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尼玛卿山
1.1.1 阿尼玛卿山
山峰概况
“阿尼玛卿山亦称积石山,也有人称为玛积雪山。
阿尼玛卿山坐落在青海省东南部, 山脉延伸至甘肃省南
部边境,为东昆仑山中支的最东段,山势呈西北-东南走
向。山脉长约28公里,宽约l0公里。在方圆280平方公
里的地面上有18座海拔5000米以上的雪峰。山上冰雪
连绵、终年不化。四条3-7公里长的冰川宛如银龙,发育
了西科曲、东科曲、切木曲、曲什安、格曲5条溪流,
成为黄河的重要水源。 主峰玛卿岗日,由3个海拔6282、
6254、6127米的峰尖组成。位于东经99.4度,北纬34.8
度,地处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境内,是阿尼玛卿山的
中心。三峰之中以主峰最高,2峰虽比主峰低l4米,但
山体比主峰大,形如鹰嘴,直入云端。
气候
这里属大陆性气候,天气变化无常,有时一日数变,风雪冰雹交替降临。据实测,每年4月底以前为狂风大雪主宰,6月初以后至8月末以前,—则阴雨连绵, 雪雹齐全,时而还伴有龙卷风,日降水量l0毫米左右的情形往往持续20天以上。一年中最低气温为1月份,峰顶气温可达一50?以下。而每年4月底至6月初和9月、10月两月,主峰最低气温为一30?。全年 以西北风和东北风最盛,西风也较多。2、3、4月风最 大,又以3月为最。风速在17米,秒以上的大风常常连续15天以上。海拔4700米的地方最大风速可达40米,秒。因而,登山活动最好选在4月底至6月初, 或9月和l0月为宜。
路线
地形等高线图
进山路线图
攀登示意图
从青海省省会西宁乘汽车出发到果洛州所在地玛沁(大武),全程638公里,需时2天。但冬季有时大雪封山,交通会临时停断。从玛沁沿东倾沟北上至雪山乡,全程55公里,雨季常有山洪暴发,阻碍交通。从雪山乡换乘马或耗牛,溯切木曲河西行30多公里可达曲哈尔晓玛冰川末端的登山大本营。
攀登历史
1960年6月,北京地质学院登山队11人沿东北坡首次登上阿尼玛卿3峰;
1981年5月,日本新泻上越登山队8人沿东南山脊登上主峰——玛卿岗日;
1996年8月1日,北京大学登山队5人登上阿尼玛卿峰。
相关资料
阿尼玛卿八昼夜
作者: 孙平
图片:孙平、晓东
今天,我写下这篇真实的故事,是希望后来的朋友们再次仰望那雄伟的阿尼玛卿雪山时,能够想起一群年轻人在那个夏天做出的努力。
我站在高原明亮而灼热的阳光下,仰望
白雪皑皑的雪山。阿尼玛卿II峰,海拔6268
米。巨大的冰川从山顶直泻而下,在阳光下
折射出一种缥缈虚幻的感觉。雄伟的山体挡
住了我全部的视线,峰尖似乎直刺青天。我
来了,所有的梦想,都不再是遥不可及。
从海拔4300米的BC(大本营)出发,
我们背负建营物资,顺序在冰川上行进,这
是我第一次在冰川上行走,内心充满了好
奇。冰面上布满了一个个圆柱形的小冰洞,
里面的一汪汪冰水晶莹剔透,水中还浮动着
一颗颗没有融化的小冰块。傍晚时分,我们
在5100米扎下了C1(一号营地)。
太阳落下山去了。整个营地一下子暗了
下来,高原刺骨的寒风一阵阵袭来,仿佛从
人间一下子掉进了地狱。我突然有种不祥的
预感,身周的冰雪似乎正冰冷地瞪着我们。
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日后的八个昼夜
中,我的这种不祥的预感竟成为了现实。
( 图中,A为孙平等三人登顶后露宿处。B
为三人滑坠处。C为汪晓征遗体处。D为孙平获救处。
蓝色路线为登顶路线,红色路线为下撤路线。)
第一天 真正的攀登开始了。
我提起冰镐,象一名剑客握住他的剑,我抬
起脚,踏上冰面,感觉到冰爪刺破冰层陷了下去,
将我牢牢地钉在冰雪上。我回头看去,身后留下
了一行冰爪印。二十年的生命中,我似乎一直在
追寻着这一时刻。
队长,王军标和我二人组成登山组。当我把
结组绳连在自己的安全带上时,我就已经将生命
交给了队友。从5200米开始,难度陡然增加,
明暗裂缝纵横交错,许多裂缝黑黝黝深不见底。中午,队长做了一个也许是致命的错误决定:就地扎营,向上侦察攀登。于是在5300米处扎下了C2。下午,我们在登至5500米后,撤回了C2。
( 左图为1994年阿尼玛卿登山队合影,从左至右为:邵国强、杨伯伦、徐晓东、周卫丁、
藏族马工朗日、孙平、吴潇、王军标、汪晓征、江训涛、周志、老马工。)
第二天清晨,突顶开始了。
可偏偏汽油炉又出了毛病,等吃完饭,已是九时五十分了。还有整整1000米,登顶后是否能撤回C2,我们的心里投下了沉重的阴影。
为了抢回时间,我们的休息间隔从一个小时改为一个半小时、两个小时。
我已经很累了,双腿疲劳、麻木、疼痛,渐渐失去了知觉。冰坡似乎永无休止,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凭着本能向上,再向上。我使劲咬住自己的嘴唇,让头脑清醒一些,以保持对危险的及时反应。嘴唇的血慢慢流了出来,又冻在了脸上。
十个小时后,我们终于站在了山脊上,这里的坡度较缓。右手IV峰,左手是II峰。我疲惫地低头观察,一个大雪坡直通峰顶,似乎只有几十米高,一大片乌云正向峰顶靠拢,暴风雪就要来了。如果现在不下撤就来不及了,可没有人愿意放弃。
最后的攀登更加劳累。我们每走三十步就要停下
来,抱着冰镐喘息一会儿。王军标的鼻涕流了出来,
在嘴唇四周冻成了冰,已然无力顾及了。大风从远方
的地平线上无拘无束地奔腾而来,刮得我们东倒西歪
之后,又向大地尽头奔去,带起漫天的雪粒。
突然,耳边响起了队长轻轻的声音,“顶峰到了,
顶峰到了。”我惊愕地抬起头,雪坡已经变成了一个
小平台,往前几米,雪坡陡然隐没,可能是一个雪崖。
总算到顶了~
我一屁股坐在雪里,呆呆发愣,忽然觉得早已冻僵的脸上热乎乎的,是眼泪,我在不知不觉中哭了。
匆匆拍完登顶照,我们又急速下撤。风暴已经离我们很近了。
一切都大晚了。借着最后一丝余辉,我们无法补充食物,拼出最后一丝力气刨出了一个雪坑作为掩体。本应该再大再深些,可我们实在没有力气了。夜幕降临了,气温在急剧下降。这里的海拔是6000米,大风呼啸不止。接着,暴风雪到来了。狂风卷着漫天的大雪,向我们扑面而来。我们被冻得全身颤抖,而且又不得不隔半小时站起来整理一次,以免被埋在雪下。我们互相挤奋一起,开始还说几句互相鼓励的话,到后来只能隔一段时间相互叫喊几声,以免睡着了,在零下二十多度的气温中,一旦睡着就再也不会醒过来。 时间似乎也因为严寒而凝滞了。我从未象那一夜那样渴望黎明。
第三天 终于,天亮了。
天地白蒙蒙地一片,不是雾,是大风卷起的满天雪花。大雪使地形改变很大,坡上积满了浮雪。但没有选择,我们只能冒险下撤。没走几步,我感觉脚底猛然一滑,整个身子一下子失掉了平衡。脚下的雪在急剧地翻滚着,我一面将冰镐拼命地插进雪里,一边大喊“保护~”。透过腾起的雪雾,我朦朦胧胧地看见王军标也滚了下来,只剩下队长了。我突然感觉腰间一紧,保护住了~可保护绳又立刻松了下来。我知道完了,全都下来了~我的身子翻滚起来,一会儿雪埋住了我,一会儿我又浮在了雪面上。白花花的雪在四周簇拥着我,就象掉在了急流中,不知道会滑向哪里。最后,我的脑袋重重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停住了。 我睁开眼睛,迷糊中看见王军标正咧着嘴向我走来。我感到了由衷的欣
慰。我爬起来,和他一起开始寻找队长。很快就发现队长正躺在不远处
的雪里,一动不动,可能是脊椎或内脏受了损伤。我们滑下的是一个
60度,100多米长的大冰坡,停在了一块冰壁的边缘。往下看,五、六
层楼高的垂直冰壁令人眩目。
王军标决定下山求援,我留下来照顾队长。他拾起一根冰镐,冲我笑笑,转身走了。我目送他翻过一个小冰坡,留下一行足迹。
他没有回到营地,也再没有回到我们身边,美丽而又残酷的雪山永远地留住了他。( 右图为失踪队员王军标 )
我守在队长身边,不时向山下张望,希望能见到救援队的身影。
队长的伤势渐渐恶化。我徒劳地望着山下,冰雪茫茫,寂静中只听到雪花飘落的声音和
队长沉重的呼吸。随着时间的流逝,希望也在一点点萎缩。
下午了,我心里明白,救援在今天是上不来了,可再次在6000米的高度上露营是不可想象的。队长挣扎着站起来和我下撤。
我们已然偏离了下山的路线。没走多远,我恍惚中觉得,队长怎么突然不见了。在我一愣神的功夫,寂静中听见“咝咝”的声音越来越急。一低头,只见拖在地上的结组绳正飞速地被拉出去,“滑坠~”我什么也来不及想,一翻身将冰镐整个插入雪中,用前胸死死压住镐头,在恐惧的等待中腰间的安全带被狠狠地拽住了,猛地拉动了整个身体。我死死抓住冰镐,生怕它脱离冰面。终于,结组绳弹了两下便不动了。我把队长拉住了。
这时我不能动,队长也上不来。于是我脱开结绳,和队长分开了。我在冰壁下拼命地喊队长,一边试图绕下冰壁,没有回应,也绕不下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天黑前,我找到了一个水平的冰缝。我敲断了几根冰柱,钻了进去。我坐在里面,没法抬头,不过倒可以把腿伸直。我随手折了根冰柱含在嘴里,看着外面漫天风雪,偶尔也会飘进几朵小雪花。后来我才知道,这样舒适的过夜的地方再也找不到了。
第四天 清晨时大雪依然不减。
在这样的天气里,随时可能有雪崩,而且能见度极差。躲在我那可爱的小窝里,我慢慢地嚼一块糖,等待雪小一点。一直到十点,雪依然不见小,不能等了,今天必须找到队长。我披挂整齐,一头扎进漫天风雪之中。
我摘下墨镜,依然看不清道路,四周白茫茫浑然一体,高度差根本看不出来。两个多小时之后,我战战兢兢地绕下一块大冰壁,突然发现远处有一个小黑点。我疑惑地走了过去,黑点越来越清晰,是个人~是队长~
队长的双手毫无生气地摊开,早已冻紫。我俯下身去,揭开他盖在脸上的帽子,还有微弱的呼吸,除此再没有别的反应了。我又慢慢地盖好帽子,茫然不知所措。我一个人抬队长下山是不可能的,唯一能做的是找一个象昨天一样的栖身之所,否则躺在雪地里不用半天就会冻死。
我开始向下寻找,没走一百多步,便看到一条又深又宽的冰裂缝。希望能有一条绕过去的道路,一个小时以后,我明了,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因为这条冰裂缝横迂了整个冰川(除非爬过左手的一个山头。可我已经没有力气做任何事了,只能就地守在队长身边。 又是一个忐忑不安的夜晚。
我的衣裤不防水,必须强迫自己坐着,要是躺下来就会全身湿透。在以后的几天里,我一直保持着抱膝坐姿的睡式。队长静静地躺在我身边,眼看着他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我却毫无办法。我感到深深的悲痛和莫名的愤怒。
第五天 早上,雪小了,队长死了。
雪花落在队长毫无生气的脸上。我为他轻轻盖上帽子,慢慢站起来,将散落在四周的物品堆在队长身边。此时我异常清醒,把身上所有对生存无用的物品都扔了下来,我清点了一下,仅剩一盒VC片,49粒话梅和花生糖。我身上是一件普通羽绒服,而队长身上的那件
是登山专用羽绒服,又厚又防水。我思考了几次,最终还是没有换,尽管这个决定也许会让我付出生命的代价。最后看了眼队长,我提起冰稿走了,再也没有回头。 又到了昨天见到的那个该死的大冰裂缝前。我抱着一丝幻想,希望能出
现一个奇迹,一夜之间那个裂缝能变窄些。可什么也没变。
我深深叹了口气,仰望左手的那座七、八十米高的冰坡,现在只有
爬过它才能绕过这个冰裂缝,可对我来说,它就象阿尼玛卿雪山一样高
不可攀。
我用了七个小时却只爬到一半,身体极度疲乏,而且饥饿。我无力
地坐了下来,脑子里什么也不想。坐着吧,睡去,然后永不醒来。我坐
在那里,就那样坐了一夜,我用外衣罩住头和膝盖,在里面,黑乎乎的
什么也看不见。我不愿再看见一丝光亮,或许这样会给我一点安慰,让
我渡过这寒冷无情的黑夜。( 右图为队长汪晓征 )
第六天 清晨,雪小了。
我拄着冰镐,继续爬昨天的那个冰坡。每走一步就要停几分钟,但我不敢坐下来休息,一坐下我就再没有勇气站起来了。雪不知何时停了。
我低着头,木然地挪动着。忽然,雪亮了,看了半天,脑子终于明白过来,“阳光~”三天来,除了风和雪,我再没见到别的东西,我赶忙回过头,阳光,刺目的阳光直扑我的眼睛,我闭上眼睛,尽情地享受这灿烂的阳光,心中又重新点起希望的火焰。不为别的,只因为我又见到了阳光。
三个小时,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爬上冰坡的,身体过了一个极限,又被迫向下一个极限挑战,就象登上一个山头后发现还有更高的,连绵不绝,有时我都对自己吃惊,明明已累得不行了,可喘息一会儿,又能走动了。大裂缝已经绕过去了,可我不知道往哪儿走了,远处依然云遮雾罩。
我极力回忆,可一点也想不起上山时见过的地形,我甚至怀疑是不是到了另一座山上。我倍感绝望。冰坡上不能久待,上面全是浮雪,底下是巨大的冰坑,我慢慢地转过身,从来路返回。我该往哪走,我就象笼中鸟,无处可逃。
歪歪扭扭地走了几十步后,我心里一动,鬼使神差地
回头一望,山依然云雾缭绕,正在失望地扭口头时,我突
然觉得云层有些不一样。啊~下面的云雾象被两只无形手
飞速的拔开,就象拉动舞台的幕布一般,向两边迅速退去。
我呆住了,只有几分钟,冰川、岩石、草坡、河滩,所有
的一切我全都看得清清楚楚。我的浑身一下充满了力量,
我重新登上冰坡,整个冰川展现在我眼前。我知道怎么下
山了。
我的心中又有了信心,死死地盯住冰川,力图将每一段地形印人脑海,因为一下这个冰坡,就仿佛从直升飞机上落入丛林,不可能再辨清路线了。我总是小心翼翼地绕过大大小小的雪崩槽和冰裂缝,尽量不想生死的问题,在这种时候,无动于衷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热量是活下去的关键,我尽量保持干燥,用外罩遮住脸保暖。食物太少,我给自己定了个限额,每天十颗糖。为了节省热量,也为了保护咽喉,尽管口干舌燥,我还是尽量少吃雪,实在忍不住,我就用镐尖挑起一点雪、放进嘴里。其后的时间里,这是我行进中的一大享受。当我把雪放进嘴里融化,慢慢咽下去,都不免悲伤地想到,尽管我的脚下都是水,可我还是活得象在沙漠里一样。
雪遮住了一些冰坎,我摔了几跤,墨镜掉了我却完全没有意识到。没有墨镜,眼睛很不
适应。雪太亮了、冰裂缝那点微微的暗色也看不出来了。走着走着,身子突然一沉,眼前腾起一阵白雾。我完全没有准备,身子也很放松,我的心一紧,昏昏沉沉的脑子突然瞬时极度清醒,同时两只胳膊也撑开了,撑住了什么东西。耳朵里听到轰隆、轰隆的声音,夹杂着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等到雪雾落下,我才意识到我掉进了一个暗裂缝,幸好两肘刚好撑住两边,脑袋正好露在外面,我向下望了望,下面越来越宽,不知多深,我的冰镐静静地躺在离我三、四米深的一个冰桥上。
我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待了十几秒钟,然后定了定神,用两时轻轻地压了压,看看两边的雪是否经得住用力,还好。我极缓慢地撑起身子,慢慢提出左腿,跪在雪地上,然后左手一推,左脚一蹬,身子立即向右边翻滚出来,身后的雪在我的猛力之下哗啦,哗啦地掉进了裂缝,在里面来回撞击,发出一阵阵的响,许久才寂静下来。站在裂缝边上,觉得真是不可思议,在如此疲劳的情况下怎么能有如此敏捷的反应。
没有了冰镐,我更有点听天由命的感觉。现在一旦出现滑坠或掉进冰裂缝,那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但只要有希望,我就不会放弃。
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饥饿和疲劳一阵阵袭来,我坚持着前进。我得利用我的每一点知识、技术和经验来保存自己。直到晚上七点多钟,太阳依然明亮,我正想着还可以再走一个小时,左腿一空,一下子没入了雪中,直到大腿根。这是一个深深的雪堆,我想拨出脚来,可雪已经完全盖上了,就象掉进了沼泽地一样没办法。我把手臂伸进雪里,摸到了雪鞋,在手的帮助下,将脚拔了出来,然后跪在雪上,用两手开始挖鞋。十几分钟后,将鞋挖了出来。鞋里落满了雪,没法抖干净。我很担心,脚在里面会冻坏的。我直起身,没料想,刚迈了一步左脚又陷了进去,和上次一摸一样,我坐在雪上,连恼怒也没有了,等我刨出鞋子,已然无心前进了,向后退了十几米,在雪鞋踩出的脚印的基础上,整理出一个小雪坑,走了十二个小时后,开始感到烦恼。为什么我一天一天的还是在山上打转,救援呢,
我进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恍惚中,我似乎觉得一大帮人已向我走来,牵着手、领先的正是雪山乡长的小儿子嘎娃。我摇摇头,知道这是在做梦。可人群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我听到了马嘶、人叫。我不抬头,怕看到无情的现实后深深地失望。可又感觉越来越真切,连我自己都糊涂了。真的来人了,我悄悄地掀开外罩的一角,眼前绵绵冰雪在阳光下发出灰白的光,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
第七天
早晨,我想站起来,可是双腿己适应了弯曲,我
刚站起,又一屁股坐了下去,双腿疼痛不已。我只好
用手撑住膝盖,就这么弯腰站一会,然后再撑住大腿
根站一会,再直起身站一会,这样才能迈开大步。天
气很好,我向下一望,似乎岩石地带已经很近了。我
觉得,今大应该能下去。我拿了五颗糖,连着糖纸一
块咽了下去。
路途单调而危险。走下雪坡,绕过裂缝,躲开雪崩。有时好不容易左躲右闪绕过几个裂缝,可眼前的裂缝却过不去了。没办法,只能绕回去,从另一个方向重作努力,这种无效的往返极耗体力。走了几个小时,再一回头,直线距离只有一、二百米。阳光灼热,我敞开羽绒服正走着,耳边渐渐响起了《潇洒走一回》的歌声,遥远得似乎来自天边。是从镇上传来的吗,能传这么远吗,可声音太真实了。我使劲晃脑袋,可歌声依然不停地在耳边鸣响,一直伴随我直到获救,白天出现,夜晚停止。时有时无,时至今日,我依然不知它到底是真是幻。
中午,我走到一个圆圆的小台地,它平滑得就象一面镜于,真象一个没有一丝波浪的小
湖。
我犹豫了一会儿,不忍心踩进去,破坏了这一份完美。稍后,我哑然失笑,命都保不住了,还有这种心情。走过台地,早已雪盲的眼睛开始不舒服。我坐下来想休息休息眼睛,却不料疲乏悄悄袭来,我昏昏睡去。
不知多久,我突然一个激灵,我今天必须下山啊,怎么能睡觉呢,一看表,一个小时白白浪费了。我有点急了,加快了步伐。可这种时候,着急一点用也没有。我已无法按
计划
项目进度计划表范例计划下载计划下载计划下载课程教学计划下载
的路线走了。因为四周的冰雪地形看起来全都一样,找不到什么特征,实在累了,我就鼓励自己“今天就能下山了,再坚持一下。”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想闭上,两腿发软,发自身体最深处的疲乏简直无法抵抗。呆滞的大脑一直在想:“有一碗酥油茶该多好,热气腾腾的端来,我能一口气喝下。不能只有一碗,我能一口气喝一锅。”回想起上山前在藏民家喝茶,我只喝了半碗,现在不禁后悔得要命。
时间过去很长了,尽管走得很慢,在
我的左手不远处,终于出现了黑色山脊。
只要踏上岩石就好办了,到时就算爬也能
爬下去,但只要留在冰川上,就时刻可能
碰到危险。现在我大约处在5300米的高
度,已经进入了冰川消融区。我象到了黄
土高原,四周的冰面极其破碎,裂缝密如
蛛网。已是下午六点了,离天黑还有二个
多小时,离黑色岩石山脊也就二十多米
了,只要越过一个雪坡,穿过一个滚石槽,
就成功了。我是多么渴望能躺在岩石上,而不再是坐在雪地里度过今夜啊。 我满怀希望地上了雪坡,雪极松,一踩下去深及大腿,突然左脚一松,整个身子摔到了雪堆里。雪一下子埋到了腰间。我急忙用脚在下面来回探了探,不是裂缝,我松了口气。我想撑起身子,两手刚用力,雪就塌了下去,无奈,我只好又将脚抽出了鞋,轻轻地抽出身子,然后开始挖鞋。我想起一句话:你不能逃避。
这次埋得深,而且雪太松,我刚用手挖出一捧,坑边缘的雪又滑落下来。我埋头干着,不看外面,也不去想时间。渐渐的雪套出来了,鞋帮出来了,鞋面也出来了。我抓住鞋帮,左右摇晃着将它拔了出来,我坐在已经一米深的坑里,看看表,用了五十分钟。命运这种残酷的玩笑实在使人伤心。
这一番折腾让我雄心全无,而且前面的雪更加松软。我决定不走了,就着现成的雪坑稍加整理,蜷曲着身子坐了下去,以前,我是用冰镐垫在底下,冰镐留在了裂缝里以后,我只好就脱下一只鞋垫在屁股底下。不过,不管是镐还是鞋都令人极不舒服,逼得我不停地挪动重心。我用外衣罩好头和膝盖,感到深深的沮丧,一天又一天,每天早上充满希望地出发,到了晚上却发现自己依然还在山上。
坐在坑里,双腿无法伸直,双膝长久弯曲后如撕裂般疼痛。我也不去理它,过一阵自然也就适应了。手指早已好几天没有触觉了。我掀开罩在头上的外衣,清冷的月光立时洒满全身。我抬起头来,深蓝的天幕上,淡黄色的月亮从万里之外静静地看着我。身后,我曾经征服的雪山做然耸立,挡住了半边天空。千万年来,这里只有月亮,冰雪和孤独的风。我仿佛进入了一个永恒寂静的世界。
第八天 清晨,我被一只鸟的鸣叫声惊醒了。
这是七天来,我见到的第一个生物。我久久地盯着它,
看着它洁白的身躯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翱翔,在我的头顶上
盘旋鸣叫。生命和自由是多么令人向往啊,我哽咽了。
我将最后一颗糖放进口袋,拉好拉链,计划最后的路线。
向左走已然不可能,我转而向右,准备横切东山脊,东山脊
高达几百米,一条冰川从上面直挂下来,坡度很陡。我要做
的是从山腰横着穿过去,越过整条冰川,然后到达岩石地带。
我面朝冰坡,双手尽量摩擦冰面,用没有冰爪的雪鞋在
冰雪坡上踹出一个个雪窝。坡度从五十度渐渐增大,最后达
七十多度。我的脚一次又一次地滑脱,一点工具没有,我只
能让身体尽量下压,然后听天由命。我滑下去,雪在我屁股
后面缓缓堆积起来,最后把我阻住。于是我又继续横切。一
分钟又一分钟,一小时又一小时,在陡峭的冰坡上我无法休
息。冰面也越来越硬,雪鞋要猛踢三四次才能踢出一个仅能容纳鞋尖的小窝。脚不停地打滑,我浑身疲软无力,连弯曲手指都做不到了,实在不行了,我就把脸贴在冰上,喃喃地祈祷。
好多次,我想干脆松开手,滑下去。如果幸运的话,下面是一个缓坡,那就能活下去。不然就让死亡来解脱这无尽的痛苦的吧,为什么不试一试,可我一遍又一遍否定了自己。冰川被一点点越过去了。我不知道走了多长,也不知道还有多长。黑色岩石距我越来越近,终于距我只有不到二十米了。我的心跳得更加厉害了,就要成功了。摹然,一道八十度的硬冰川出现在我面前。我愣住了,没有冰镐、冰爪,我没法从一面竖着的镜于上走过去。从上。下绕也是几乎不可能的。难道离生存只有二十米了,我却永远也无法到达了吗,正在我陷入绝望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几声隐隐的呼喊,我以为是幻觉,可声音越来越近。我紧贴在坡面上,小心地回过头。在陡峭的山脊下,三个黑点正在巨大的冰川上向我移动。我感到一阵兴奋,可是却丝毫没有放松。我并不敢完全依靠他们。
三个黑点到了山脊根部。一番大喊大叫之后,终于建立起了联系,是雪山乡的三位藏胞,在他们的指导下,我坐在冰坡上,一点点向下挪。向左、向右、再向左一点,好了,现在只差最后一个陡坎了。五、六米高,在陡坡左边就是一个大裂缝。我停了一会,仔细观察,我必须沿一个弧形滑下,不然得掉进裂缝。我看不见他们在哪里,我闭上眼睛,把该做的动作又默想了一遍,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松开了手。
滑动速度快得难以想象,我根本来不及看只能凭着感觉,不停地推雪,突然,一根绳子一下勒住了我,我立刻失去了平衡,头部朝下,向裂缝冲去,在这一刹那,一个人影从地上扑起,死死抱住我的左脚,拉住了我,把我带回了人间。
我抬起头,三张诚恳欢欣,饱经阳光的脸正关切地望着我。我说不出话来,七日六夜后,泪水第二次流过了我的脸颊。
(全文完)
......
事后,队员王军标经搜寻无结果,认定遇难。
孙平随身携带有一卷胶卷,被当地公安部门用于取证。
两年以后,这些照片回到孙平身边。照片记录了山上发生的一些情况。 随后,孙平得到了由中国登山协会颁发的阿尼玛卿II峰登顶证
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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