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遗产 · 一 九九五年第四期
一 、 《洛阳伽蓝记》与佛教的因缘
《洛阳伽蓝记 》一书 , 顾名思 义 , 是以作者
杨街之所亲见亲访的北魏洛阳寺宇 为其记载
对象的 。而具有特殊意味的是 , 作者面对的这
一 片佛教建筑 , 既是一种宗教景观 � 又是一种
更 为广泛的人文景观 。因此 , 本书所包孕的内
涵就显得异常丰富 。 这从历代对本书的著录
也能有所体现 。
最早加以著录的 , 是隋费长房《历代三宝
记》, 这部内典 目录从卷四 至卷十二著录东汉
至隋各代所出佛教诸经等 , 卷九即有期城郡
太守杨街之 《洛阳地伽蓝记 》, 并全文登录作
者 自序 。此后 , 唐道宣《大唐内典录》分别于历
代众经传译所从录 、 历代道俗述作注解录加
以著录 �卷四 、 卷十 。 佛教 目录加以著录本
身 , 已显示了本书带有佛教典籍的性质 。 从唐
道世的大型佛教类书《法苑珠林》列之于传记
篇 , 到近代《大正大藏经》收录于史传部 , 都说
明本书与佛教的特殊因缘 。 从宗教景观的意
义上看待 《洛阳伽蓝记 》, 也不限于以上所提
到的内典书 目 。一般的史志如《新唐书 · 艺文
志》列入丙部子录道家类 �此处道佛通称 , 宋
郑樵《通志 · 艺文略 》列入释家类 , 明焦站《国
史 · 经籍志》列入释家寺观类 , 可见 《洛阳伽
蓝记 》颇以佛教典籍的属性而受少、瞩目 。
另一方面 , 自从相当富于权威性 的 、隋
书 · 经籍志》将 《洛阳伽蓝记 、著录于 史部地
理类 ! 《旧唐书 · 经籍志 》、 宋晃公武 《郡斋读
书志》、陈振孙《直斋书录解
题
快递公司问题件快递公司问题件货款处理关于圆的周长面积重点题型关于解方程组的题及答案关于南海问题
沙、 《宋史 · 艺文
志》等因之 , 至清代《四库全书总 目》列为地理
类古迹之属 ! 并将之与作于同代的另 一部地
理名著《水经注》同赞并论 。 那么 , 《洛阳伽蓝
记》 作为史部地理类书的属性 已具有某种公
论的意味 。
综合地看 , 在 《洛阳伽蓝记 》类属问题上
的歧异 , 其实正反映了此书 内涵的丰富性 。其
�洛阳伽蓝记�新探
曹虹
《洛 阳伽蓝记 》新探
在佛学上的价值与历史地理学上的价值也是
相互含摄的 。 不难看出 , 作者以史家的征实
态度 , 对洛阳全城寺宇的地理分布 、各主要寺
宇的 由来 、 建制及相关佛教活动等方面的客
观记载 , 这对保存有关北魏建都洛阳时期的
佛教盛况史料 , 无疑是难能可贵之举 , 因而也
为后世佛教人士所乐于称道 。 需要进一步探
究的是 , 作者对寺塔林立所象征的佛教盛况
有否流露褒贬的意 向 ∀ 当时流行的佛教教义
乃至佛经样式等有否影响于《洛阳伽蓝记》的
撰著 ∀ 这些问题对了解杨街之撰书意图及全
书思想容量 , 实是关键所在 。
道宣撰 《广弘明集 · 辩惑篇 》“列代王臣
滞惑解 ” , 文中就提到杨街之撰《洛阳伽蓝记》
的意图 #
意 。从现有的文献看 , 讨论杨街之其人其书与
佛教的关系 , 道宣的意见是最早的资料 , 更由
于 “列代王臣滞惑解 ” 把杨街之列为历代 “废
灭 ”佛教者之一 , 所以有必要稍作分析 。
关于 “列代王臣滞惑解 ” , 是道宣针对初
唐反佛者傅奕的 《高识传 》而写成的 , 其实可
称为反《高识传》或驳《高识传 》。 《高识传》原
文已佚 , 不过由道宣的征引可知 , 傅奕非常欣
赏杨街之的奏书 , 全文加以抄录 , 列为“高识 ”
者 。 道宣则针锋相对地指出 #
街之此奏 , 大司刘 昼之词 , 言 多庸
提 , 不经周孔 ! 故虽止事 ! 终委而 不旅
行 。 而奕美之 , 彻于 舟佘 , 致使浮游浪宕
之 语 , 备写 不遗 。 斯乃 曲士之 沉郁 , 二 通
人之 留意也 。
杨街 之 , 北 平 人 , 元 魏 术为秘 书监 。
见寿 宇壮丽 , 损费金碧 , 王 公相竞 , 浸渔
百姓 , 乃 撰 《洛阳伽蓝记 》, 言不恤众庶
也 。
并提到撰作 《洛阳伽蓝记》之后 , 杨街之还上
书朝廷 , 其主 旨即在述 #
释教虚诞 , 有为徒费 。 无执戈以卫
国 , 有饥寒于色养 。 逃役之 流 , 仆隶之
类 , 避苦就乐 , 非修道者 。 又佛言有为虚
妄 , 皆是妄想 , 道人深知佛理 , 故违虚其
罪 。 ⋯⋯读佛经者尊同帝王 , 写佛画 师
全无恭敬 , 请沙门等同孔老拜俗 , 班之 国
史 。 行多浮险者 , 乞立严救 , 知其真伪 。
然后沸法可遵 , 师徒无滥 。 则逃兵之徒 ,
还 旧本役 , 国富兵多 , 天 下幸甚 。 �卷六 ,
《大正 藏》第五 十二册
这里指出《洛阳伽蓝记》的撰作 , 是基于现实
的富国富民的考虑 , 因而杨街之对洛阳“寺宇
壮丽 ”的实况 , 也就必定含有某种贬斥批判之
从护教的立场出发 , 道宣不能容忍那种抓住
佛教流弊而从根本上否定佛教的言论 。 而刘
昼堪称是这方面的代表 , 他 “上书言佛法诡
诙 , 避役者以为林蔽 。 又低诃淫荡 , 有尼有
优婆夷 , 实是僧之妻妾 , 损胎杀子 , 其状难
言⋯ ⋯ ” 。 道宣讥之为 “吐言孟浪 ” 、 “非正士
言 ” 。 作为“大同刘昼之词 ”的杨街之奏书 , 尽
管最终
要求
对教师党员的评价套管和固井爆破片与爆破装置仓库管理基本要求三甲医院都需要复审吗
杜绝 伪滥后 , 不废 “佛法可遵 ” , 但
在道宣看来 , 是损害佛教的言论 。而出于这样
一位 “废灭 ”佛教者之手的 《洛阳伽蓝记》, 其
对佛教界是否构成一种攻击或低毁呢 ∀
对此 , 道 宣的措辞应当说是 相当审慎
的 。与杨街之 的奏书中直接抨击佛门中人 “贪
积无厌 ”相较 , 《洛阳伽蓝记》成书的动因被看
作是感愤于社会上“王公相竞 ”的奢靡 。 指责
对象的不同 , 也就使这部书与佛教的关系并
不显得那么剑拔弩张 。事实上 , 在这篇护教之
文中 , 道宣对 《洛阳伽蓝记》也未作十分明确
的非议 。
饶有趣味的是 ,后世佛教人士还有据《洛
阳伽蓝记 》记载达摩之语 , 进而敷衍出杨街之
文学遗产 · 一九九五年第四期
向达摩禅师问法 的逸事� , 甚至有将杨街之
归入历代护法王臣行列的 。 例如明心泰 《佛
法金汤编》专收 “历代护教诸王臣之言行 ” �卷
一 , 其中就列有杨街之 , 载其与达摩会面之
逸事 , 并节录其《洛阳伽蓝记 》自序 �卷五 , 《己
续藏经 》第一百四十八册 。
将杨街之直接干预佛教的奏书置而 不
论 , 仅就 《洛阳伽蓝记 》一书与佛教的关系来
看 , 似乎具有某种可左可右的弹性 。 后世评
判意见的歧异 , 固然与 《洛阳伽蓝记 》所特具
的客观 、 含蓄的记叙方式有关 , 但客观 、 含蓄
的背后 , 不能说没有一定的思想倾向性 。
罕闻 。恐后世无传 , 故撰斯记 。 �周祖漠校
释本 , 下同
二 、 故都伽蓝的双重象征性
需要首先指出的是 , 对寺宇林立所象征
的佛教盛况而言 , 杨街之流露出的心情是复
杂的 , 如果仅仅归结为不满于当时贵族社会
竞相舍财按佛 , 难免简单化了 。 从杨街之以
北魏旧臣的特殊身份 , 保存故都洛阳伽蓝旧
貌的心愿 , 可以得到证明 。 他在 《洛阳伽蓝
记》自序中追叙北魏极盛时代的洛阳伽蓝道 !
于是招提栉比 , 宝塔骄罗 ∀ 争写天上
之姿 , 竞摹山中之影 ∀ 金刹与灵 台比高 ,
广殿共阿房等壮 。 岂直木衣娣绣 , 土被
朱紫而 已哉 #
及至东魏孝静帝武定五年 � ∃%& , 时值北魏分
裂为东西二魏 , 洛阳不复为京城 已十三年 , 作
者因行役重览洛阳 , 眼前的景象则是 !
他把自己的触景生情 , 比作有 “麦秀之感 ”与
“黍离之悲 ” 的古人 , 可见其北魏旧臣的身份
意识是十分强烈的 。据《史记 · 宋微子世家》,
殷朝忠臣箕子前往周朝的朝廷 , 途经殷朝故
都 , 见原为自己父母之国的土地已废墟 , 宫室
毁坏 , 麦草茂盛 , 感伤不 已 , 因作 《麦秀》之
歌 。又据说东周初年 , 一位不知名的西周旧官
员来到故都宗周 , 见原来是宗庙宫室的地方 ,
者帐满禾黍 , 不胜感慨 , 《诗经 · 王风 · 黍离 》
乃其所赋 。京都是国家的中心 , 尤其是北魏孝
文帝于太和十九年 � % ∋ ( 定都于洛阳后 , 励行
汉化 , 推动文治 , 使中原士族文化传统得以接
轨 、振兴 ,洛阳作为一代政治与文化中心的意
义 , 当是很显然的 。而北魏时期的佛教多是直
接由执政者加以提倡扶植 , 具有明显的“国家
宗教”的特点 。 因此 , 对于沉浸在缅怀北魏昔
日荣华之情的作者来说 , 洛阳伽蓝旧貌不仅
是佛教隆盛的象征 , 而且是北 魏国运的象
征 。正是由于这种双重的象征性 , 他处理主要
记叙对象—洛阳伽蓝时 , 保存之心胜过审判之意 , “恐后世无传 ” , 故汲汲以 “撰斯记 ”
自任 。这种特定的创作心态 , 当然不应混 同于
信教者的护教热情 , 也自与反佛的调子相距
甚远 。
由此也涉及到 , 全书的情感基调应如何
把握 )书内所记数十所佛寺中 , 景明寺是与卷
一永宁寺媲美的一所大寺 , 为世宗宣武帝元
格所立 。 他在位时 , 这里成为洛阳全城佛教
城郭崩毁 , 宫室倾覆 , 寺观灰烬 , 庙
塔丘墟 。 墙被篙艾 , 巷罗荆棘 。 野兽穴于
荒阶 , 山鸟巢于庭树 。 游儿牧竖 , 掷镯于
九遣 ∀ 农夫耕老 , 艺黍于双阀 。 麦秀之
感 , 非独殷墟 ∀ 黍离之悲 , 信哉周室 # 京
城表里 , 凡有一千余寺 , 今 日寮廓 , 钟声
� 最早的 当数中唐 的《宝林传 》卷八 �柳 田圣 山主
编 《禅学丛书》 第五册 , 中文 出版社 , ∗∋ + , 年再
版 。 其后 , 五代静 、 药撰《祖堂集 》卷二 �记作 “期
城太宁杨衍 ” , 《禅学丛书》第四册 、 北宋道 原幕
《景德传灯录》卷三 �《大正藏》第五十一册 也加
以记载 。
《洛阳伽蓝记 》新探
“行像 ”活动的中心 。 作者对这一活动进入高
潮时的场面描述道 # “于是金花映 日 , 宝盖浮
云 , 播幢若林 , 香烟似雾 ,梵乐法音 , 耻动天
地⋯⋯ ” 。 “梵乐法音 ”作为一种听觉形象 , 也
许最能象征拥有一千多所寺院的洛阳的繁
盛 。 而当作者于北魏消亡后 “重览洛阳 ” 之
际 , 眼前寺塔 “寥廓 ” , 耳畔 “钟声罕闻” �自
序 。 他立志要尽其心智 , 让梵钟之声在文字
中得以遗响后世 � 字里行间难以抑制的更有
一份恍若隔世的情怀 。 这也许正构成了 《洛
阳伽蓝记 》的情感旋律吧 。
书中述及作者的个人经历 , 曾提到于永
宁寺九级浮图建成后 , 登上过这一当时举世
无双的建筑 #
⋯ ⋯装饰毕功 , 明帝与胡太后共登
之 。 视宫内如掌中 , 临京师若家庭 。 以其
见宫中 , 禁人不听升之 。 街之尝与河
南尹胡孝世共登之 , 下临云雨 , 信哉不
虚 ∃ �卷一永宁寺条
从前后文叙事的时序看 , 登塔时间当在孝明
帝熙平元年 �% & ∋ 至孝 昌二年 �% ( ∋ 之间 。 从
语气上不难感到 , 一方面是上有禁令 , 不让登
塔 �一方面是作者获得机会 , 亲临塔顶 。 作者
似乎得到主管官员的某种眷顾或优待 。 也应
当是在这十年间所发生的一件事 , 就是菩提
达摩来游中土 , 赞美永宁寺九级浮图 。 杨街
之记载道 #
时有西域沙门菩提达摩者 , 波斯国
胡人也 。 起 自荒裔 , 来游中土 , 见金盘炫
日 , 光照云表 , 宝铎含风 , 响出天 外 , 歌咏
赞叹 , 实是神功 。 自云 # 年一 百五 十岁 ,
历涉诸 国 , 靡不周遍 , 而此寺精丽 , 阎浮
所无也 , 极佛境界 , 亦未有此 。 口 唱南
无 , 合掌连 日 。
菩提达摩向被推为禅宗初祖 , 因这里对达摩
禅师言行的记载十分亲切 , 以至于后世禅宗
文献中敷衍出本书作者向达摩问法的记事 。
尽管那些禅宗文献记载杨街之 “归心三宝 ” ,
不可尽信 , 但这里对达摩赞美永宁寺 、 以 “极
佛境界 ”作比拟的对象 , 则不言而喻是情同此
心 。全书另有两处述及 “极佛境界 ”或 “佛国” ,
语气看似是纯客观的 , 却都蕴含了作者对北
魏全盛时的 国力与中原文化 的一份 自豪之
情 。一为卷三景明寺条 , 记京城行像活动的盛
大 , “时有西域胡沙门见此 , 唱言佛国 。 ”一为
卷五所录 《宋云行纪 》, 乌场国王问宋云曰 #
“彼国出圣人否 ∀ ”宋云具说周孔庄老之德 , 次
序蓬莱山上银阀金堂 , 神仙圣人并在其上 �说
管格善 卜, 华陀治病 , 左慈方术 。乌场国王 曰 #
“若如卿言 , 即是佛国 , 我当命终 , 愿生彼国 。 ”
作者对故都 “寺观灰烬 、庙塔丘墟 ”的叹惜 , 与
对北魏昔日人间 “佛国” 般的繁盛的追怀之
情 ,是交织在一起的 。 在这里 , 他对佛教所乐
于称道的“极佛境界 ”或 “佛国”也显然并无反
感 。
还值得一提的是 , 全书的行文体制 , 采取
正文与子注相配 的方式 , 具有事类易从 、经纬
分明的长处 。 这一结撰方式 , 据现有的研究 ,
为出于魏晋南北朝时期佛书合本子注之体 。
陈寅格《读 )洛阳伽蓝记 ∗书后 》一文首揭此意
�载 《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八本第二分 ,
& + , + 年 + 月 。 关于佛书合本子注之体 , 陈氏
《支憨度学说考》一文早有详论 , 载历史语言
研究所 《蔡元培先 生 六 十五岁纪念 论 文
集》 。所谓合本子注 , 乃是僧徒因佛经传译过
程中 , 出现同本异译等新问题 , “若其偏执一
经 , 则失兼通之巧 � 广披其三 , 则文烦难究” ,
于是出现了巧而不烦的合抄之书 , 即以某一
译文为本 , 以其他译文为子 , “分章断句 , 使事
类相从 , 令寻之者瞻上视下 , 案彼读此 ” �支憨
度《合维摩洁经序》, 载梁僧佑《出三藏记集》
卷八 , 《大正藏》第五十五册 。杨街之《洛阳伽
文学遗产 · 一九九五年第 四期
蓝记 》一书取材之博 , 无庸赘言 。 记一代名都
的佛寺 , 同时还要使 “世谛俗事 , 因而出之 ” ,
不可谓不烦 , 那么 , 组织之功 、 结构之巧就必
不可少 。 如果佛书合本子注的体例确曾被他
作有效地模拟 , 那么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说明 ,
他对佛典是相当精通的 。
三 、 作者对 “祥异 ”的态度
火从第八级中平 旦大发 , 当时雷雨晦冥 ,
杂下霹雪 , 百姓道俗 , 咸来观火 , 悲哀之
声 , 振动京邑 。 时有三 比丘赴火而死 。 火
经 三月不灭 。有火入地灵柱 , 经年犹有烟
气 。 其年五月 中 , 有人从东莱郡采 , 云 #
“见浮 图于海中 , 光明照耀 , 俨然如新 , 海
上之 民 , 咸 皆见之 。 俄然雾起 , 浮图遂
隐 。 ”至七月 中 , 平阳王 为侍中解斯椿所
使 , 奔于长安 。 十月而京师迁邺 。
全书的素材选择 , 如作者自序所介绍 ,
“今之所录 , 止大伽蓝 , 其中 、小者 , 取其祥异 ,
世谛俗事 , 因而出之 。 ” 对于 “祥异” 的留意 ,
是贯穿在全书记事中的一大特色 。 所谓 “祥
异 ” , 意思是吉凶的征兆或怪异的事象 , 虽然
怪异并不都预显祸福 , 但前兆事象却都因其
异常或反常而带有浓郁的神秘色彩 。 本来 ,
在中国本土的天人感应思想之中 , 早有对吉
征凶兆的一套看法 , 例如 , 《礼记 · 中庸 》谓 #
“国家将兴 , 必有祯祥 � 国家将亡 , 必有妖
孽 。 ” 从作为前兆的客体事象看 , 涉及 自然
界 , 如异常的天象 、 希见的生物等 � 也涉及人
文领域 , 较为有名的可举汉武帝时未央宫前
殿钟无故 自鸣 , 因而后人称之为 “灵钟 ” ��� 世
说新语 · 文学 》记殷仲堪语及刘孝标注引《东
方朔传 。 这类灵怪事象的作用 , 多是体现
在说明宇宙内部感应与统一的原理 , 并在现
实生活中显示出对朝政前景的某种预言和警
告 。 而在《洛阳伽蓝记 》中 , 作者所留心的“祥
异 ” , 则明显地偏重于佛塔 、佛像等佛教灵迹 ,
且由于全书是经历重大历史变故后的追念之
作 , 佛教灵征的描述往往凝聚着作者难以压
抑的悲枪之情 , 同时也流露出他对佛教的某
种神秘力量的肯定 。 以代表着北魏政治结束
的“京师迁邺 ”而言 , 书中在卷一永宁寺条 、卷
二平等寺条及卷 四永 明寺条三度叙及 , 竟每
每伴随佛教灵征出现 #
永熙元年 , 平 阳王入纂大业 , 始造五
层塔一所 。⋯ ⋯ 至二年二 月五 日 , 土木毕
功 , 帝率百僚作万僧会 。 其 日 , 寺门外有
石 像 , 无故 自动 , 低头复举 , 竟 日乃止 。帝
躬来礼拜 , 怪其诡异 。 中书舍人卢景宣
日 # “石 立社移 , 上古有此 , 陛下何怪也 ∀ ”
帝乃还宫 。 明年七月中 , 帝为解斯椿所
使 , 奔于长安 。 至十月终 , 而京师迁邺
焉 。
�孟仲 晖遂造人 中夹纤像一躯 , 相
好端严 , 希世所有 。置 �元景 皓前厅须弥
宝座 。 永安二年中 , 此像每夜行绕其座 ,
四 面脚迹 , 隐地成文 。 于是士庶异之 , 咸
来观瞩 。 由是发心者 , 亦复无 量 。 永熙三
年秋 , 忽然 自去 , 莫知所之 。 其年冬而京
师迁邺 。
永熙 三年二 月 , 浮图为火所烧 。⋯⋯
从叙述的笔致看 , 永宁寺九级浮图为火所烧 、
平等寺门外石佛像无故自动 、 景皓前厅夹纷
佛像忽然消失三件怪异之事 , 都成为京师迁
邺 、北魏灭亡的不可思议的神兆灵征 。
尽管作者没有直露地赞扬宗教奇迹的魅
力 ,但萦绕在全书中的谈神说怪的气氛 , 不得
不令人感到 , 作者是受到因佛教东传而大为
强化的神灵信仰的影响的 。 神异是超人能力
的示现 , 作者一方面以其史笔如实地
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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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当时社会对佛教异事的不寻常的反映 , 例如
《洛阳伽蓝记》新探
以上所举到的夹纷佛像“每夜行绕其座 , 四面
脚迹 , 隐地成文 。 ” 这件事引起士庶的惊异 ,
乃至触动无数人发愿阪依佛门 。 另一方面 ,
作者自身的反应也并不是视 “怪力乱神 ”为异
端邪说 , 从其以真切的笔调所作的细致的描
述中 , 不难感受到他敏感而敬畏的心态 。 例
如卷一昭仪尼寺条附记愿会寺曰 #
沸堂前生桑树一株 , 直上五 尺 , 枝条
横绕 , 柯叶傍布 , 形如羽盖 。 复高五 尺 ,
又然 。 凡为五 重 , 每重桑堪各异 。 京师道
俗谓之 神桑 。 观者成市 , 布施者甚众 。 帝
闻而 恶之 , 以为惑众 。 命给事黄门侍即
元纪 伐杀之 。 其 日云 雾晦冥 , 下斧之 处 ,
血流 至地 , 见者莫不悲泣 。
佛塔 、 佛像乃至佛堂前的植物所发生的种种
不可思议的变异 , 作者写来 , 不见任何挪榆的
语气 。 神桑被伐流血 , 也有预示 国家将要倾
覆的灵征 意味 。 元纪任黄门侍郎在 永熙年
间 , 神桑遭厌弃与砍伐当是北魏末年之事 。
“其 日云雾晦冥 ” 的天象 , 与洛阳第一伽蓝永
宁寺为火所烧时 “雷雨晦冥 , 杂下霞雪 ” 的描
写 , 也如出一辙 。
杨街之 “取其祥异 ” 的采录方针 , 超 出世
俗一般的猎奇拾遗的趣味 。 这不仅体现在贯
穿全书的深沉的历史兴亡感 , 以及惩恶扶善
的道德责任心 , 而且从他以近乎整卷的篇幅
综合载录宋云与惠生的西行
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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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学界通
称为 《宋云行纪 》的 , 尤能看出他对印度佛教
不乏理解 。
从作者对佛教灵征奇迹的态度上着眼 , 则可
谓是顺理成章的 。也就是说 , 作者如此饶有兴
致地登用 《宋云行记》以作第五卷的主体 , 与
他在前四卷表现的对佛教神异的态度 , 是有
着某种 内在的逻辑性的 。学术界对所录《宋云
行记 》的资料价值 已给予充分的评估 , 作为佛
教史料 , 曾被抽出单印 了 , 或单独加以考证 么 。
但对于杨街之为何将之录入《洛阳伽蓝记 》书
中 , 似还没有引起足够的注意 。
南北朝时期西行求法之风颇盛 。 惠生一
行人的西行 , 是受当政的胡太后之命 , “向西
域取经“ 。 由于《洛阳伽蓝记》的采录 , 他们的
西行报告得以存世 , 成为北魏求法活动的珍
贵史料 。 在所采录的
内容
财务内部控制制度的内容财务内部控制制度的内容人员招聘与配置的内容项目成本控制的内容消防安全演练内容
中 , 除 了行程 、沿途
各国风土人情等的简略介绍之外 , 相当的笔
墨是用于 “寻如来教迹 ” 。 “如来教迹 ”不同于
一般的古迹 , 而是代表佛陀的人格的奇迹与
教化的神力 , 因而 “教迹 ”本身就是神异的 。例
女口#
佛 晒 衣处— 初 如 来在鸟场 国 行化 , 龙王 缤怒 , 兴大风雨 , 佛僧迹 梨表里
通湿 。 雨止 , 佛在石下东面而坐 , 晒袭装 ,
年岁虽久 , 彪炳若新 。
沸履石 之还—履石之 处 , 若践水泥 , 量之 不定 , 或长或短 。
杨枝植地成大树 处— 佛本清 净 ,嚼杨枝 , 植地即生 , 今成大树 , 胡 名日婆
楼 。
四 、 《宋云行记》在全书构成上
的特殊意蕴
本来 , 从全书的构成着眼 , 卷五记城北凝
玄寺 , 弓咄大段《宋云行记 》, 与前四卷的体例
相比 ,难免给人突兀的印象 。 但这番安排 , 若
� 《大正藏》题作《北魏僧惠生使 西域记 》, 见第五
十一册 。
− 法 国学者沙碗 . / 0 1 2 3 / 4 52 6 2 7 7 8 9 撰 �� 宋云行
纪笑注》“ : 0 ;2 < 8 / 8 9 0 7 < = 1 7 / 2 7 > ?’ ≅ / ; 2 7 2
8 Α ?8 Β 2 7 / 5 2 3 2 ’ �冯承均译 为中文 Χ 收 入 �� 西 域南
海史地考证译丛 》第六编 , 中华书局版 、 日本学者
长泽和 俊亦有 日文译注本 问世 � 东洋文库》本 Χ 平
凡社 , ∗ ∋ & ∗ 年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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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剥皮为纸 、 折骨为笔处—折骨之 处 , 髓流著石 , 观其脂色 , 肥腻若新 。
佛作摩竭大鱼以肉济人处—辛头大河西岸上 , 有如来作摩竭大鱼 , 从河而
出 , 十二 年 中以肉济人处 , 起塔为记 , 石
上扰有鱼鳞纹 。
游离的或断裂的 , 特别是杨街之在录入过程
中对 “如来教迹 ” 的态度 , 与前四卷中体现的
“取其祥异 ”的采录方针 , 有着内在的连贯性 ,
并体现出作者受到因佛教东传而大为强化的
神灵信仰的影响 。
五 、 整伤与散行兼美的文风
也许最足以说明杨街之倾心于神异的 “如来
教迹 ” 的 , 是他在综合载录惠生 、 宋云二人的
西行报告 �即 《惠生行记 》、 《宋云家记 》 的同
时 , 还特意参照比勘 了北魏太武帝末年西行
僧人道药的有关记叙 �即《道药传》 。 书中引
《道药传》共有七处 , 前六处集中在记雀离浮
图一段 , 或考异 , 或补缺 � 后一处完全是补惠
生与宋云行纪所未备的一系列佛迹 。 雀离浮
图 , 号称西域佛塔 “第一 ” , 它的来历 , 就是十
分神异的 # “推其本缘 , 乃是如来在世之时 , 与
弟子游化此土 , 指城东曰 # 我入涅架后二百
年 , 有国王名迎 尼色迎在此处起浮图 。 佛入
涅架后二百年 , 果有国王字迎尼色迎 出游城
东 , 见四童子累牛粪为塔 , 可高三尺 , 俄然即
失 。 ” 因此 , 即使是对它的方位 、 建制等备作
考异 , 也不减其神秘色调 。 何况作者还留心
从 《道药传》 中摘出未经记载的如下一节文
字 #
《道 药传》云 # 王修浮图 , 木工 既讫 ,
犹有铁柱 , 无有能上者 。 王 于 四角起 大
高楼 , 多置金银及诸宝物 , 王 与夫人及诸
王子悉在楼上烧香散花 , 至 心请神 , 然后
辘转绞索 , 一举便到 。 故胡人皆云 四 天
王助之 , 买 非人力所能举 。
这样的勘异补缺 , 不能说只是一种冷漠的技
术性的文字处理 。 杨街之对“如来教迹 ”所象
征的佛教神通力 , 心灵上发生了某种吸引与
领会 , 至此可谓显露端倪 。
总之 , 《宋云行记》在全书的构成上不是
《洛阳伽蓝记》一书的不可多得 , 既表现
在整体组织上的善于经纬 , 又表现在融史笔
与文采于一炉的局部描述 。 他的文学趣味也
有其特色 , 即爱赏“清词雅句 ” �借用作者在卷
二景宁寺条评杨元慎语 。所谓清雅 , 在《洛阳
伽蓝记 》的行文中 , 尤其体现为酷爱整齐的句
法 �主要为四言 、同时发挥散句的长处 , 节奏
感与自由韵律得以有机结合 , 从而形成了清
拔而雅润的风格 。
从作者的家庭背景来推测 , 他很可能是
出自一个文学世家 。关于作者的籍贯和姓氏 ,
唐释道宣 《广弘明集》卷六提到是 ’‘北平人 ” �
除现行的 《洛阳伽蓝记 》各版本署名都作 “杨
街之 ” 外 , 唐以后著录中也有记作 “羊 ” �《史
通 · 补注篇 》、 《郡斋读书志》、 《通志 · 艺文
略 》、《百川书志 》五 、 又作“阳 ” �《新唐书 · 艺
文志》、《元河南志》三 。 “羊 ”是同音之讹 , 《四
库提要》即已加以辨正 。 而关于姓 “ 阳 ” , 周延
年推论他当是北平无终 �今河北省蓟县玉田
一带 人阳固之子或族子 , 因《魏书 · 阳固传》
载阳固有子名休之 、诊之 , 与街之排名方式一
致 �《洛阳伽蓝记注》附《杨街之事实考》, 吴兴
周氏万洁斋石印本 , & + , − 年 , 郑赛更据《北
史 · 阳固传》、《阳休之传 》, 推测街之一即为阳固
五个 儿子之一 ��� 洛 阳伽蓝记丛谈 》, 载《景午
丛编 》, 台湾中华书局 , & + − ( 年版 。 这一推论
不无道理 , 尤其是史书所载阳氏父子都是文
学之士 , 增加了街之出自这一家族的可能性 ,
只是因缺乏更直接的资料 , 还无法作断然的
结论 。
《洛阳伽蓝记》新探
不过 , 作者的文学修养以及审美趣味 , 在
他唯一存世的专著 《洛阳伽蓝记 》中 , 得到真
切的反映 , 这无疑是最可信据的 。
先探寻他对丽辞美文的态度 。 卷二景兴
尼寺条附记隐士赵逸论 当时修史撰文的通弊
道 # “生时 中庸之人耳 , 及其死也 , 碑文墓志 ,
莫不穷天地之大德 , 尽生民之能事 , ⋯⋯ 所谓
生为盗肠 , 死为夷齐 , 按言伤正 , 华辞损实 。 ”
从引述的语气以及书中其他几处对赵逸言论
的尊重程度看 , 这里对 “债言 ”与 “华辞 ”的指
责 , 街之当有同感 。 正如 “文”与 “质 ”是一对
矛盾 , 当言辞构成对真理事实的损害时 , 愈华
丽则愈显其危害性 。 可见“正 ”与“真 ”的标准
是作者所乐于坚持的 。 同时也应看到 , 他对
丽辞美文也不是一概否定的 。 他在记言述事
中 , 曾以 “清辞雅句”推许杨元慎的辞令 , 所谓
“清 ”“雅 ”固然有内容上的要求和美学上的界
定 , 不过对偶与谐韵的修辞特征相当明显 , 况
且街之还不惜笔墨介绍杨元慎的为人 , 提到
他 “博识文渊 , 清言入神 ” �卷二景宁寺条 。
另外 , 街之记荆州秀才张斐的一联诗 “异林花
共色 , 别树鸟同声 ”为 “清拔之句” �卷四法云
寺条 。 前后所提到的 “清雅”或 “清拔 ”的述
语 , 隐约反映出杨街之的审美眼光 。 对偶与
谐韵作为丽辞美文的形式要素 , 在这里得到
某种正面肯定 , 当然 , 与追求采繁竞丽或绮靡
文风所不同的 , 这里的 “清 ” 的标准同时也显
示某种有所不为或超越的力度 。
再看他自己运笔措辞的实践 。 作者的笔
触上及宫廷政变 , 下至里巷俗谚 , 对城郊形
势 、 古迹今昔 、 政府设施 、 经济景观 、 社会心
理 、公众娱乐等作了全景式的反映 ,可称是一
代别史 。 在中国的史学传统中 , 《史记》作者
司马迁及 《汉书》作者班固 , 正如宋范哗指出
的 , “议者咸称二子有 良史之才 ” ��� 后汉书 ·
班彪列传 。 杨街之在《洛阳伽蓝记》卷三景
明寺条 , 对邢子才的学术文章 , 评价甚高 , 认
为是 “腾班马而孤上 ” 。 这其实正不妨移作杨
街之对自己的期待 。除了《史记》、《汉书》可以
提供发挥 “博物洽闻 ” ��� 汉书 · 司马迁传》赞
司马迁语 之才的经验 , 杨街之还善于吸收辞
赋作品尤其是京都大赋状物写景的长处 , 这
一点对于了解作者的审美创造力 , 乃是大堪
注意的 。 兹以卷三高阳王寺条记高阳王元雍
在世时的富贵为例 #
贵极人 臣 , 富兼 山海 , 居止第宅 , 匹
于帝宫 。 白壁丹楹 , 窈窕连亘 , 飞檐反宇 ,
缪转周通 。 憧仆六千 , 妓女五 百 , 隋珠照
日 , 罗衣从风 。 自汉晋 以来 , 诸王 豪侈 , 未
之有也 。 ⋯ ⋯
其中“飞檐反宇 ”一语将静止的建筑作动态的
形容 , 为直接采用张衡 《西京赋 》“反宇业业 ,
飞檐输输 ”之语而来 。书 中其他类似描写处也
不乏采用 《西京赋》或左 思 《三都赋》辞汇之
例 。可见作者对前代京都大赋的名篇巨制 , 由
于其所表现主要是帝室皇居的空间之美 , 与
本书有某种一致性 , 因而必有一 番讽诵意
味 。 京都 、宫殿等题材的大赋 , 经过西汉司马
相如 、 扬雄等人的发扬蹈厉 , 以及东汉班固 、
张衡 ,西晋左思等人的惨淡经营 , 其铺陈的技
巧与夸饰的文风可谓登峰造极 。 当杨街之正
面记叙某一贵族豪侈生活或某项京城盛典之
际 , 他的笔端似有意带上了汉大赋式的气韵 ,
这对传递出特定记叙对象的夸饰的本质 , 无
疑是相当合拍的 。 《四库提要》以 “稚丽秀逸 ”
四字品评 《洛阳伽蓝记》的行文之美 , 从全书
看 , 作者擅长使用四字句式 , 既富对偶 , 亦谐
声韵 , 是其中最为 “秋丽 ” 之处 �以上引文中
“宫” 、 “通 ” 、 “风 ”即谐韵 。
刘腮在对比四言诗与五言诗的文体风格
时 , 指 出四言体 “雅润 ” 的本色 ��� 文心雕龙 ·
明诗 。 从文学发展的历史看 , 四言体早在
《诗经 》中已获成熟 , 而四言句式的发达更从
诗体旁衍于赋 、颂 、铭 、哉等诸体 。在这一过程
文学遗产 · 一 九九五年第四期
中 , 汉大赋的茂美而不失厚重的句调 , 对文学
语言的贡献是不应轻忽的 。 杨街之有效地汲
取汉大赋朴茂的句调 , 同时又能摆脱那种堆
垛与累赘 , 也说明他善于从 传统 中发掘生机
的可贵 。 他驾驭语言的才华和创造力 , 当然
还包括多方吸取 、 随物赋形 , 即不拘限于一种
句调 ! 例如适度利用四六骄句等 , 他用散笔的
自如也无庸赘言 。 正是这样的于稼丽中不乏
秀逸 、 整伤中自具清拔的文笔 , 使 《洛阳伽蓝
记》一书在散文史上也甚有其魅力 。
六 、 著述源流及历史地位
在 中国文 史类典籍中 , 《洛阳伽蓝记》是
享誉甚高的一部名作 。 它既有一般地理志的
特质 , 又有佛教的内涵 。 应该说 , 以 “寺记”或
“寺塔记 ”为题的著作 , 并不始于杨街之的《洛
阳伽蓝记 》。 据现有资料 , 可知最早的书当推
佚名 《南京寺记》。 此书不见于史志著录 , 唯
唐道世 《法苑珠林 · 妖怪篇》中引录一段 ! 内
容为记东晋简文帝咸安二年 �, − ( 立波提寺
原委 �见卷三十一 。 因文献不足 , 成书年代
只能约略估计在东晋末期 。 其后 , 刘宋灵味
寺昙宗撰有《京师寺塔记》二卷 �据梁慧皎《高
僧传 》卷十三本传 , 又卷十四序录称昙宗《京
师寺记 》 � 南齐彭城人刘俊撰有 《益都寺记 》
�据 《高僧传》卷十四序录 。 这两部书也 已
佚 。 《隋书 · 经籍志》予以著录的刘谬 《京师
寺塔记》十卷录一卷 , 《法苑珠林 · 传记篇 》记
作 《京师塔寺记 》一部二十卷 , 梁朝 尚书兵部
郎中兼史学士臣刘谬奉救撰 。 此书的成书年
代约与《洛阳伽蓝记》略同 , 所记一南一北 , 都
是空前的佛教名都 。 可惜其书也 已亡佚 , 无
由与本书考校得失 。 从以上提到的几部可以
视为 《洛阳伽蓝记 》之先导的寺塔记来看 , 都
会州郡尤其是人文荟萃之京城的佛教设施及
相关活动 , 从四世纪末以来 , 已日渐引起僧人
与教外人士的关注 。
在考察 《洛阳伽蓝记》的著述源流时 , 还
有必要提到归为另一系列的作品 , 即历代的
名城或名都记 。以洛阳而言 , 《隋书 · 经籍志》
史部地理类所著录的 《洛阳记》 四卷 �无名
氏 、 陆机《洛阳记》一卷 ��� 水经注》谷水条等
引用 、 《洛阳宫殿簿 》��� 世说新语 · 巧艺篇 》
刘孝标注引用 等书 , 都成于杨街之之前 。 这
一时期的书目未被著录的 , 章宗源 ��� 隋书 ·
经籍志 ∗考证》还增补有《洛阳故宫名》�无名
氏 ,据《水经注》谷水条引 、《洛阳记》一卷 �戴
延之撰 , 据两《唐志》著录 等书 。 同时需要指
出的是 , 不以 “洛阳记 ” 为题而实际上对洛阳
地理古迹等情况加以记载的 , 还包括晋末宋
初戴延之 《西征记 》、 齐刘澄之 《山川古今志》
一类的书 。这样的都城记体裁的兴盛 ,也算得
上是《洛阳伽蓝记》的间接先驱 。
不过 , 从以上提到的两类作品的横向分
布及纵向流传来看 , 《洛阳伽蓝记 》毫无疑义
占有超轶众作 、自成典范的地位 。在杨街之以
前成书的寺塔记 、 洛都记 , 作者多系南朝人 ,
北朝染翰者极少 , 更不用说像杨街之那样 , 成
功地将寺塔记与名都记的容量涵摄于一书 �
与 《洛阳伽蓝记》的流传情况形成对比的 , 是
前期众作严重散佚 。 这其中的原因可能是复
杂的 , 但不能不说与作者的著述之才没有密
切的关系 。 时间往往是具有淘汰力的 。
所以 , 《洛阳伽蓝记》尽管不乏前导 , 实际
上却因其富于创意和个人才情 ! 而成为现存
文 史典籍中寺塔记著作的典范之作和奠基之
作 。 它所达至的高度 、享有的声誉 , 后继的若
干同类撰著也不易企及 。从杨街之主观上看 ,
他对本书的期待也是很高的 。 正如他在全书
序言中所述 , “京城表里 , 凡有一千余寺 , 今日
寥廓 , 钟声罕闻 , 恐后世无传 , 故撰斯记 ” , 他
要凭手中的笔 , 使一代名都伽蓝的风采与故
事传之久远 。他在撰作中 , 对前人留下的文字
成果 , 并不轻易依傍 , 相反 , 却认真检讨 , 以资
借鉴 。 例如 , 他对戴延之 《西征记》与刘澄之
《洛阳伽蓝记》新探
《山川古今记 》关于阳渠石桥记载的失实 , 就
深表不满 �卷二明悬尼寺条 � 他别出心裁 , 巧
妙地利用佛书合本子注之体 , 使全书结构有
条不紊 , 更是其富于创意处 。 加上本书并非
奉救而撰 , 而是出于个人内心的沧桑之感 、兴
亡之念 , 因而本书也是极具学术个性的 。
继 《洛阳伽蓝记》之后 , 隋大慈寺灵裕撰
有 《塔寺记》一卷 ��� 历代三宝记》卷十二著
录 。 已佚 , 唐代出现了数量不少的寺塔记 ,
或记某一地区 , 或记某一寺塔 。 弘福寺彦惊
于龙朔元年 �∋ ∋& 撰 《大唐京寺录传》十卷
��� 大唐内典录》卷五著录 , 《法苑珠林 》卷一百
作 《西京寺记》。 已佚 , 龙兴寺清澈于元和
�. / ∋—. ( / 年间撰《金陵寺塔记 》三十六卷��� 新唐书 · 艺文志》著录 , 并见于《宋高僧传》
卷十六本传 。 已佚 , 两书卷峡较大 , 关于南
北两大佛教名城寺塔建制的记述 , 想必甚具
规模 。 其得益于 《洛阳伽蓝记》与否 , 因书已
不存而难以推论 。 在史料与文学上最为后世
珍视的 , 要数初成于会昌三年 �. 0, 、 刊整于
大中七年 �. % , 的段成式《寺塔记 》�此书 已收
入《大正藏 》第五十一册 。
段成式学博艺高 , 尤深佛理 。 他与佛门的
交往 、对佛教的倾心 , 有他 自己存世的作品可
征 , 这里不烦举证 。《寺塔记》是寻访长安两街
�即朱雀街东西侧 寺院的记录 , 经过编次后 ,
作者明确地表示要“传诸释子 ” 。 即此可知段
成式专为佛门作见证的态度 , 很是明朗 。这与
杨街之 “恐后世无传 ” 、所 “传 ”对象为“后世 ” ,
不尽相同 。 《寺塔记 》偏于纯佛教的景观 , 而
《洛阳伽蓝记》的视野则显得更为广远 。不过 ,
两书在致力保存佛教文化遗迹上 , 则是共通
的 。 《洛阳伽蓝记 》的那种传真纪实的学术精
神 , 在《寺塔记》中也可谓得以发扬 。《寺塔记 》
中备受后代看重的关于佛寺壁画的描述 , 其
可贵正在于及时而如实的反映了唐代寺院与
绘画艺术结缘的新特点 。另外 , 两书在语言锤
炼的造诣与匠心 , 尽管风格不一 , 却都追求美
的表达 , 因而成为寺塔记中前后辉映的文学
名作 。
蠢彝缺戴弹貉 一辫一饰叔钟群 , 拼妙黔矍鹭簿齐推种群介呼终峥衅畔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