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人尚左」與「右手的優越」——中國古代分類體系的人類學解釋

山东师范大学学报 (人文社会科学版 ) JOURNAL OF SHANDONG NORMAL UN IVERSITY(H um an ities and Socia lS cien ces) 2010年第 55卷 第 6期 (总第 233期 ) 2010 Vo.l 55 No. 6 ( General No. 233 ) /周人尚左 0与 /右手的优越 0 ) ) ) 中国古代分类体系的人类学解释* 张应峰 ( 烟台大学人文学院,山东 烟台, 264005 ) 摘要: 作为原始二元分类的重要范畴, 左、右在传统文化的分类体系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周代是传统左右观 形成的关键时期, /尚左0的周人却实行着 /右手的优越0, 同一时期集体观念与行为方式的相悖及不同历史时期左 右观的无常变化在揭示出矛盾的同时,也清楚地表明了传统分类体系具有对立功能的转换、对立之间不存在必然 的一致性等特征, 以及设立秩序、维系平衡的功能。 关键词: 尚左;尚右; 二元论;分类; 传统文化 中图分类号: K224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1- 5973( 2010) 06- 0125- 05 * 收稿日期: 2010- 08- 30 作者简介:张应峰 ( 1926) ) ,男,山东惠民人,烟台大学人文学院讲师,中央民族大学人类学博士生。 ¹ 参见:赵翼5陔余丛考6卷二十一,中华 书 关于书的成语关于读书的排比句社区图书漂流公约怎么写关于读书的小报汉书pdf 局, 1963;常林炎5尊左、尊右辨 6, 5北京师范大学学报 61989、5;张焯5秦汉魏晋官制尚左尚右问 题 快递公司问题件快递公司问题件货款处理关于圆的周长面积重点题型关于解方程组的题及答案关于南海问题 6, 5中国史研究 61988, 2;晁中辰5尚左尚右辨 6, 5中国史研究 6 1988, 2;晁中辰5秦汉官制尚左尚右考辨 6, 5中国史研究 61989、4;阎步克5西 魏北周官制的尚左尚右问题 6, 5北大史学 6 ( 5) ,北京大学出版社, 1998。 º 本文选取周代这一尚左尚右观念并存的典型时期,以期从文化源头上揭示中国古代分类体系的特质。 » 中国传统文化的符号象征系统除了最基本的二元结构外,还有三元、四元、五元、六元、七元、八元、十二元等结构 (参见何星亮5中国传 统文化的象征体系 6, 5中南民族大学学报 62003、6) ,本文则只讨论二元分类体系 左、右作为原始二元分类的重要范畴, 在不同的文化体 系中都占有重要地位。它不仅起着划分空间的功能, 还对应 着阴阳、尊卑、男女、高下、冷热、吉凶等概念, 是一种文化观 念的集中体现。赫兹在5右手的优越6中运用集体观念理论 系统地研究了人的左右手所象征的社会含义, 指出在印欧语 言中, 基本上与 /右0相关的词语都表达着强健、神圣、公正、 幸福、美好的含义,而与 /左0相关的词语都表示弱小、世俗、 不净、无能、丑恶等意义, 并列举大量实例证明在各种文化中 右手都占据着绝对优势而左手则相反。赫兹认为左与右的 区别是由先于个人经验的集体观念决定的 (虽然这些区别 /看起来像是天生的事实0 ), 这种集体观念是尚右的, 它起 源于强调神圣与世俗对立的宗教观念,而正是这种 /尚右0的 集体观念决定了人类喜欢使用右手的倾向 [ 1]。赫兹虽然提 出了富有启发意义的解释,但正如埃文思 -普理查德所指出 的, 这一解释的局限性在于未对更多语言加以考察以及忽视 了某些与西方 /左0/右0象征意义相反的例子 [ 2] ( P114)。中国 传统文化中的左右观具有鲜明的特征, 既有与西方 /左 0 /右0象征意义上的共性, 又在 /左右无常 0的变化中显现出 东方文化的特性与矛盾。对于中国传统的左右观, 古今学者 多有考辨 ¹ ,论者多侧重微观考证, 申论各个历史时期究竟尚 左还是尚右, 其考辨可谓精审, 但在研究 方法 快递客服问题件处理详细方法山木方法pdf计算方法pdf华与华方法下载八字理论方法下载 及理论视野上 仍有继续探讨的余地。葛兰言 ( G ranet)在5中国的尚右与尚 左6中宣称发现了 /中国这种特别有意思的情形0, 即 /中国 人惯用右手, 然而他们却尚左0, 并精当地指出, 中国的分类 中没有绝对的对立,中国人对左右的价值评判取决于不同的 情境, 而这种变动性与中国文明和思想的特点有关 [3]。尽管 如此, 他在分析中国文化的左右观时还是忽略了其历时性变 化而把注意力过多地投向了神话学资料。费孝通先生称 /我 们看文化, 必须历史地看, 只有在历史中, 文化才显示出其真 实的意义。0 [4] ( P102)如果把 /左、右0放入中国古代整个的分类 体系中, 结合历时性与共时性考察, 就可以理清左右观的演 变脉络并获得对其特征与功能的了解。需要解释的问题是, 从历时性角度看,与西方相对稳定的左右观相比, 中国古代 的左右观何以如此多变? 从共时性角度看, 周代何以尚左尚 右观念并存? º其分类体系呈现何种特征与功能? 如何解释 分类体系中的矛盾? » 一、周人尚左 ) ) ) 周代的集体观念 周代是传统左右观形成的关键时期, 尽管这一时期在不 125 同的地区、不同的领域中或者流行尚右观念, 或者流行尚左 观念 (这不是本文讨论的重点 ),但通过对传统文献的梳理, 综观其礼仪规则与行为方式, /周人尚左0应该是其时的主要 观念。周代的昭穆制度以 /左昭右穆0为原则, 左居右上。 5礼记# 祭义 6: /建国之神位, 右社稷而左宗庙。0郑玄注: /周尚左也。0可知宗庙制度是尚左的。 5仪礼# 觐礼6: /诸 侯朝于天子, 同姓西面北上, 异姓东面北上。0赵翼据此认为 /朝仪固尚左0 [ 5] ( P406)。5老子 6称 /吉事尚左, 凶事尚右 0, /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0, 5逸周书# 武顺6亦有 /吉礼左还, 顺天以利本。武礼右还, 顺地以利兵0的说法。 5礼记 # 月 令6载四时之间,孟春至孟冬,天子居太寝东、西、南、北堂左 个; 仲春至仲冬则居太庙; 季春至季冬, 则居太寝东、南、西、 北堂右个 (左个、右个即左右两侧的偏室 )。此 /孟左季右0 即 /居则贵左0之意。乘车也以左为尊, 5礼记# 檀弓下6郑 注: /射者在左, 戈盾在右。若天子诸侯亲将, 亦居鼓下。若 非元帅, 则皆在左,御者在中。若非兵车 ,则尊者在左。0可知 乘车皆是尊者居左, 只有在战场上主帅需居中击鼓指挥军 队。贵族的日常行为规范也无不浸染了尚左的色彩, /笏、 书、脩、苞苴、弓、茵、席、枕、几、颎、杖、琴、瑟, 戈有刃者椟,荚 籥, 其执之皆尚左手。0 ( 5礼记 # 少仪 6 ) 5礼记 # 曲礼上 6: /奉席如桥衡0, 孔疏: /所奉席席头令左昂右低, 如桥之衡。 衡, 横也。左尊故昂,右卑故垂也。0 5礼记 # 檀弓上6所载的 一个故事很有典型性 : /孔子与门人立, 拱而尚右, 二三子亦 皆尚右。孔子曰: -二三子之嗜学也, 我则有姊丧之故也。.二 三子皆尚左。0席位也以左为尊, 5仪礼 # 乡射礼 6: /左玄 酒0,注曰: /尚之也。05礼记 # 少仪6: /尊者, 以酌者之左为 上尊。0从宗庙、朝仪、居室、乘车等制度及日常礼仪规范来 看, 周代显然是以尚左为主流观念的。若按赫兹的理论, 尚 左的周人应该都是 /左撇子0, 但事实并非如此。 二、右手的优越 ) ) ) /行为总是比思想更稳固0 在中国三千多年 /左右无常0的变动中, 有一条主线始终 是稳定的, 这就是对右手的使用, 即 /右手的优越0, 沿着这条 主线去求索, 可以发现问题并以此作为切入点以求得问题的 解决。在 /尚左0集体观念主导下的行为方式中, 对右手的青 睐及使用表明周人并非特立独行者。5礼记# 内则6向我们 展示了贵族培养子女的全过程, 其中称 /子能食食, 教以右 手0, 5管子 # 弟子职6亦云 /右执挟、匕 0。5礼记# 少仪 6记 相见及荐馐之仪, 各种繁杂的仪式中莫不以使用右手为便, /凡斋,执之以右0, /羞濡鱼者进尾, 冬右腴, 夏右鳍0, /牛则 执紖, 马则执靮,皆右之0, /臣则左之0 (陈澔注: /左之, 以左 手操其右袂, 而右手得以制其非常也0, 5曲礼 6亦云: /献民 虏者操右袂0。) 5左传# 襄公十年6载狄虒弥用蒙甲的车轮 作盾, /左执之, 右拔戟0。正因惯用右手做事, 故以右臂比喻 事物的要害部分, 5战国策 # 赵策二 6: /今楚与秦为昆弟之 国, 而韩魏称为东藩之臣,齐献鱼盐之地,此断赵之右臂也。0 对于使用右手的起源有着种种解释, 赫兹对太阳说、遗 传说作了批驳, 他强调社会的影响: /如果与有机体不相关的 外来影响并未增强和固定右手的优越性, 那么流行于人类之 中的惯用右手这一模糊倾向并不足以导致右手的绝对优 势。0 [6] ( P61)列维 - 布留尔称 /在人的智力生活中, 一切不能 归结为有机体对受到的刺激的简单反应的东西,必然具有社 会的性质。0 [ 7] ( P7)其实一些看似本能的行为实际上也是由社 会原因造成的 ,涂尔干在解释社会事实的定义时以古今培育 儿童的方法为例,指出一切教育都是通过不断努力, 教导儿 童学会那些并非随着儿童的成长就能自发掌握的观察、感觉 和行事的方式, 直至这种约束逐渐变成习惯和内在倾 向 [ 8] (P27)。博厄斯也有类似的表述, 他认为,任何在婴儿和儿 童期养成的不变的习惯渐渐地都将变成自发行为, 而一种自 发行为的意识层次完全建立起来后, /它与本能行为的反应 完全一样0 [ 9] ( P88)。他们都认为行为方式由文化 (社会 )决 定, 且具有强大的稳定性。如果说机体决定了我们必须用手 来做事, 那么是使用左手还是右手则由社会习俗来决定。尚 左的周人使用右手无疑是一种 /自发行为0, 其形成必然受集 体观念支配, 而导致 /右手的优越0的集体观念也必然来自传 统。这并非是无据的臆测, 陶寺龙山晚期大型墓葬中食器餐 具的摆放位置为:中间是一组陶灶、陶斝、陶罐,右侧放木豆、 木盘和一件木勺, 左侧放木俎 [ 10]。从木勺的摆放位置看,墓 主人是惯用右手的,左俎右豆的形式已颇具后世进食礼的雏 形了。此外, 商代遗址中也发现左手持盾、右手持戈的武 士 [ 11] ( P80)。文献记载 /殷人养国老于右学, 养庶老于左学0 ( 5礼记# 王制6 ),宋镇豪更是以甲骨文皆先言右后言左,得 出殷人尚右的看法 [ 11] ( P277)。朱彦民以甲骨文字形和考古资 料为视角详细论证了殷人尚右的观点 [ 12]。可见 /右手的优 越0是一种更古老的集体观念, /子能食食, 教以右手0这种 对行为方式的强制规范即来自它的普遍而强大的约束力,这 跟赫兹所举印度尼西亚人为使孩子养成用右手吃饭的习惯 而将其左手绑起来的例子并无二致 [ 1] ( P5)。以上表明右手作 为优势手的确立远早于周代,这一强劲的社会习俗在进入以 尚左为主导观念的周代后仍得以保持, 正可用博厄斯的话来 解释: /行为总是比思想更稳固。0 [ 9] ( P104) 三、传统左右观的特征与功能 涂尔干认为,社会事实先存在于整体,再由整体强加给 个体, 如信仰和宗教仪式最为典型, /绝大多数社会现象都是 通过这样的途径出现在我们身上的。0 [ 8] ( P31)他在 5社会学方 法的准则6第二版序言中就明确表示很难找到集体行为的发 生原因 [ 8] (P9)。追溯某种社会事实的起源既是没有必要, 同 时也是很难做到的。我们应该关注的是这种社会事实在社 会中表现出来的特征及其功能。 (一 ) 对立功能的转换 无论在东方或西方文化体系中, /左 0、/右0都是作为一 对对立的范畴出现的, 承载着众多的社会意义, 在二元论的 分类体系中, 左右对立是一个重要的表现形式。世界文化体 系中尊右卑左是个普遍现象, 5圣经 # 出埃及记6: /耶和华 啊, 你的右手施展能力,显出荣耀。耶和华啊, 你的右手摔碎 126 仇敌, ,你伸出右手, 地便吞没他们。0 5申命记6: /耶和华 从西奈而来, ,从他右手为百姓传出烈火的律法。0旧约中 诸如此类用例约一百多例,右手 (右边 )被赋予了能力、拯救、 审判、公义等意义。柏拉图在5理想国 6中把正派人与右边、 上方、天空联系在一起, 而把罪人与左边、下方、大地联系起 来 [ 13] ( P418)。此外墨西哥的查穆拉人的分类体系为 [ 14] ( P154) : 太阳 右 春夏 上 热 光明 日 男 年长 月亮 左 秋冬 下 冷 黑暗 夜 女 年幼 列维 -斯特劳斯 总结 初级经济法重点总结下载党员个人总结TXt高中句型全总结.doc高中句型全总结.doc理论力学知识点总结pdf 了原始部落的二元分类系统 [ 15] (P160) : 右 西 男 白天 夏 和平 稳定 神圣 左 东 女 黑夜 冬 战争 运动 世俗 与这种普遍尊右卑左的观念不同, 中国文化的左右观则 是不固定、经常变动的。赵翼在5陔余丛考6中考证周代除戎 事、凶事外皆尚左, 战国时则尚右, 秦汉亦皆尚右, 自六朝至 唐宋皆尚左, 元朝以右为尊, 明清又尚左 [5] ( P406- 408)。这是一 个大概的脉络, 但已经足以体现传统左右观的特性。同一时 期中又有尚左尚右并存者,尤以周代为典型, 如前举 /吉事尚 左, 凶事尚右0, 文献中有大量实例可佐证。这说明在中国古 代分类体系中, 左、右的对立功能是可以转换的,这与西方文 化稳定的左右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葛兰言将中国文化中 尚左尚右的变动归结为社会结构的复杂性, 他解释说, 宇宙 的结构和形态依社会结构而定,其生理活动的基本规律是转 换原则, 即阴阳有节奏地和循环性地转换, 礼仪的原则显示 宏观结构和微观结构的一致性,因此宏观世界的变动与文明 秩序的变化是一致的 , /有时候阳占统治地位,而有时候阴占 统治地位, 在每一个变换中礼仪原则都是完全颠倒的; 哪里 以前右占统治地位, 哪里现在左就进入支配状态, 反之亦 然。0 [3] (二 ) 对立之间不存在必然的一致性 尽管中国古代分类体系中最重要的阴阳概念的表述始 见于5周易6 (虽然5易经6中没有作为象征意义的 /阴阳 0两 字, 但已有阴阳对立的概念 ), 但这一观念的产生必远于周 代。古人以太阳定向, 南面为尊, 屋舍、墓葬皆坐北面南, 如 二里头夏代晚期都邑遗址中大型宫室建筑皆坐北朝南, 最低 等的半地穴式单间住宅其门道皆朝南; 殷墟王邑的宫室建筑 群亦坐北朝南, 这样就确定了左东右西的对应关系。古人称 /天道尚左,日月西移; 地道尚右, 水道东流。0 ( 5逸周书# 武 顺6 ) /天左舒而起牵牛 ,地右辟而起毕昴0 ( 5尸子6 ) , /天道 左旋, 地道右周0 ( 5白虎通6 ) ,则天地、阴阳、左右紧密对应 在一起 ( 5庄子 # 齐物论 6以左右为八德之首, 以别万物之 性。此处左右即与阴阳相连 ), 形成左 /天 /阳, 右 /地 /阴的对 应关系。但是天尊地卑、阳尊阴卑的观念并没有使得左 /天 / 阳 /尊, 右 /地 /阴 /卑的对应关系成为固定, 因为在尚右观念 中这组关系则成为左 /天 /阳 /卑, 右 /地 /阴 /尊, 这并不意味 着阳卑阴尊, 而是左 (卑 ) /阳 (尊 ),右 (尊 ) /阴 (卑 )。 这就是中国古代分类体系的独特之处, 是一种 /交叉二 分对立0。这虽然是中国文化的特点之一, 但也绝非孤立的 现象, 特纳对恩丹布人分类结构的研究表明, 在恩丹布人的 仪式中, 分类与象征体系更为复杂, 他举例说 ,在男性的割礼 仪式上, 女性和女性特征就会被看作不吉利和带有污染性 的, 但在女孩子的青春期仪式上, 情况就会倒转过来。特纳 指出, 以单独的一个分类等级体系来套用所有的情况是完全 行不通的。他列举了赫兹、尼达姆、利格比、贝德尔曼等人, 这些人都倾向于把左 /右, 女性 /男性, 不吉利 /吉利, 不纯洁 / 纯洁等列入同一套体系里,这种做法等于是把女性和不吉利 的联系普遍化。而分类含有不同的层次, 层次之间还有相交 的部分, 在这一结构下持续对立的双方仅仅是暂时性地联结 在一起, 如在一种情况下红色 /白色之间的区别可能会等同 于女性 /男性之间的区别, 在另一种情况下可能就换成了女 性 /男性之间的区别 [ 16] ( P39- 40). 中国的分类与象征体系的复 杂与矛盾与之极为相似, 左右各自与阴阳相联, 既相交又独 立, 其所象征的意义又各有差异, 如下表: 1 2 3 左 /阳 阳 /尊 左 /尊 (卑 ) 右 /阴 阴 /卑 右 /卑 (尊 ) 1、2是固定不变的, 3则是可变的, 3的变化不影响 1、2各自 的对应关系。这三组关系中有联结、对应、对立和转换, 此 外, 各组对立关系之间不存在必然的一致性。涂尔干注意到 了中国分类体系中的矛盾和复杂性,他认为恰恰是分类体系 的复杂性解决了经验中的矛盾,而为了解决和适应分类中的 矛盾则不得不继续扩大分类体系的复杂性 [ 17] ( P76)。布迪厄 在对象征与仪式进行结构分类时遇到了同样的困难: /每当 我确立某组对等关系时,另一组得到确证的对等关系就变得 不可能, 而且依此类推。0 [ 18] (P16)他的解释是, 实践活动的原 则不是一成不变的规则 ,而是一些自身模糊的实践图式。因 此许多具有两可性的象征和仪式行为虽然在实践中相容,但 因各种矛盾在这一点或那一点上互相对立, 而且不可能将它 们全部纳入 同一个由 少量原则 简单推断 而来的系 统 [ 18] ( P19- 21)。尼达姆编选的5右与左:二元象征分类文集6提 出的 /逆转0 ( inve rsion)问题其实就是这一矛盾特性的体现, 即社会中不仅存在右高左低的区分,而且在某些场合中, 左 和右的关系会发生逆转, 左会高于右。如肯尼亚的麦鲁人 ( M eru)虽然尚右, 但其宗教领袖 mugw e的神圣部分却在左 手。尼达姆指出, 这种左手优越的情况应与 mugwe的神圣地 位联系在一起 ,他的尚左实际上与掌握世俗权力且尚右的男 性长者构成了互补关系。再如在中国文化中, 身体象征上, 右手高于左手, 但在肩部以上, 则左高于右 (如左耳贵于右 耳 ) [ 1] ( P190、47)。 (三 )秩序与平衡 ) ) ) 分类的基本功能 涂尔干认为分类是社会形成的基础, /只有当构成社会 的个体和事物都被划分成某些明确的群体, 也就是说被分类 以后, ,社会才有可能形成。0 [ 19] ( P580)尼达姆也承认分类是 /社会人类学最原初、最基本的关怀 0 [ 17] (P97), 并指出了分类 的作用: /社会人类学关注的焦点是秩序,而那些系统相关的 范畴, 即分类,将为秩序提供标记和保护。0 [ 17] ( P129)赫兹也认 127 为 /右手的优势是秩序在管理和维持世界时所致的结果及其 必需的条件0 [ 1] ( P20)。在中国文化中,符号秩序与社会秩序的 关系是显著的, 秩序通过符号分类得以 /标记和保护0, 5礼 记# 仲尼燕居6一段话最能准确表达这一观念: /礼之所兴, 众之所治也 ;礼之所废,众之所乱也。目巧之室则有奥阼,席 则有上下, 车则有左右, 行则有随, 立则有序, 古之义也。室 而无奥阼, 则乱于堂室也; 席而无上下, 则乱于席上也; 车而 无左右, 则乱于车也; 行而无随, 则乱于涂也; 立而无序 ,则乱 于位也。昔圣帝明王诸侯,辨贵贱、长幼、远近、男女、外内, 莫敢相菖越, 皆由此涂出也。0上下左右的空间划分被赋予了 礼的意义, 成为了秩序的符号, 维系了社会的平衡。这些秩 序是必须遵守的, 破坏了这一秩序便会导致无序的混乱状 态, 5国语# 晋语一 6载士蒍谏献公曰: /贰若体焉, 上下左 右, 以相心目,用而不倦, 身之利也。上贰代举, 下贰代履,周 旋变动, 以役心目, 故能治事,以制百物。若下摄上, 与上摄 下, 周旋不动,以违心目, 其反为物用也,何事能治? 故古之 为军也, 军有左右, 阙从补之,成而不知,是以寡败。若以下 贰上, 阙而不变,败弗能补也。0 5韩非子# 亡征6对亡国的种 种征兆作了详细的列举,其中多有对破坏社会秩序与平衡的 警告, 如 /后妻淫乱, 主母畜秽, 外内混通, 男女无别 ,是谓两 主, 两主者,可亡也。后妻贱而婢妾贵 ,太子卑而庶子尊, 相 室轻而典谒重, 如此则内外乖,内外乖者 ,可亡也。0涂尔干指 出: /为了避免发生冲突, 社会必须为每个特定群体指定一部 分空间0, 即 /对一般空间进行划分、区别和安排0 [ 19] (P580)。 这也是分类的社会根源。 古人对符号秩序与社会秩序的对应关系及作用多有申 明, 5左传# 昭公三十二年6: /故天有三辰, 地有五行, 体有 左右, 君有妃耦。0 5管子# 版法6: /四时之行, 有寒有暑, 圣 人法之, 故有文有武。天地之位, 有前有后, 有左有右, 圣人 法之, 以建经纪。春生于左,秋杀于右, 夏长于前, 冬藏于后。 生长之事, 文也; 收藏之事, 武也; 是故文事在左, 武事在右, 圣人法之。以行法令, 以治事理。0即是由自然秩序转化为符 号秩序, 最终确定为社会秩序。下面这段话表述更清晰: /祭 日于坛, 祭月于坎, 以别幽明, 以制上下。祭日于东 ,祭月于 西, 以别外内,以端其位。日出于东, 月生于西,阴阳长短, 终 始相巡, 以致天下之和。0 ( 5礼记# 祭义6 )这种符号秩序在 社会生活中无处不在, 如 5礼记 # 玉藻6载 /古者君子必佩 玉, 左徵角,右宫商。0注云: /徵角为阳, 宫商为阴。阳主动, 阴主静。0天子 /动则左史书之, 言则右史书之0, 也是此意。 又如 /夫祭有昭穆。昭穆者,所以别父子、远近、长幼、亲疏之 序而无乱也。0左昭右穆也是严格对应着社会秩序。周代的 聘问礼中, 宾主如果是敌体关系则可以分庭抗礼, 宾入门左, 主人入门右。朝觐礼中诸侯入天子门则必须入于门右, 不敢 抗礼。再如以阴阳对应男女, 则有男左女右, 5礼记# 内则 6: /子生,男子设弧于门左, 女子设帨于门右 0, /凡男拜, 尚左 手0, /凡女拜, 尚右手0。道格拉斯在5洁净与危险6中阐述 了所谓的 /肮脏0其实就是无序 (或失范 ) ,即当分类所创建 的秩序被打破时 (如将痰盂放在餐桌上或把食物放在卧室 里 ), /肮脏0就产生了。因此, /只有通过夸大内在与外在, 上面与下面, 男性与女性, 赞同与反对之间的差异, 才能创造 出整合的秩序外表。0 [ 20] ( P9)通过强调对立来构建和强化秩 序, 这一点可以解释中国的社会结构何以如此具有刚性。 四, 结论 如果不去徒劳地探寻造成 /右手的优越0的原因, 不去纠 缠何处尚左何处尚右的细枝末节,而是从历时性与共时性角 度把握中国古代左右观的变化, 将其作为一个现象来考察, 便可从一团乱麻中找出头绪从而看到一个清晰的脉络。第 一, 从历时性角度看,尚右是传统的集体观念 ,尚左是周代的 新观念 ¹。周代 /左 0有 /不正, 外 0之意 ( 5左传 # 昭公四 年6: /不亦左乎?0 5国语 # 晋语一6: /是左之也。0 ) , 在尚左 的周代以 /左0为 /不正、外0, 表明这一意义不是产生于当时 而应在更古, 周人对这一意义的使用也说明这是经集体感情 认同的传统, 正好从反面证明了尚右是传统观念。战国时期 的尚右则是传统的恢复, 而非赵翼所称 /后人习见夫宾位居 右, 以为尊敬, 遂凡事皆尚右0 [ 5] (P408)。第二, 从共时性角度 看, 周代左右并存是传统观念与新观念混合的结果, /吉事尚 左, 凶事尚右0只不过是对新旧观念碰撞下的行为方式作出 的笼统归纳。在这一特殊时期, 左、右所被赋予的象征意义 在行使其基本功能的同时,不可避免地呈现出了矛盾。这种 矛盾在复杂的分类体系中得到了容忍和吸纳 ,两套象征体系 之所以能够各行其是在于其对立功能具有可转换及相对独 立等特性。 参考文献: [ 1] RobertH ertz, / The Pre- Em inen ce of the R igh tH and: A S tudy in Relig iou sPolarity, 0 in R igh t& Left: E ssays onDual symb olicC lass-i f icat ion, 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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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ZhouDynasty is the period o f time in w hich the concept o f the left and that o f the right cam e into being, w hile its people w ith the "preference o f the left hand" actually put into practice the idea of the " superiority o f the right hand". This paradox ica l pract ice betw een th is co llective concept and the ir behav ioralmode,l and the uncerta in changes from the concept of the left to tha t o f the right lays bare the ex ist ing contradictions, and clearly reveals the characterist ics o f transformation of traditiona l classify ing system, and the funct ions of lay ing down order and ma inta in ing equ ilibrium. Key words: preference of the left hand; preference of the right hand; dua lity; classificat ion; tradit iona l culture 责任编辑:时晓红 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