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词双叠的妙用及叠韵双声的美学探微

易安词双叠的妙用及叠韵双声的美学探微 第18卷 2008拄 第1期 3月 信阳农业高等专科学校 JournalofXinyangAgriculturalCollege V01.18No.1 Mar.2008 易安词双叠的妙用及叠韵双声的美学探微 贾俊平 (郑州大学文学院,河南郑州450000) 摘要:叠韵双声始于《诗经》,盛于六朝,李易安之《声声慢?寻寻觅觅》词,充分展 示了双叠的妙用和语言的感 染力,叠韵双声再现了音乐美和形式美. 关键词:双声;叠韵;语言感染力;音乐美;形式美 中图分类号:I207.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4916(2008)O1-0099-03 TheaestheticmeaningofreiterativelocutioninLIYi—an'sCi JIAJun.ping (TheSchoolofChineseLanguageandCulture,ZhengzhouUniversity,zhengzhou450000,C hina) Abstract:RhymingcompoundoriginatedinTheBookofRhymes(ShiKing)andfullydevelo pedintheSixDynasties. IthasagreateffectonMadamLIYi— all,whomadeafullyuseofitinherwritings.Inthispaper,theauthortriestotalk aboutMusicalBeautyandLanguageEnchantmentThatRhymingCompoundBringinSheng ShengMan?XunXunMiMi. Keywords:alliterativecompound;rhymingcompound;literaturevalue;languageenchantm ent;musicalbeauty;format beauty 在浩如烟海的中国古诗词中,以妙用叠韵双声称 奇的词作并不少见,但对双叠运用最为恰切,精当者, 当数李易安之《声声慢?寻寻觅觅》.请看原文: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 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晓来风急.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 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 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 了得. 基于此,本文将对该词双声叠韵的艺术性予以探 讨. 1易安词双叠的妙用及语言感染力 何为双声,何为叠韵?周松蔼在《杜诗双声叠韵 谱括略》中日:"两字同母,谓之双声;两字同韵,谓之 叠韵."李易安在《声声慢》起拍中连用十四叠字,可 谓情酣墨饱,一气呵成.词人那百无聊赖,孤苦凄清 的心情顷刻问便淋漓尽致,一览无余地展现出来.仅 此三句,一种愁惨而凄厉的氛围便笼罩全篇,使读者 不禁为之屏气凝神,心有戚戚焉.无怪乎诸多词论家 收稿日期:2007-09-26 作者简介:贾俊平(1980一),女,河南洛阳人,硕士研究生 盛赞其造句新警,独辟蹊径.宋张端义《贵耳集》卷 上云:"……练句精巧则易,平淡入调者难.且《秋词 ? 声声慢》:'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句 乃公孙大娘舞剑手.本朝非无能词之士,未曾有一下 十四叠字者.用《文选》诸赋格.后又叠云:'梧桐更 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又使叠字,俱无斧凿 痕."此处提到的"平淡入调者难",易安之《声声慢》 十四叠语浅显晓畅,明白如话,不可谓不平淡,但入词 则有如滔滔江水一泻千里,使人油然而生胸中垒块儿 一 吐为快的感觉.收到了平中见奇的艺术效果,令人 拍案叫绝. 据说最早使用叠字的是《诗经》,例如,"昔我往 矣,杨柳依依"等.在这里作者用"依依"来形容杨柳 柔软的枝条披拂下来随风飘动的姿态,可谓形象,贴 切.后人在诗词中使用叠字的虽不少,但用得好的并 不多.清王又华说:"晚唐诗人好用叠字,义山尤甚, 殊不见佳."较为典型的如《菊》诗"暗暗淡淡紫,融融 洽洽黄"几成笑柄.清陆蓥在《问花楼词话?叠字》 中也有提及过易安居士善用叠字之事."其《声声 ? 99? 第18卷第1期信阳农业高等专科学校2008年3月 慢》一词,顿挫凄绝.""二阙共十余个叠字,而气机流 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渭词家叠字之法",赞誉 甚高. 词人何以能够如此纵情恣意,酣畅淋漓地穷尽胸 中那样一种九曲回肠,愁肠百结的复杂心理呢?这与 作者的文学修养,深厚的文化底蕴密不可分.除此之 外,还与作者的创作心理有关.据考证,《声声慢》应 是南渡之后的作品,此时已渐人桑榆晚景的李清照对 往昔的如花岁月有着比一般闺阁中人更为强烈的追 忆.昔日的赌书泼茶,戴笠寻诗,皆已成回忆.此时 的她已历尽劫波,接连遭遇了国亡,家破,夫死,再嫁 不淑等重重灾难.接连的不幸使一代才女哀毁骨立, 积压在心头的悲怨哀愁凝结在肺腑中喷薄而出,字字 含泪,如泣如诉.词人内心深处难以言状的孤寂悲凉 之情顷刻间跃然纸上.悲痛郁结于心,不吐不快,遂 泻于笔端,虽浅显如话,却比工于遣词之句更撼人心 魄.这绝非后世那些矫揉造作,无病呻吟的模仿者所 能为之. 李贽云:"不愤而作,譬如不寒而颤,不病而呻吟 也."他说:"且夫世之真能文者,比其初皆非有意于 为文也.其胸中有如许无状可怪之事,其喉间有如许 欲吐而不敢吐之物,其口头又时时有许多欲语而莫可 所以告语处,蓄极积久,势不能遏.一旦见景生情,触 目兴叹,夺他人之酒杯,浇自己之垒块,诉心中之不 平,感数奇于千载.既已喷玉唾珠,昭回云汉,为章于 天矣,遂也自负,发狂大叫,流涕恸哭,不能自止."I1 如果词人没有亲历颠沛流离的乱世,没有失去爱侣的 切肤之痛,没有人事非昨的落寞感受,而故意扭捏作 态,只为追求 表 关于同志近三年现实表现材料材料类招标技术评分表图表与交易pdf视力表打印pdf用图表说话 pdf 面上的独树一帜,决不会产生如此一 泻千里之气势,如此感人至深之艺术魅力. 当然,易安词的艺术魅力还来源于作品的"真", 文学作品唯其"真"才能感人.纵观古今中外文学作 品,传世之作大抵如此,即"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作品须是作者内心真情实感的自然流露,只有先感动 自己,然后才能打动他人.如果单在遣词造句,句式 创格上作文章,就像是没有灵魂的美人,总是缺少那 样一种活色生香的气韵,终不免给人以堆砌呆板之 嫌.清陆以滟在《冷庐杂识》卷六中说:"李易安词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乔梦符效之, 作《天净沙》词云:'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 事.风风韵韵,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叠字又增 其半,然不若李之自然妥帖."何也?该词造句不 可谓不新奇,全词均为叠字,比之易安尤甚.但因其 缺乏情感的投注,终给人一种倚调填词,堆砌拼凑之 感. . 100? 然而,对这首词双声叠韵的艺术价值也有一些不 同的观点.叶嘉莹就曾说过这样一段话,"李清照的 《声声慢》一词开头'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八个字不 错,写出了孤单寂寞之感.李晚年相当孤寂,无所依 靠.在这种情况下,想寻找一个可以寄托情感的对 象,但是找来找去都不见人的声音,人的脚步,人的气 息,四周冷冷清清.可是后面六字'凄凄惨惨戚戚' 就不免给人以叠床架屋之感了."_3笔者以为,此种 看法有失偏颇."寻寻觅觅"表现的是词人清晨起来 心神不宁,若有所失,想要寻找一些美好过去的影子, 却什么都没找到,四周冷冷清清,惟有自己形影相吊 的孤独心情.似乎更多的是外在的一些感觉.而后 六字则由外而内转入对作者内心感受的形容.过去 的美好岁月如流水一去不复返,眼前的惨淡光景怎能 不让人凄惨,悲戚呢?于是"冷冷清清"先感于外, "凄凄惨惨戚戚"后感于心.如果少了后六字则有言 之未尽,如鲠在喉之感.对此傅庚生在《中国文学欣 赏举隅》一书中也有类似看法:"此十四字之妙,妙在 叠字,一也,妙在有层次,二也,妙在曲尽思妇之情,三 也.心似有未信良人即去者,用以'寻寻'.寻之未 见,而心似仍有未信其便去者,用又'觅觅';觅者,寻 而又细察之也.觅觅之终未有得,是良人真个去矣, 闺闼之内,渐以'冷冷';冷冷,外也,非内也.继而 '清清',清清,内也,非复外矣.又继之以'凄凄',冷 静渐蹙而凝于心.又继之以'惨惨',凝于心而心不 堪任.故终之以'戚戚'也,则肠痛心碎,伏枕而泣 矣.似此步步写来,自疑而信,由浅入深,何等层次, 几多细腻!不然,将求叠字之巧,必贻堆砌之讥,一涉 堆砌,则叠字不足云巧矣."这番话说明,后六字绝非 可有可无之赘语,相反,少一字则不足以尽其意.总 之,俱是经过惨淡经营,却绝无雕琢痕迹;用心细腻而 笔致奇横.使人不得不赞叹其艺术手腕之高明,文学 造诣之精湛. 2叠韵双声的音乐美与形式美 词原为一种音乐文学,是随着隋唐燕乐的兴盛而 起的一种音乐艺术.盛唐时期的教坊曲,常配以声诗 传唱.自"依曲拍为句"这种以词合乐的方式出现 后,曲调才转为词调,词体也在这时始告确立.所以 词最早是合乐而歌的,词最初称为"曲子词",作词又 叫"依声填词".既然是一种与音乐有密切联系的文 学样式,词也必然具有一些音乐美学的特征.而叠韵 双声词的使用自然增强了词的音乐性,使其音调和谐 优美,悦耳动听,吟诵起来更加琅琅上口,充分体现出 汉语的音乐美.正如清李重华在《贞一斋诗说》中所 贾俊平:易安词双叠的妙用及叠韵双声的美学探微 指出的那样:"双声如贯珠相连,取其婉转.""叠韵如 两玉相叩,取其铿锵."这足以说明双声叠韵所具有 的音乐美特性. 音乐美是由音韵的和谐,节奏的匀称,乐律的回 环跌宕等因素综合形成的.语言的音乐美是语句的 音流,声韵,节奏等符合乐律的安排形成的.语音中 的叠音,双声,叠韵,平仄以及与语音有关的节奏,旋 律等因素,本身虽然并不表示意义,但只要精心地把 它们加以编织,便可产生出各种音乐美感来.古代诗 词十分讲究选炼语音,人们也力求通过语音手段的运 用,以取得完美的表达效果,使作品声韵和谐,抑扬有 致,动静有节,读起来琅琅上口,听起来优美悦耳,达 到音意兼美的效果.在这方面李清照的《声声慢》可 谓是把双声叠韵的音乐美学效果应用到了极致.正 如明代的谢榛在《四溟诗话》中所说:"诵之如行云流 水,听之如金声玉振." 词,诗的区别在于:"盖诗文分平侧,而歌词分五 音,又分五声,又分六律,又分清浊,轻重."(李清照 《词论》)在这里,五音指官,商,角,徵,羽.刘坡公在 《学词百法》中说:"喉音为官,齿音为商,牙音为角, 舌音为徵,唇音为羽.若人填词度曲,字字须审其音 之所属,而后精研以出之,故能律协声谐,绝无落韵失 腔之弊."【4押叠韵之调之法是词中所常用之法.王 国维也认为,"苟于词之荡漾处多用叠韵,促节处用 双声,则其铿可诵,必有过于前人者."可见,若诗人 能将叠韵,叠字运用得恰到好处,定可为词增色.李 易安便是少数善用叠字,"以文字之声律助音乐之谐 美"者之一. 在她的词中,叠韵双声现象十分普遍.《声声 慢》(寻寻觅觅)当数叠韵双声运用的典范.全文共 97个字,其中,齿音41个(寻寻,清清,凄凄,惨惨戚 戚,乍,时,息,三,盏,酒,怎,正伤心,是时,识,积憔悴 损,如,谁,守,窗,自,怎生,细,这次,怎,愁字),舌音 16个(难,淡,敌他,地,推,独,得,桐,到,点点滴滴, 第,得),舌音,齿音在词中交叠出现,嘈嘈切切,如诉 如歌.对此,夏承寿这样评价道:"全词九十七字,而 此两声凡五十七叠字,占半数以上.当是有意的啮齿 丁咛之吻,写其郁伊惝恍之情怀.宋词双声之例,此 为仅见矣."【6词的开头"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 惨惨戚戚"一句三叠韵,六双声,两两相叠.撮口呼, 齐齿呼,开口呼交相出现,声调抑扬顿挫,声腔时圆时 平.在这里,易安充分利用了这14个字发音口形的 不同,从而达到错落有致的效果,渲染了全篇的愁苦 基调.下阙她又用"点点滴滴"这样的双声叠字,在 听觉上延长了时间感,将黄昏时的愁闷表现得淋漓尽 致.整个作品在音韵上可谓整饬划一,却又不失跳跃 变化,使得形式美与音乐美达到了完美融合. 双声叠韵运用得好能够产生出奇制胜的艺术效 果,用的不好则会适得其反.刘勰在《文心雕龙?声 律》中就曾提出过这样的问题:"声有飞沉,响有双 叠,双声隔字而每舛,叠韵杂句而必睽;沉则响发而 断,飞则声扬不还,并辘轳交往,逆鳞相比."而李易 安之《声声慢》中叠字的运用不但避免了其中的弊 病,而且还融音乐美与形式美于一体,产生了"声转 于吻,玲玲如振玉;辞靡于耳,累累如贯珠"(《文心雕 龙?声律》)这样的美妙音乐效果. 李易安《声声慢》中的双声叠韵构成了行文中的 参差顿挫,不仅渲染了诗境,激活了意象,而且贴合乐 感,唇齿交错,浅吟低唱,如歌如诉.可谓妙哉!美 哉! 参考文献: [1]叶朗.中国美学史大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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