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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孟的暮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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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孟的暮春 SHANGHAILITERATURE 老孟在四十二岁那年突然被老婆朱梅休了。 这让师大的人有些不理解。虽然,老孟是个有些窝囊的男人,人木讷,课上得糟糕,曾经被学生从讲台 嘘下来过。但这在师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羞辱。师大的男人本来就分两种,一种是铁齿铜牙式的,总是 一杯茶,一本书,往讲台上一站,就开始舌吐莲花,两节课下来,教室里的女生差不多有一半被倾倒了。还 有一种,便是老孟这样的,是闷嘴大葫芦,上课就结巴,一个概念,他叽里咕噜地讲了半天,学生倒比他没 讲时更糊涂了。这样的老师,学生们通常是嗤之以鼻的...

老孟的暮春
SHANGHAILITERATURE 老孟在四十二岁那年突然被老婆朱梅休了。 这让师大的人有些不理解。虽然,老孟是个有些窝囊的男人,人木讷,课上得糟糕,曾经被学生从讲台 嘘下来过。但这在师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羞辱。师大的男人本来就分两种,一种是铁齿铜牙式的,总是 一杯茶,一本书,往讲台上一站,就开始舌吐莲花,两节课下来,教室里的女生差不多有一半被倾倒了。还 有一种,便是老孟这样的,是闷嘴大葫芦,上课就结巴,一个概念,他叽里咕噜地讲了半天,学生倒比他没 讲时更糊涂了。这样的老师,学生们通常是嗤之以鼻的。当然,如果遇上性格铁腕些的老师,学生们也就背 地里发发牢骚,当了面,也是毕恭毕敬的。别看学生们年轻,其实也圆滑着呢,晓得柿子要挑软的捏的道 理。再或者,这个男老师长得帅,也行,女生们会生出怜香惜玉的情怀。这非常重要,因为班上的舆论力量, 主要在女生这儿。实际上是女生在操持老师名誉的生杀大权。可不幸的是,这些优秀的品质,老孟一样也 不沾边。这就莫怪学生们无情无义了。 但这并不说明朱梅就有资格抛弃老孟。老孟是窝囊的,可朱梅这个女人,也不怎么样。如今说一个女 人不怎么样,当然是指她没有姿色,至于有没有女德的问 快递公司问题件快递公司问题件货款处理关于圆的周长面积重点题型关于解方程组的题及答案关于南海问题 ,那是古人在意的事情。朱梅单眼皮小眼睛,几 乎淡到没有的眉毛,还长了一张鸟一样的脸。这样长相的一个女人,即使穿了最华丽的衣裙,从最繁华的 街道走过,估计也引不来浮蜂浪蝶。所以,一个有些窝囊的男人,一个不怎么样的女人,按说,这样的婚姻 是最稳妥的。 可世上的事谁说得定呢?最稳妥的婚姻偏偏不稳妥了,最不可能出事的女人偏偏就出了事———四十 岁的朱梅老师做出了一件石破天惊的事,竟然抛下一切跟一个男人跑了,而且这个男人还不是一般的男 人,这个男人是她的学生,一个非洲留学生,年轻,高大,体格如种马一样强壮。 这就颇耐人寻味了。朱梅老师为什么能如此不管不顾地跟一个黑人去陌生的非洲?她也不是那种一 惯好风流的女人,之前也从来没有过孟浪的名声,为什么突然会有如此骁猛的行为呢?只能说明一个问 题,老孟在那方面一定不行的。四十岁的女人,正是虎狼之年,朱梅肯定被逼急了,忍无可忍之下,才做出 了这种事。黑人在这方面据说都是很厉害的,朱梅老师一旦尝到了甜头,哪有回头的道理?师大的老师恍 然大悟,难怪他们结婚这么多年还没有孩子。难怪朱梅的鸟脸长年总是憔悴且郁郁寡欢。原来问题出在老 孟这儿。师大的人现在看老孟便有些意味深长了。 好在老孟看不见。老孟是个深度近视,向来不看别人的脸色。老孟走路时只看脚下的路,或者路边的 树,或者路边的花。总之不看人。别人看见他了,想招呼一声。如果果真只招呼一声,那十有八九老孟听不 见,总需三两声孟老师孟老师之后,老孟才会有反应,且每次都是吓了一跳的样子。时间一长,别人也懒得 理他了,路上看见他,权当没看见。同事们这样,学生们也这样。大家的关系,都是不会说话的树的关系。但 这是以前,朱梅还没走。朱梅没走的时候,老孟是棵树,悄无声息地湮没于千万棵树之中。或者说,是一个 隐身人,无声无息,无影无踪。但朱梅一走,情况就起了变化,老孟做不成树了,不仅做不成树,而且还成了 戏台上的名角儿,所有的眼睛都盯上了他。男人们看见他,要说几句话。当然不是说朱梅,也不是说什么安 慰的话,只说些学校的事儿,或者议论一番时事。这些事情老孟其实不感兴趣,只能嗯嗯啊啊在一边敷衍。 但这没关系,男老师们哪里真想和老孟聊天呢?不过是借个机会让老孟在面前站一站,好有意无意地瞥几 眼老孟的裆部。朱梅跑了,老孟的裆部一时成了师大的男人们要研究的对象。女人们看见老孟,也要说几 句,当然方式是更含蓄的,她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去看老孟的裆部,一是因为不好意思,再者呢,她们对老孟 的裆部也不关心。说实话,她们更关心的是朱梅,以及那个非洲年轻男人的裆部。真是咬人的狗不叫,朱梅 看起来是那样一本正经的女人,怎么教一个非洲学生的汉语能教到床上去呢?这中间要如何起承转合?朱 梅离开师大的前两个月,容光焕发,简直有枯木逢春的意思。这也让师大的女老师们十分吃惊,难道女人 的气色果真和性生活成正比么?不然,为什么朱梅从前那么萎靡而之后却面若桃花?可这样的论题自然不 老孟的暮春 ◎阿 袁 老孟的暮春 59 SHANGHAILITERATURE 老孟的暮春 方便和老孟探讨。她们再好奇,也只能王顾左右,说说 教室门口初开的桂花,说说食堂糟糕的饭菜。有时她 们也试图教会老孟做一两道简单的菜,好对付眼前单 身的生活。比如蒸蛋羹,比如莲藕炖排骨。女人们在教 老孟这些的时候,倒生出几分真心真意的关怀。 不过,眼下最关心老孟的要算老孟的邻居马芬 老师。马芬老师关心老孟的动机和别的女老师有些 不一样,别的女人接近老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想借和老孟闲话家常的机会,让老孟说出一些他和 朱梅的生活细节。但马芬不是,或者说,马芬不全是, 马芬当然也想知道一些朱梅的事情———这是女人的 天性,一个女人红杏出墙了,另外的女人们会变得十 分激动。马芬也是激动的,可马芬激动不仅仅为自 己,还为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她的 关于同志近三年现实表现材料材料类招标技术评分表图表与交易pdf视力表打印pdf用图表说话 pdf 妹陈朵 朵。陈朵朵是个离婚女人,好多年一直带着孩子单 过。她的母亲,也就是马芬的姨妈,总是要马芬替朵 朵在师大物色一个再婚的对象。姨妈说,千朵桃花共 树生。你做姐姐的,小日子过得花一样美,忍心看你 妹妹在那儿苦着?马芬的母亲也埋怨马芬说,师大那 么多男人,难道就没有一个可以做朵朵的老公?这是 老太太在胡搅蛮缠了。师大两只脚的男人是不少,可 多数两只脚的男人后面,还有两只脚的女人,就算没 有后面的两只脚,也还有局限性,太老的不行,太少 的不行,这样掐头去尾下来,还能剩下几个?马芬绞 尽脑汁,也想不出哪一个和朵朵能般配。两年前马芬 倒是给陈朵朵介绍过一个,是财会处的贾处长,老婆 得癌症死了,要续弦。马芬赶紧让自己的老公孙东坡 去说了,两人见了几面,双方都有些意思。可最后还 是不了了之。不为别的,就为陈朵朵有个儿子。贾处 长在师大好歹算是个能人,有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 有一辆东风雪铁龙车,还有一个大学刚毕业留在外 地工作的女儿,就是没有一个继承家业的儿子。如果 娶了陈朵朵,那有些问题就很微妙了。陈朵朵的儿子 才读初中,两人结婚后,她的儿子当然也是他的儿 子,那么,他要供他读高中,读大学,说不定,还要为 他买房娶老婆,这事有些冤枉了,贾处长权衡再三, 还是决定放弃了。尽管也留恋陈朵朵的几分姿色,可 毕竟是四十好几的人,又在官场混了多年,考虑起问 题来,当然会持一种更现实的态度。 但老孟应该会不一样。马芬想。老孟是个有些迂 的书生,不懂人情世故,这正好。马芬决定找个机会 和老孟说说这个事。但马芬的老公孙东坡却不同意, 孙东坡说,你没听见别人的议论么?马芬说,什么议 论?孙东坡促狭地笑笑,不作声了。马芬啐他,说,都 是乱嚼舌根子的话,你也信?孙东坡说,这可不好说。 朵朵不过三十六岁,还是女人的好年华,你可别害了 她。马芬说,这是什么话,行不行的,回头陈朵朵自然 知道。我不过给他们牵个线。但孙东坡还是觉得不 妥,孙东坡说,人家朱梅才走几天哪,躺过的被窝还 没凉呢,你就去张罗这个事,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 马芬想想也是,心急喝不得热豆腐,倘若人家老孟还 在沮丧的情绪中,一口回绝了自己,反而坏了朵朵的 事,不如等等再说。马芬一边等,一边注意和老孟联 络感情———从前两家虽然门对门住着,却几乎没有 来往的。可现在不同,朱梅走了,马芬作为邻居,关心 关心独居的老孟,合情合理。再说,老孟不是别的男 人,一个已婚女人关心别的男人,旁人或许会往深了 想,但关心老孟,那关心就只是关心,不会有别的意 思。但关心老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周末了,马芬 说,老孟,我家今天有人送了一些大闸蟹来,过来和 孙东坡一起喝杯啤酒吧。老孟不置可否,只说,谢谢, 谢谢。等马芬的一桌酒菜都齐了,去敲老孟的门,老 孟的一碗方便面却吃得差不多了。这让马芬有些生 气。下一次她家包了荠菜虾仁饺子,她又去请老孟, 老孟还是说,谢谢,谢谢。却总是千呼万唤不过来。马 芬没 办法 鲁班奖评选办法下载鲁班奖评选办法下载鲁班奖评选办法下载企业年金办法下载企业年金办法下载 ,只能盛一碗给他端过去。心里却是有几分 窝火的。她本来打算老孟过来三两次之后,把陈朵朵 也叫过来的。这样,自然而然的,两个单身的男女就 认识了,至于结果如何,那是陈朵朵的事,她管不着 的,反正她尽了力,在姨妈那儿就算交了差。可谁晓 得,老孟是这么个塌台的人。 依马芬的脾气,她几乎要撒手不管的。这么木头 木脑的男人,这么不识抬举的男人,活该过着形单影 只的生活。难怪朱梅要抛下他,和一个黑乎乎的男人 跑到非洲去。可马芬现在却撒不了手,因为姨妈几乎 一天一个电话来催———这也怪马芬嘴快,上次她回 母亲那儿,忍不住把老孟的情况说了说,结果,两个 老太太简直闹成了树上的两只老喜鹊。能不闹么?老 孟的条件,说起来,真是没得挑。在大学当老师,副教 授,房子也有,年龄也合适,最重要的,离婚后竟然没 有孩子的拖累。这样的再婚对象,真是打着灯笼也难 找了。长相差点有什么关系,没缺胳膊没缺腿,什么 也不会耽误。再说,男人长得俊,容易生是非,陈朵朵 的前夫不就是因为皮相好么,才有事没事在外面招 摇。至于性格糯些绵些,也不打紧,离婚多年后的朵 朵,已成了惊弓之鸟,太凌厉的男人,恐怕还吃不消。 所以,老孟的条件反是恰到好处,该有的都有,不该有 的都没有。姨妈现在唯恐夜长梦多,被别人抢了先。 马芬忍不住想笑。谁抢先哪?这么个男人。可让 马芬吓一跳的是,真有人就抢了先。是经济系的江雪 雪老师。这消息是马芬在菜市场听楼下的杨老师说 的。江雪雪有个妹妹,叫江小白,也不知是结过婚的 还是没结过婚的,反正之前一直在南边如浮萍一般 漂着,没人知道。去年回来了,一直住在江雪雪家。杨 中篇小说 60 SHANGHAILITERATURE 阿 袁 老师说,江雪雪家的房子也不大,总有个女人在自己 眼前在老公眼前晃悠,多别扭,虽说是妹妹,到底还 是不方便。听说上星期六江雪雪请老孟去她家打牌 了。本来,江雪雪家打牌的还不都是经济系的那帮老 师,什么时候请过老孟呀?明摆着,这次是为了她那 宝贝妹妹牵线。 江雪雪的妹妹江小白,马芬见过。是个十分打眼 的女人,染了酒红的头发,涂了酒红的眼影,指上也 总有宝蓝色或者玫瑰色的细碎的小花瓣。总之是个 妩媚的女人。只是这妩媚和师大的风格有些不搭调, 师大的女人也不是没有妩媚的,但那妩媚是眉里眼 间的妩媚,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妩媚,如韦庄的 词,初读之下,是清水出芙蓉,再细细寻味,却也是千 树万树梨花开的风情。但江雪雪的妹妹,却完全是温 庭筠的风格,浓妆艳抹的,软肉温香的,华丽是面上 的华丽,风情亦是面上的风情。老孟虽然迂,却总还 是文化人。不至于看上这样的女人。马芬冷笑。 可孙东坡不以为然。孙东坡说,男人看女人,和 女人看女人,根本是两回事。你看江雪雪的妹妹不怎 么样,说不定在老孟的眼里,人家是如花似玉。审美 是要陌生化的,正因为气质不一样,两人隔得远,所 以才更有吸引力。 这话由不得马芬不信。广州路上有家兰桂坊,招 牌上是美容店,其实大家都知道那是青楼,里面的小 姐个个看起来都是江小白这个样子的。从前马芬以 为去那儿的男人,都是些肠肥脑满的生意人。结果 呢,中文系的老杜就在那儿出了事。之前谁能料到 呢?那样风流倜傥阳春白雪的一个学者,成日里躲在 书斋里研究王维和陶渊明的精神境界,没想到,研究 来研究去,却把自己的精神研究堕落了———竟然跑 到兰桂坊的包厢里去和一个妓女胡搞,被自己的夫 人捉个现形。这让师大的女人愤怒,也不解,姑且不 论道德的事,单就审美的角度而言,兰桂坊的女人哪 里又上得了台面呢?可见男人在女人这个问题上,倒 真是能上能下,雅俗共赏的。 如果这样说,马芬对江小白看来还不能掉以轻 心。这不难,马芬说,不就是约老孟打牌么?她江雪雪 能约,我们也能约。回头你就去老孟那儿打个招呼, 就约在这个周末,把朵朵也叫来。怎么说,我们也是 近水楼台先得月。难不成还真被江雪雪抢了先? 老孟爱打牌,且不是一般的爱,是有些沉溺的那 种。按说,像老孟这样孤僻的人,应该选择孤僻的娱 乐方式,比如看书或看影碟,比如在网上和人下棋, 再比如,半夜里去青山湖钓鱼。但老孟偏偏喜欢打牌 这种集体的娱乐。这种娱乐方式有些为难老孟 了———因为打牌总要约角儿的,至少要四个人,才能 凑一桌。可老孟这样的性子,哪会开口约别人呢?只 能学战国时的那个宋国人,守株待兔。周二系里开例 会,会后有时老师们会打打牌。想打牌的老师一旦做 完手头的事,一般会大声叫嚣,打牌,打牌。但老孟从 不开口的,老孟表明想打牌的方式是坐在牌桌边死 等———只要那些平日打牌的老师没有起身回家,老 孟就决不先回家。一般情况下,都是能等来牌局的。 不过,人要恰到好处,要不多不少,少了,开不了桌, 多了,轮不上老孟。轮不上老孟不是因为老孟的牌技 差———老孟算牌的技术还是可以的,但他不善于和 别人配合。打牌是最讲究合作的,尤其在师大,牌风 不好,同一边的人总想法子互通声气的。有什么牌, 或没有什么牌,言语间,或眉里眼里,总能把陈仓暗 渡了。可老孟却总是埋着头孤军奋战的,既不和人连 横,也不和人合纵。别人的眼珠子转得再圆,对老孟, 也是白圆了,老孟一概视而不见。所以和老孟做一边 的人,十有八九要钻桌子的。钻桌子当然不甚要紧, 关键是那过程,让人痛苦。如果牌不好,走下风,输了 也就输了,可有时是一手好牌,也因为老孟,最后被 别人杀得落花流水片甲不留。这就让其他老师忍不 住要骂娘了。于是,不到万不得已,老师们是不愿和 老孟做一边的。即使这样,老孟也不生气。能上桌固 然好,上不了也没关系,老孟就站在边上看,看到曲终 人散,老孟依然意犹未尽。有时哪位老师接了电话半 路突然要走,边上的老孟这时就派上了用场。老师们 开玩笑把这叫做续弦。续弦就续弦,老孟不嫌弃。不仅 不嫌弃,而且还有几分喜出望外的、受宠若惊的。这使 得师大的老师有些看轻老孟。知道老孟在这方面,没 有骨气得很,几乎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所以,当马芬让孙东坡给老孟打电话约这个周 末打牌时,老孟极爽快地就答应了。马芬想,自己真 是糊涂呀,竟然请老孟吃什么大闸蟹荠菜饺子,费半 天工夫,人家老孟未必领自己的情。钓什么东西用什 么饵,这原不能错的。你钓猫用肉骨头,钓狗却用鱼, 结果当然是白费工夫。还是人家江雪雪精明,一上来 就能投其所好。十指如莲,一挠就挠到了老孟的痒 处。到底有个风尘中走过的妹妹在一边指教,对待男 人的手腕,确实非同一般。或者风月这东西,是骨子 里的东西,妹妹身上有,姐姐身上说不定也有。只是 在高校,因为水土的关系,这样的气质或者才华生生 被埋没了。马芬想。这样的心思其实有几分恶毒了。 但想到自己虽然和老孟门对门住着,这步好棋却让 江雪雪抢了先。马芬还是忍不住有些薄愠。 朵朵依然是个美人。三十几岁的朵朵盛妆之后 还是明艳艳的像盏灯笼,能晃花了男人的眼睛。但朵 朵以前是不化妆的,小学老师陈朵朵离婚以前是个 老孟的暮春 61 SHANGHAILITERATURE 老孟的暮春 素面朝天的美人。总是清清爽爽,如一碟小葱拌豆 腐,青是青,白是白,没有一丝杂色。可自从她老公姘 上了个妖娆的妇人之后,她一向朴素的审美观陡然 发生了变化,几乎一夜之间,她也变成了一个妖娆的 妇人。小葱拌豆腐生生地变成了麻婆豆腐,加了青 蒜、姜末、花椒粉,加了料酒、豆瓣酱和干红辣椒碎, 倒是五颜六色了,倒是姹紫嫣红了———反正如今朵 朵是成了心要让别人看不出自己本来的颜色。单身 多年的朵朵现在有些胆怯的,有些不自信的,想要借 了别的力量,来撑撑场面。朵朵的这个意思马芬其实 是明了的,都是女人,且都是到了暮春即将凋零的年 纪的女人,有什么看不懂呢?尽管马芬没有朵朵的遭 遇,可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没挨过凌迟就不 知道凌迟痛吗?自然也知道的。虽然这知道是隔靴搔 痒般的知道,是纸上谈兵般的知道,没有切肤之感, 可总比不知道强。所以,知道了这意思的马芬十分心 疼朵朵。一个女人心疼另一个女人的方式一般都是 语言上的心疼,说几句得体的奉承话,说几句自己的 不如意,又说几句女人间的细细碎碎。总之,绕来绕 去,无非是想为对方温温胃,驱驱寒意。但孙东坡的 反应和马芬却是不一样的,马芬是心酸,孙东坡亦是 心酸,可两种酸却是不一样的酸。孙东坡的酸是山西 陈醋———这倒不是说孙东坡对朵朵有那个心思,所 以吃上了老孟的醋,而是替朵朵委屈。想当年陈朵 朵,是如何骄傲,就老孟这样委琐的男人,哪会放在 眼里?可如今倒好,落草的凤凰不如鸡,反要涂脂抹 粉地送过来给老孟看。这让孙东坡简直有些愤愤不 平,想,他老孟倒好,跌了大跟头却捡个金元宝,因祸 得福了。这个朱梅都不要的窝囊男人,现在却有两个 美人抢了,有意思,有意思得很哪! 但老孟对这意思却浑然不觉。都说情场失意赌 场得意,看来是真的,离婚后的老孟手气特好,可以 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对方有好牌,他就有更好的 牌,自己牌差,对方的牌就更差。这种前所未有的好 运气鼓舞了一向萎靡的老孟,他的表现差不多都有 些轻浮了。他本来是不苟言笑的,现在却眉飞色舞起 来。朵朵说,孟老师,你牌拿拿好,马芬在偷看你的牌 呢。听那意思,马芬知道朵朵是同意和老孟交往了, 既这样,马芬就要做些穿针引线的工作,所以,她眉 毛一挑,大叫道,陈朵朵,好歹我还是你的表姐,你怎 么胳膊肘往外拐呀?朵朵说,咦,怎么是往外拐?现在 我和人家孟老师是一家。马芬说,哦,原来你和孟老 师是一家。马芬的那声“哦”,是唱腔,有平仄的,有跌 宕的,这意思明显丰富了。朵朵的脸微微地红了,拿 眼去瞟老孟,老孟看着自己的牌,嘿嘿地笑,说,她这 是垂死挣扎。八十万大军都兵临城下了,偷看还有什 么用?这话有几分风趣了,有点不像老孟平日的风 格。这说明老孟起了兴,起了兴的男人和平日都是有 些不一样的。只是话锋一下子又被转回到了牌桌上。 马芬不知老孟是真傻还是装傻,怎么说,他也是四十 多岁的男人了,怎么会听不出女人言语里的风月呢? 或者听出了,故意不接招,因为没看上陈朵朵?这也 不太可能,老孟看上去似乎不是个挑肥拣瘦的男人, 再说,能和朱梅结婚且同床共枕十几年的男人,又怎 么会看不上陈朵朵呢? 当然不会。穿麻褐衣衫的人凭什么嫌弃绫罗绸 缎?吃青菜豆腐的人凭什么嫌弃鱼翅燕窝?没逻辑 的。因此,马芬对朵朵和老孟的事,还是十分乐观。朵 朵也这样。她乐观倒不是因为自己是绫罗绸缎和鱼 翅燕窝———一个离婚多年的女人,断没有这样荒谬 的心思。这些年她见过多少男人了?断断续续的,应 该有一打了吧?这些个男人,也不管自己是什么阿猫 阿狗,一上来态度都是有些傲慢的,因为她有儿子, 因为她是一个有儿子的离婚女人,就成了饭桌上隔 夜的饭菜,男人的筷子拨来拨去,就是不把她搛到碗 里去。最初面对男人这样的态度,她还会因愤怒而拂 袖而去,可拂袖了几次之后,她自己就悻悻作罢 了———不作罢又如何呢?那些男人根本不在乎她的 拂袖,完全持一种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她只得委屈求 全了。有两个,后来还委屈到了床上。这是曲线救国, 女友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身子亦套不住 再婚对象。这话朵朵是半信半疑的,不过,她现在也 想开了,反正自己的身子闲着也是闲着,不用,也白 荒了。一个离婚女人,难不成还要替谁守身如玉?笑 话!不仅不用守,她反想给前夫戴几顶绿帽子的,虽 然这是亡羊补牢,有些晚了,可前夫竟然还是在意 的。这在意其实是让朵朵有些恨的———她如今和他 有什么相关呢?就算她堕落成了潘金莲,堕落成了兰 桂坊的那些风尘女子,和他本也是不碍的。然而前夫 的这种不合身份的嫉妒,也让朵朵暗暗地生出一丝 希望———不是希望和他重归于好,男女的情意一结 束,就如泼出去的水,就如开败了的花朵,从来都是 风萧萧兮易水寒,从来都是花谢花飞飞满天。上了 路,就是被黑白无常拘了,往奈何桥上走,再没有生 还的道理。她只是希望能借此报复前夫,以及那个把 前夫勾引走的妖娆女人。原来她以为自己是个手无 寸铁的女人,没想到,自己也是有把鱼肠剑的。男人 的霸道成全了她。既这样,她何不顺手抄起这把鱼肠 剑?有几次,他过来看儿子,不无挑衅又十分好笑地 过问她现在的生活,她不恼,细细地和他说起那些个 男人,说到那些男人的轻薄,说到那些男人对儿子的 嫌弃,她斟酌着言词,其实也添枝加叶地创造些情 节。前夫的脸便在她的叙述之中一点点地青白了。她 努力地隐藏起自己的快乐,做出忧伤的样子。他试探 中篇小说 62 SHANGHAILITERATURE 着过来抱住她,她本能地,要推开他的。然而却没有。 她现在是百尺钢化作绕指柔了,那些阿猫阿狗般的 男人,别的没给她,倒是教会她如何做女人了。三十 六岁的离婚女人除了儿子一无所有,还骄傲什么?还 拒绝什么?即便万般不愿,也要用温柔的方式。上善 若水,她差不多悟道了。何况,他现在是那个妖娆女 人的老公了,那么,她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 身。既然那个女人让她的婚姻华年夭折,那么,有可 能的话,她也要让她的婚姻死于非命。 所以,朵朵现在对男人的政策都是怀柔的。即便 暗地里是铁石心肠,面上她亦十分婉转。对前夫是这 样,对老孟也这样。要说,老孟这个男人,如何会打动 她的暮春之心呢?她是见过了繁华的,有过花红叶绿 草长莺飞的华年。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能有老孟 这样的枯枝败叶就不错了。再说,老孟可不是一般的 枯枝败叶,人家是大学老师,是教授,所以,这枯枝败 叶几乎就是冬虫夏草了,尽管看上去不怎么样,其实 呢,却养生的。三十六岁的离婚女人看起男人来,繁 花落尽,去芜存菁。 但老孟不看朵朵,老孟只看牌。马芬说,孟老师, 难道你在你的牌里能看出花来么?老孟抬起头,问, 看出什么花?朵朵自然知道马芬的意思,也知道老孟 没有意会马芬的讽刺,便嗤地笑出声来,说,马芬你 好笑不?打牌又不是踏春,哪里看得出花来?孙东坡 一直是冷眼旁观的,这时也忍不住插嘴说,那可不一 定,在书里能看出颜如玉、千钟禄。在牌里自然也能 看出牡丹花。马芬说,哦,怪不得孟老师一直盯着牌 看。老孟又嘿嘿地笑,说,出牌,出牌。兜了一圈,又回 到了牌上,这是老孟的本事。纵然别人千回百转,到 他这儿,统统都要回到牌这儿。他们只好接着舍命陪 君子了。他们的牌局是从七点多钟开始的,打了两 圈,都夜里12点多了,老孟还在兴头上。孙东坡有些 坚持不住了,不停地打哈欠,又不停地去看马芬。马 芬不理他,说,要不我去煮些汤圆,吃完之后咱们再 打一轮?朵朵看老孟一眼,那意思是要老孟开口说 走———她在表姐家玩,也算是半个主人了,真正的 客,是老孟。但老孟不作声,看样子是同意接着干。这 让朵朵有些为难,她自然是想让老孟尽兴的,可再打 一轮的话,就到后半夜了。朵朵想,老孟这个男人,看 来果真是不看别人眉高眼低的。她只好说,要不下个 周末吧?下个周末我再来?孙东坡赶紧说,对,对,下 个周末我们再接着较高低。老孟这才死了心,一边说 着好,一边朝门口走去,准备换鞋回家。马芬说,孟老 师,你别忙着跑呀,你帮我送送朵朵吧,老孙他要上 厕所。 老孟只得下楼来送陈朵朵。马芬这样辛苦张罗 到半夜,如果没有最后这一出,那戏文岂不是太失败 了么? 接下来的几个周末老孟都是在马芬家过的。马 芬实行的是连环约,这个周末约下个周末,下个周末 呢,又约下下个周末,一环扣一环,让别人插不了手。 而这正是马芬要的效果,马芬想,任你江雪雪江小白 有十分的手腕,我也要让你们使不出来。马芬现在是 和江家姐妹较上劲了!当然,这较量是在暗处,江雪 雪不知道,师大的老师们也不知道———老孟就住在 对门,来来往往的,都不必落了别人的眼。这样最好, 师大的老师都是眼镜蛇,眼毒,嘴也毒,有意无意说 出几句闲言碎语,就能致人半死。她这次可是想避嫌 的,上次因为撮合朵朵和财务处贾处长,没有成,已 经有些失了颜面,如果这次和江雪雪争老孟做妹夫 的事,再被别人知道,岂不让师大的老师笑掉大牙? 所以,马芬这次多留了个心眼,让江雪雪去明修栈 道,而自己暗渡陈仓。 当然,渡不渡得成,且要看陈朵朵的水性。依孙 东坡看,陈朵朵现在简直是凌波微步的何仙姑。老孟 的茶刚浅了两分,陈朵朵赶紧起身续了;老孟手上的 水果还没有吃完,陈朵朵的纸巾就递了过去。那份殷 勤,和贾宝玉身边的袭人也差不多。这让孙东坡有些 看不过,想陈朵朵当年也是个被人侍候的主,怎么一 离婚就染上了婢的习气,有几分下作了?马芬却不这 样想,女人的姿态就如京剧里的水袖,男人总是看不 懂的。朵朵对老孟好,就如农妇在六月天给自家的猪 扇扇子,表面是猪乐得哼哼,其实呢,还是为自己打 算。看老孟那样子,似乎也是十分受用的。只是不知 他是因为牌受用,还是因为朵朵受用,马芬好奇,想 问问朵朵———老孟在半夜里也送她好几次了,两人 到底有没有衍生出一些男女之间的那种情意?或者 你干脆向老孟挑明了,孙东坡怂恿马芬说。几个星期 的车轮战下来,孙东坡有些烦了。但马芬现在却不肯 向老孟挑明了。她怕打草惊蛇。朵朵现在是以挑花绣 朵的态度来对待老孟的,她一个边上人,更不好鲁 莽。万一因为自己的不慎而坏了朵朵的事,岂不糟 糕?她现在真想朵朵能成为自己门对门的邻居。当 然,比马芬更想的是她的母亲和姨妈,这两个老太太 一直吵着要见见老孟,但马芬一直不让。有一天马芬 下课回家,正撞见两个老太太在楼道口鬼鬼祟祟地 转悠,吓一跳,赶紧把两个老太太拽回家,把门一关, 威胁她们要撂挑子,两个老人这才灰溜溜地回了家。 马芬现在不想节外生枝,她要瓜熟蒂落,要水到渠成。 郁闷的是江雪雪。她原以为自己是掐住了老孟 的七寸的,却没想到这个牌痴会几次三番地约不来。 蹊跷,确实蹊跷。难道他听到了什么流言?或者不喜 阿 袁 老孟的暮春 63 SHANGHAILITERATURE 老孟的暮春 欢小白的轻浮样子?这是很有可能的。她早就交待过 江小白,要她庄重些,庄重些,大学里的男人比不得 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可她就是不听,偏要穿成 那鬼样子。巴掌大的T恤衫那么小,一抬手,连肚脐 眼也掩不住,裙子又薄,隐隐约约的,简直能看见内 裤了。这样子谁看得惯?就是她这个当姐姐的,看了 也脸红,更莫说人家老孟了,不被吓跑才怪呢。本来 就是从广州那个是非之地来的,应该夹紧了尾巴处 处避些嫌疑才是,可她倒好,唯恐别人不知道似的, 整日里花枝招展。既这样,还回来干什么?何不就在 外面混,也省了她这个姐姐的烦恼。真是个拎不清的 女人。看起来也是眉清目秀,可其实呢,一肚子枯草 败絮。浑浑噩噩就如那朝生暮死的虫子,从来也不晓 得为自己人生作长远打算。该读书时不正经读书,该 恋爱时不正经恋爱。男人如走马灯一样,在她身边 转,到最后,却没有一盏灯,能成为她生命里的长明 灯。三十出头的女人了,谁这时候还没有自己的家? 可她好,还在把姐姐的家当自己的家。她也不想想, 姐姐的家能是自己的家吗? 可江小白不管这些。照样穿着睡衣在屋子里晃 悠,照样把雪白的脚搁在茶几上,剪她那涂得红红绿 绿的脚趾甲。她知道江雪雪看不惯她。看不惯是两个 人相处的时候,当了外人的面,她总是对她好的——— 这是知识分子的做人方式,做人如同做戏,甩水袖一 般的,要生生地把外人晃得眼花缭乱。她老公也这 样。不过人前人后的态度和江小雪正好相反。在人前 倒是对她冷冷的,尤其有江雪雪在,他更是爱理不理 她,可一背了人,就变着法子讨好她。偷偷地给她买 香水和口红,给她买“啃啃香”鸡翅和糖炒栗子。她不 戳破他,男人都这样,不就是垂涎她的身子吗?有时 她就由了他,在过道上走廊里,摸一下搂一下的——— 在人屋檐下,总不能一毛不拔的。再说,她也喜欢背 了江雪雪和姐夫鼓捣些小动作,不是因为喜欢姐夫, 而是因为不喜欢姐姐。她最见不得江雪雪那种自以 为是的样子。总以为自己的人生珠圆玉润,总以为自 己的婚姻溜光水滑。狗屁。有时,江雪雪刚炫耀完,她 就故意摸着黑到阳台那儿去,阳台上有个摇椅,她没 事喜欢坐在那儿摇几下。只要她在阳台上多磨蹭那 么一小会儿,那十有八九,姐夫也会跟过来,到衣架 上拿双袜子,或者到阳台的角落里拿拖把,反正不超 过十秒钟,但十秒钟里,姐夫的手会在她身上做五秒 钟的逗留。这时,她就窃笑———江雪雪还以为自己喝 的是琼浆玉液呢,所以常在她面前作甘之如饴状,可 其实呢,那里面已经有了江小白吐的口水。这怪不了 她。且不论江雪雪的好歹,就算她江小白不想朝别人 的碗里吐口水,她也要有自己的碗哪!说起来,江雪 雪给她找碗倒是积极的,前前后后怕是有五六个了 吧?有学校的老师,有医院的大夫,有银行的科长。这 些人一开始都被她迷得七颠八倒的,但后来呢,个个 又会幡然醒悟浪子回头。金碗也罢,银碗也罢,到头 来,都到了别的女人手里,她到底一个也捧不上。就 连老孟,这个二茬货,被老婆休了的家伙,在她这个 美人面前也做张做致地端起架子来———这都要怨江 雪雪的,是她先看贱了自己的妹妹,别人才跟着看贱 她的。男女之间的事,本来是猫捉老鼠,讲究个进进 退退调戏的过程。她倒好,一味地上赶着,董存瑞炸 碉堡似的往前冲,谁不怕呀? 要不是江雪雪有一天猛然在老孟家里撞见沈单 单,两姊妹还不知道要各怀鬼胎到几时呢。 那天江雪雪到总务处办事,正好经过老孟楼下, 突然心念一动,想到老孟那儿去看看,又是星期五 了,江雪雪要当面约一约老孟,看他到底会怎么 说———这行为本来有些过分的,但对老孟这样的男 人,女人们总会没什么道理地生出一副无所顾忌的 姿态。谁想到会在那儿撞见沈单单呢?是上午十点多 钟,这时候几乎是师大教师宿舍最僻静的时候,有课 的老师上课去了,没课的老师要么在备课,要么在睡 懒觉。若大的宿舍区几乎鬼影都没有一个的。而沈单 单却在老孟的家里。这不能不让江雪雪多心。真是螳 螂捕蝉,黄雀在后。江雪雪恨恨地想。但沈单单怎么 会盯上老孟呢?沈单单是谁呀?是师大屈指可数的几 个女博士之一,是当年和风流倜傥的周副校长传过 绯闻的女人,再如何降贵纡尊,按说,也不至于沦落 到老孟这儿来。但女人是最能看破女人的。当江雪雪 和沈单单的眼睛一碰上,两人就心照不宣了。尽管沈 单单说,她来老孟这儿是为了给老孟介绍保姆的事。 这是不打自招,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所以,沈单单这 样说的时候,一边的江雪雪就笑得意味深长。江雪雪 说,沈老师,那你真是雪中送炭。要知道,如今找一个 好的保姆简直比找一个好老公还难呢!沈单单的脸 刹那间有了一层薄薄的红。江雪雪的脸,之后其实也 红了,却是急的。如果沈单单有意要插一腿的话,那 么江小白的机会就要约等于零了,但江小白不这么 想。江小白不管江雪雪把沈单单吹得如何天花乱坠, 依然宛尔一笑。女博士?女博士有什么了不起!如果 男人真宝贝女博士,那沈单单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在 那儿单飞。江小白对老孟本来是无可无不可的,但既 然有一个女人要和她争这个男人,那她无论如何不 能袖手旁观了。她江小白没别的本事,也没别的爱 好,但唯独迷恋在男人面前和女人争风。一个男人在 一个女人面前,如同一块鸡肋,但在两个女人面前 呢?那就是天下。虽然这天下可能只是巴掌大的天 下,但对江小白而言,也是胜者王,败者寇。 中篇小说 64 SHANGHAILITERATURE 这样的结果出乎沈单单的意料,她觉得自己真 是大白天撞到鬼了。江雪雪怎么那个时候会去老孟 家里呢?她千挑万选以为最安全的时候,却偏偏出了 事。她本来应该夜里去的,但凡掩人耳目的事,不总 是发生在黑夜里么?可她这个人,逆向思维惯了的, 反要剑走偏锋。再说,大白天的,万一在楼道里遇了 人,也好撇清些。谁晓得真会在老孟家里遇到人呢? 而且遇到的还是阴阳怪气的江雪雪。当老孟打开门 的刹那,她简直觉得自己是一只去了壳的蜗牛,惊慌 得只想找个地方藏身。虽说江雪雪也是为老孟而来, 可人家毕竟是为了自己的妹妹,而自己呢,却有自荐 枕席的嫌疑。这到底是不同的。可她又有什么办法 呢?年华已经蹉跎到四十多了———先是被学业蹉跎, 后来又被周文蹉跎。等到觉悟过来,天色都暗了,苍 茫暮色中,有万家灯火,可没有一盏是她的。她本来 以为自己的人生要比别的女人灿烂的,没想到,到头 来,最暗淡最凄凉的却是她。无论多么平庸的女人, 只要她有一个老公,就可以同情她藐视她。这既让她 愤怒又让她万念俱灰。她现在才明白过来,男人可以 先要江山再要美人,或者东边我的美人西边黄河流。 而女人却不行的,女人的事业再飞沙走石,在别人眼 里,也是海市蜃楼,繁华是假繁华,热闹是假热闹。女 人一老,江山弹指即破。箫管笙歌戛然而止。满树花 朵,委于一地。女人的江山其实是男人。男人才是女 人铁打的江山。 四十年哪!整整四十年她和男人一样刀光剑影 戎马倥偬,到处攻城掠地,而别的女人,却翘着兰花 指,四两拨千斤,只回眸那么一笑,人家就倾国倾城 了。沈单单悔不当初。可即便悔青了肠子又有什么用 呢?世间最无情的东西,莫过于年华和男人,都是说 溜就溜的。一旦往前走了,任你驾起十匹马千匹马, 也拉不回头了。只能放下自己的千金之躯了。所以她 去找老孟———找老孟也是负气,也是无奈;也是珍 惜,也是放弃。若在几年前,老孟这样的男人,她半眼 也不会乜一眼的。可此一时,彼一时,现如今最紧要 的,是把自己嫁出去。她知道师大的男男女女都在看 她的笑话,大家端了梯子,齐刷刷地站在墙头,要看 她的绚烂烟火如何阑珊零落,她的美丽人生如何孤 单地收场。说起来师大有多少有做媒癖好的女人?平 日里都是爱做媒胜过爱做学问的,可没有谁为她做 过媒,大伙儿合谋好了一般,一个个三缄其口。要说 这也怨不得别人,女人不都这样么?喜欢雪中送炭, 不喜欢锦上添花。谁叫你沈单单在学问上胜了别人 一头呢?你沈单单不能要了这样,又要那样,占那满 园春色花开并蒂的好。这意思,沈单单懂。沈单单冰 雪聪明,别人的幸灾乐祸,沈单单明镜一般。所以,沈 单单的婚事指不上她们。只能学那杨门女将穆桂英, 亲自披挂上阵了。 只是出师不利,第一次就差点被江雪雪撞个人 仰马翻。其实,她本用不着那么心虚的,她和老孟是 同事,有许多堂而皇之的理由可以去老孟那儿。何 况,她那天也真是为保姆的事而去。保姆叫小青,是 她家的保姆,她用了快两年了,觉得还不错,所以,想 和老孟共享。她用上午,老孟用下午。或者她用下午, 老孟用上午。反正都是一个人,活不多。这事她和小 青商量过,小青没意见。小青有什么意见呢?她巴不 得呢。她的同乡姐妹有好几个都是这样的,有两个东 家,挣两份工钱。反正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赶。她 们在这样花朵般的年龄到城里来做保姆,图什么呀? 不就图多挣几个钱么。之前她还向沈单单暗示过这 个意思呢,可沈单单当时一口就回绝了她。现在不知 为什么,又自己提出来,小青乐得心花怒放。老孟也 没意见。朱梅走后,老孟最大的问题就是家务的问 题。家里的灰尘姑且可以不管,可一天三顿饭总是要 解决的。老孟这个人,平生有两怕,第一怕进教室,第 二就是怕进菜市场,一进菜市场,老孟的头就犯晕。 所以老孟一般都在食堂吃,可食堂在学生宿舍那边, 离他家有点远,而且他又住六楼,没课时在家蜗居的 时候多,这样上上下下地为了一张肚皮折腾,他也 烦。最后只能吃方便面和速冻饺子,可吃多了,胃又 有意见———毕竟他是南方人,有一副南方人的细腻 肠胃,对米饭那玩艺儿,端的是一往情深。所以,当沈 单单在电话里和他说起两家共用保姆的 方案 气瓶 现场处置方案 .pdf气瓶 现场处置方案 .doc见习基地管理方案.doc关于群访事件的化解方案建筑工地扬尘治理专项方案下载 ,他想 也没想,立刻就同意了。这于老孟,其实是反常的,老 孟是个本性犹豫的男人,对什么事情,总习惯沉吟半 天才作反应的。而这次,他几乎算是很果断了。 之后沈单单就带了小青来。沈单单在老孟这儿 反客为主,带小青看厨房,看书房,又看卧室,把房子 的每个角落都看了一遍,就打发小青买菜去了。菜市 场在师大西门口,慢慢地走一个来回,要个把小时。 这时沈单单本来也应该走了,可她哪会走呢?如果现 在走她又何必来?说白了,小青不过是个由头。借了 这个由头她要和老孟建立起非同一般的私人关系来 的。她一边喝着茶,一边和老孟东一句西一句地聊。 老孟一如既往地嗯嗯哦哦,很敷衍的样子,但沈单单 不在乎。和老孟同事十多年了,她知道老孟不是有意 慢待她。他本来就是个蚌一样的男人,除了打牌时会 呈现出半开半合的状态,余时他的两个蚌页几乎都 是关闭的。对沈单单来说,这是老孟的好,倘若老孟 是个嘴贱的男人,是个爱张扬的男人,她万不敢来招 惹他。到时你这边厢还没做下什么呢,他那边流言就 满天飞了。她再也经不起这样的伤害。但老孟伤不着 她。老孟是贝类,圆形的,也柔软。这让她觉得安稳, 阿 袁 老孟的暮春 65 SHANGHAILITERATURE 老孟的暮春 觉着亲。年轻时她喜欢锋芒毕露的男人,那种刀光剑 影,一如满树梨花,让她着迷。然而她离锋芒太近,最 后总遍体鳞伤。———男人的剑,指向的,可不都是身 边的女人?且不说春风得意的男人,即便是气若游丝 如玄宗那样的,也能以帛为剑,让贵妃命赴黄泉;而 气数已尽的西楚霸王,也能以歌为剑,让虞姬魂断乌 江。但她是中了剑毒的,仍且战且退,幻想着有一天 能峰回路转,能柳暗花明,没曾想,这一退就退到了 悬崖绝壁,再没有回旋了,这才幡然悔悟到老孟这类 男人的珍贵。说起来女人也是贱的,千般宠爱最后都 会事如春梦了无痕迹,长记性的,永远是男人的作 践。心如止水的她,如今想要过那种市井男女的日 子,平淡的,没有传奇的,教书、买菜、生一儿半 女———想到儿女,她真是有些急了,一个四十岁的女 人,再蹉跎,真会过了开枝散叶的时机。也奇怪,从前 她对这些真是不在意的,可这一两年,不知为什么, 要命地想要起婚姻和儿女来。别人的男人是她眼里 的刺,别人的儿女呢,也是她眼里的刺。每天一睁眼, 满世界都是荆棘横生,她能怎么样呢?只能投靠老孟 了。本以为老孟这样的男人,是落在路边的酸桃烂李, 是菜市场收摊时的死鱼死虾,只要自己不嫌委屈,就 垂手可得的,谁曾想,行情变了,即使老孟,如今也成 了鲁迅笔下那颗系了红头绳的北京大白菜,又金贵又 抢手,不单她要谋,竟然江雪雪也要谋,这让她几乎有 些惶恐了。她本来已经想刀剑入库马放南山的,可树 欲静而风不止,她不找别人的事非,是非却找上了她, 无奈何,她只能持刀上马,仓促应战了。 那段时间老孟被撩拨得春心荡漾。老孟的人生 本来是单纯的,只有牌,只有书,书在家里的每个角 落,枕边,沙发上,马桶前的窗台上,随时可读,他常 常似看非看的,和书一起度过他的许多时光。当然, 阅读于爱是无关的,只是工作需要,或者说,只是习 惯。就像当年他和朱梅在一起,也没有多少爱的,只 是习惯,只是惰性。老孟这个人,世上爱的东西本不 多的。不像大多数男人,贪,爱酒,爱色,爱荣华富贵, 还爱风花雪月,爱了这个,又爱那个,爱了那个,又爱 这个,没完没了,无休无止。但老孟不,老孟只爱牌。 痴爱牌。有牌打了,人生就是幸福的,日子就是充实 的,倘若一周两周没打牌呢?那他就觉得空落落的, 心里虚得慌。但从前他的周末幸福其实是没什么保 证的,有时同事会约他,有时呢,就不约———人家不 像他,人家的周末总有许多花样的,出去钓钓鱼啦, 或者陪老婆逛超市啦,或者干脆在家备课写文章 啦———大学教授的周末哪能总在牌桌上呢?只有老 孟,巴巴地在家候着,像个应召女郎一样。不过,周末 同事若要打牌还是不排斥老孟的,周末和周二不一 样,周二在办公室,且在会后,一般是速战速决的,而 周末是持久战,需要阵地,而老孟现在单身,在他家 打牌就好比在茶馆打牌———甚至比茶馆还好的,茶 馆有时还人来人往,乌烟瘴气,可老孟家安静,从来 不会有闲杂人来打扰打牌的节奏。而且老孟对牌友 十分慷慨,知道老刘爱喝普洱茶家里就备了普洱茶, 知道老王爱喝铁观音家里就备了铁观音,都是上好 的茶叶,不像老沈,总用茶叶末敷衍大家,每次人去, 他都会说他家的茶叶正青黄不接。大家也不戳破他, 反正彼此彼此。但老孟不同,老孟是根墨西哥油 条———实心的。从不玩那种花拳绣腿的戏法。偶尔有 女老师加入,老孟还会特别备好零嘴儿,不是瓜子或 话梅,而是开心果和杏仁腰果之类。至于饭局,也不 用担心,老孟家虽然没有师母做饭———即使以前朱 梅没和那个非洲男人跑的时候,也从来没有给大家 做过饭的,朱梅要么出门,要么和大家一起吃套 餐———老孟总是从校西门口的“风雅老树”店叫套餐 的,中餐或西餐,由着大家随便点,老沈每次下手都 极狠,不是点黑胡椒澳洲牛排,就是点鲍鱼粥,点得 老沈身边的其他老师都替他不好意思。从前朱梅也 总点这两样,朱梅咬牙切齿,像个外人一样,想把老 孟吃穷,或者吃心疼了。可老孟穷不了,也不心疼,老 孟这时候一掷千金,极有魏晋名士风度的。可即便这 样,老孟的周末,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老孟的每个周末都被塞 得满满当当。老孟幸福得如春天的花儿一样,保姆小 青料理他的物质生活,马芬和江雪雪料理他的精神 生活。他几乎到达了他人生的理想境界。以至于有一 次上课的时候,他竟然对着一个迟到的女生咧嘴笑 了,这是前所未有的———老孟上课,从来都是皱着眉 头的。一个眼疾手快的男同学赶紧用手机拍了下来, 放到了校园网上,照片最初题名为“第一笑”,后来又 易名为“春光灿烂”,这是学生们在调笑孟老师思春 了。因为思春,所以一看见母的,就情不自禁地笑了。 这笑,是本能,和雄孔雀的开屏,和雄螳螂的舞刀,性 质是一样的。孟师母已走了好几个月,一个四十多岁 的鳏居男人,不被憋坏了,才怪。风华正茂的学生们, 推己及人,是如此理解他们的孟老师的笑容的。 这当然是误读。误读文本是学生们常犯的错误, 也是老师们常犯的错误,不奇怪。所以一千个读者就 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贾宝玉 林妹妹。何况三两个老孟呢?学生们看老孟是花痴也 罢,老师们看老孟是阳痿也罢,老孟都不管的。老孟 不单眼睛不好,老孟的耳朵也是时好时坏,有时听得 见,有时听不见,有些听得见,有些听不见。这是老孟 的本事。老孟兀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老孟的世界现 在满园春色,老孟的世界现在活色生香。 中篇小说 66 SHANGHAILITERATURE 最初是朵朵的婉转相就。老孟虽愚,但怎么说, 老孟也是男人。女人的暗示,一次两次可能看不懂, 可三次四次呢,也还是能看出个大意来。朵朵倒是不 说什么的,老孟也不说,两个单身的男女半夜里无言 无语地在校园里行走,其实有些暧昧的。如果他们聊 聊天,说说各自学校里的事情,说说刚才的牌局,这 关系反倒远了。男女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的,有时外 人看着近,其实是远,有时外人看着远,其实是近。但 老孟是个从不挑起话头的人,而朵朵,也端着。她本 来就不是个善于用言语挑逗男人的女人,而半夜里 和一个男人说些没油没盐不咸不淡的话,没意思。与 其那样,还不如沉默着。至少还有难堪,还有暧昧,比 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强。偶尔有摩托车从身边飞过, 或者前面走过来一两个有些形迹可疑的男人,朵朵 就向老孟这边靠一靠,老孟这时倒不躲的,但也只是 不躲而已,决不会趁机做一点儿什么。这是老孟对女 人的一惯态度。老孟这方面奉行的是“二不主义”:不 主动,不拒绝。当年他和朱梅就是这样过来的。朱梅 亲他,朱梅抱他,朱梅半夜里敲他的宿舍门钻到他的 床上,朱梅挽着他的胳膊去领结婚证。当然,两人的 关系每上一个新台阶之前,朱梅其实都等了老孟许 久的,有时一个月,有时两个月,等得朱梅心急火燎, 等得朱梅恼羞成怒,也没用,人家老孟依然没事人一 样的。有几次朱梅都差点拂袖而去了,却终归没去, 去哪儿呢?说到底,以朱梅的长相,再找一个比老孟 好的,也难。只好带着十分的屈辱嫁了。眼下朵朵也 觉得屈辱。她本来描了眉,敷了粉,着了戏服,要和老 孟唱一曲《凤求凰》的,可旦唱了,生却不唱,凰鸣了, 凤还不鸣。这出戏还如何往下演呢?难不成朵朵要生 一句旦一句?要凤一声凰一声?两个角儿一齐来?这 也太糟蹋人了。她陈朵朵现在是落魄了,可再落魄, 也还有底线。她媚眼也抛了,殷勤也献了,半真半假 的怀抱亦送了。还要她如何呢?他老孟就是做做样 子,也应该搂一搂她了。且不谈什么男女的情意,即 便是礼尚往来,也应该的。可老孟恁是袖了手,作壁 上观。由她一个人在台上做生做旦,她真是万分难堪 的,进不甘,退亦不甘。老孟的身子在十月清冷的夜 里,是温热的,这让朵朵斜靠的半个身子也有些微的 暖意。可暖意也只是半个身子的暖意。另外的半个身 子在风中,还是寒飕飕的。穿着单薄的朵朵忍不住, 用自己的左手抱紧了右手。他们俩就用这样有些奇 怪的姿式走着。不远,亦不近,不即,亦不离。有一秒 钟她差点哭了,然而却没哭出来,反“扑”地一声,笑 了。这笑声有些突兀,老孟吓了一跳。之前他其实是 有些心慌意乱的。陈朵朵靠上来的时候,他甚至有些 紧张,他以为陈朵朵要有进一步的动作的。然而却没 有,她没抱住他,却抱住了自己的胳膊。这让他松了 口气,也有几分隐隐的失落。他其实也明白陈朵朵自 己抱自己的意思,但他无能为力———他是个守株待 兔惯了的男人。兔子撞晕在他这棵树上,他就捡起 来,若只是在他面前绕圈子,绕得再风情万种,绕得 再闭月羞花,也是白绕。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四十 多年的习惯,早得了道,成了精,化成他身上的一颗 痦子,要和他白头偕老,要和他生死相依。这一点,陈 朵朵不懂。若是懂,或许就把老孟拿下了。说到底,他 们还是陌生的男女。 当然,也不能矫枉过正。因为过于骁勇的兔子, 也是会吓坏老孟的。比如江小白。和陈朵朵的婉转比 起来,江小白几乎是单刀直入的。十月的天,很凉了。 但江小白不怕冷,依然单衣单裙地坐在老孟的身边。 那天的牌局和往常一样,她和姐夫是对家。而老孟对 江雪雪。老孟打牌,一般是闭关练功一样的架式,尤 其牌好时,那绝对聚精会神,心无旁骛。所以当江小 白的左脚第一次放在他的右脚上时,他几乎没有感 觉到。当时他拿了一手一晚上也没拿过的好牌,主上 有三个鬼,梅花还有拖拉机。他一门心思要打对家的 大光。当然,这样的战略目标一开始不能让敌人识 破,否则敌人一疯狂挣扎,如意算盘就会落空。但他 又想让江雪雪知道,好全力配合他。这就有难度。所 以,他小心翼翼地出着牌。假装出胸无大志的阿斗的 样子,麻痹敌人。因为紧张,他的脑门上都沁出了细 细的汗珠子,手也微微地有些抖。这让江小白误会 了。江小白以为这个书呆子明白了她在桌下的勾当, 便有些窃喜。心想,别看这个男人木头木脑的,却也 是孺子可教。她这边轻轻一试探,他那儿就急鼓繁花 了。这更坚定了她对男人的认识,男人都是猫,没有 不爱腥的。一得意,她脚下就更轻佻了,竟然摩挲起 老孟的脚背来。但老孟这时还没有意识到———桌下 的动静他倒是察觉了,但他以为这是猫。江雪雪家有 只叫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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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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