲华,捧住他两只脚,他便指天划地,作狮子吼声。长大成人,修道于檀特山中,乞法炼心,乞食资身,投托阿蓝迦蓝郁头蓝佛处做弟子。一日三,三日九,能伏诸般外道,结成正果。佛成之日,号为天人师。转四谛法轮,说果演法,普度众生。先度忻陈如等五人,次度三迦叶并徒众一千人,次度舍利弗一百人,次度目乾连一百人,次度耶舍长者五十人,到今叫做阿罗世尊菩萨。佛爷爷身长一丈六尺,黄金色相,顶中佩日月光,能变能化,无大无不大,无通无不通。后一千二百一十七年,教入中国,即汉朝明帝时也。汉明帝夜来得一梦,梦见一个浑金色相的人,约有一丈多长,头顶上放光,如日月之象。明日升殿,访问百官,百宫中有一个叫傅毅,晓得是西天佛爷爷降临东土,当日禀明。汉明帝便就差郎中蔡愔 赍一道诏书,径到天竺国,问他的道,得他的书,又领了许多的沙门来。传到如今,日新月盛,这便叫做释家。有诗为证,诗曰:   国开兜率在西方,号作中天净梵王,妙相端居金色界,神通大放玉毫光。阎浮檀水心无染,优钵昙花体自香。率土苍生皈仰久,茫茫苦海泛慈航。   僧诗曰:   浮杯万里达沧溟,遍礼名山适性灵。   深夜降龙潭水黑,新秋放鹤野田青。   身无彼此那怀土,心会真如不读经。   为问中华披剃者,几人雄猛得宁馨?   哪一个是道家?这如今普天下观里供奉的太上老君的便是。这太上老君却怎么样出身?原来老君住在太清道境,乃元气之祖宗,天地之根本。他化身周历尘沙,也不可计数。自从盘古凿开混沌以来,传至殷汤王四十八年上,这老君又来出世,乘太阳日精,化做五色玄黄,如弹丸般样的大。时有玉女当昼而寝,他便轻轻的流入玉女的口中,玉女不觉,一口吞之,遂觉有孕。怀了八十一年,直到武丁九年岁次庚辰,剖破玉女右胁而生。生下地时,头发已自欺霜赛雪,就是个白头公公,因此上人人叫他做老子。老子生在李树下,指李树为姓,故此姓李,名耳,字伯阳。到秦昭王九年,活了九百九十六岁,娶了一百三十六个婆娘,养了三百六十一个儿子。忽一日吃饱了饭,整整衣,牵过一只不白不黑、不红不黄、青萎萎的两角牛来,跨上牛背,竟出函谷关而去。那一个把关的官也有些妙处,一手挡住关,一手挽着牛,只是不放。老子道:“恁盘诘奸细么?”那官道:“不是。”老子道:“俺越度关津么?”那官道:“也不是。”老子道:“左不是,右不是,敢是要些过关钱?”那官道:“说个要字儿倒在卯,只是钱字又不在行。”老子道:“要些甚么?”那官道:“要你那袖儿里的。”老子道:“袖里止有一本书。”那官道:“正是这书。”老子不肯,那官要留。挨了一会,老子终是出关的心胜,只得拽起袖来,递书与了那官,老子出关去了。这个书就是《道德经》。上下二篇:上篇三十七章,下篇八十章。道教大行于东土,和儒释共为三教,这是道家。有诗为证,诗曰:   玉女度尘哗,和丸咽紫霞。   时凭白头老,去问赤松家。   瑶砌交芝草,星坛绕杏花。   青牛函谷外,玄鬓几生华。   道诗曰:   占尽乾坤第一山,功名长揖谢人间。   昼眠松壑云瑛暖,夜漱芝泉石髓寒。   曲按宫商吹玉笛,火分文武炼金丹。   荣华未必仙翁意,自是黄冠直好闲。   这三教中间,独是释氏如来在西天灵山胜境,婆娑双林之下,雷音宝刹之中,三千古佛,五百阿罗,八大金刚,大众菩萨,幢幡宝盖,异品仙花。你看他何等的逍遥快活,何等的种因受果!正是:   无情亦无识,无灭亦无生。   一任阎浮外,桑田几变更。   尔时七月十五日孟秋之望,切照常年旧例,陈设盂兰盆会。盆中百样奇花,千般异果。佛祖高登上品莲台,端然兀坐,诸佛阿罗揭谛神等,分班皈依作礼。礼毕,阿傩捧定宝盆,迦叶布散宝花,如来微开喜口,敷衍大法,宣畅正果,剖明那三乘妙典、五蕴楞严等。众各各耸听皈依。讲罢,如来轻声问道:“游奕官何在?”原来佛祖虽在西天,却有一个急脚律令,职居四大部洲游奕灵官,每年体访四大部洲众生善恶,直到盂兰会上,回报所曹,登录文簿,达知灵霄宝殿玉帝施行。故此如来问道:“游奕官何在?”道犹未了,只见一位尊者:   长身阔臂,青脸獠牙。手抡月斧,脚踏风车。停一停,抹过了天堂地府;霎一霎,转遍了海角天涯。原本是阴司地府中一个大急脚律令,而今现在佛祖宝莲台下,职授四大部洲游奕灵官波那。   他一闻佛祖慈音,忙来顶礼,应声道:“有,有。”如来道:“尔时四部洲一切众生,作何思惟?为我说。”灵官启道:“东胜神洲,敬天礼地如故。此俱芦洲,性拙情疏如故。我西牛贺洲,养气潜灵,真人代代衣钵如故。独是南膳部洲,自从传得如来三藏真经去后,大畅法门要旨,广开方便正宗。为此有一位无上高尊,身长九尺,面如满月,凤眼龙眉,美髯绀发,顶九气玉冠,披松罗皂服,离了紫霄峰,降下尘凡治世。”如来听知,微微笑道:“原来高尊又临凡也。”当有大众菩萨齐声上启道:“是哪位高尊?”如来道:“是玉虚师相玄天上帝。”众菩萨又启道:“玄天何事又临凡?”如来道:“当日殷纣造罪,恶毒恣横,遂感六大魔王,引诸煞鬼,伤害下界众生。元始乃命皇上帝降诏紫微,阳命武王伐纣,阴命玄帝收魔。尔时玄帝披发跣足,金甲玄袍,皂纛黑旟,统领丁甲,下降凡世,与六大魔王战于洞阴之野。魔王以坎离二气,化苍龟巨蛇。变现方成,玄帝赫显神通,蹑于足下;又锁阿呵鬼众在酆都大洞,故此才得宇宙肃清。今日南膳部洲,因为胡人治世,箕尾之下,那一道腥膻毒气尚且未净,玄帝又须布施那战魔王蹑坎离的手段来也。只一件来,五十年后,摩诃僧祗遭他厄会,无由解释。”道犹未了,原来诸佛菩萨慈悲为本,方便为门,只因如来说了这两句话,早又惊动了一位老祖。这老祖却不是等闲的那谟。前一千,后一千,中一千,他就是三千古佛的班头;一万、十万、百万、千万、万万,他就是万万菩萨的领袖。怎见得他是三千古佛的班头,万万菩萨的领袖?却说当日有十六个王子,一个出家为沙弥,年深日久,后来都得如来之慧,最后者,就是释迦牟尼佛也。在前早有八个王子出家,拜投妙光为师,皆成佛道,最后成佛者,燃灯古佛是也。释迦如来是诸释之法王,燃灯古佛是如来授记之师父。有诗为证,诗曰:   尝闻释迦佛,先授燃灯记。   燃灯与释迦,只论前后智。   前后体非殊,异中无一理。   一佛一切佛,心是如来地。   这惊动的老祖,却就是燃灯古佛,又名定光佛。你看他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顶上光明直冲千百丈,尔时在无上跏跌,一闻如来说道:“五十年后,摩阿僧祗遭他厄会,无由解释。”他的慈悲方寸如醉如痴,便就放大毫光,广大慧力,立时间从座放起飞鸟下来。一见了如来,便就说道:“既是东土厄难,我当下世为大千徒众解释。”如来合掌恭敬,回声道:“善哉,善哉!”诸佛阿罗菩萨等众齐声道:“善哉,善哉!无量功德”老祖即时唤出摩诃萨、迦摩阿二位尊者相随。金光起处,早已离了雷音宝刹,出了灵山道场,香风渺渺,瑞气氲氲。一个老祖,两个尊者,师徒们慢腾腾地踏着云,蹑着雾,磕着牙。摩诃萨道:“师父,此行还用真身,还用色身?”老祖道:“要去解释东土厄难,须索是个色身。”摩诃萨道:“既用色身,还要个善娘么?”老祖道:“须索一个善娘。”摩诃萨道:“须用善娘,还要个善爹么?”老祖道:“须索一个善爹。”摩诃萨道:“既要善爹、善娘,还要个善地么?”老祖道:“须索一个善地。”迦摩阿道:“弟子理会得了,一要善娘,二要善爹,三要善地。师父、师兄且慢,待弟子先到南膳部洲,挨寻一遍,择其善者而从之。”老祖道:“不消你去。南海有一位菩萨,原是灵山会上的老友,大慈大悲救苦难,南膳部洲哪一家不排香列案供奉着他?哪一个不顶礼精虔皈依着他?我且去会他一会,谛问一处所,一个善男子,一个善女人,以便住世。”道犹未了,按下云头,早到了一座山上。这山在东洋大海之中,东望高丽、日本、琉球、新罗,如指诸掌,西望我大明一统天下,两京十三省,图画天然。自古以来叫做梅岑山。我洪武爷登基,改名补陀落迦山。山上有个观音峰、灵鹫峰、挂天峰、九老峰、笔架峰、香炉峰,又有个三摩岩、大士岩、海月岩、玩月岩、真歇岩、弄珠岩,又有个潮音洞、善才洞、槊陀洞、县龙洞、华阳洞,又有个百丈泉、啸吟泉、喜客泉、八公泉、温泉、弄丸泉、挂珠泉。山后怪石财崚嶒,吞云吸雾。山前平坦,中间有一座古寺,前有挂锡卓峰,左有日钟,右有月鼓,后有观星耸壁,古来叫做普陀寺。我洪武爷登基,改名补院寺。名山古寺,东海一大观处。有诗为证,诗曰:古寺玲珑海澨中,海风净扫白云踪。谁堪写出天然景?十二栏杆十二峰。   却说老祖按下云头,早到了这补陀落迦山上,领着那摩诃萨、迦摩阿二位尊者,指定了补陀寺,直恁的走将进来。进了一天门、二天门,再进了上方宝殿。只见两廊之下,奇花异卉,献秀呈样;雀巢雉,各相乳哺。老祖心里想道:“果好一片洞天福地也。”摩诃萨轻轻的咳嗽一声,只见宝莲座下转出一位沙弥来。摩诃萨早已认得他了,叫声:“惠岸,你好因果哩!”把那一位沙弥倒吃了一惊,他心里自忖道:“这等面生远来的和尚,如何就认得我,如何就晓得我的名字?好恼人也!”心里虽然着恼,面皮儿却也要光。好个小沙弥,一时间便回嗔作喜,陪个问讯问:“长老缘何认得弟子?如何晓得弟子的贱名!”摩诃萨道:“且莫说你,连你的父亲我也认得他,我也晓得他名字。”小沙弥道:“也罢,你认得我父亲是甚么人?你晓得我父亲叫做甚么名字?”摩诃萨道:“你父亲叫做个托塔李天王。原是我一个老道友,我怎么不认得他?我怎么不认得你?”小沙弥看见说得实了,他愈加恭敬,再陪一个问讯,说道:“原来是父执之辈,弟子有眼不识泰山,望乞恕罪!敢问老师父仙名?”摩诃萨道:“在下不足,法名摩诃萨。”小沙弥笑了一笑,说道:“好个摩诃萨,果真如今天下事只是摩诃萨。敢问那一位师父甚么仙名?”摩诃萨道:“师弟叫做个迦摩阿。”小沙弥又笑了一笑,说道:“也是会摩阿。敢问那一位老师父甚么法名?”摩诃萨道:“那一位是俺们的师父,却就是燃灯古佛。”惠岸听说是燃灯老祖,心里又吃了一惊,把个头儿摇了两摇,肩膀儿耸了三耸,慢慢的说道:“徒弟到都摩诃萨,师父却不摩诃萨也。”摩诃萨道:“少叙闲谈。师父何在?”沙弥道:“俺师父在落迦山紫竹林中散步去了。”摩诃萨同了惠岸转身便走,出门三五步,望见竹荫浓,只见竹林之下一个大士:   体长八尺,十指纤纤,唇似抹朱,面如傅粉。双凤眼,巧蛾眉,跣足栊头,道冠法服。观尽世人千万劫,苦熬苦煎,自磨自折,独成正果。一腔子救苦救难,大慈大悲。左傍立着一个小弟子,火焰浑身;右傍立着一个小女徒,弥陀满口。绿鹦哥去去来来,飞绕竹林之上;生鱼儿活活泼泼,跳跃团蓝之中。原来是个观世音,我今观尽世间人。原来是个观音菩萨。这座补陀落迦山,正是菩萨发圣之地,故此老祖说道南海有一位菩萨,原是灵山会上的老友,会他一会,谛问东土作何善恶。   却说这菩萨高张慧眼,早已知道老祖下临,抽身急转莲台之上。两家相见,分宾主坐。坐定闲叙。叙及阿耨会、多罗会、蟠桃会、兜率会、九老会、须菩会,各各种因,各各证果。尔时惠岸站在边厢,轻轻启道:“相见未须愁落莫,想因都是会中人。”老祖道:“胜会不常,乐因须种。”即时撤座而起,步出山门。一个老祖和一个菩萨,把个补陀落迦山细游细玩,慢挨慢详。游罢玩罢,直上那灵鹫峰的绝顶说经台上跏趺而坐。左有老祖,右有菩萨,谈经说法,密谛转轮。惠岸直上香炉峰上,焚起龙脑喷天香。摩诃萨走上石钟山上,撞起石钟来。迦摩阿走上石鼓山上,撞起石鼓来。顷刻之间,只见满空中瑞霭氤氲,天花乱落如雨。   说经台下听讲的,恰有四个异样的人,头上尽有双角,项下俱有逆鳞,只是面貌迥然不同。第一个青脸青衣,数甲道乙;第二个红脸朱衣,指丙蹑丁;第三个白脸素衣,呼庚吸辛;第四个黑脸玄衣,顶壬礼癸。惠岸近前去打一看,原来不是别的,却是四海龙王。面青的是东海龙王敖广,面红的是南海龙王敖钦,面白的是西海龙王敖顺,面黑的是北海龙王敖润。尔时摩诃萨、迦摩阿位列下班,听讲已毕,看见天花乱落。龙王各各听讲,轻轻问道:“老祖、菩萨说法天雨花,龙王听讲,是何神通?”菩萨道:“是尔众撞钟撞鼓的因缘。”摩诃萨道:“如何是我等撞钟撞鼓的因缘?”菩萨道:“我这个钟不是小可的钟,我这个鼓不是小可的鼓。”却不知怎么不是小可的钟,怎么不是小可的鼓,还有甚么神通,还有甚么鬼怪,且听下回分解。   第2 回 补陀山龙王献宝 涌金门古佛投胎   钟诗曰:   既接南邻磬,还随百里笙。   平陵通曙响,长乐警宵声。   秋至含霜动,春归应律鸣。   欲知常待扣,金■有余清。   鼓诗曰:   轩制传匏质,尧年韵土声。   向楼疑欲击,震谷似雷惊。   虓虎迎风起,灵鼍带水鸣。   乐云行已奏,礼日冀相成。   观音菩萨说道:“我这个钟不是小可的钟,其质本石,其形似钟。白天开于子,那一团的轻清灵秀,都毓孕在这块石头上,故此这个石钟,左有日月文,右有星辰象,燥则天朗气清,润则晦明风雨。其声上,上通于三十三天。适来钟响,惊动天曹,为此天花坠落。这个石鼓不是小可的鼓,其质本石,其形似鼓。自地辟于丑,那一股的重厚气魄都融结在这块石头上,故此这个石鼓,左有山岳翚,右有河海形,燥则河清海宴,润则浪滚涛翻。其声下,下通于七十二地。适来鼓响,惊动海神,为此龙王听讲。”摩诃萨、迦摩诃合掌齐声道:“善哉,善哉!无量功德。”   尔时已过了七七四十九日,老祖撤讲下台,菩萨欠身施礼。老祖道:“玄天上帝临凡,摩诃僧祗遭他厄难,何由解释?”   菩萨道:“须索老祖下世,为大众解释。”老祖道:“何是善地?何是善爹?何是善娘?尔菩提为我释说。”原来观世音菩萨显化南膳部洲,故此南膳部洲家家顶礼,个个皈依,善的善,恶的恶,好的好,歹的歹,拙的拙,巧的巧,毒的毒,慈的慈,却都在菩萨慧眼之中,正是“暗室亏心,神目如电”。菩萨要个善地,要个善爹,要个善娘,一时就有了。合掌恭敬回复老祖道:“南膳部洲有个古迹,名叫做杭州。自古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是个善地。”老祖道:“有了善地,没有善爹。”菩萨道:“杭州城涌金门外左壁厢,有个姓金的员外,他原是玉皇案下金童,思凡下世,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这是个善爹。”老祖道:“有了善爹,没有善娘。”菩萨道:“金员外的妻室姓喻氏,他原是玉皇案下玉女,思凡下世,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这又是个善娘。”老祖一得了善地,二得了善爹,三得了善娘,飞身便起。只见摩诃萨高声叫道:“弟子愿随师父下世,也须得善地、善爹、善娘。”迦摩阿也叫声道:“弟子愿随师父下世,须得个善地、善爹、善娘。”老祖道:“这都在菩萨身上。”菩萨也不开口,也不回话,袖儿里取出两个锦囊,便一人交付一个与他。   老祖看见两位尊者有了锦囊,飞身便走。又只见那四个龙王一字儿跪着,高声叫道:“佛爷爷且住且住!”那老祖是个慈悲方寸,看见龙王恁的吆喝,分明是要去得紧,暂且驻骅停骖,微微笑道:“怎么叫且住且住?法门无住。”那四个龙王齐声叫道:“弟子兄弟们今日个得闻爷爷的三乘妙典,五蕴楞严,免遭苦海沉沦,都是爷爷的无量功德,各愿贡上些土物,表此微忱。”老祖道:“贪根不拔,苦树常在,这却不消。”四个龙王又齐声叫道:“多罗多罗,聊证皈依之一念。”老祖未及开口,菩萨从傍赞相道:“一念虚,念念虚;一心证,心心证。”老祖道:“哪里个善菩萨,爱人些些。”菩萨笑了笑,道:“岂不闻‘海龙王少了宝’?”只见那四个龙王又齐声叫道:“闻知爷爷下世,少不得借肉住灵。弟子们曾闻得五祖一株松,不图妆影致,也要壮家风;曾闻得六祖一只碓,踏着关捩子,方知有与无。伏望爷爷鉴受。无量功德,无量生欢喜。”   老祖起头一看,只见第一班跪着的青脸青衣,数甲道乙,手里捧着一挂明晃晃的珍珠。老祖微开善口,问道:“第-位是谁?”龙王道:“弟子是东海小龙神敖广。”老祖道:“手儿里捧着甚么?”龙王道:“是一挂东井玉连环。”老祖道:“何处得来的?”龙王道:“这就是小神海中骊龙项下的。大凡龙老则珠自褪,小神收取他的。日积月累,经今有了三十三颗,应了三十三祖之数。”老祖道:“有何用处?”老王道:“小神海水上咸下淡,淡水中吃,咸水不中吃。这个珠儿,它在骊龙王项下,年深日久,淡者相宜,咸者相反。拿来当阳处看时,里面波浪层层;背阴处看时,里面红光射目。舟船漂海,用它铺在海水之上,分开了上面咸水,却才见得下面的淡水,用之烹茶,用之造饭,各得其宜。”老祖点一点头,想是心里有用它处,轻轻的说道:“吩咐它在南膳部洲伺候。”龙王把个手儿朝上拱一拱,好个东井玉连环,只见一道霞光,烛天而去。   第二班跪着的红脸朱衣,指丙蹑丁,手里捧一个毛松松的椰子。老祖道:“第二位是谁?”龙王道:“弟子是南海小龙神敖钦。”老祖道:“手儿里捧着甚么?”龙王道:“是一个波罗许由迦。”老祖道:“是何处得来的?”龙王道:“这椰子长在西方极乐国摩罗树上,其形团,如圆光之象。未剖已前,是谓太极;既剖已后,是谓两仪。昔年罗堕阇尊者降临海上,贻与水神。”老祖道:“有何用处?”龙王道:“小神海中有八百里软洋滩,其水上软下硬。那上面的软水就是一匹鸟羽,一叶浮萍,也自胜载不起,故此东西南北船只不通。若把这椰子锯做一个瓢,你看它比五湖四海还宽大十分。舟船漂海到了软洋之上,用它取起半瓢,则软水尽去,硬水自然上升。却不是拨转机轮成廓落,东西南北任纵横?”老祖也点一点头,想是也有用它处,轻轻的说道:“吩咐它到南膳部洲答应。”龙王把个手儿朝上拱一拱,好个波罗许由迦,只见一道青烟,抹空而去。   第三班跪着的白脸素衣,呼庚吸辛,手儿里捧着一个碧澄澄的滑琉璃。老祖道:“第三位是谁?”龙王道:“弟子是西海小龙神敖顺。”老祖道:“手儿里捧着甚么?”龙王道:“是一个金翅吠琉璃。”老祖道:“是何处得来的?”龙王道:“这琉璃是须弥山上的金翅鸟壳,其色碧澄澄,如西僧眼珠子的色。道性最坚硬,一切诸宝皆不能破,好食生铁。小神自始祖以来,就得了此物,传流到今,永作镇家之宝。”老祖道:“要它何用?”龙王道:“小神海中有五百里吸铁岭,那五百里的海底,堆堆砌砌,密密层层,尽都是些吸铁石,一遇铁器,即沉到底。舟船浮海,用它垂在船头之下,把那些吸铁石子儿如金熔在型,了无滓渣,致令慈航直登彼岸。”老祖也点一点头,想是也有用它处,轻轻的说道:“吩咐它南膳部洲发落。”龙王把个手儿望上拱一拱,你看好个金翅吠琉璃,只见它一道清风,掠地而去。   第四班跪着的黑面玄装,顶壬履癸,手里捧着一只黑云云的禅履。老祖道:“第四位是谁?”龙王道:“弟子是北海小龙神敖润。”老祖道:“手儿里捧着甚么?”龙王道:“是一只无等等禅履。”老祖道:“何处得来的?”龙王道:“这禅履是达摩老爷的。达摩老爷在西天为二十八祖。到了东晋初年,东土有难,老爷由水路东来,经过耽摩国、羯茶国、佛逝国,到了小龙神海中,猛然间飓飙顿起,撼天关,摇地轴,舟航尽皆淹没,独有老爷兀然坐在水上,如履平地一般。小神近前一打探,只见坐的是只禅履。小神送他到了东土,求下他这只禅履,永镇海洋。老爷又 快递公司问题件快递公司问题件货款处理关于圆的周长面积重点题型关于解方程组的题及答案关于南海问题 了四句诗在禅履上,说道:   “吾本来兹土,传法觉迷津。   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   老祖道:“有何用处?”龙王道:“小神自从得了这禅履之后,海不扬波,水族宁处。今后舟船漂海,倘遇飓飙,取它放在水上,便自风憩浪静,一真湛寂,万境泰然。”老祖也点一点头,想也是有用它处,轻轻的说道:“吩咐它南膳部洲听旨。”龙王把个手儿朝上拱一拱。好个无等等禅履,只见一朵黑云,漫头扑面而去。四龙王满心欢喜,合掌跪着告回。   老祖飞身又起,只见那水族队里,大千众生一齐跪着,一齐高声叫道:“爷爷且慢去,且慢去!”老祖终是慈悲方寸,看见众生恁般叫号,分明是要去得紧,又只得权时间解羽回鳞,又微微笑一笑道:“怎么叫慢去慢去?法门无去。”大千众生齐声叫道:“ 众生们愿永受爷爷法戒,各各贡上土物,顶礼皈依。”老祖起头看时,只见鲲鳌以头献,长鲸以口献,灵鼍以鼓献,蟠蛟以细颈献,苍虬以稜髯献,元龟以箕筹献,尺鲤以锦梭献,怪鳄以百卯献,神以云雨献,犀牛以兽状献,玳瑁以其甲献,精卫以木石献,虫庸以蛇状献,蝤蛑以双螯献,虫隹螟以蛟巢献,山渗以独足献,蚌蛤以夜明献,南鳄以祭撰献,巨虫贝以车渠木斗斗献,猰貐以龙爪虎文献,窫窳以人面蛇身献,虫秃蛇以朱冠紫衣献,鲀鱼以西施乳味献。老祖道:“善哉!善哉!尔众生作甚么因果?”众生齐声叫道:“愿各舍所有,顶礼皈依。”老祖道:“不用尔众生施舍。”众生齐声叫道:“愿佛爷爷鉴受。”老祖道:“我这里不受。”众生齐声叫道:“不舍不受,众生们怎么得出离苦海?怎么得超度慈航?”老祖道:“善哉,善哉!诸法空相,无舍无受,无无舍,无无受。”于是向众生而说偈曰:   “若以色见我,以声音求我,   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水族众生捧着老祖的真言密谛,飞的飞,跃的跃,鼓的鼓,舞的舞,上的上,下的下,远的远,近的近,一拥而退。老祖又飞身而起,只见那羽虫、毛虫两族队里,大千众生两班跪着,两班儿齐声叫道:“佛爷爷且来,且来!”老祖到底是个慈悲方寸,看见两班的众生恁的跳叫,分明是勒马登程,只得又投鞭转棹,又微微笑一笑道:“怎么叫且来且来?无去亦无来。”两班大千众生齐声叫道:“水族已受真言密谛,愿普度众生,免沉苦海。”老祖抬头一看,只见羽虫队里,凤、鸾、鹓、鹭、雕、鹗、鹍、鹏、鹰、鹯、凫、鹤、鸡、鹜、燕、莺、鸿、鹄、鹅、鹳,以及鹚鹈、鹫鸬、钩辀、邕鸟渠鸟、粟鸟晋鸟、 虞鸟、意鸟而鸟之辈,文翎采羽,青质朱衣,濯濯冥冥,分行逐队。又只见毛虫队里,麟、骥、虎、貔、豹、螭、彪、犊、兕、象、雉、夔、猩、麂、蜚、贝鸟、貉、貘、猿、猱、马、牛、犬、豕,以及雄虺、驺狳、合窳、虫居虫诸、虫多蚗、胊月忍、虫尹虫咸 之朋,玉瓜金麟,霜蹄钩距,绥绥皬皬,作对成双。老祖道:“善哉,善哉!尔众生作甚么因果?”众生齐声叫道:“愿受真言超度,愿从正果菩提。”老祖道:“善哉,善哉!无修无证,无碍无说,无众生可度,无菩提可人。”于是对众生而说偈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羽虫、毛虫两班众生捧着老祖的真言密谛,腾的腾,骧的骧,驰的驰,逐的逐,啸的啸,叫的叫,啼的啼,吟的吟,一拥而退。   老祖也自一跃而起,浑身上毫光万道,直逼斗牛,一边吩咐摩诃萨、迦摩阿各自投胎住世;一边驾风车,张开烟幕。只见补陀山上天香馥郁,草木争妍,鸟雀环绕,大众皈依。惠岸口口叫着:“佛爷爷!”善才口口叫着:“佛爷爷!”龙女口口叫着:“佛爷爷!”诸徒众口口叫着:“佛爷爷!”鹦哥儿也口口叫着:“佛爷爷!”就是净瓶儿也口口叫着:“佛爷爷!”老祖是一个不停,直恁去矣。惠岸听知老祖临行吩咐那二位尊者,叫了几声:“摩阿,摩阿。”老祖去了。他倒笑上了几声,说道:“俺前日初见之时,只说是徒弟摩阿萨,原来今日临别之际,师父也摩阿萨。”只见菩萨送了老祖,领了惠岸及各徒众,归真复命不提。   且说老祖辞了补陀山,别了菩萨,驾起云车,张开烟幕,呼吸之顷,早已过了钱塘江上,进了杭州城里。老祖起眼视之,果然好一个福地,十分美丽,东土无双。有一曲《望海潮》词为证。词曰: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山献 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须臾之间,步出涌金门外金员外的宅上借观一番。这宅上虽则是个民居,却不是小可的:占断人间福,分来海上奇。后面枕着一个凤凰山,山势若凤凰欲飞之状,故取此名。有诗为证,诗曰:   沧海桑田事渺茫,行逢遗老色荒凉。   为言故国游麋鹿,漫指空山号凤凰。   春尽绿莎迷辇道,雨多苍荠上宫墙。   遥知汴水东流畔,更有平芜与夕阳。   又诗曰:   荒山欲逐凤凰骞,谁构浮图压寝园?   土厚尚封南渡骨,月明不照北归魂。   海门有路双龙去,沙溆无潮万马屯。   莫向秋风重惆怅,梵王宫殿易黄昏。   左侧有个南高峰,右傍有个北高峰,相峙相亲,如二人拱立之状,俱有诗为证,诗曰:   南望孤峰入翠微,清泉白石可忘饥。   云中犬吠刘安过,树杪春深望帝归。   白鹤曾留华表语,苍宫合受锦衣围。   朱襦玉柙今何许?一笑人间万事非。   又诗曰:   杳杳孤峰上,寒阴带远城。   不知山下雨,奎斗自争别。   又曰:   翠出诸峰上,湖边正北看。   夜来云雾散,独卧斗杓寒。   前有西湖,山川秀发,景物华丽,自唐朝传到如今,为东南游赏胜处。有诗为证,诗曰:   湖上春来似画图,乱峰围绕水平铺。   松排山面千重翠,月点波心一颗珠。   碧毯线头抽早稻,青罗裙带展新蒲。   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   又曰:   混元神巧本无形,匠出西湖作画屏。   春水净于僧眼碧,晚山浓似佛头青。   蓼苹翠渚摇鱼影,兰桂烟丛阁莺翎。   往往鸣御与横笛,斜风细雨不堪听。   湖心里有一个孤山,独印波心,一峰突起,愈加是湖山胜绝处。有诗为证,诗曰:   楼台耸碧岑,一径入湖心。   不雨山长润,无云水自阴。   断桥荒藓合,空院落花深。   犹忆西窗夜,钟声出北林。   这都说的是金员外宅上前后左右的形胜。   老祖熟视了一回,无量生欢喜。正欲移步近前,只见湖上又有一个岭阜,霞光灿烂。霞中有一道怨气,直射斗杓。老祖心里想道:“这还是恁般的怨气未消?”好个老祖,定一定元神,睁一睁慧眼,却原来是个栖霞岭,岭下是个岳武穆王的坟,岳武穆王的祠堂。有诗为证。李阁老诗曰:   苦雾四塞,悲风横来。   羲景缩地,下沉蒿莱。   坤舆内折,鼎足中颓。   大霆无声,枯蘖槁荄,   羯虏腾突,狼风崔嵬。   龙困沙漠,鳞伤角摧。   齐仇九誓,楚户三怀。   奸宄卖国,忠臣受参。   积毁消骨,遗祸成胎。   命迫十使,功垂两涯。   盟城不耻,借寇终谐。   重器同剧,群儿共咍。   发竖檀冠,潮浮五骸。   气奋胡丑,殃流宋孩。   英雄已死,大运成乖。   魂作唐厉,形细汉台。   天不祚国,人胡为哉!   壮士击剑,气深殷雷。   日落风起,山号海哀。   树若可转,江为之回。   乾坤老矣,叹息雄才。   邵尚书诗曰:   六桥行尽见玄宫,生气如闻万鬣风,     松桧有灵枝不北,江湖无恙水犹东。     千年宋社孤坟在,百战金兵寸铁空。     时宰胡为窃天意,野云愁绝夕阳中。   高学士诗曰:   大树无枝向北风,千年遗恨泣英雄。   班师诏已成三殿,射虏书犹说两宫。   每忆上方谁请剑,空嗟高庙自藏弓。   栖霞岭上今回首,不见诸陵白露中。   却说岳庙里怨气未消,老祖也自叹了一叹。老祖心里想道:“杭州真是善地,金员外果是善爷,喻孺人果是善娘。只一件,托生之后,还要一个好法门善世。不如趁此时先自选择罢。”拽开步来,把个杭州城里城外的洞天福地,逐一磨勘一番,逐一查刷一番,都有些不慊他的尊意。急转身复来到西湖之上,金员外门前,只见百步之内,就有一座摩诃古刹,前面一个山门,矮矮小小。次二一个天王殿,两边列着个“风调雨顺”,尽有些雄壮。次二一个金刚殿,前后坐着个“国泰民安”,越显得威风。到了大雄宝殿之上,三尊古佛,坐狮、坐象、坐莲花。略略的转东,另有一所罗汉殿,中间有五百尊罗汉,每尊约有数丈高。寺前面有个孤峰挺立,秀削芙蓉。峰头上一个崚嶒古塔,不记朝代。一寺一峰,翼分左右,如母顾子。外面看时,霞光闪闪,紫雾腾腾。老祖拽起步来,直入大雄宝殿,熟看一飧。   原来这寺叫做个净慈寺。说起这个“净慈”二字,就有许多的古迹?怎见得有许多的古迹。原来这个寺不是一朝一代盖造的,是周显德中盖造的。那峰叫做个雷峰。说起这个“雷峰”二字,也有许多的古迹?怎么也有许多的古迹,原来这个山峰不是杭州城里堆积的,是西天雷音寺里佛座下一瓣莲花飞来东土,贪看西湖的景致,站着堤上,猛然闻金鸡三唱,天色微曛,飞去不得,遂成此峰。后有西僧法名慧理,说他这一段的缘故,故此叫做个雷峰。周显德中盖造佛寺,就取雷音清净慈悲之义,故此这寺叫做个净慈寺。老祖本是西天的佛祖爷爷,见了这个雷峰净慈寺,俱是西天的出身,正叫做是:“美不美,乡中水;亲不亲,故乡人。”他自无量生欢喜,说道:“道在迩而求诸远,得之矣,得之矣!”转身便向金员外家里来。此时约有二更上下,正是:   地远柴门静,天高夜气凄。   寒星临水动,夕月向沙堤。   原来金员外是个在家出家的,从祖上来吃斋把素,到金员外身上已经七代。喻孺人又是胎里带得素来,真个是夫妻一对,天上有,地下无。家里供奉着一个观音大士,也不记其年,饮食必祭,疾疫必祷。大士也是十分显化,他只是少了一口气。   却说老祖来到金员外宅子上,这时正是洪武爷爷治世,号吴元年,十月十五日下元,三品水官解厄之日。金员外夫妇二人自从五更三点时分起来,洗了脸,梳了头,摆了供案,发了宝烛,烧了明香,斟了净茶,献了净果,设了斋饭,展天那三乘妙典,唪动那五蕴楞严,声声是佛,口口是经,一直念到这早晚,已自是二更上下。念经已毕,忏悔已周,夫妇二人闲步庭院之中。只见天上一轮皓月,万颗明星,素练横空,点尘不染。那院子里有一个洗脸架儿,架儿上有一个铜盆,铜盆里有这等几杓儿水。那一天星映着这盆儿里的水,这盆里的水浸着那一天的星,微波荡漾,星斗斡旋,也不知星在天之上,也不知水在盆儿里,就是一盆的星,真个爱杀人也。员外见之,满心欢喜,连声叫着:“孺人来看!”孺人见之,满心生喜,连忙的卷起两只衣袖来,伸出这两只手,到那盆儿里去捞那个星。左捞也捞不着,右捞也捞不起。好老祖,弄一个神通,即时就变做个流星,杂在盆儿里,就和那天上的星一般。孺人先是左捞也捞不着,右捞也捞不着,忽然一下捞着一个星儿在手里。正叫做是“掬水月在手”,论不的喜喜欢欢,真是举起手来,和星和水一口吞之。   却不知吞了这个星后,有些甚么吉凶,有些甚么报应,还是有喜无喜,还是生女生男,且听下回分解。   第3 回  现化金员外之家  投托古净慈之寺   诗曰:   夜夜生兰梦,年年种玉心。   充闾看气色,入户试啼声。   明月还珠浦,高枝发桂林。   北堂书报日,不啻万黄金。   却说喻孺人在水盆中捞起一个星来,双手捧着,一口吞之,自家倒也不觉。员外其实吃了一惊,说道:“恁的不仔细也!”孺人道:“昔人杯影惧吞蛇,我这也是一差二误。”员外道:“杯影是假的,恁星是真的。”孺人道:“这正是弄假成真。”员外道:“且是可惜这一个好亮光光的星子。”孺人道:“偏你又说甚么星子可惜哩。”员外道:“惺惺自古惜惺惺。”大家反又取笑了一回,才收拾安寝则个。   明日起来,只说是掬水误吞星,那晓得是燃灯古佛投胎现世,借肉住灵。直到对月红信愆期,却晓得是有喜。孺人一则是初叶,二则是吞星,心下十分疑虑。员外也不放心。二人商议到关爷庙里祈求一签,看后面是凶是吉。员外亲自拿了香烛纸马之类,来到关爷庙里,五拜三叩头,把前项口词细说一遍,双手捧着签筒,刚刚的摇了一摇,就有一根签翻身落地。员外低了头拾将起来看一看,原来是五十三签,下面有个“中平”两字。员外又加祷祝一番,说道:“果是五十三签,愿求两个圣笤。”果然两个圣笤,略不穿破。员外唱了喏,谢了关爷,到于西廊之下,进了签房,见了道士,施了礼,递了一个纸包儿。道士拿出五十三签签诗来,递与员外。员外接过来一读,这诗就说得有些蹊跷。诗曰:   君家积善已多年,福有胎兮祸有根。   八月秋风生桂子,西风鹤唳哭皇天。   金员外读了这签诗,心中转恼。道士看见金员外吃恼,问道:“这签何处用?”员外带着恼头儿答应道:“问六甲。”道士说道:“若是问六甲,大吉,大吉。”员外道:“怎见得?”道士说道:“‘八月秋风生桂子’,这不是大吉如何?”员外道:“多了一个‘哭皇天’,只怕不吉。”道士说道:“你原只问生子,不曾问甚的祸福。那一句是个搭头。假如问祸福的,这‘八月秋风生桂子’一句,就落空了。”   道士虽然是解得好,金员外心上到底有些疑虑。辞了道士,转入家门。喻孺人连忙接着,问道:“求的签如何?”员外把个签诗朗诵一遍。孺人道:“似此签诗,凶多吉少。”员外又把道士的话说传述了一遍。孺人道:“那是面谀之词,难以凭准。”员外道:“我还有个道理。”孺人道:“怎么样的道理?”员外道:“我前日在通江桥上看见一个先生,头上戴的是吕洞宾的道巾,身上披得是二十四气的板折,脚下穿的是南京桥轿营里的三镶履鞋,坐一爿背北面南的黑漆新店,店门前竖着一面高脚的招牌,招牌上写着‘易卦通神’四个大字。那求筮问卦的,如柳串鱼。是我赔个小心,到他的邻居家里问他是个甚么先生,那邻居道也不知他的姓名,只是闻得他道是鬼谷子的徒弟,混名鬼推。这等的先生‘易卦通神’,我且去问他一个卦来,看是如何。”孺人道:“言之有理。”   好个员外,整一整巾,抖一抖袖,撩衣缓步,竟望通江桥而来。只见那先生忙忙的占了又断,断了又占,拨不开的人头,移不动的脚步。金员外站得腿儿麻,脚儿酸,远轮他不上。没奈何,只得叫上一声“鬼推先生”。那先生听知叫了他的混名,只说是个旧相识,连忙的说:“请进,请进。”金员外把个两只手排开了众人,方才挨得进去。两下里相见礼毕,那先生道:“员外占卦,请先说个姓名住座,占问缘由。”员外道:“小可是涌金门外,姓金名某。今敬问六甲,生男生女,或吉或凶。”那先生是个惯熟的,转身就添一炷香,唱上一个喏,口儿里就念动那:“虔叩六丁神,文王卦有灵。吉凶合万象,切莫顺人情。夫卦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皇天无私,卦灵有感。谨焚真香,虔诚拜请八卦祖师:伏羲圣人、文王圣人、周公圣人、大禹圣人、孔子圣人、鬼谷先生、袁天罡先生、李淳风先生、陈希夷先生、邵康节先生,前传后教,演易宗师。再伸关请卦中六丁六甲神将、千里眼、顺风耳、缩天缩地神将、报卦童子、掷卦郎君、值日传言玉女、奏事功曹、本境五土祀典明神、本属府县城隍大王、本家门中宗祖、随来香火福神、虚空过往-切神祗,咸望列圣,下赴香筵,鉴今卜筮。今据大明国浙江道杭州府仁和县求卦信人金某,敬为六甲生产,占凶休咎,难以预知,今月今日,敬叩列圣八八六十四卦内占一卦,三百八十四爻内占一爻。爻莫乱动,卦莫乱移,莫顺人情,莫顺鬼意。吉则吉神上卦,凶则凶神上卦;吉则吉神出现,凶则凶神出现。伏望诸位圣贤,仔细检点,仔细推详。人有诚心,卦有灵信。爻通天地,卦通鬼神。列位圣贤,灵彰报应。”念罢了,把个铜钱掷了六掷,看来是个雷水解卦。先生道:“好一个解卦。解者,难之散也。且是天喜上卦。卦书说道:‘红鸾天喜遇,凶少吉更多。男遇添妻子,女遇得同和。’六甲生子无疑矣。”员外道:“劳先生再看一看。君子问祸不问福,直说不妨。”那先生看见金员外是个达者,难以隐藏,却说道:“这个卦,却好个卦,只有一件不足些。员外你休怪我说。”员外道:“正要先生直说,怎么说个怪字。”先生道:“今日是个丑日,身在五爻,鬼也在五爻,这叫是个身随鬼入墓,便只多了这些。却有天喜临门,逢凶化吉,员外但放心,不妨的。”   金员外听知“身随鬼入墓”五个字,就是五条丈八的神枪,一齐戳到他心坎上,好不吃疼也。你看他眉头不展,脸带忧容,递了个课钱,把个手儿拱上一拱,脚儿轮上几轮,早已到了自家门首。喻孺人接着,这叫做是个“入门休问荣枯事,观看容颜便得知。”嗄了一声,说道:“原来占课又弗吉个。”员外却把课名天喜及鬼墓等事,细说一遍。孺人未及开口,忽听得员外身背一人高叫道:“问甚么卜?求甚么神?”员外急转身来,孺人睁开双眼,却是街上化缘的阿婆,约有八九十岁,漫头白雪,两鬓堆霜。左手提着一个鱼篮儿,右手拄着一根紫竹的拐棒。孺人道:“阿婆,怎见得不要问卜?不须求神?”阿婆道:   “如来观尽世间音,远在灵山近在心。   祸福古来相倚伏,何须问卜与求神。”   这四句诗不至紧,即时点破了金员外、喻孺人。孺人道:“阿婆言之有理,请进里面坐着,待我来布施布施。”孺人刚刚的转得身来,员外眼睛一霎,早已不见了个阿婆。他夫妇二人便知是观音大士现身点化,即时摆列香案,贡上三炷宝香,展开那纸炉,化了一回千张甲马,至诚皈旧像,虔叩阿弥陀。不觉的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原来这夜却不是等闲之夜,八月十五是个中秋之夜;这月又不是等闲之月,八月十五是个中秋之月。金员外吩咐收过香案,叠起纸炉。孺人道:“今夜是个中秋佳节,已自备办的献饼献茶,礼天礼地,供案且自由他。不上半晌之久,果是献了茶饼,礼了天地。只见一轮月满,万里云收,真个是爱杀人也。有赋为证,赋曰:   维彼阴灵,三五阙而三五盈。流素彩而冰净,湛寒光而雪凝。顾兔腾精而夜逸,蟾蜍绚彩以宵惊。容仙桂之托植,仰天星而助明。乍喜哉生,还欣始萌。经八日而光就,历三月而时成。吕绮射之而占姓,阚浑梦之而见名。若夫西郊坎坛,秋风夕祭。类在水,故应于潮;义在阴,故符于礼。取象后妃,视秩卿士,故以为上天之使,人君之姊。瞻瑞彩于重轮,共清光于千里。尔其游西园之飞盖,骋东鄙之妍词。会稽爱庭中之景,陆机揽堂上之辉。圆光似扇,素魄如圭。同盛衰于蛤蟹,等盈缺于珠龟。晕合而汉围未解,影圆而虏骑初来。若乃珥戴为瑞,胜魄示冲,为地之理,作阴之宗。降祥符于汉室,通吉梦于吴宫。睹爪牙而为咎,见侧慝而为凶。观其素景流天,芳辉入户,妇顺苟或不修,王后为之击鼓。物惟徐孺之说,窟见扬雄之赋。弥关山而布影,入廊栊而积素。厥御兮维何?望舒兮纤阿。垂霭霭之澄辉,弄穆穆之金波。闻感精之女狄,传窃药之嫦娥。皎兮丽天,昭然离华。应鱼脑而无差,验阶萁而靡失。亦有画芦灰而晕缺,捧阴燧而辉流。捣闻白兔,喘见吴牛。乍认媚眉,遥惊玉钩。得不荐鸣琴而灭华烛,玩清质之悠悠。正是:   秋半高悬千里月,夜深寒浸一天星。   金员外、喻孺人贪看了一会,不觉二更将尽,三鼓初传。孺人猛地里精神倦怠,情思不加,叫声:“员外,大家安寝如何?”-觉直到明日天明,日高三丈。这不是“闲来无事不从容,睡觉东窗日已红”,决有个缘故。只见孺人起来,开眼一看,已自产下了-大娃子,也不知是天上掉下来的,也不知是地上长出来的,也不知是自家产下来的,也不知是外人送将来的;也不知是黄昏戌时,也不知是钟鸣亥时,也不知是半夜子时,也不知是鸡鸣丑时,也不知是日出寅时,也不知是朝头卯时。叫道一声“苦”,一手叉着床,一手挽着员外。那员外还在睡梦之中,更不曾开眼。一夫一妇,双双的闭了眼,合了掌,趺跏在卧榻之前。那娃子金光万道,满屋通红。却说那左右邻友,附近居民,到了天色黎明,日高三丈,无一个不起来,无一个不梳洗。正是:士农工商,各居一业。只听得天上吹吹打打,鼓乐齐鸣,鼻儿里异样的天香一阵一阵。开门乍一看时,金家宅上火光烛天,霞彩夺目。好邻居,好亲友,一拥而来。只见金家的大门尚然未开,了无人语。这风火事岂是等闲?大家撞门而生产方入,门里也不见个人,堂前也不见个人,直是抢门到了卧房之内,只见秃秃的一个娃子坐在床上。金员外夫妇二人闭了眼,合了掌,趺跏在卧榻之前。众人见了,又惊又呆。如说不是被火,头里又赤焰红光;如说是被火,如今又烟飞灰灭。如说不是生产,床上却端正是个娃子;如说是生产,娃子不合恁的庄严。如说不是被人谋故,他夫妇两人却已魄散魂飞;如说是被人谋故,他两人身上却没个刀痕斧迹,倒是一桩没头的公事。   中间有等老成练达的说道:“这人命关天,事非小可,莫若前去禀明了府县官员,听他发落,庶免林木之灾。”众人就推陆阿公为首,连名首官。阿公姓陆,是个耆老,年高有德,坊牌人无一个不钦仰他,故此推他为首。陆阿公听了众人的计议,诺诺连声,拂袖而起。人丛里面猛地时闪出一个小伙儿来,双手扯住陆阿公衣袖,说道:“且慢些个。”阿公问道:“你是甚么人,扯住我的衣袖?”那小伙儿道:“小可的就是本家,这死的是我的大哥,我是他第四的阿弟,小可的叫做金四。兄死弟埋,何禀官之有?”陆阿公道:“你阿哥有些死得不明白,焉得不去禀官?”金四说道:“不消禀官。”陆阿公说道:“要去禀官。”争了一回,终是个“四不拗六”,连名一纸状儿,禀了杭州府堂上清天太爷。这太爷是清江浦人,姓田氏,田齐之后,居官清正廉能。杭州人有个谣言,说道:“太爷清清而正,一毫人情也不听;太爷廉廉而能,半点苞苴也不行。”故此人人叫他是个清天太爷。那太爷接了这个连名的状儿,审了几句口词,拿了一个道理,即时披破状词,说道:“据状金某之死,虽有疑无伤可验,遗孩之生,虽无母有息。当全仰地方收骸殡殓,遗孩责令出家。存没两利,毋得异词再扰。”   陆阿公领了这些地方邻右,磕了几个头,答应了几句:“是,是!”急转身来,买了两口棺木,收了金员外夫妇二人的尸骸。众人又商议道:“尸骸虽已殡殓,停柩何所?娃子出家,是甚么年纪上?是甚么佛寺里?须则再去禀明太爷。”那太爷正叫做“ 高抬明镜,朗照四方”。只见这些耆老邻右刚刚的进衙门,一字儿跪在丹墀之下,未及开口,太爷就说道:“你这厮又来禀我,只是停柩、出家两项的缘由。”这些耆老邻右连忙的磕上几个头,答应道:“太爷神见。”太爷道:“我已筹之熟矣。停柩须则昭庆寺里北面那庆忌塔下。那娃子出家,又须雷峰之下净慈寺里,温云寂长老名下作弟子,也就在今日,不可迟误。”吩咐已毕,即时叫过该房,写了两个飞票,差下两个快手,一个快手拿了一个飞票,径到西湖之上昭庆寺里,通知本寺住持停柩塔下。一个快手拿了一个飞票,径到雷峰之下净慈寺里,通知本寺云寂长老收养小徒。两下里处置得宜,存殁均感。   那晓得“人间才合无量福,天上飞将祸事来”。本来是满天上鼓乐齐鸣,遍城中异香飞散,怎的不惊骇人也!且除了军民人等在一边,只说都布按三司,抚按三院,南北两关。这都是甚么样的衙门,这都是甚么样的官府,恰好就有一个费周折的爷爷在里面。还是那一位爷爷,这爷爷:   玉节摇光出凤城,威摧山岳鬼神惊。   群奸白昼嫌霜冷,万姓苍生喜日晴。   当道豺狼浑敛迹,朝天骢马独驰名。   九重更借调元手,补衮相期致太平。   他坐在乌台之上,早已晓得金员外这一桩没头的公事。比时就差下了一个精细的听事官,到那府门前去探个消息,看那太爷还是恁的处置他。晌午,听事官来回报道:“清太爷如此如此。”那一位爷爷即时差下两个旗牌官,下府来提该房文卷上去,要亲自勘问。提到了该房,接了文卷,正在作难,那清天太爷早已到了。庭参相见,相见礼毕,那爷爷就开口道:“人命重情,岂容轻贷?”太爷道:“非敢轻贷。但这一桩事,须说没头,下官其实明白。”那爷爷道:“怎见得明白?请问其详。”太爷道:“下官每日五鼓而起,沐浴焚香告天,然后出厅理事。今日五鼓起来,告天已毕,猛听得天上鼓乐齐鸣,扑鼻的异香馥郁。下官心下想道:这番端的有个祥瑞也。须臾之间,果见一朵祥云自西而下,祥云之上,幢幡宝盖,羽仗霓旌,双排鼓乐,四塞护呵,隐隐约约,中间早有两轮龙车,并驰凤辇,径下城之西北隅。未久,中间其云却自下而上,那左边车上端的坐一个男子,右边车上端的坐一个女人,愈上愈高,不可穷究。适来地方人等,口称金某夫妇二人吃斋,以此下官省悟,止责令收骸停柩而已。”那爷爷道:“现停在何处?”太爷道:“现在昭庆寺里,庆忌宝塔之下。”那爷爷道:“娃子有何奇异?”太爷道:“娃子的事,下官不曾见甚奇异,止是地方人等,口称远望其家红光满屋,近前视之,只见这娃子兀然端坐,双手合掌,两脚趺跏。以下官之愚见,必是个善菩萨临凡,故止责令出家而已。”那爷爷道:“现在何处出家?”太爷道:“现在净慈寺里,云寂和尚之名下。”那爷爷道:“贤太守言之有理,处之得宜。只一件来,下民狡诈百端,我和你居上者不可不详察。”太爷道:“唯命。”那爷爷道:“既然如此说,贤太守请回本衙,俺这里别有个道理。”   太爷已出,那爷爷传个号令,叫过杭州前卫、杭州右卫、观海卫、临山卫四卫的掌印卫官来,又传个号令,叫过海宁守御千户所、澉浦守御千户所、乍浦守御千户所、大嵩守御千户所、霩衢守御千户所、健跳守御千户所、隘顽守御千户所、满岐守御千户听八所的掌印所官来,又传个号令,叫过赭山巡检司、石墩巡检司、王江泾巡检司、白沙湾巡检司、皂林巡检司、皋塘巡检司、四安巡检司、天目山巡检司八司的司官来,仰卫官各带马军三十,所官各带步军三十,巡司各带弓兵三十,鲜明盔甲,精锐器械,齐赴西湖之上昭庆寺里庆忌塔下,开棺见尸,多官眼同相验,有无伤痕。验毕,转赴雷峰之下净慈寺里云寂僧房。多官眼同点检,有无徒弟,火速回报,无得稽迟取罪。”这叫做个“只听将军令,不闻天子诏”。   却说这些卫官、所官、司官,有许多的官员,马兵、步兵、弓兵,有许多的军马,一拥而来,把个昭庆寺里就围得周周匝匝,铁桶相似一般,吓得众和尚们魂不附体。那些官长,哪一个心里不想着今日检出伤痕,第一功也;那些军马,哪一个心里不想道今日检出伤痕,合受赏也。哪晓得抬过棺材来,劈开一个,一个是空;劈开两个,两个是空。多官们面面相觑,众军士个个相挨。没奈何,只得转过净慈寺里去也。来到净慈寺里,那云寂长老不是等闲的长老,除了肉眼不在部下,法眼最下,慧眼稍中,天眼稍上,佛眼才是他的家数,这些军马全不在他的眼里。军马临门,他早已知得是按院爷爷查点。一手抱着那个娃娃,一手拄根拐棒,更不打话,径望察院进步而去。众官府们一则说他年老,二则有个娃娃抱在手里,事有准凭了,故此不拦不阻,一路回来。   此时已天色渐昏,归鸦逐阵,按院爷爷还坐在堂上,等着众官们来回话。只见众官们鱼贯而入,挨序次跪在阶前。那爷爷问道:“开棺检验有甚伤痕么?”众官齐声回复道:“两个棺材俱是空的。”那爷爷笑了一笑,点-点头,更不问第二句。只问道:“娃娃几何在?”众官又齐声回复道:“现有和尚在门外。”那爷爷吩咐众官各散,另带和尚进来。众官散去,和尚慢慢的挨也挨进丹墀里来。那爷爷便自家站起立着,吩咐道:“和尚不要行礼,一直走上厅来。”那爷爷把头一抬,只见一个老和尚抱着一个小娃娃,那娃娃头长额阔,目秀眉清,鼻拱耳环,唇红齿白,养下来才一日,就是一个布袋和尚的行藏。那爷爷满心生喜,问道:“这娃娃今日可曾吃着甚么来?”和尚道:“这娃娃须则是养下来一个日子,其实的有许多弥罗。”爷爷道:“怎见得?”和尚道:“早间承清天太爷发下来做徒弟,小僧念他出胎失母,乳哺无人,叫过那火者来,抱他到施主家里去布施些乳哺。到一家,他一家不开口;到两家,他两家不开口;到三家四家,就是十家,他也只是一个不开口。及至抱转山门之时,天将暝,日已曛,小僧心里想道:“这弟子莫非是随佛随缘的?是小僧将佛前供果捩破些与他吃,他就是一口一毂碌吞将下去。吞之才方两口,适逢爷爷的官兵降临,故此小僧抱着他远来虔叩,伏乞替天行道的爷爷俯加详察。”那爷爷还不曾开口,只见那把门官高声禀道:“府上太爷参见。”那爷爷一边吩咐和尚起来,好生厮养,一边接着太爷。太爷廷参,那爷爷双手搀将起来,嘻嘻的笑着,说道:“今日之事何如?”太爷道:“俺学生不过闻而知之。”太爷道:“何为见而知之?何为闻而知之?”那爷爷道:“大凡神仙下界,借肉住灵。这灵性就是仙,那肉身却是个躯壳。灵性既升,躯壳随化,故世人谓之曰尸解。贤太守早间亲见金某夫妇升仙,俺学生心里想道:这二人的肉身必定随风化去,不在棺材里面了,故此责令多官开棺相验,一则显贤太守之神明,一则可印俺学生之粗见。这却不是贤太守见而知之,俺学生闻而知之?”太爷连声称谢。那爷爷又道:“贤太守怎见得那娃子是个善菩萨临凡?”太爷道:“据地方人等的口词,下官之臆见。”那爷爷道:“今番俺学生是个见而知之,贤太守是个闻而知之。”太爷道:“愿闻其详。”那爷爷道:“贤太守据地方人等的口词,凭胸中之高见。俺学生适间亲见那长老抱着那娃娃进来,你看他头长额阔,目秀眉清,鼻拱耳环,唇红齿白,喜阿阿,笑弥弥,就是一个布袋和尚的形境。这却不是俺学生见而知之,贤太守闻而知之?”正是:   一切须菩提,心如是清净。   佛言世希有,所未曾见闻。   若复有人闻,清净生实相。   若复有人见,成就第一天。   无见复无闻,是人即第一。   这个按院爷爷和那清天太爷,虽说是各有所闻,各有所见,哪晓得其中就里有许多的因果,耳所不及闻,目所不及见。还是甚么因果,耳所不及闻,目所不及见,且听下回分解。   第4 回  先削发欲除烦恼  后留须以表丈夫   诗曰:   由来迹状甚殊常,脱落人间宅渺茫。   铛煮山川深有象,瓢藏世界妙无疆。   冲天净假能飞翼,服日长居不老乡。   汉武秦皇求未得,岂因浪说事荒唐!   却说这个金员外是玉皇案下一个金童,喻孺人是玉皇案下一个玉女,他两个都思凡,两个同下世,两个就结成鸾凤偶。那灵霄殿上方才瞬息,不觉的人世上已经七七四十九岁。这一日只因老祖临凡,他的万道金光直冲着灵霄宝殿,以此玉帝升殿,查点这金童,照刷那玉女,怕他不顷刻里复命归根?却说那产下来的娃娃又有许多的因果,越加耳不及闻,目不及见。怎的娃子的因果,越加不闻不见?原来这娃子是个燃灯古佛临凡,解释五十年摩诃僧祗的厄难。却又怎么叫做燃灯佛?他原当日在西天做太子,受生之初,一落地时,已自身边光焰如灯火之亮,故此叫做个燃灯佛。因他锭身置灯,灯字又从金,因是锭身,后世翻为锭光佛,如今人省做这个单“定”字。有偈为证,偈曰:   说即虽万般,合理还归一。   除是身畔灯,方才是慧日。   却说这娃子是燃灯老祖的色身,自出胎时,父母弃世,进了净慈寺里云寂长老名下做个弟子。云寂长老看得他十分珍重。只是这个弟子有许多的古怪蹊跷处。怎么有许多的古怪蹊跷处?他自从进了山门之后,胎里带得素来。素便罢了,还有一件来,一日与他三餐五餐,他餐餐的吃;一餐与他三碗五碗,他碗碗的吃,也不见他个饱;三日五日不与他吃,他也不来要吃,也不见他个饥。还有一件来,也是一般的眼,也是一般的黑白,只是一个不睁开;也是一般样的口,也是一般样的舌头,只是一个不讲话;也是一般样的耳朵,也是一般样的轮廓,只是一个不听见;也是一般样的手,也是一般样的十指纤纤,只是一个不举起;也是一般样的脚,也是一般样的跟头,只是一个不轮动。却只一个“坐”字,就是他的往来本命星君。或在禅堂里坐,对着那个砖墙,一坐坐他个几个月;或在僧房里坐,对着那个板壁,一坐坐他个半周年。   迅驹骤隙,飞电流光,不觉的三三如九,已自九年上下。师父虽则珍重他,他却有这许多不近人情处,不免也有些儿。   忽一日,一个游脚僧人自称滕和尚,特来叩谒云寂。云寂请他至僧房里面相见。云寂见他有些骨气,有些丰姿,就留他坐,待他茶,斋他饭。两家子讲些经,翻些典。正是空华落影,阳焰翻波,光发襟怀,影含法界。滕和尚起头只看见一个弟子,囤囤的坐在板壁之下,问云寂道:“此位坐的是谁?”云寂道:“是小徒。”滕和尚道:“他怎坐的恁端正哩?”云寂道:“小徒经今坐了九个年头。”滕和尚道:“长老,你也不问他一声?”云寂道:“便自问他,他耳又不闻。”只因这两句话,打动了一天星。好个弟子,你看他轻轻的离了团坐,拽起步来,望禅房门外竟走。你看他走到哪里去?只见他一直走进佛殿之上,参了佛,礼了菩萨,拜了罗汉,上鼓楼上击几下鼓,上钟楼上撞几下钟,翻身又进禅房里来,先对着师父一个问讯,后对着滕和尚一个问讯,睁开眼,调转舌,说道:“闻道道无可闻,问法法无可问。”把个云寂满心欢喜,笑色孜孜。滕和尚道:“果真可喜。恁般的陀罗,声入心通,耳无顺逆。”那弟子应声道:“迷人不悟色空,达者本无逆顺。”滕和尚道:“法门尚多哩,难道个达者本无逆顺?”那弟子又应声道:“八万四千法门,至理不过方寸。”滕和尚道:“这方寸地上,烦恼其实有根,净华其实无种。”那弟子道:“烦恼正是菩提,净华生于泥粪。”滕和尚道:“你这话儿只好骇我游方僧。”那弟子又应声道:“识取自家城邑,莫浪游他州郡。”滕和尚道:“贫僧原有这等一个短偈,你这话儿都是雷同了我的。”弟子道:“佛以一音而演说法,故一切法同此一音。三世诸佛此一音,六代祖师此一音,天下和尚此一音,何雷同之有?”滕和尚道:“虽则一音,也分个昔日、今日前后之不同。”弟子道:“昔日日,今日日,照无两鲜;昔日风,今日风,鼓无二动。”滕和尚道:“这陀罗既有倾峡之口,倒岳之机,我且考你一考。”那弟子道:“愿闻。”滕和尚道:“怎么叫做个道?”弟子道:“不断不常,不来不去,不生不灭,性相自如,常住不迁,这就叫做个道。”滕和尚道:“怎么叫做个禅?”弟子道:“万法俱明谓之谛,一切不取谓之禅。”滕和尚道:“怎么叫做个佛?怎么又叫做个佛祖?”弟子道:“不睹恶而生嫌,不观善而劝措,不舍智而近愚,不抛迷而就悟,达大道,通慧心,不与凡圣同缠,超然独诣,这就叫做个佛,这就叫做个佛祖。”滕和尚道:“佛爷爷的法身何在?”弟子道:“无在无乎不在。”滕和尚道:“这殿上坐的敢是法身么?”弟子道:“金姿丈六,不是法身。”滕和尚道:“似此说来,佛岂无身?”弟子道:“有身。”滕和尚道:“何为佛身?”弟子道:“六度为佛身。”滕和尚道:“佛岂无头?”弟子道:“有头。”滕和尚道:“何为佛头?”弟子道:“正念为佛头。”滕和尚道:“佛岂无眼?”弟子道:“有眼。”滕和尚道:“何为佛眼?”弟子道:“慈悲为佛眼。”滕和尚道:“佛岂无耳?”弟子道:“有耳。”滕和尚道:“何为佛耳?”弟子道:“妙音为佛耳。”滕和尚道:“佛岂无鼻?”弟子道:“有鼻。”滕和尚道:“何为佛鼻?”弟子道:“香林为佛鼻。”滕和尚道:“佛岂无口?”弟子道:“有口。”滕和尚道:“何为佛口?”弟子道:“甘露为佛口。”滕和尚道:“佛岂无舌?”弟子道:“有舌。”滕和尚道:“何为佛舌?”弟子道:“四辨为佛舌。”滕和尚道:“-佛岂无手?”弟子道:“有手。”滕和尚道:“何为佛手?”弟子道:“四摄为佛手。”滕和尚道:“佛岂无指?”弟子道:“有指。”滕和尚道:“何为佛指?”弟子道:“平等为佛指。”滕和尚道:“佛岂无足?”弟子道:“有足。”滕和尚道:“何为佛足?”弟子道:“戒定为佛足。”滕和尚道:“佛岂无心?”弟子道:“有心。”滕和尚道:“何为佛心?”弟子道:“种智为佛心。”滕和尚道:“陀罗却差矣!”弟子道:“怎见得差?”滕和尚道:“你又说无,你又说有,一脚踏了两家船,却不是差了?”弟子道:“妙有而复非有,妙无而复非无。离无离有,乃所谓法身。”   滕和尚道:“这些话儿,是被你抵搪过去了。我还要考你一考。”弟子道:“再愿闻。”滕和尚道:“我且问你,读佛书可有个要领处?”弟子道:“衣之有领,网之有纲,佛书岂无个要领处?”滕和尚道:“要领处有多少哩?”弟子道:“只好一个字。”滕和尚道:“是一个甚么字?”弟子道:“是一个‘空’字。”滕和尚就嗄嗄的大笑起来,说道:“今番差了些。”弟子道:“怎么会差了些?”滕和尚道:“一个‘空’字,能有几大的神通?怎么做得佛书的要领?”弟子道:“老师父看小了这个‘空’字。”滕和尚道:“怎么会看小了它?”弟子道:“我也问你一声。”滕和尚道:“你问来。”弟子道:“佛爷爷可有忧?可有喜?”滕和尚道:“无忧无喜。”弟子道:“佛爷爷可有苦?可有乐?”滕和尚道:“无苦无乐。”弟子道:“佛爷爷可有得?可有丧?”滕和尚道:“无得无丧。”弟子道:“可知哩。”滕和尚道:“怎见得可知哩?”弟子道:“心与空相应,则讥毁赞誉,何忧何喜?身与空相应,则力割香途,何苦何乐?根与空相应,则施与劫夺,何得何丧?忘忧喜,齐苦乐,轻得丧,这‘空’字把个佛爷爷的形境都尽了,莫说是佛书不为要领。”   滕和尚道:“今番又被你胡塞赖了。我还问你,经上说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怎么是色?怎么又是空?”弟子道:“你不见水中月,镜里花,还是色?还是空?”滕和尚道:“经上又说道:‘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怎么叫做个无我?”弟子道:“‘火宅者,只我身’,可是句经?”滕和尚道:“这是一句经。”弟子道:“若我是火宅,我应烧人。既不能烧,明知无我。”滕和尚道:“怎么叫做个无人?”弟子道:“‘人居色界’,可是经典?”滕和尚道:“这也是一句经。”弟子道:“若人有色界,此土凭何而立?既五色界,明知无人。’”滕和尚道:“怎么叫做个无众生?”弟子道:“‘劫火洞然,大干俱坏’,可是经典?”滕和尚道:“这也是一句经。”弟子道:“若有众生,应火不能坏,既火能坏,明知无众生。”   滕和尚道:“我还要个考你的去处。”弟子道:“真好鹘突人也!”滕和尚道:“陀罗也自怕考哩!”弟子道:“说甚么‘怕考’两个字?”滕和尚道:“一个蚯蚓,斩为两段,两头俱动,佛性还在哪一头?”弟子道:“澄江一片月,三只船儿同玩赏。顷刻之间,一只不动,一只往南,一只往北,月还在哪个船上?”滕和尚道:“一般样的水,海自咸,河自淡,佛性还在咸处?还在淡处?”弟子道:“东边日出,西边下雨,天道还在雨处?还有晴处?”滕和尚道:“你恁的会答应,我还把个世故考你-考。”弟子道:“甚么世故?”滕和尚道:“那个飞来峰,既飞得来,怎么不飞得去?”弟子道:“一动不如一静。”滕和尚道:“观音大士怎么又念观音咒?”弟子道:“求人不如求己。”滕和尚道:“长老怎么三日化得一文钱?”弟子道:“多得不如少得。”滕和尚道:“你怎么今日走上殿去动一会响器?”弟子笑一笑道:“这是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   滕和尚未及开口,弟子说道:“师父考到弟子身上来,想只是肚子里干了。待我弟子也考师父一考。”滕和尚道:“也任你考。”弟子道:“阎浮世界之牛,万物不齐,这万物果有今一定么?”滕和尚道:“有个一定。”弟子道:“高岸为谷,深谷为陵,有生即死,有死即生,何得为定?”滕和尚道:“万物果真不定。”弟子道:“万物若是不定,何不指天为地,呼地为天,召星为月,命月为星?”只消这两句话,把个滕和尚撑住了。   两下里正在作笑,忽听得半空中划喇喇一个响声。云寂说道:“恁两家说一个不住,致干天怒。”道犹未了,只听得一个声气说道:“直饶有倾峡之辩,倒岳之机,衲僧门下,一点用他不着。”把个云寂连忙的望空礼拜,说道:“小弟子不合饶舌,望乞恕罪。”滕和尚自家想道:“话儿也是多了些。”就此告辞。云寂道:“徒弟,你拜谢了滕师父。”滕和尚道:“不用拜。”云寂道:“要拜。”好个滕和尚,望门外只是一跑。云寂忙忙的扯住他,说道:“既不用小徒拜谢,容贫僧一言。”滕和尚道:“有何见谕?”云寂道:“小徒自进山门来,经今九岁,眼不开,耳不听,话不说,手不举,足不动,贫僧只恐他堕落轮回,永无上乘。适蒙老禅师下教,致使他圆通朗照,弄响飞扬,这正叫做个,这正叫做个……”好云寂,连说了两声“这正叫做个”,却没有下面一句巧话儿来凑合。猛抬起头,只见一个弹弦儿唱道情的打廊檐下走过,好个云寂,便就见景生情,说道:“小徒蒙老禅师下教,致令他圆通朗照,弄响飞扬,这正叫做个琴瑟箜篌,虽有妙音,若无妙指,终不能发。”滕和尚听知这两句话儿有些机窍,他口儿里告辞,袖儿里取出一个黄纸的纸包来,递与云寂。云寂刚刚的接了他的包儿,打眼一霎,早已不见了这个和尚。   云寂倒吃了一惊,面上虽是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决是个禅师下界,点我这个小徒弟。这个小徒弟,决也不是个凡胎。”急转身来,叫上一声:“徒弟。”那弟子连忙的答应几声:“有,有,有。”云寂道:“适来的长老来有影,去无踪,不知是哪一位那谟?”弟子道:“他自己称为滕和尚,师父可就把这‘滕和尚’三个字,到各经典上去查一查,便知端的。”云寂道:“言之有理。”一时间,那个《观音经》、《华严经》、《金刚经》、《孔雀经》、《能仁经》、《般若经》、《涅槃经》、《圆觉经》、《法华经》、《楞严经》、《遗伽经》、《遗教经》,一一的摆将出来。只说是水中捉月,海里捞针,哪晓得信手拈来,头头是道,刚刚的展开那经卷,用眼一瞧,就有一个偈儿,说道:“修道道无可修,问法法无可问。迷人不悟色空,达者本无逆顺。八万四千法门,至理不过方寸。烦恼正是菩提,净华生于泥粪。识取自家城邑,莫漫游他州郡。”那偈儿后面又有一标题,说道:“腾腾和尚偈。”   云寂见之,满心欢喜,叫声:“徒弟!”那弟子连忙答应道:“有,有,有。”云寂道:“适来和尚,果真是过去的禅师。”弟子道:“可是姓滕么?”云寂道:“滕便是滕,却不是那个‘滕’字。”弟子道:“是甚么‘滕’字?”云寂道:“是个云腾的‘腾’字,叫做个腾腾和尚。”弟子道:“可有甚么说来?”云寂道:“适来你那个‘问道道无可问’的七言古风,是他的小偈。”弟子道:“徒弟却不知道。”云寂道:你怎的说将出来?弟子道:“他那里问一声,我这里应一声,信口说将出来的。”云寂道:“终不然你口口是经?”弟子道:“除是师父们声声是佛。”云寂道:“再不必多言。只一件来,这腾腾和尚既是个禅师,神通不小,方才那个黄纸包儿里面,一定有个道理。”弟子道:“何不拆开他的来看他一看?”云寂道:“有理,有理。”口儿里说道“有理”,手儿里一傍把个包来拆开。只见包儿里面,端正有两件波斯。还是哪两件波斯?一件是个羚羊角,-件是个镔铁刀儿。云寂道:“这还是个甚的禅机?”弟子道:“这个禅机,不离是经典上的。”好个云寂,沉思了半晌,猛省起来,叫声:“徒弟,这个禅机,我解得了。”弟子道:“愿闻。”云寂道:“这个禅机,出于《金刚经》上。”弟子道:“怎见得?”云寂道:“金刚世界之宝,其性虽坚,羚羊角能坏之。羚羊角虽坚,镔铁能坏之。”弟子道:“这个解释,只怕略粗浅了些。”云寂道:“意味还不止此。”弟子道:“还有甚么意味?”云寂道:“金刚譬喻佛性,羚羊角譬喻烦恼,镔铁譬喻般若智。这是说,那佛性虽坚,烦恼能乱之,烦恼虽坚,般若智能破之。”   弟子道:“腾腾和尚把来送我们,还是甚么意思?”云寂道:“敢是指点我老僧戒烦恼也?”好个弟子,早已勘破了腾腾和尚这个机关,说道:“这个禅机,不是指点老师父戒烦恼。”云寂道:“怎见不是指点我戒烦恼?”弟子道:“老师父明心见性,清净慈悲,又有甚的烦恼戒得?”云寂道:“既不是指点我来,还是指点哪一个?”弟子道:“还是超度我做徒弟的。”云寂道:“怎见得?”弟子道:“我做徒弟的,虽入空门,尚未披剃;虽闻至教,尚未明心。这个羚羊角,论形境,就是徒弟的卯角;论譬喻,就是徒弟的烦恼。却又有个镔铁,明明的是叫徒弟披剃去烦恼也。”云寂道:“说得好个道理。只一件来,既入空门,少不得披剃。莫若取皇历过来,选择一个吉日,一个良时,和你落了这个发,拔了这个烦恼的根苗。”叫一声:“小沙弥,取皇历过来。”一个小沙弥拿了一本皇历,奉上云寂。云寂接过手来,展开在佛案上,看一看说道:“今日是四月初六,明日初七,又明日初八。这初八日本是佛爷爷的生日,已自大吉,况兼历日上写着:‘结婚姻、会亲友、上表章、进人口、冠带、沐浴、立柱、上梁、剃头、立券、交易、移徙,宜用辰时,大吉之日。’徒弟,择取初八日和你落发罢。”弟子道:“谨依尊命。”   一日又一日,不觉的就是初八日。云寂清早起来,吩咐烧了水,磨了刀,亲自焚了香,祷告了菩萨,和那弟子落下了那一头的青丝细发,光光乍一个好弥陀。这是燃灯老祖托生杭州,舍身净慈寺温云寂门下,执弟子削发除烦恼一节。有诗为证,诗曰:   自入禅林岁月长,今朝削发礼穹苍。   一真湛湛三乘透,五蕴空空万虑忘。   钵底降龙时溢水,圈中伏虎夜焚香。   浑然失却人间事,一点禅心自秘藏。   却说这弟子削了发,参了佛,礼了菩萨,皈了罗汉,拜了师父。师父道:“自今以后,毋得再像前面那九岁的事体。”弟子道:“那九岁何如?”云寂道:“那九岁之内,只是个好坐,诵经说法全没半星。”弟子道:“经典上有一句说得好哩。”云寂道:“是哪一句?”弟子道:“‘八岁能诵,百岁不行’,不救急也。”云寂道:“便你行来我看看。”只这一句话儿不至紧,触动了这弟子的机轮。你看他今日个说经,明日个讲典,一则是小师父能说能道,善讲善谈;二则是杭州城里那些吃斋把素的多,听经听典的多,只见每日间蜂屯蚁聚,鱼贯雁行,把个杭州城里只当了一个经堂,把个杭州城里的善菩萨们只当一班大千徒众。   却说飞来峰下有一个禅寺,叫做个灵隐寺,就是风魔和尚骂秦桧的去所。灵隐寺里有一个经会,叫做个“碧峰会”。因是飞来峰油澄澄的,就像胡僧眼碧,故此取名为“碧峰会”。当原先大志禅师在这个会上讲《法华经》,晃朗闲雅,绝能清啭,能使听者忘疲失倦。法建禅师在这个会上讲《华严经》,声不外彻,有人倚壁而听,但闻亹亹溜溜,如伏流之吐波。这等一个会场,经过两个这等大禅师,那有个法门不盛演也!后来年深日久,世远人亡,这坛场也冷落了。这等三五十载,到今日也莫非是否极泰来,贞下元起,撞遇这等一个能说能道、善讲善谈的小师父来。却只见东半城的会首,姓迟。名字叫做个迟再,忙忙的望西半城走;西半城的会首,姓巴,名字,叫做个巴所,忙忙的望东半城走。东半城的会首望西半城走,说道:“好去请那位能说能讲、善讲善谈的小师父,到‘碧峰会’上谈经。”西半城的会首望东半城走,说道:“好去请那位能说能道、善讲善谈的小师父,到‘碧峰会’上说典。”果真一请请得这个小师父,到“碧峰会”上敷衍真言,广言善世。   一日三,三日九;一月三,三月九;一年三,三年九,人人说道:“这等一位大禅师,岂可没个法名?这等一位活菩萨,岂可没个徽号?”迟再说道:“我们做弟子的,怎会敢称他的法名?只好奉上一个徽号。”巴所说道:“这个徽号,也不是等闲奉承得的。”一人传十,十人传百,百人传千,千人传万,同声同口的都说道:“要上这会上的师父尊号。”内中有等看眼色的,说道:“这位师父胡僧碧眼,合就号做个碧眼禅师。”内中又有等信鼻子动的,说道:“这位师父鼻如峰拱,合就号做个鼻峰禅师。”内中又有等山头上住的,说道:“这位师父前日出家净慈寺,在雷峰之下,今日讲经灵隐寺,在飞来峰之下,合就号做个雷峰禅师,合就号做个飞峰禅师。”也有叫碧眼禅师的,也有叫鼻峰禅师的,也有叫雷峰禅师的,也有叫飞峰禅师的,正是个人多口多,口多号多,到底都说的不的确。还是那迟再有个斟酌,还是巴所有个裁剪。那迟再怎么说?那迟再道:“号碧眼的,号鼻峰的,这都是近取诸身,丈六金姿,不是法身,不必近取诸身。号雷峰的,号飞峰的,这都是远取诸物,虽在世间,无有物味,也不必远取诸物。”那巴所道:“既不近取诸身,又不远取诸物,怎么会有个号来?”迟再道:“就在这个‘会’字上生发。”巴所道:“怎么‘会’字上有生发?”迟再道:“我和你这个经会,叫做甚么会?”巴所道:“这经会叫做个‘碧峰会’。”迟再道:“可知哩,这会叫做个‘碧峰会’,这位师父是个会主,我和你们不过是个会中的人,既是会主,就号做个碧峰长老何如?”巴所道:“好个碧峰长老!”一个传十个,十个齐声道:“好个碧峰长老!”十个传百个,百个齐声道:“好个碧峰长老!”百个传千个,千个齐声道:“好个碧峰长老!”千个传万个,万个齐声道:“好个碧峰长老!”因此上传到如今,叫做个碧峰长老。又因他俗姓金,连着金字,叫做个金碧峰长老。这号碧峰长老的时节,长老已自约有二十上,三十下,一嘴的连鬓络腮胡子。净慈寺里的师父,也久已升仙去了,止是长老一身,一个光头,一嘴胡子。这个胡子不是小可的,有诗为证。诗曰:   堂堂六尺属仙郎,更喜丰髭品字傍。   风急柳丝飞渡口,雨余苔迹上宫墙。   龙归古洞螯先醉,凤出丹山尾带狂。   惟有美髯公第一,满腔忠义越加长。   却说碧峰长老一嘴连鬓络腮胡子,人人都说道:“长老何事削发留须?”毗沙门子也说道:“长老何事削发留须?”三藐三佛陀也说道:“长老何事削发留须?”弗把提也说道:“长老何事削发留须?”泥犁陀也说道:“长老何事削发留须?”优婆塞也说道:“长老何事削发留须?”优婆夷也说道:“长老何事削发留须?”陀罗尼也说道:“长老何事削发留须?”诸檀越也说道:“长老何事削发留须?”就是僧纲、僧纪、僧录也说道:“长老何事削发留须?”就是茶头、饭头、菜头、火头、净头也都说道:“长老何事削发留须?”人人口口,口口声声,碧峰长老只把他当个对江过,告诉风。   却不知这个碧峰长老这个削发留须,还是按些甚么经典,还是有些甚么主张,还是到底削发留须,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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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式:doc
大小:126KB
软件:Word
页数: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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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传时间:2018-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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